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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by挑灯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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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让哥哥学了马术,是有功之臣,得养起来,应当的!”在空旷的草场之上,薛明英声音也高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想着这就是自己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吗?果然和二姨信上说的一样,比在上京自在得多。
不必赶赴各类宴席花会,听什么规矩礼节,只凭了自己心意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不大出格,二姨和哥哥都纵着她。
真有需要她这个长史夫人或是都督府少夫人做的事,二姨也会亲自带着她,一步步教她。
比如前几日都督府要设粥棚,意在给那些无庙可居的僧侣和百姓们施粥,免得他们大冬天里连碗热粥都吃不上。二姨让她学着算完账目后,又告诉她哪里要增减,粥米的采买又该吩咐谁人去办。
到了粥棚拉扯起来之后,二姨又带着她站在里头,亲自给那些僧侣和百姓们盛粥。
二姨说,事要做便要做透,既然花了心思想把施粥这件事办好,让人记自己的情,到最后一步也不能松懈,亲自将粥送到那些所需之人手中,才是做事的样子。
薛明英在家里学过一些,母亲也试过教她,但她心思不在这上头,便嫌闷,时常便去玩别的东西去了,母亲也舍不得拉她回来。
但经二姨这么一教,她觉得有些意思,不知不觉便长进不少,写给母亲的信里还特意说了这件事。
“哥哥,陪我去挑匹马罢!”
薛明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崔延昭,有些跃跃欲试。
她亲手丢下的马术,也想在这里捡起来。
其实她很喜欢骑马,像乘着风在飞,除了骑马跑上几圈会让衣衫淋湿以外,几乎没别的坏处。
现在她又将那些事抛在了脑后,衣衫淋湿就淋湿,狼狈也好,不成样子也罢,总归她乐意就好,谁也管不着。
“好,我陪你去。”崔延昭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马棚那里走。
薛明英挑了匹枣红色的骏马,摸了摸那马的鬃毛,凑过去抱住了马脖子,亲昵地贴了贴,“日后你便随我出行可好?”
崔延昭看着笑了声,“阿英,你多年不练,总得先捡回来再说,真要骑它出行,可得等一段时日。或者你挑一匹温顺些的先骑。你别看它这般乖顺,我听马夫们讲,却是匹烈马,才领回来时连将四五个人摔下马来,这几个月才教人驯服了些。”
薛明英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不好,它生得这般纯正的枣红色,性子烈些也是应该的,不然便是泯然众马,可惜了它身上的颜色了。
“我就要它了!”
“没谁和你抢”,崔延昭闷着笑道,“不过我多来几次,陪着你练就是。”
“你要是忙也可以去忙你的事,不用你陪。”薛明英满不在乎,高兴地摸着马背,背对了他。
崔延昭走了她身后,将马鞭给她递过去,“我不陪你谁陪?拿着,你先坐上去,我牵着你走几圈。”
一直到夕阳西下,草场之上还有个郎君牵着匹红马慢悠悠地走,马上坐着个盘起发髻的娘子,不时催促道:“快些,哥哥,赤奴不会把我摔下来的!”
那郎君笑着应下,脚下的步子却没变,还是那般慢悠悠地走,一点儿不着急。
气得那娘子哥哥也不叫了,直叫出他的名字,“崔延昭!”
马奴们远远地看着,私下里悄悄道:“从前听说都督和夫人也是这般,少爷和少夫人也这般,夫妻间和和美美的,外人看着都觉得羡慕。”
一个月后,东宫居玄堂案头上便多了封自岭南而来的密信。
但未被打开,不过被压在了狮头镇纸底下,偶尔还有折子压在上头,仿佛是件不复存在的东西。
放了十来日,似乎快被人遗忘之时,终于在某天夜里被人打开了来。
看见里面的内容后,居玄堂内传出了一道令人牙酸的瓶器破裂之声,似是被壁上所悬龙泉剑所破。
听着叫人心神为之惊惧。

容安在外头被吓得一抖,手上茶盘差点没稳住,就要脱落在地。
紧接着,他听见居玄堂里传来主子发沉的声音,“容安!”
他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一进书室里头,他不敢抬头,余光只扫见了满地碎瓷片,是越窑特供到京里的秘色瓷,外头见都见不到的上品,此时却碎得不成样子。
主子这是气狠了。
容安隐隐有种直觉,能让主子发这等脾气的事,或许和已然嫁去岭南的那位娘子……现在或许该称崔夫人了,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他噤声得越发厉害,提心吊胆地等着主子的吩咐。
他以为主子定要大发雷霆,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主子只是绕过他,随口丢下句“收拾干净,孤王要在这里见客”,便走了出去。
他忙应是,看个眼主子离开的方向,是湢室。算了算,确实也到主子沐浴的时辰了。
便怀疑自己猜错了,许不是那位崔夫人的事,也可能哪个不长眼的愣头青惹了主子动怒,朝堂上这类官员不少。
正想着,一面准备叫了人进来打扫,才抬起头看了眼周遭,才发现供着秘色瓷的檀木高几附近,那面设了悬帐的壁上,正深深插着柄龙泉剑,剑身犹在带了余韵震颤。
震颤之间,有股残留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可以想见这剑被掷来时,剑的主人该是带了何等怒意。
他不怀疑,若惹了主子动怒的人在,这柄剑不定就插在哪里了。
容安瞬间头皮发麻,催着外头人赶紧进来,把这里通通收拾干净。
尤其要了两人合力,才把那剑从壁上拔出来,容安不敢擅动,看了看剑鞘落在桌案,小心翼翼地捧着剑插入剑鞘里头,立马便隔得远远的。
容安仍是心有余悸。
李珣已沐浴后回来,见收拾干净了,朝他摆摆手,“出去侯着。江先生来了便引进来。”
容安欠身道是,面向他退了出去。合起门时,他悄悄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古井无波的样子,看不出什么来。但无端叫人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满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容安赶忙将门紧闭起来。
江越山匆匆赶来了东宫。
这还是从岭南回来后,殿下首次私下召见于他,他对自己这个学生向来都有些看不透,但偏偏在冷落他这件事上,他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个已经成婚的崔家女。
在岭南见到他,殿下是记了他的仇了。
“先生请坐。”
进了居玄堂后,江越山却意外地发现,殿下对他的态度和以往一样,看不出分别来。
他有些诧异。
李珣看了他一眼,见他站着没动,淡淡笑道:“先生这么看着孤王,何意?今夜叫先生来,是有要事相商。”
江越山有些迟疑地入了座,“殿下有什么要臣去办的,臣自当尽力。”
李珣拿起一个折子,掷了出来,正好落在桌案一角,江越山起身抬手的位置,“先生看看这个。”
江越山拿来看了,看完后,眉头锁得发紧,只觉手里这折子烫手得很。
晋王要请旨去西北?要知道这些日子西北那位侯爷没了,手底下五六万的军队由副将暂且管着,陛下斟酌了几个人选,却始终没选定。
眼下晋王却要请旨去应这个差,打的什么主意,人尽皆知。
江越山想了想道:“不如臣让齐国公推举一员大将去补了这个缺?西北安稳要紧。那位侯爷多年来牢牢把控着西北,不准京里头派人干涉,陛下不愿多生事端,也就由着他几乎是占地为王,西北军也隐隐只听那位侯爷号令,不听上京宣令。若晋王真去了那里,呆上几年,收服了军心民心,后果不堪设想!臣想着,齐国公推举之人,可以不偏向东宫,中正为上,这样陛下也不会太过犹豫,殿下看可好?”
他将折子两手递着还了回去。
“呆上几年?”李珣却笑了笑,将折子接过来,在手里又翻了翻。
折子里头写的字字恳切,说自己愿为父皇分忧,哪怕去西北吃苦也甘之如饴,心中快慰。只求父皇给他个机会,让他尽孝尽忠。
李珣漫不经心地合上折子,走到了窗前,远远地望着紫宸殿的位置,眸色深沉。
他这位皇弟,因是继后之子,野心并不小。两浙的事查下去,竟然也有他在其中搅局的影子。
如今这些日子眼看被他逼得要露出破绽来,就想一搏,看能不能到西北去,既是躲,是退,也是养精蓄锐,想着什么时候能给他致命一击,好自己搬进紫宸殿,再坐上那个位子。
正好,他不仅想收拾他,也想收拾西北很久了。
“江先生,孤王的意思是,让他去。”
李珣出其不意地说了这么一句,望向紫宸殿的神情里头,多的是势在必得。
他打算去几年。
他唇畔扬起了一丝笑意,轻蔑、冷峻。
江越山震惊地站了起来,不明白他欲做什么。
“孤王成全他!”
李珣转过身来,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没想过,几年的时间,孤王能做的事,想做的事,做成的事,也许比他所想的,要多得多。”
江越山被他话里的激进之意吓了一跳,见他眸光烁动间,竟隐隐有着某种势在必得的迫人之感,眉目一颤,忙站了起来,带了些试探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李珣没答,只走到了桌案前,抚着那龙泉剑鞘上的虎纹,有过一瞬的分神——他方才将这把剑刺入壁间,就是因为看了那封岭南来的信,等他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又将拇指指腹压在了剑格处,将剑鞘悄然推离了剑身,锋利剑刃露出一抹冷酷的芒光来。
他眼底嘲弄,却不由发笑。
还得感激他的好父皇,亲自将他的软肋彻底送给旁人,才能让他下定决心,去促成某些时机的成熟。
他本来在等,现在却不想了。
那人已嫁人为妻,日后许还会在岭南生儿育女,做个好妻子、好母亲。
既然事成定局,他已彻底失去了那个人,心中发空的地方,总得拿什么来填上。
让这一切发生的人,最宜。
江越山从他的这些举动里头,听出了默认之意,本想劝些什么,话到嘴边,想着自己这个学生素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今夜在他面前袒露这些,十之八九,已是早有安排了……
故他只是低头想了想,便道:“殿下要臣去做什么,臣定当鼎力,绝无二话。”
“孤王知道先生,无需多言。要先生去办的事只有一件,替孤王多去见见军中那些旧臣。”
李珣重新在桌案后坐了下来,垂眼淡淡道:“告诉他们,也务必让他们相信,父皇给不了的东西,孤王可以。”
江越山应下了,已是在想用什么法子和这些人见面,瞒过皇帝的耳目。又想到,那些旧臣家里头不少待嫁娘子,古来联姻之事,便是取信于人的好法子,况且,还可以让殿下彻底放下那位已成了崔家妇的女子,便恳切提议道:“臣有一法子。殿下何不考虑,许诺以妃嫔之位?那些娘子们应也是好的,日后陪在殿下身边,倒两全其美。”
李珣从未想过他会说这些,缓缓抬眸,看向他,似笑非笑。
江越山以为他也在斟酌,又说道:“古来,也是有这样的旧例的,更何况以殿下之贵,天底下只怕没有娘子会拒绝,反而会……”
“会什么?先生该知道,这是孤王在给他们机会。还是先生觉得孤王身边之人太少,会对谁人念念不忘?先生觉得谁有这样的本事。”
江越山冷汗骤然瀑了一身,也想起岭南的事来。
他未看到婚房里头发生了什么,但在都督府外看见殿下时,殿下头疼得厉害,一头栽倒在马车里,眼中红意似要沁出血来,却沙哑着声说“启程”。
程昱怕殿下出事,想去向都督府要个大夫,殿下红着眼问他是否要违逆,将他逼回了马上。
随后,没在广州多停留半刻,即刻出了城。
那样的太子殿下,江越山从未见到过。
亲眼见到了,他才知道,原来容安所说不假。
江越山觉得,或许那个让殿下从两浙昼夜不歇赶去岭南的人,真有这样的本事。
似是知道他想什么,李珣闭了闭眸子道:“放心,她不会有。”
她正新婚,与人琴瑟和鸣,将她从崔延昭身边抢来,他不屑于做,没打算做。
就到此为止。

第36章 夫郎的郎,夫君的君。……
岭南早已天气回暖,入了春。等到了二月十五这日,花朝节应时而至。
傍晚时薛明英换了身青罗裙,兴冲冲登上马车,出了都督府。
路上推开车窗看了眼,天色已隐隐有些迟了,遂从车窗探出头,催着马夫快些,紧赶慢赶的,赶在太阳落山前到了府衙门口。
刚好门前的红漆栅栏一开,里头当值之人陆陆续续走出,远远地,她从这些人里头看见了崔延昭,他身边围了不少人,似在吩咐着什么,脸上神色正经肃然,看着就是个能办事的得力郎君。
和在家温柔的样子天差地别。
想着,薛明英脸上露出个笑来,扬了扬手中的帕子,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崔长史!”
旁人见是长史夫人来了,又这般叫着长史大人,不由得哄然笑出声来,都看向了崔延昭。
谁都知道这位夫人嫁到岭南后,原本时常在府衙过夜的崔大人每日按时归家,隐隐有了他父亲年轻时新婚的模样,看得出的归心似箭。
若照此下去,只怕将来的岭南都督和这位夫人早晚会是如今都督府里那两位的样子,夫妻恩爱,却惧内有名。
崔延昭一眼便看见她穿了心爱的青色罗裙,心中猛然跳得厉害,惊艳之下,不由笑意一深,顾不得旁人戏谑眼神,随意打发了身边人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了她。
两人同坐上一车。
崔延昭不动声色地抢过她用来作乱的帕子,又捏了捏她柔软的指尖道:“在旁人面前叫我什么?令我叫人戏谑很开心?”
薛明英也有些心虚,他虽是长史,也是岭南都督之子,日后要接手岭南都督的位子,在外人面前这般叫他,是有些不妥。
“不说这些了,今日花朝节,哥哥说有花市好逛,还有多久才到?”
可是又能怎么办?做了便做了。
她很大方地原谅了自己,又理所当然地岔开话题,还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崔延昭将那方帕子折进了袖里,瞥向她。
这位小娘子近来得势得很,在都督府里头讨了两位长辈欢心,稳稳地压了他一头。又被母亲带着办了几件事,广州城里上上下下都认识了她,夸她能干,都说他娶了个上京来的出色娘子,容貌出挑不说,也是个能掌家的冢妇。
道他去上京一趟,娶回了个宝贝。
见他就这样看着自己不说话,薛明英心虚更甚,错开眼道,“为何这般看着我?不是哥哥说的花朝节出来走走?”
偏她越是心虚,眼睫颤得就越发厉害,像两只羽蝶轻轻振着翅,一下又一下,每下都震到了心坎上,震得人心生欢喜,舍不得挪开眼。
崔延昭心跳的声音,一声一声砸在耳膜上,仿佛在打雷。
暗道他娶的确实是个宝贝,随便一个举动,便让他心旌动摇,仿佛个败军之将在她面前,溃不成军。
想着,捉了她的手,在白皙的手背上重重落下一吻,似在盖章落印,“是,是我说的。”
就连她也是他的。
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要如父亲母亲般那样恩爱。
薛明英一下子噤了声,低下头,扑了粉的脸上透出股淡淡的红,有些不知所措。
崔延昭能察觉到,心中微涩,只握紧了她的手,没再做别的。
下了马车,见到花市上满街的鲜花时卉,薛明英才又放开了,兴致勃勃地拉着崔延昭的手,在花摊前问价。
“这个多少钱?”
她指了指开得正艳的木棉花。
“三十七文,夫人可要簪上看看?”
摊主见她衣饰华贵,虽盘着妇人发髻,却年轻得很,身后还跟了个郎子,心里快速过了一遭,随口捻出个有零有整的价钱。
“很贵。”
薛明英看了他一眼后,眉一拧,拉着崔延昭便走。
那摊主见状,在后急声道,“说错了,二十七文!只要二十七文!”
见她脚步一停,虽未回过身,方才却分明很喜欢那木棉花,再度拔高了声音道:“夫人,今日花朝节!我再减十文!只要十七文!”
薛明英皱着眉,朝崔延昭小声道:“他打量我不知道,春天一到,城里到处都是木棉花,并不值钱。”
说着,便拽住他,为了远远躲开身后那道声音,在花市里穿梭起来。
裙摆飞扬,花香四溢,崔延昭手背上无数次拂过她青绿色的衣袖,又轻又软,不知怎的,竟叫他想起那天晚上她柔软的唇瓣滋味。
她努力迎合的样子也浮现在了脑海里。
喉中渴意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一出来后,酥酥地发着痒,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无论如此,他们两个总归是在慢慢靠近的,迟早会近到郎情妾意,两心相许。
他在前头慢慢等她就是了。
只要,她时不时给他些甜头就好。
薛明英还要向前走时,突然被人揽住腰,来不及惊呼,便被卷进了道深巷里头,一抬头,望见他比夜色深邃的眼,眼中投着她惊怔的身影,就那样埋头,朝她压了下来。
薛明英一愣后踮起了脚尖,努力地回应着,两只手攀上了他的肩头,长指悄然攥紧。
崔延昭一得她贴上来,便觉胸膛都要被温软融化,一下子火势燎原,将她死死抵在了不知哪户人家的墙上,紧拢着她纤瘦的身骨,吞下她一声又一声的急促呼吸,忘情地深入,想让她全身上下,连头发丝上都尽染他的气息,直至容纳下他的所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声突然的倒塌之声,两人才分开来。
薛明英额头抵在他的胸前,眼中湿润,咬住了下唇,看了眼巷子尽头,有只野猫跑过,撞倒了不知谁人堆在那里的,编了一半的竹笼。
“哥哥天晚了,我们回去罢……”薛明英莫名有些忐忑,这样的夜里,好像会发生些事。
“阿英该叫我什么?”崔延昭低头,将她贴在脸颊一侧的湿发掠到耳后,声音发沉。
薛明英睫毛颤了颤,想起他刚才教的,他说他不是哥哥,是郎君,夫郎的郎,夫君的君。
“……郎君。”
“夫人。”崔延昭笑意渐深,将发软的她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出了巷子,上了马车。
虽没多少人看见,但只要见者无不心知肚明,那位夫人站都站不稳,要人扶着才能站稳,鬓发又乱得厉害,定然在巷子里头和人做了什么。
谁年轻时还不是这样过来的。
又一封密信送到了上京。
这回没有被压在狮头镇纸底下,刚送来便被人打开了,看完了后,博山炉盖子叫人一揭,才送来的信就被丢了进去。
李珣的眼中、脸上映出信纸被点燃时一跃而起的火光,亲眼看着那信被焚得干干净净。
此时是日暮时分,居玄堂里却没点灯,这火光便异常地亮。
深眉隆鼻间,亮得异常的火光格外扭曲,远远看去,叫人觉得莫名阴鸷。
李珣久久未动一下。
直到夜半时分,彻骨寒意袭来,他才抬了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淡淡地想道。
今夜,她也是如信上所说,与那人同寝而眠?
也是先去了巷子里头拥吻,才回的都督府?
李珣靠在太师椅上,阖上了眼,几乎能想象出那些画面有多缠绵火热,又有多不堪入目。
悄然间钻心之痛入骨,他呼吸难畅,将扶手紧紧握住,掌背青筋隐现。却疼得轻笑出声,胸腔震动不已。
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嫁了人的女人而已。

第37章 她要回上京!马上回去!……
这夜之后,仿佛成了定式般,每隔上几日,居玄堂案前的博山炉总会燃起一道火光,火舌跃动间,将来自岭南的密信烧成灰烬。
看似什么都没留下,却又有什么东西深深留了下来,隐在暗处,日复一日,越积越多。
储君性子也越发深戾难测起来,先是东宫近臣有感,到后来即便不是东宫近臣,也逐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短短九个月时间,从春到秋,上京局势已是大变。
时到后来,紫宸殿的政令甚至无法再走出宫中,所谓御笔朱批,和稚童随手泼洒的笔墨没了分别,送到东宫后,转头就被原封不动地束之高阁,再无人问津。
隐隐约约有皇帝在紫宸殿怒斥太子殿下不忠不孝的流言传出。
但不出两日,传过流言之人,统统被剥去官服,以谋逆之罪直接打入大牢,由太子殿下亲派的两位军中大将督审。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审清结案,这些人在午门前斩首示众。
殷红血迹飞溅,人头滚滚落地。
三族尽皆夷平,九族之内皆革职不予录用。
悍然铁策之下,上京流言之声销声匿迹,除称颂太子殿下才德之外,甚至有不少朝臣揣着为国为民之心,冒着大不违向皇帝上折,请皇帝不妨效仿古之尧舜贤君,也顾全太子殿下孝心,将身下之位禅让,离京,早日去洛阳颐养天年。
折子被人恭恭敬敬送到了紫宸殿。
皇帝一看,当即将殿中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喘着粗气下令,要赐死上折之人,一个不留。声音暴怒得差点将殿顶掀翻。
然而这道命令走出紫宸殿后,也如之前政令般,束之高阁,无人理会。
除了有两名太医受东宫之命被派往紫宸殿外,上折之人安然无恙,宫里宫外也无任何风波。
到了这个时候,任是再对朝局懵懂之人,也看分明了。
太子殿下替皇帝执掌朝政近十年,早已根基稳固,普天之下,再找不出能掣肘他之人,不久的将来,大晏许是要改换新帝了。
风声传到地方之后,效忠的折子便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东宫,宛如冬日大雪落下的雪花一般。
岭南离上京最远,消息送得最慢,但在秋末时候,都督府也收到了上京近况。
崔宜得了信,坐在椅子上沉吟半晌,出了身冷汗惊醒过来,叫人赶紧将崔延昭从府衙叫回了书房,指了指桌上的信道:“你自己看!”
崔延昭看完后,眉骨震动之间,又想起那天夜里直面那位储君杀意的时候,仿佛那一瞬间,真有把利剑透过那道眼神,直直刺中他的眉心,登时便要了他性命。
就那一眼,他印象至深的一眼,让他毫不怀疑,若他今日再站在那位储君面前,自己所感受到的恐怕不仅仅是杀意了,还有裹挟了怒意的冰冷刀刃。
甚至看着那信上皇帝的处境,他都觉得是那位储君在报复。
报复他趁着那位储君不在上京,赐下这门婚事,将那人亲手嫁到岭南,嫁入了岭南都督府。
那位储君明明可以即刻登基,却仍让他高居帝座之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政令出不了紫宸殿,日夜无能而怒,气血逆流。
可再怎么样,为免夜长梦多,那位储君不会等太久,或早或晚,迟早会登上那个位子。
彻底成为大晏新帝。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崔延昭莫名笃定,那位储君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开手,他也不能赌他就此放开手。
或许那道赐婚的圣旨根本无法拦住他。
崔延昭站在崔宜面前,捏紧了那封信,脸色凝重到发沉,眉间紧得如同浇筑成型的玄铁,低着头,久久未发一言。
“昭儿,你可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崔宜一手按在桌沿,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剑,脸上肃然前所未有。
上京发生的那些事他略有耳闻。
若他早知来龙去脉,想尽办法也会拒了那道旨意。
岭南都督府是被皇帝当成了枪使,从那位储君手上硬生生把他看中的人抢到了岭南,做了崔家妇。
若是那位储君,不!或称新帝也不为过!在心里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那么到最后,这座岭南都督府,只怕葬送其中也未必能平息他的怒火。
“我知道,父亲。我比谁都清楚,早晚会有这一天。”
说着,崔延昭有股不平之气冒出来。
“但父亲,阿英既是嫁到了我岭南崔家,不是旁的地方,隔着千里之遥,即便他已然登基,要把阿英从岭南带走,真有这般轻易吗?”
“岭南自古以来,便是中原以外的一块偏地,隔着重重山脉,又有百族千姓,除去平常州府,便是到如今,因为蛮族、俚族、僚族诸多异族聚居难管,所设羁縻州不下数十,不得不用当地土司而治,才勉强归顺。这样的地方,即便上京想管,有这么容易吗?”
崔宜将手慢慢背在了身后,眯了眯眼看他,肯定道:“你早已想过这件事?还想做什么,说来听听。”
他怎能不想。
每日抱着她入眠时,想着最多的,便是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留到心中眼中全是他,如同他对她。
崔延昭笑笑,但一开口,笑意就褪了下去,凛然道:“既然他管不了,就永远也要不走人!即便他登基为帝,权倾天下,倾不到岭南来。他要阿英回去,我崔家抗旨不遵又如何?只要我崔家守住岭南,不王而实为王,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我与阿英分开!”
“可你也要知道,守住岭南,并不容易。如你所说,那些异族同族聚居,极为桀骜难驯,只要上京派人在其中挑拨,岭南一旦生乱……”
崔延昭早已想过千百遍,毫不迟疑道:“所以我向父亲要军中之权!他们不服,便打到服为止,只要震慑住了他们,再有人挑拨,他们也得顾忌着自己有没有本事承受都督府的怒火!”
他就不信,凭借着他的努力,一点一点将岭南彻底纳入掌中,这样还留不住她在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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