春蚕缚by花椒不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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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后院有人在打架!”苏绾缡奔向书阁找到了管事,说明后院的情况,连忙就要拉着他去主事。
那人快要被打死了!
管事的闻言,只是笑着弯身,用着轻如鸿毛的语气跟苏绾缡说话,像是要教给她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苏姑娘,那不过是后厨从奴市买回来的一个下人,一条贱命罢了。那些打他的人,可都是员外家,甚至是县令的孩子,你说,我该帮谁?”
他语气轻佻,说得却是那样义正言辞,好像任由他们胡作非为是一件非常对的事情。
苏绾缡愣在原地,原来,叫人读圣贤书的私塾是这样的吗?这和书上教她的怎么不一样?
“人命,难道也分贵贱吗?”她喃喃出声。
“当然。”管事地站直了身子,颇以为是地道,“下人死了就死了,再买一个就是。可是若是把公子哥儿都得罪了,那这私塾就办不下去了。”
“苏姑娘能够自由进出这文渊书院,不也是因为苏姑娘的命贵吗?”
……命贵吗?
耳畔管事的声音回旋。
苏绾缡失魂落魄地走了回去。
那里的人已经全数离开,什么也没有留下,只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照管事的说来话,这件事时常发生。
“绾缡,你刚刚去哪了?”贺乘舟从身后出现,敲了敲她的肩。
苏绾缡回神,她看着刚下学的贺乘舟,试探性地开了一个口,“乘舟哥哥,他们刚刚在欺负人。”
她指了指月门后的血迹。
“绾缡,你不要管了。”贺乘舟只匆匆瞥了一眼,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拉着她的手就要离开。
苏绾缡一瞬间心里发凉,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在她心里一向被视作君子的贺乘舟为什么也会这样?
“绾缡,你还小,不懂。”看她固执地站在原地,贺乘舟叹了一口气。
“你也没有权力吗?可是文渊书院不是贺伯伯和他友人一起建的吗?”苏绾缡以为是管事的怕事,可是贺乘舟为什么也这样。
“好了,绾缡,我们走吧。天色已经很晚了。”贺乘舟引开话题,重新拉过她的手。
手心相触的刹那,一道阴冷沉重的眼神突然投射过来,苏绾缡脊背瞬间僵直,那道眼神变得愈发冰冷,沉重,像是刀割一般从她的脊背滑过,落到了贺乘舟牵着她的手背上。
心跳骤然加快,手背上传来刺痛的触感,呼吸猛地急促,她反射性地甩开了贺乘舟的手,没有闲暇顾及贺乘舟呆愣的神情,只感觉到后背处那道眼神像是游蛇一般终于缓缓退下。
视线没了……!
她猛地转过身,意料中的,什么也没有瞧见……
第63章 很酸,很胀,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坐着的姿势让她难受,她哭着叫他停下,可每一下都像是到了底。
昏昏沉沉的,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覆上,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睁开了眼来。
入目是繁复的缠枝花纹帐顶,身上盖着柔软的锦衾。整个人像陷入了云层,后背不似昨夜那般抵住坚硬。
刺痛的地方泛起微凉,减少了许多不适。
她偏过头看去,瞧见萧执聿正坐在榻前,垂眸神情专注地牵着她的手上药,动作小心翼翼到像是生怕将她给弄疼了一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苏绾缡嫌恶地扯回手,偏开头向里,根本不愿意看他。
“醒了,你睡了一天。”他抬头看过来,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厌恶的举动,嗓音里透着十足的温意,伸手就要去捋她的发,体贴道,“饿不饿?”
“可以放我走了吧。”
她开口,嗓音干哑得厉害,语气里的冷硬生生打断了他递过来的手,指尖僵直在半空。
萧执聿看着她冷漠背对着他的身影,眸里浸出的柔意逐渐散开,晕染上几分凉意。
他收回手,偏头嗤笑了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凭什么还以为我会放你走?”
嗓音清冷,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胸腔浮出一口气,不上不下梗在她的喉间,凭什么?
他又凭什么!凭什么这么霸道!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
怒气让她想要翻身坐起来,可手臂却疲软到让她只能勉强支撑起半截身子看他。双眸里含着不甘,渗出丝丝缕缕的怨念,眼泪就从眼角毫无征兆地滑落,“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得到了什么?你的身子?还是你的心?”他面色也彻底冷了下来,说话间,扫了她一眼。
像是要从她口中得到回答,语气平和冷静到似乎只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一般。
苏绾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竟然能够堂而皇之面不改色地说出来他做的那些禽兽事!
某处未消的肿胀感清楚提醒着她昨夜发生的一切,她气得满面通红,胸腔忍不住剧烈起伏,话语梗塞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
像是眼前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可理喻!
没等到回答,他自己就缓缓凑了上来,棱角消逝,整个人又变得柔和,像是被她哭得心软。他轻楷掉她眼角泪水,自顾自地回答了方才的问题,不知道是在宽慰谁,“一夜怎么够呢?我和绾绾,合该每日每夜,生生世世,都连在一起……”
他呼吸灼热,盯着她的红唇眸色变得愈加深沉,擦着她的鼻尖,偏颌就要吻下去。
苏绾缡哭得直打抽抽,她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
浑身止不住打颤,他对她,就只有这个念头吗?
他把她当什么了!
她抬手,一把推开了他,嘶吼道,“不要碰我!滚开!”
推搡的力道将她自己也送了回去,双手借势压在了身后,抵住将要倾倒的身体。眸里含着藏不住的恶心和厌恶。
萧执聿就着被她推出去的力僵在原地,像是被她眸中情绪刺痛,半边脸陷入阴翳,跳跃的红色烛火将硬朗五官切割得破碎。
分明绯色将他面孔侵染,苏绾缡却觉得他整个人都阴郁之际。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惹他生气,害怕他又要对她做什么。
警惕使得她一边看着他,一边摸着身下往后退去,视线逐渐宽广起来,眼角余光能够瞄到的东西也就变多。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她扫眼望去,四周门窗被木头从外面钉死,只有满室的红烛高燃,照亮整间寝屋!
大红的囍字遍布柜门,妆奁,花窗,墙壁,器物,目之所及,桌椅软榻红色绸缎覆盖,帷幔翩飞,落影至铺设龙凤呈祥的红色地毯上一路延伸至床榻边的小几,盛放的秤杆,合卺杯,备好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撒帐果品……
肌肤泛起细细密密的凉意,在四肢百骸流窜,惊得她心口发凉。她僵硬着转回眼,看见萧执聿身上穿着的不是绯衣,而是婚服!
似有所感一般,她缓慢地低头望向自己,在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身着的是大婚那日穿着的正红色寝衣时,几乎要尖叫出来!
这个疯子,竟然趁着她昏睡,又与她成了一次婚!
“这是哪里?”她竭力压制喉间欲要冲破而出的嘶吼,稳住自己止不住发颤的嗓音,尽量平和地与他讲话。
指尖死死掐住掌心才止住欲要溃逃的身形。
她刚看过了,这里不是清竹院。
“画堂春。”
耳畔,萧执聿轻幽幽的嗓音响起,像是终于等到了她发现,声音因含着藏不住的兴奋而隐颤。
他抬眼看她,满室红绡映进他的眼眸,将漆黑瞳孔晕染出绯色,浸出兴奋的,激动的,难掩的颤栗的幽光。
“绾绾,我按照你的喜好装饰的,喜欢吗?”他单膝压在床沿,上身前倾着压近,硕大身影攀衍将她一整个笼罩住,像是圈在了他的领地里,长手一伸触摸上她发颤的肩臂。
“你说镜台你要月宫纹鎏金,还要带三层莲花形镜匣。”
——“我要月宫纹鎏金铜镜台,最好还要带上三层莲花形镜匣!”
“妆奁要用黑漆描金嵌染牙,要有多层的漆奁,能够分置放你的胭脂,黛砚,银篦。”
——“妆奁要用黑漆描金嵌染牙,漆奁一定要有多层,这样才能够分别放置我的胭脂,黛砚,银篦。”
“希望能够有一张紫檀嵌云石美人榻,这样累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看书。”
——“最重要的是,我还要一张紫檀嵌云石美人榻,这样看书累了我就躺在上面。”
“纱帐要用软烟罗,婚服要用波斯的织金锦,凤冠的珍珠要南海盛产,房间一定要够大,能够摆上所有你喜欢的东西。”
——“纱帐要用软烟罗,婚服要用波斯的织金锦,凤冠的珍珠要南海盛产,房间一定要够大,能够摆上所有我喜欢的东西!”
“乘舟哥哥,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你这要求还不过分?”
“那你给不给?”
——“我给你。”他抬眼看她,“绾绾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他喃喃道,顺着她的臂膀往下滑,摸到她的手背,轻易分开了她僵硬的指节,十指交握了下去。
“我们再成一次婚好不好,把以前的都忘记。”
他拉着她的手心勾到自己肩上,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嗓音颤哑,像是乞求,又像是诱哄。
低垂着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脸颊蹭着她鬓边发丝,呼吸滚烫又粗重,像是怀揣着轻易得不来的珍宝,珍视到整个脊背弓起为她筑牢一座坚硬的围墙,将她完全蜷在里面。
他身体滚烫得厉害,像是血液在全身游走,挣扎着沸腾燃烧,要从他胸腔里喷出来。
可苏绾缡被他抱在怀里,却觉得遍体生寒。
“你究竟是谁?”她呼吸很不匀,说话带着很明显的颤。
她知道萧执聿是个疯子,可是越是了解他,了解他做的事,她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那些话,她只跟贺乘舟说过,还是当年在兰州时少不经事,贺乘舟问她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她随口胡诌胡言乱语罢了,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可是萧执聿为什么记得这样清清楚楚,还将这些原模原样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搂着她,喃喃述说着他为她做的一切,满眼的期待希冀,像是急于从她这里索求夸奖和认同!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夸奖认同他……!
他又怎么可以这样恐怖,又这样天真……
胸口不住地起伏,心脏像是要从里面跳出来,后脊生出冷汗,全身如同失血一般透骨生凉。剧烈的恐慌紧紧萦绕着她,一整张脸顷刻之间煞白。
“你不记得了。”他偏过头,在她颈边嗅闻,声音缓而沉,低喃陈述好似平静的模样。
可苏绾缡却敏锐嗅到了其中隐含的委屈,怨念……和薄怒……?
心口猛地跳了一拍,求生的本能预警使得她连忙就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慢他一步被扯住一口咬住了脖颈含住!
尖利的里牙抵住那块陈伤,刺痛清晰在筋脉里蔓延,苏绾缡疼得蹙紧了眉,指尖死死攥在他衣领处,精神被绷到极致下滚烫泪水就簌簌淋落。
她不敢再动,全身都在发颤。
萧执聿周身沉郁得实在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疯。
这是一头野兽,捕捉到猎物,是即刻拆吃入腹,还是看着它徒劳挣扎,权看他心情。
苏绾缡不敢轻易惹怒他。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能进你的眼,什么都入不了你的心。总是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缠着你,你乐善好施对谁都好,却不肯分一点心思给我。”
他沿着那处颈线缓缓下移,舌齿都在搅弄,呼吸滚烫灼热,像是慢刀子割肉。
“我只好自己来要了。”他气声道,牙齿轻挑开她的衣领,露出肩颈雪白肌肤上一根红色系带,底下蜿蜒密布着青紫红痕,如点点红梅映雪,糜艳荒诞。
他眼神顷刻就暗了几分。
肩颈发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瞬间睁大了眼睛,几乎来不及思考,她立马推开了他就要逃,却被他轻松握住手腕径直后仰压倒在了床榻上。
膝盖顶进她的腿间,整个人被笼罩在他身下动弹不得,密密麻麻的恐惧随着两人交叠缠绕的影子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昨夜那种无助濒临崩溃的情绪又如潮水一般涌上。
像是将她重新给带回去!
第64章 “萧执聿,你做什么!”她蹬着双腿挣扎,惊恐地看着他。
“你从来都不来画堂春,我为你精心布置的一切你看都不肯看一眼。就连第一次来萧府,你从画堂春醒来,都不曾留意这里分毫。”
他像是没有看到她的崩溃,低声喃叙着,眼神从她身上一寸寸扫过,最后垂眸落至她的腰际,长指一勾挑开了系带。
“绾绾,我给过你机会的。如果那个时候你就能留意到,是不是就不会答应我要成婚的要求了?”
系带散开,他撩开她的寝衣,像是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缓慢露出它里面的模样。
雪白肌肤泛着润泽莹光,犹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只上面密密麻麻的青紫痕迹纵横,大片大片隐入红色鸳鸯肚兜下。
没有破坏美感,反而更让人有想要摧毁的欲望。
苏绾缡噙着泪摇头,音色哽咽,“没,没有……”
知道他现在不会想听实话,她小心顺着他的意。
可他好像没听见,微凉指尖滑至她裸露出的小腹,缓慢打转。
“所以,我将这处锁起来,用清竹院作为婚房。我忍着,盼着,你愿意留在萧府,愿意将这里当做归宿,愿意去了解它,去在乎它,能够好奇有关它的一切,能够去探查。”
“希望有一天,你能亲手打开这扇门,发现里面的秘密。”
“可你没有,你总是置身事外,总是理智又疏离,我每一次的主动,试探,讨好,你全装作不懂,一旦我愈界,你就会迅速后退,有条不紊得将一切恢复原样,粉饰太平。”
他揉着小腹绕圈,酥麻随着筋脉流窜而上,苏绾缡被逼得眼含泪花。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竟直直按了下去。
过电一般浑身痉挛,苏绾缡喉间不由泄出了一声娇喘。
这个时候他才轻抬眼皮睨她,双眸深邃,有些责怪的语气,“绾绾,你这样真的很不乖。”
“萧执聿,你放开我好不好……”泪花模糊了视线,她难耐仰头,语气里含着哭腔。
“但是没关系,过程不重要,你还是看到了。”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又退开,看着她的双眸里含着殷切的期待,语速都快了几分,“你喜欢吗?”
没等她回答,他眼眸又重新黯淡了下去,露出几分落寞,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只是你很不听话,总是喜欢往外面跑,我只能将门窗都钉上,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没有人再可以来打扰你,分走你。你只要乖乖地待着这里,每天想着我,等着我,陪着我就好了。绾绾,你是我的。”他咬住她的唇,舌尖舔着磨。
“我在这房间角落里都摆上了夜明珠,即便见不到阳光,这屋里也不会暗,你一个人待着不会害怕的。”
“……唔……萧执聿,你放开我!”被他压着吻,苏绾缡有些喘不赢气来,她偏着头躲开,眼泪顺着流下糊满了整张脸。
“我们的婚礼到最后都没有行周公之礼,都不算礼成,今天我们补过好不好?”他看着她,眸里染着幽火,分明是在询问,可动作却是强势得很,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不要……”苏绾缡哭得声泪俱下,她推搡着他,语气抽噎得厉害,希望能够引起他一点怜悯,“我还很疼,萧执聿。”
“我给它上过药了。”他眼神发暗到已经迷离,像是忍了很久,“我会轻一点。”
手顺着滑下,苏绾缡忍不住弓起脊。
他凝眼看着她,将她的一切反应都落至眸中。
“很舒服?”
“你看,它也很想要。”他故意在她耳边呢喃。
知道她哪处敏感,就故意朝着那处使坏。
眼见云雨将来,他停了下来,不上不下地磨着。
苏绾缡睁开凝滞的眼睛,有些难受。
“要不要?”他问她。
“不……啊!”
“要”字哑在喉间,转为惊呼。他抽回手,抬眼看她,又问了一遍。
“萧执聿,你混蛋!”她偏头埋在枕间,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腔起伏渗出密汗,在烛火下泛着润泽莹光。
“嗯。”他没反驳,轻应了一声,舌尖挑开她肩上红绳,春光便尽数裸露。
手上桎梏被松开,她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腰后一双大手覆上将她抬起,另一只手就掌着她的膝盖向上弯曲掰了开来……
霞影纱覆下,烛火高燃刺不穿里间春色,只二人缠绕身形被放大数倍于帷幔之上。
偶尔翩飞间,一双纤长玉臂从中伸出,不过片刻功夫又被一双更大的手十指交握按了回去。
夜深梦长,挣扎间打落了撒帐果盘,红枣,桂圆弹跳着从红毯上一路滚落,混着细细碎碎的嘤咛……
龙凤呈祥红烛燃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才烧至末端。
萧执聿收拾好便去上了早朝,苏绾缡还在昏睡。
直到午上三竿才幽幽转醒,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疼,嗓子也痛得厉害。
她撑着身子起身,撩开纱帐,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四周的门窗全部被钉死,昏暗的房间内只有夜明珠散发的柔和光晕。
赤脚踩在地毯上,双腿不由发软。扶着床框颤巍巍站稳,缓慢踱步至角落处摆放的夜明珠边。
上面覆盖着一层薄纱,掩住了光芒,使得屋子内的光线较为柔和,因而她能够睡到现在。
她掀开上面覆着的霞影纱,荧亮光芒立马射了出来,角落一处瞬间被照得透亮。
刺得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适时响起,苏绾缡顺着声音望去,阳光随着被打开的弧度倾泻攀衍,空气中还能看见漂浮的尘埃,散发着五彩的零碎光芒。
顷刻之间,房门被人从外面掩上,光柱退了出去,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昏暗。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婢子们排列成队走进里间,手里端着银盆,锦帕等盥洗用具。
苏绾缡被安置在了梳妆台前,她抬眼盯着铜镜里婢子陌生的脸,问道,“芩月呢?”
婢子闻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什么话也没有说。
梳洗完以后,婢子们退了出去,进来的又是一批送餐的下人,全是新面孔。
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全程连一个眼神都不敢随便乱抬。苏绾缡和她们说话,也没有一个人敢吭声,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所有人都像是个木头一般,只木然地进来送了东西,又收拾着东西离开。
苏绾缡明白了,这是萧执聿的吩咐。
他不许她出去,如今便连旁人与她说话,他也不允许。
她扯唇冷笑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绝望从心底无限蔓延,尽数梗在胸口疼得厉害。
什么胃口也没有,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睛空蒙蒙地盯着帐顶,脑海一片空白。
好像真的已经走到了绝路,彻底束手无策了。
直到婢子重新进来,发现苏绾缡一口饭也没有动。
只能撤下,又换上新的。
萧执聿知晓她今日一整天都没有用膳,下了值就马不停蹄朝着画堂春走去。
推开房门,发现屋内暗得紧。
夜明珠全部覆上了薄纱,屋内静悄悄的,只有床榻上凸起一块。
他走至床边,居高临下看她。
见着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帐顶,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知晓他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人。
“不吃饭?又闹绝食?”
“芩月呢?”
以为她不会开口,可一说话就是在问别人!
“她护主不力,留着也没什么用。”开口,声线冷漠得可怕。
“所以连枝也不是回老家了,是吗?”她竭力忍住,呼吸还是忍不住沉重了起来。
萧执聿不置可否。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胸膛中的郁气翻涌着更甚,她撑着身子半起身抬眼看他,瞧着他的模样像是他有多么不可理喻一样。
“因为我当日见了贺乘舟?所以你换掉了连枝。因为我成功逃离了你,所以如今,你也要将芩月赶走。萧执聿,是不是我身边所有人你都不会放过?你如今将我关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肯留给我,甚至就连进来房间的人,你都不让她们跟我讲话!”
明明是在陈述他的恶行,明明知道他有多可怕,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眼下所有的猜测得到印证,所有的话语脱出了口,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心口发凉,忍不住染上情绪去控诉!
指尖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衾,才能勉强使得自己不至于彻底声嘶力竭。
他偏执的占有欲让她觉得窒息,如今,便是连她只跟旁人讲话,他都要剥夺!
“绾绾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他看着她,像是有些不理解的样子,说话时特别理直气壮。
“你是害怕我又从她们嘴里得到了什么消息逃走了是吗!”
她回盯着他,说话也很难听,是完全质问的口气。
空气静默了一瞬,隐有剑拔弩张的氛围。
萧执聿看着她,一双沉黑的眼睛平静得可怕。
良久,他突然笑了,“我怕什么?”
他碾进了一步,在床沿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抬眼,一副闲适的模样,“绾绾,贺乘舟,程清渺,徐清正,所有帮过你的人,都以为你已经成功离开了上京。没有人再会来找你了。”
他笑着倾身,大手掌上她的后脑抬向自己,沉黑双眸里渗出隐秘的幽光,像是猎物终于落网,只要好好享用即可。
用着稳操胜券的语气道,“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来打扰我们了。”
第65章 喃喃低音落进她的耳中,像是一块沉铁砸在心上,血肉模糊地坠到底。
是啊,他们眼下都以为她已经顺利离开了上京,没有人再会来找她了。
没有人再会知道,她还在上京,还在萧府,还在画堂春。
从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首辅夫人,成了见不得光,被囚禁在宅院的禁脔。
没有人再能来救她了……
苏绾缡彻底僵硬在了原地,绝望如同潮水将心脏裹挟,慢慢得,连跳动都感受不到了。
是她将自己逼到了绝路。
当初她拼尽全力,抓住她能够抓住的一切浮木,借力救自己出牢笼。她自以为从此天高海阔,能与从前彻底诀别,却不想,竟是她亲手斩断了自己所有退路。
萧执聿像是感觉不到她的绝望,擦着她的鼻尖滑过,落至她的耳畔,声音轻幽幽的,含着几分笑意,像是在嘲笑她的徒劳。
出口的声线柔和,却带着凉意的警告,一锤定音,将她所有念想彻底粉碎,“所以,不要想着再逃。”
他微微松了力,看着她转过头来,眸中笑意更深了几分,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轻易能够掌控她的一切。
苏绾缡愣愣地看着他,凉意从脊椎开始升起,如同置身冰窖,连骨头缝都在生寒。
太可怕了……他怎么可以用这样轻松的口吻毁掉她所有的希望。
看着她痛苦,他就那么得意吗?
“你滚出去!”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了他,眸中厌恶不掩,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这副伪善的面孔。
“把饭吃了。”
他被推得后仰,也没计较她的抗拒,站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就要往外走。
“我不吃!”苏绾缡另一只手紧紧掰着他,将全数的重量都压在身下,根本不愿意离开床榻。
见她坚决得很,萧执聿也不硬扯,他转身看她,“看来是不饿,那就先做点别的。”
说着,他弯下身,掀开她身上的锦衾,瞧着马上就要压上来。
“滚开!”知道他要做什么,苏绾缡惊吓着后退,挣扎间兀得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突兀又响亮。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萧执聿半边脸被打偏了过去,阴影附着在他脸上,也压不住上面鲜红的五个指印。
苏绾缡惊异地看着眼下的发生的事,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竟然敢打萧执聿,只是她当时太害怕了,什么也顾不了了。
知道惹怒萧执聿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后果,苏绾缡心里一阵后怕,所有的抗拒,厌恶,恶心都消退了下去,只余满心满眼的恐惧。
她警惕地看着他,双手撑在身后缓缓往里挪动。像是要趁他回神之前,给自己找一处安身之地。
还未开始动作,就见人缓缓转过了头,膝盖从床沿撤下,随着他站直身以后,阴影便自他身后倾泻而下。
硕大巨影像是沼液一般沿着床沿开始缓慢爬移,顷刻便将苏绾缡一整个笼罩在了阴影之下。低沉的气压铺天盖地涌来,连呼吸都快滞住。
恐惧瞬间蔓延全身,她惊恐地看着他,眼角余光瞥向了他身后,几乎是随时准备着从床榻上冲下去。
萧执聿垂眼看她,背对着光,辨不清情绪。意外得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心脏被无形攥紧又骤然松手,苏绾缡怔愣地看着萧执聿离开的背影,劫后余生的同时又有些不可置信。
他今日竟然这样就放过了她?
提着的一口气还未完全松懈,就见他竟又重新转了回来,手上提着食盒。
苏绾缡攥着锦衾立马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
萧执聿没看她,也没说话,提着食盒坐在了床沿,将食盒摆在一旁的小几上,将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一一端出。
苏绾缡看着他一系列动作,脸色瞧着并无什么太大的变化,像是又把自己哄好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