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书网.Top

宝奁尘满by挑灯看文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薛明英如梦初醒,比方才还要冷冽的寒气钻骨而入,让她突然攥住了身前之人的衣襟,顿了一顿后,滚热的泪珠冷不丁地汹涌而下。
他没问过她的意见,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她不愿留在宫中,不愿留在他身边。
她只想回国公府,只想见到哥哥。
可他不放她走,她回不去了。
李珣感受着胸膛前那块布料被滚热的泪水打湿,刚想抬手安慰她,听见她在喃喃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时,抱了她很久,些许僵硬的臂膀像被无数根针刺痛,他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容安在外问了三次,皆无人应,隐隐听见里头有啜泣声传出,不敢再问,退到了一旁守着。
薛明英哭得脸色苍白,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
李珣等着她平复,等到天将大亮,也没等到她停下来。
那声声从她口中发出呜咽都像钉子,深深楔入他的心脏。
她就这般不情愿嫁他?立她为后,仿佛要了她的命。
李珣痛苦地合了合眼,感受着她在怀里抽泣,温软的身骨却好像有着极重的分量,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上次这般无能为力,还是他亲眼看着母后坠楼而亡后的尸首,他想命太医救活那个痴情到近乎愚笨的女人,却被她身上流出的尚还温热的血浸湿了鞋履,无法再自欺欺人,她还活着。
最终还是将手臂放在了她的背上,抚了抚。
次日,登基大典办得隆重盛大。
文武百官汇集太庙,朱紫官服俨然,金吾卫把守各处,等秩森严。
礼部卜好的吉时一到,便听鞭鸣鼓振,穿戴通天冠绛纱袍的天子缓缓步阶而上,手按腰间佩剑,一步步走到了高处,俯看阶下众臣。
继位圣旨由太监念毕后,众臣齐跪,异口同声道:“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人敢抬头直视新继位的天子,却也能感知到,这位昔日储君身上的凛冽之气,比从前越发重了。
方才只是在他们眼前经过,就让人不由提起心神,久久难以平复。
躲在臣工间的礼部侍郎更是心惊胆战得厉害,正竭力缩着脖子,生怕上头那位看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秋后算账。
他比旁人多知晓些内情。
这次大典本不止登基一事,那日太子殿下将他叫去,硬是压着他在大典里头加入立后之事,还要求办得妥帖漂亮,不许出半分差错,也不能叫旁人议论。
奇怪的是,却没透露要立谁家娘子为后。
任谁遇到这种事,都知道其中有异,他苦着个脸没敢问,退了出去后便连夜起草筹备,紧赶慢赶的,按时将这日的新安排写成折子给太子殿下送了去,却也在送去时得知了太子殿下预备立齐国公之女为后。
可齐国公之女不是嫁去岭南了吗?
礼部侍郎竟有种果然如此之感,他就知道这件事不对头,有天大的异常!但还是没敢问内里详情,支支吾吾了几声,不得不应了下来,捧着那道太子殿下亲拟的诏书出了太极殿,如捧了块丢不得的烫手山芋。
好不容易将事办得差不多了,甚至还去过户部的户部司一趟,要来了载有婚姻、继嗣之事的文册,一看,却发现有处前后缺了页,按着时间、地点对去,正是齐国公府那位娘子的。
他赶紧将文册还了回去,猜到那位殿下已是将旁的都办妥了,即便面上不合制,文书上却是无人可以指摘,那位娘子就是未嫁之身,堪为大晏之后。
可就在一个时辰前,他却被金吾卫拽上马背,急召入宫。
不是去太极殿,就在东宫居玄堂外,吹着冷风,听那位殿下淡淡吩咐道:“立后之事,不必安排了,去办罢。”
说完后,那位殿下转身回了居玄堂,留他一人在冷风里头,惊诧地抬起了头。
发生了什么?太子殿下怎么改了主意?前些时候催得那般紧,况都到这个时候了,临了要说取消,怎么看都不像是殿下要停了此事。
难不成有人干涉其间?会是谁?
但在问出这个问题时,那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还有谁。
只怕便是齐国公府的娘子了,是她不愿要这个上京里头世家娘子一门心思想争到手的后位。
哪怕是由殿下亲手奉上,她什么都不必做,点头就好。
礼部侍郎想到这里,心下骇然,今日远远望见太子殿下时更是赶紧低下了头,暗道果然,这位殿下身上的气势更盛了,满身冷峻威严,看着比从前还要难以接近些。
除去登基为帝,恐怕也有那位娘子的几分功劳罢。
李珣听着那些人在底下呼万岁,面色不改地仰了仰头,看向无尽的天际,眼中淡漠寂然。
此后,大晏便归他所有。
他自是会坐拥万里江山,做个万人敬仰的君王。
她既然觉得在宫中和在那间净室中无二,无妨,他放她走,让她和他断个干净,不必做噩梦惊醒,更不用再像今日哭得狼狈。
他只当放走了只自觉被困的鸟,不足为惜。
李珣负手站在太庙之前,想着,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心中绞痛之后,微皱了皱眉,面色恢复如常,展露出沉稳冷性的帝王姿态,再不会被任何事或人打动。
不就是想要他成全她?

薛明英被安排好的马车送出了宫。
坐在车里,她微低着头,看向长裙膝处忍冬纹,想着那人缓缓松开她的腰后,起身,哑着声与她说的那句,“薛明英,日后你要回上京便回,孤王不拦着你,只是你须谨记一件事,从今往后,和他不许再出现在孤王面前,不然,孤王不再饶你。”
她抬起泪眼望向他,还未曾反应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可等他不再看她一眼,迈着大步离开居玄堂,渐渐又变成那个不为私情所困的储君模样时,她愣在了美人榻上。
先是不可置信,而后紧捂住了心口,感觉到那里又重新怦然跳动起来,仿佛重活了一次般,激动欣喜。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愿放了她吗?
愣怔了会儿,薛明英赶紧抹去了两颊湿润的泪痕,匆匆下榻,连鞋履都等不及套,想要看看外头是否备好了回去的马车。
当马车车轮碾过宫门之际,些微震动传来。
上车后一直低着头的薛明英身子开始跟着微微发颤。
这一震后,便是车从宫道驶上了朱雀街,越向前,便离那东宫越远、两仪殿越远了。
这次离开,从今往后,她再不会踏入这里了。
她忍不住推开车窗,探出窗口,向那重重宫阙处望了一眼。
那些殿宇浸在薄雾中,叫人看得不甚分明,却莫名像行将苏醒的巨兽,醒来后,会噬尽人的血肉。
薛明英亲自领悟过。
而今,算是柳暗花明,获了新生。
她心头生起了从前对那人的感激之情。
不论如何,他到底与那人不同,明明可以却没毁了她,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衷心愿他从此是个明君天子,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名垂千古。
薛明英合上车窗,靠在车壁之上,缓缓地舒出口长气,慢慢地露出了尘埃落定般安心的笑。
等回到国公府,天已亮了,匆匆赶来的秦妈妈将她从马车上接进府里,见着那送来的马车上坐着的车夫都是眼生之人,看一眼仿佛能将人腿吓软。赶紧将她接了进来道:“小姐大早上出去到了哪里?昨日夫人问了几次,还是国公爷帮着敷衍了过去。”
薛明英笑笑道:“有些事,去了远些的地方。”
她本要去上房见母亲,秦妈妈见她眼还肿着,哭了很久的样子,又想起方才那马车、车夫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想到就要登基的那位来。
想问清楚,又怕自己问出什么来,想了想,还是将话都咽了下去,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勉强笑道:“小姐先洗把脸罢,从外头赶回来,路上风尘多。”
薛明英点头道好,便先洗漱了一番。才刚用巾子擦干了脸后,听见侍女声传来,说姑爷到了。
她脸上露出喜意来,想着那人果真说话算数,转身出了房门,兴冲冲地奔向那人。
“哥哥!”
她踏着绣鞋连连下阶,长裙扬在空中,就那样投入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热泪含在了眼眶。
昨日有些时候,她当真以为再见不到他了。
“阿英别哭”,崔延昭柔柔地道了声,倒也想和她温存,只是还有旁人在,便提醒她道:“我没事,不过是场误会,是程大人亲自送我回来的。”
薛明英从他怀里抬起头,见他脸上还好,除了憔悴些,不像受过刑的样子,慢慢安下了心,回过神,离了他怀里,看向他口中所说那位程大人……
是程昱。
她还记得在那院子里,先是这位程大人拦着不让她走,后面还亲眼目睹了她被人扛在肩上,弄到了马车上。
她的绣鞋也是他捡的。
面对这样的人,薛明英有些不自在,但又不想在哥哥面前表露,抿了抿唇后,淡淡地说了声,“多谢程大人送我家郎君回来。”
程昱一见到她,眸中的诧异就未曾消失。
他本以为,主子让他放了崔延昭,是因为得偿所愿,便不打算再对这位岭南来的崔长史做什么。
可没想到会在国公府再度见到这位薛娘子,还是在今日,主子的登基大典,也本该是这位娘子入宫的日子。
主子做了这么多,不就是要将这位薛娘子留在宫中吗?怎会放她回了国公府?
这一疑惑未解,又亲眼见到这位娘子投入了旁人怀里,委实没想到在主子面前那般强硬不屈的一个娘子,在她口中郎君面前,却是要人呵护哄着的娇娘子姿态。
但他只觉得手脚生寒。他作为局外之人看着都觉刺眼,若是叫主子亲眼见了……
他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也不敢在这里多逗留,回了那位娘子后,便连忙说自己身上还有事,辞了去。
他知道这位娘子身边有不少暗卫,少不得要记下这等事,若记下他在场,主子除了看那些暗卫传来的密信,还将他叫过去问起内中详情来,只怕他要吃大亏。
还是躲了去好。
薛明英见送走了这位东宫之人,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崔延昭,确认他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才如释重负地朝他笑道:“哥哥,你没事就好!先……先去洗一洗罢,等会娘醒了,我们一起去见她!她这些日子总是提起你,我没敢和她说你去打仗的事,只说岭南一时脱不开身,你才没来上京。”
崔延昭却将她方才见到那位金吾卫大将军的神色暗暗记了下来,从抵触到松了口气,他都看得分明。
他比她知道得多,这位金吾卫大将军是那位储君的左膀右臂,许多事那位储君不便去办,便都落在了这位金吾卫大将军手上。
那日将他从院子里押走的是他,今日送他回来的也是他。
在这短短的一天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又是如何说服那位储君,将他放出来的。
“怎么了?”薛明英见他看着自己,却不动,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崔延昭压下心中乱麻,揽紧她抱了一抱,才觉得心落在了实处。
等他沐浴完,两人同入了上房,薛明英坐在床畔,替母亲往身后垫了个引枕,帮她坐了起来。
薛玉柔握住她的手,一面又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青壮郎子,快一年没见,倒是又成熟稳重了许多,有些他父亲样子了。
她看得满意,见他跪下说着小婿来迟,还请岳母原谅,赶紧让秦妈妈扶了他起来,请到位子上坐着。
她笑道:“自家人行什么虚礼?延昭,从岭南赶来,一路辛苦了。”
崔延昭含笑说没什么,又看了眼薛明英,温声道,“我代父亲去底下办事时,多有赶路的时候,来上京算不了什么。倒是阿英,她从小便得岳母养在闺中,这次一得知岳母的消息就从岭南赶来,一路风餐露宿,定然不惯,比我要辛苦万分。”
薛玉柔笑着看向薛明英,“阿英,你听听,你哥哥是心疼你了!”
笑着又咳嗽起来,她病还未好全,大夫交代要静心养着,少些大喜大悲。
薛明英替她叩着背,急道:“娘先别说话了,坐坐便躺下罢。”
崔延昭也倒了杯茶送过来,薛明英接了,送到了母亲手里。
薛玉柔抿了口茶,见这两人默契登对的样子,暗暗点头,摸了摸薛明英的脸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头有多高兴。只要延昭待你好,便是不来这里,比让我吃药还叫我病好得快。”
薛明英眼圈红了起来,叫了声娘。
薛玉柔将她搂在了怀里抱着,崔延昭见母女两个亲近,便退到了自己方才位子上,含笑守在一旁。
之后,薛玉柔又感慨道:“延昭,你不知道,我写信去岭南时,虽笃定你母亲和你都愿意,但久等回信不来,我心中还是有些发慌,怕你改了心意。”
崔延昭忙站起来道:“不会,我待阿英之心,绝不会改!”
薛玉柔要他坐下,笑道:“不过是闲谈,你这般多礼,哪里还像家里人?”
薛明英却想到什么,暗暗地瞥了那人一眼,有些委屈。
“阿英?”崔延昭不解地看向她。
薛明英哼哼道:“之前我给哥哥也寄了信,哥哥就没回我。”
他还义正辞严地在母亲面前说待她之心绝不会改。
不回她信的那阵子肯定是犹豫了。
在岭南她没记起来,被母亲一说倒全想起来了。
“你何时给我寄的信?”崔延昭愣住了,“我从未收到。只有岳母写的几封家信送到了母亲手里,我还在里头找有没有你对我说的话。”
薛明英也愣住了,“我写的信是和有次家信一起寄出的,若是家信到了岭南,怎么找不到我写的信呢?总不能是有人将我写的信特意抽了出来……”
忽然之间,她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渐渐低下声来。
又扯起嘴角笑笑道:“也可能是我不小心,没塞到信封里去。反正都是过去之事,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崔延昭见她刚才还眉头紧蹙,想着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的模样,想到什么之后反而遮掩起来,心中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喉中涩得发紧。
她想到了谁,在包庇谁?
平地惊雷般,远处传来几声重重的鼓鸣,一下连着一下,含威带势,听得叫人心惊。
登基大典礼成,新皇即位。

第49章 何为万箭穿心。
薛明英陪了母亲整天,等天色渐晚,她在上房吃过晚膳后,和崔延昭回了自己房中。
床帐放了下来,烛火未熄,朦胧的轻纱帐影之后,薛明英在换着寝衣。
这是她在岭南养成的习惯。
有次睡前她要去屏风后换,被人从身后轻扣住了手腕,让她就留在帐里,不用特意避开他,他不看就是,难不成不信他?
她当然信他,比谁都信,便答应了。
可今日好像有点儿不同。
在她褪下外裳时,他确实和过去一般背过了身,但在她脱了里衣,正换着白得微微发透的寝衣之时,却感觉身后隐隐有道视线传来,兀得一颤,疑惑地回过头去看他,“哥哥?”
崔延昭视线死死落在她腰侧,即便寝衣覆于其上,刚才那一眼看到的陌生又极具占欲的掌痕久久浮现在他的眼前,无法忘记。
顺着那掌痕形状,他甚至能想出那人是如何从她背后按住腰侧,感受了她腰间温腻后,将她紧紧按在怀里掠夺的。
崔延昭压下心中那股肆意疯长的妒意,更有股无力,上前替她拢了拢衣襟,见她对自己不请自来微有些诧意,温声笑道:“午后那阵子岳母不是还问了孩子的事,阿英可还记得?”
才发生的事,怎么会忘?
薛明英脸一下子红了。
母亲确实是问了几句,她正要说不急,顺其自然就好,他却抢着应下,说不会让母亲失望。
要生孩子,两人自然要更亲密些,她懂。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岭南时他许是知道她不惯这种事,与她亲吻到至热之时,也不过按着她入怀,滚热的呼吸密匝匝地吐在她耳边,却始终未曾更进一步。
有时她都觉得他忍得太难受,想让他别忍了,反正早晚总会有这么一遭,她受着就是。
话到嘴边还是没开了口。
那些时候他气势实在惊人,呼吸灼热,手上的劲也大得厉害,让她身上都起了小疙瘩,整个人不由胆怯。
“愿不愿意?阿英,你愿不愿意?”
崔延昭将手掐在了她腰间,将她抱坐在腿上,抚着她的下颏微微抬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看到她的心里。
见他问的果然是这件事,薛明英迟疑过后,还是点了点头,伸出双臂抱住了他,闭了闭眼心一横道:“来罢!”
崔延昭被她扑抱,看得分明。
她虽迟疑,却从未抗拒,又这般视死如归的模样,便猜到她是单纯畏惧此事,并非不愿同他更进一步。
眼中便多了抹笑意,指尖在她腰侧摩挲了一番,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不急。真让你有孩子了,回去路上怎么办?”
薛明英睁开眼,见他开始说笑,没打算和她做那些画上之人才会做的事,身骨放松了些,坐在他腿上,语气微微上扬道:“那就,回岭南再说。”
她看那些画上女子脸上神情或是紧绷或是忍耐,都不大好,想来那些事也不怎么痛快,能迟些最好。
不过她也知道,也就是哥哥才会这般待自己,换了旁人,只怕逼着她做那些事都会,又想到在岭南时哥哥待自己的好,沉下眼想了想,过了会儿,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哥哥,其实那天我收到你的消息了,昨日也去了那户人家,可我到的时候,却听说你已经被人押走了,那人还……”
崔延昭没想到她愿意和自己说这些,一时又惊又喜,搂着她腰间的力道陡然变大,在她惊愣的目光下低头吻了上去,与她缠绵得难舍难分。
薛明英自知昨日发生的事至为重要,还在努力说着,“哥哥,等等!我还没说完……”
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被人抵在床头,细细密密地亲了一遍又一遍,出了满身的汗,在他身下寝衣湿了大半,呼吸迷乱。
行至后来,她到底还是记得最后那人所说,不许她和哥哥再出现在那人面前,不然不会放过他们,死活不让他再亲,要他清清楚楚地听完。
崔延昭动作一顿,本来要扯开寝衣系带的手停了下来,又将她抱在了怀里,说了声好。
脑中警铃大作,想着要尽快与她离开上京才好。
他不信那人愿意这般放开手,也不信简单几句承诺就足以让他克制。
他已是大晏的皇帝,即便翻脸不认,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薛明英也是打算尽快回岭南。
但至少要等到母亲彻底病好后。
这一等就等到了开春,冰雪消融,柳枝冒了新芽。
那人果然一言九鼎,只要她与哥哥没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没再找她的麻烦。
在文太医的调理下,薛玉柔已是恢复如常,甚至身子骨比此前还要好些。
送走文太医后,薛明英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她知道差不多了,最多再过个几天自己便该回去了。
薛玉柔看了出来,往她眼下拈了块切好的桃肉,笑道:“还没走呢,就想家了?阿英没听文太医说吗?我身子硬朗了不少,再养些时日,行远路也不怕。你既然能到上京来,娘也一样。”
听了她的话,薛明英接过桃肉顾不得吃,巴巴问道:“娘要去岭南吗?”
“怎么,不想让我去?”
“不!我想要娘去!比谁都想!”薛明英瞬间激动不已,站起来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已是给她安排了起来,“二姨知道娘要去,说不准比我还高兴!娘乐意住都督府里头还是去别院?平常都还好,夏日还是搬到别院住罢,岭南比起上京热上好多,我怕娘受不住。还有吃,将家里厨房里的人一同带去可好?我担心娘吃不惯。还有大夫也不能少,去的路上要请大夫跟着,娘的补药不能断……”
只是说着说着,好像要将整个国公府搬空了,就留下一位在外声名显赫的齐国公。
“其他都好说,只是父亲呢?娘打算怎么办?”
薛明英停下步履,问了母亲一声。
“他就留在上京,他身上担子重,片刻也离不了”,薛玉柔眼中有过挣扎,想着她生死存亡之际,那人在她床头隐忍而哭,几乎像失去了所有。
可偏偏越是这样,她越心痛如锥刺,觉得情爱不过如此,再是情深义重之人,也会做出背叛之事。
那就这样罢。
她知他绝不肯轻易放手,便不再想合离,却也不想再面对他,彼此异地而居,不必牵挂,对谁最好。
于是她轻飘飘一句后,便揭过了,见眼前这个孩子似有所察觉,想要追问,打断了道:“娘这里不用你操心,要去的话,娘自会打点好。倒是你和延昭快回去了,回京一趟,须给家里带些风物节礼才是,这两日天气都还好,你不如和延昭出去逛逛,看挑些什么带上?”
说着,崔延昭从外头掀帘走了进来,笑问道:“岳母要我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阿英,别愣着了,择日不如撞日,你和延昭就去外头走走瞧瞧,带些东西回岭南,别闷在家里。”
到了马车上,薛明英对崔延昭悄悄道:“哥哥,我觉得娘和父亲出了什么事。”
崔延昭嗯了声,道你说。
想着就要回岭南了,他放松靠坐,一只手环着她的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说这些家里事,升腾起惬意满足之感。
还怕她说得口干,斟了杯茶给她。
薛明英润了润喉,顺手推开了车窗,吹吹风,让自己郁结的心情好受了些。
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母亲和陆原的生疏。
可当初,母亲初嫁到国公府的幸福模样她还历历在目,怎会过了几年,就变了样?
正说着,马车行过拐角后,便听见一阵马蹄声狂风骤雨袭来,疾打的鼓点般从马车旁掠过。
看着便不是轻易惹得起的人。
国公府的车夫见状,早已吁停了车,免得冲撞生事,前头的马却因乍然见了这个阵仗,受了惊吓,马腿冷不丁地一折,连带车身偏了一偏。
薛明英重重地倒在哥哥身上,头磕到他的下颏,勉强攀上他的肩膀才稳住身形。
“哥哥,你疼不疼?”薛明英从他怀里坐起,捧着他的脸心疼地问了句。
她不知道,方才骑马经过之人当中有个身着玄袍朱衣,面目淡漠,通身气势威不可言。
那人亲眼目睹了她心疼旁人的模样。
方知信上所述,与亲眼所见,原来千差万别,不可同日而语。
叫人恍然大悟,何为万箭穿心。

“驾!”
李珣骑在马背上,深深抑着心中痛意,低声重喝之下,没有驱散那些痛意,反而让数不尽的涩意涌到了喉头,越发难以消解。
无法自抑地想起方才错身看见的一幕,想多了后,竟有个可笑念头在脑中闪过。
若他方才翻身下马,出现在她面前问一句,薛明英,如此你觉得圆满了吗?
她会如何作答?
会答是或不是。
抑或根本不答,只是对他蹙起眉头,眼里露出不悦来,似在问他,不是说好了不再相见,为何要到她跟前来。
他比谁都清楚,她不想见他。
李珣想得喉中涌上股腥甜,咽尽了后,眼里变得沉晦寂然,宛如面对了火烧过后的灰烬,只能束手无策地坐在一旁,看着。
他从那灰烬当中,窥见当初烈火如焚,烧得炙热,于是试图在其中找出死灰复燃的可能,却发现已是痴人说梦。
在他一无所知之时,那场烈火已在别处燃起,只是不再为他,仅此而已。
一路疾行,风声呼啸。
明明吹的是和煦春风,却莫名刮面刺骨,比寒风更甚。
到了城郊军营,禁军所在练兵之处,李珣下了马背,脸上面无表情,眼底还有些残存的猩红之色。
入了营帐后,他坐在扶手椅上,抬手示意了下程昱,让他将圣旨拿出。
程昱道了声是,领命而办。
主帅营帐深阔如屋,聚了不下数十人。
眼下能出现在这里的,皆是有着从龙之功的军中之人,论功行赏,向来是君臣间的佳话。
尤其有个叫刘益的奉车都尉,在此前局势尚且不稳时就已抢着冲锋陷阵,怒力发狠,不惜以性命相拼,立下了不少功劳。
不少人都听过他的大名。
此次他连升三级,从奉车都尉一路升到了左郎将,算得上一步登天,几个月内就走完了寻常人十年才能走完的路。
若出现什么变故,许还不止十年。
但在念毕封赏众人谢恩退场后,他却没跟在那些人身后离开,脚步犹豫了下,大着胆子向座上人跪下,眼中闪着热切求道:“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陛下准允。”
李珣看了眼那奉车都尉后,对他有些模糊印象,开口道说。
“多谢陛下!那臣就说了!”
刘益长得粗野黝黑,叫人一见就知道他是个实打实的军中汉子,但说了这句话后脸上竟露出了几分赧色,更是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后道:“其实是这样的,臣……出身乡野,家里连几亩薄田都没有,流落到了上京,幸而得恩师教诲,凭着身蛮力、会写几个大字入了伍。一年前臣求娶了恩师家中的二娘子,如今已是臣内子,就在前日时候,内子叫人诊出有了身孕,臣一听自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将她捧在掌心,想着内子乃是下嫁,愿意来臣家中陪着臣吃苦,一手操持家务,从未嫌过辛劳,臣无以为报,能给的少之又少,所以今日斗胆求陛下……”
他跪着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求陛下收回成命,不必升臣的官,只求陛下赐内子一份诰命,臣感激不尽!”
2023最新网址 www.fushuwang.top 请重新收藏书签

推荐福书 放弃乙骨选择  攻略半天原来  剑出鞘by沉筱  钓系女配在剧  快穿:炮灰正  第一领主by挽  乖一点!京圈 

网站首页最新推荐浏览记录回顶部↑

福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