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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by挑灯看文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李珣一时未答。
借由他的话想去,成婚一年,前日诊出有子,恩爱夫妻大抵如此,概莫能外。
她若回了岭南,只怕不久也会传来喜讯。
她做了人母亲,定会将满腔柔意倾给那个孩子,毫无保留。
到时候便不仅是夫妻和美,还有儿女成群,一家人其乐融融。
程昱见主子久未作答,抬眼看了过去,见主子合起了眼,握在扶手上的掌背青筋若隐若现,心下早就打起了突。
想着这个奉车都督果然是乡野出身,说什么拿军功换诰命,有够不知轻重,难道他不知向来只有上赐下的道理,没有上赶着索要的。
便打算出声让他退下,去外头好好想想。
还下了圣旨又收回成命,他难道不知金口玉言,不容朝令夕改。
刚要出声,却见主子猛然睁开了眼,声音微微发嘶道:“你的意思是,要用你这份拼来的功劳换个诰命?”
刘益在地上跪等了会儿,正惴惴不安,见座上人又复问一句,语气莫测,不由多了分动摇。但一想到什么,又坚定了神色,咬着牙道:“是!臣求陛下成全。臣誓死追随陛下之际,曾想过与内人合离,让她回娘家守着,若……出了什么事,她便当没嫁过臣,该如何就如何。可她摇着头不肯走,说愿与臣同生共死,无论怎样她都要跟着。臣的功劳里有她一半,若没有她,臣做不到……”
“好了不必说了。”李珣打断了他,腾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仿佛透过他,在看着谁人。
“陛下息怒,臣所言句句肺腑,陛下切勿因此迁怒内子,今日之事,皆是臣自作主张……”刘益以为座上人动了怒,没想到弄巧成拙,急忙将自家夫人择了出去。
“你与你家夫人倒是情深义重。”
李珣淡淡说了句。
刘益跪在地上,只觉这短短几个字里头含着些什么,叫人头皮发麻,忙不迭请罪道:“臣鲁莽无知,请陛下治罪,治臣一人之罪!”
李珣未作理会,只看向程昱道:“留了他的左郎将不变,赐下五品县君诰命,你亲自去办。”
峰回路转,刘益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等他转过弯来,喜形于色,连连磕头道:“多谢陛下成全!臣与内子感激不尽!”
他这般惊喜之态,让李珣猜到那夜在居玄堂内,他走后定也出现过,或许还要更甚。
毕竟听容安说,她走得急,等车一到就急匆匆登了上去,连口气都不愿意多歇。
李珣又坐到了扶手椅上,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头,神色微倦。
此时回过神来,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受她影响太深,不过是见了区区一面,就想起她数次,一次比一次入骨,一次比一次想亲手毁去自己许下之诺,把她夺回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这不是个好征兆。
“程昱。”
他又叫了声程昱,话中是压抑过后的冷静。
“将留在她身边的人都撤回来,一个不……只留下两个护着她,从此以后,无论任何消息,不必再禀告朕。”
不见不闻,他自能稳坐泰山,与她再无干系。

几日后夜里,太极殿内烛火幽幽。
君王伏案执笔,直到夜深人静之际,方才撂笔揉额,躺在了东配殿内卧榻之上,合目休息。
晚来风急,一股带着土腥的潮意入了殿中,豆大的雨点紧随其后,噼里啪啦落了了下来。
雨声中,李珣想起了那些以为不会记得多久的事,还亲眼看到阶下跪了两人,一男一女,在他面前行礼谢恩。
那娘子……或更该称为夫人,挽着个温婉发髻,眉眼柔美如画,捂着隆起的腹处盈盈下拜,抬眉时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感激与欣喜。
“多谢陛下愿意成全臣妇,臣妇才有今日,特携郎君从岭南前来谢恩,望陛下千秋万岁,福寿无疆。”
许是还不惯腹部的变化,她身形略略不稳。
身旁郎子赶忙从后扶住了她的身子,柔声道了句,“小心,你还怀着孩子……”
正说着,高踞宝座之人脑弦一崩,大步而下,一股疾风般到了两人面前,喘了阵粗气,见两人贴得仍那样紧,更有甚者,似是怕他,那人瑟缩着躲进了身旁郎子的怀抱,怯怯地叫了声郎君。
他看着无比刺目,直接将那郎子的手从那人腰侧一把拽开,抱起了那人往内殿而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那人吓得失色,在怀里挣扎得厉害。
身着龙袍之人不语,只是不容置疑地掌着她的身子,将满身的柔骨紧紧压在身前,直直朝帐内而去。
“脱!”
他将她丢在绣床上,目光猩红如血。
“你答应过我的,陛下,你说过的……”
见她不住摇头,缩着脚儿一直畏惧地往帐内躲,不仅不肯,单只手还始终捂住腹部,护着那个孩子。
他终于失控怒喝,朝她俯身拉拽之时,止不住的戾气倾泻而出,冷冷道:“朕说的是从今往后,和他不许再出现在朕面前,不然,朕不再饶你!”
“不!不是这样!我已有了他的孩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连连推打着他,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死死抱在怀里,望着她隆起之处,想她方才挂在嘴边的孩子,盛怒之下直接撕烂她的衣裙,低头咬在了她颈侧。
一路吻了上去,直到她下颏、唇畔、饱满唇珠,撬开她的唇关,逼着她仰头纳受,咽下他的赐予。
“和他怎么生的孩子?阿英?”
“是你缠的他,还是他缠的你?”
“定是他缠的你,可对?”
他捏紧她的下颏,一声接着一声质问,力气大得似要捏碎她。
她一次又一次地试着躲开他,两手拍打的动作始终不曾停下,呜咽地哭着让他滚开,她不要呆在这里,要回去。
“你要回哪里去?这里不就是你要来的地方吗?”
他将她转了个身,两手紧紧压在腰后,与她面对着面,眼底怒意浓沉,浑身绷得如铁。
隆起之处就那样堵在了两人之间。
他越发感受到她与他之间隔了个孩子,孩子的生父却不是他。
见她哭声愈演愈烈,仿佛留在他身边是什么不堪忍受之事,一下子冷静全失,携怒带欲,抬起她,抱着狠狠一落,见她乍然吃力蹙眉,泪珠悬在眼角,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他抬手拭去,在她意识过来,脸色急变的那一刻,狠狠抵上了她的双唇,让她再没办法哭出声来。
他明明给了她机会,亲手将她从东宫放离,答应她不再纠缠。
但她也该记住他所说的那些话,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和那人躲得远远的,爱怎么恩爱便怎么恩爱。
偏偏和那人坐到了他跟前,明目张胆地亲密,妇唱夫随,让他看得清楚分明。
既然如此,他还忍耐什么?
是她违诺在先,从前那些许诺便悉数作废,日后如何,不再随她所欲,全该由他来定夺。
“阿英,若你给朕生个孩子,朕便放过这个孽种……”
他知道她的回答会是什么,便不再等她的回答,只将她抱在身前悬落,不时吮去她的泪珠,让她做了一遍遍他的夫人。
要替他孕育子嗣的夫人。
她本该成为的人。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风声骤然增大,撞开了太极殿的大门,暴厉雨声传来。
李珣陡然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仿佛还留在那个荒唐不已的梦里,他竟会像个可笑妒夫般,逼着那人怀上自己的孩子,甚至情愿留下那人腹中的孽种,以此作为交换,求着她答应。
他捏紧了双拳,胸腔燃火般,烧灼得无比厉害。
她难道有那般本事?会让他退让到那般地步?
可笑,可笑至极!
但在他怒而起身,薄被滑落之际,却发现了腹下的异样,似被人在脑后重重一击,耳畔嗡嗡作响。
梦中之人,竟真是他。
逼那人怀孩子的,竟真是他。
李珣仰头喝下杯冷茶后,眼底犹是猩红一片,掌上猛然一个用力,径直捏碎了茶杯,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配殿。
“陛下!”
容安发现了殿门大开,举着烛灯闯进来,闻见了浓郁的血腥气,定睛一看,却看见滴滴答答的血从主子的右手落下,赶忙派人去请太医来。
“不必,拿块巾子过来即可,朕没大碍。”
李珣重新坐到了桌案后,右掌在桌上搭着,由容安清理着碎瓷,丝毫不觉疼痛之意,只想着要止住所有荒唐。
别说是大晏君王,就是路上寻常可见的那些凡夫俗子,也绝不会用那样的法子逼着女人怀孩子。
他再是对她失控,也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无法容许。
殿外的雨声越发密了,风声也越发紧厉,窗纸上噼里啪啦地打上雨点,很快便濡湿一片。
行将湿得发透之时,殿外响起了踏靴之声,程昱匆匆而入,从袖管里取出封未被淋湿的密信,送到了桌案上。
“主子,才传来的消息,晋王在西北反了!”
“怎么回事?仔细说。”李珣一下子压住了所有思绪,用左掌按住了那封密信,神色变得无比冷峻。
雨水从程昱的发间滑入眼中,引起难忍酸涩,他来不及擦便急接道:“凉州发回的密信,在城外发现西北军高举勤王之旗,意欲破城而入。凉州刺史一面周旋,一面派人送来了军情,道西北军与突厥、吐蕃时有交战,胜多败少,以勇猛善战闻名,凉州一州之力恐难以抵挡,情势危急,恳请主子尽快派兵平定叛贼!勿让战火烧至关内!”
“他既然举着勤王之名,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容安!”
李珣脑中过了遍人,让他将兵部尚书、南衙大将军、门下侍郎江越山,还有齐国公叫来,顺便将守着紫宸殿的宿卫另带到西配殿,单独侯着。
等人之余,他问程昱道:“西北军动向,此前无任何消息传来吗?”
程昱忙道:“此前臣与主子回禀过,晋王看中了那位侯爷的掌上明珠,想娶其为妻,臣请主子将其接回上京,前些日子才到,刚赐了婚事。”
他话音刚落,殿外又有脚步声踏来,送进来封西北密信。
程昱递了上去,“请主子过目。”
“你看了说与朕听。”
程昱一愣,这才发现主子右掌裹了手巾,似是受了伤止血,但军情紧急,他未再留神,道了声是后看了起来,而后快语道:“两月前,晋王纳了一贵妾,身世不明,如今已经查实,正是那位侯爷妻室,与那位侯爷风雨走来,在军中素有威望,借由这位夫人晋王收服了西北军,听闻主子继位登基,遂借口主子逼胁太上皇禅位,高举勤王之旗,从西北造反而来!主子,这是西北传来的……”
“不必多说,朕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如今送来了消息,算不上迟。”
齐国公府得了召令,府门一开,便冲出一骑飞马在朱雀路上狂奔,赶在众人前到了太极殿。
陆原大步走入,行了礼。
李珣坐在案后,道免礼,见他淋雨后的狼狈之态,顿了顿道:“此事急发,容不得耽搁,尚有几位爱卿在路上,还请陆卿见谅,暂且忍耐。”
陆原道不敢,“万事以陛下事为先。”
李珣嗯了声,又等了会儿,见雨大风急,知道这般雨况路上马蹄容易打滑,等人来全尚要一会儿。
又从齐国公府想到了谁,眼中有过一丝波动,看了眼陆原道:“待会事议完,陆卿回府之后,须得告诉家中诸人,上京此后数月戒严,除非朕亲许,否则不许妄离京畿半步,可明白?”
陆原“这……”了一声,惊疑地看着他,一时未应。
李珣不曾追究,只冷淡道:“正事而已。”

第52章 到底死心与否。
直到众人来齐,陆原站在一侧听全了来龙去脉,才明白过来为何今日要急召他们入宫。
晋王领着西北军名为勤王,实则造反,想要自己坐上这个皇位,陛下这是起了赶尽杀绝之意,想要用兵动武,将晋王彻底剿灭殆尽。
他的军功一多半是在北边时候立下,将他叫进宫中,只怕……
果然,随即他便听见。
“陆卿,朕有意命你为陇右道行军副元帅,亲往凉州平定叛贼,朕于各州就近督战,你意如何?”
军中之人,听命办事为先,陆原神色一凛,不曾丝毫犹豫便应承下来,笃声道:“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等他回到国公府,雨已经停了,天色微微发亮,湿润的雾气中有股寒意,透过湿衣止不住往怀里钻。
他赶到上房,正要进去,侍女见了急忙拦道:“国公爷,昨夜小姐听见了动静,知道您出去了,来上房陪了夫人一宿,眼下还歇在里头呢。”
陆原没时间在家中多加逗留,不得不支使侍女道:“那你进去里头,将夫人小姐叫醒,就说我回来了。”
床帐内的薛明英隐隐听见有人说话,本就没怎么睡着的她披衣坐了起来,正好撞见进来想叫她的侍女。
“小姐醒了?正好国公爷回来了,叫我进来叫醒夫人。”
薛明英看了眼里侧,见母亲还好好睡着,想着母亲昨夜辗转反侧,明明就是心里存了事的样子,好不容易才睡着,便朝侍女轻摆了摆手,让她别出声先出去,自己下了床榻穿好衣裙,来到了外头见陆原。
“父……亲。”
她微微低下眼,叫了声,有意避开直视他的脸。
这几日她派人暗暗查访的消息传回来了。
那妇人竟真的是与他有染,那孩子也真是他的。
当年他母亲,也就是那个待她慈爱的老妇人尚且健在时,为了陆家有后,求着他借腹生子,甚至不惜将他与那妇人下了药,关在房中不许出来,直至成事了才将房锁打开。
母亲许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即便不知,在那妇人来之后,也该都知道了……
“阿英,你母亲呢?尚未醒吗?”陆原见只有她一人出来,往她身后帘子看了几眼,神色微微急躁。
一两刻钟后他就要赶去军营,这一去只怕短则几月,多则一年,他实在放心不下房里那个人,怕她担心,想和她亲自交代几句,让她宽心些。
薛明英低低道:“母亲昨夜睡得迟,父亲也知道母亲的病还未完全大好,好不容易睡下又叫她起来,我怕她又添新症……父亲有什么事来不及说的,交代我便好,等母亲起来了我再告诉她。”
陆原虽然失望,但想到那人的病,想着由她最疼爱的娘子慢慢将这些话传到她耳中或许更好些,便就道好,组了组言语,将他要去凉州出征的事说了个大概。
又特意叮嘱道:“阿英,这事你千万要顾着你母亲身子,慢慢地同她说,别让她着急,只教她好生安心,在家里等我回来。再有就是家里的事要托你管着,别让你母亲太操心。也多亏你还在。战事一开,你回岭南的路就不好走了,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没有御笔朱批,谁也不能出京畿半步,这便就留了你在上京,替我多陪陪你母亲。”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卧房内传出几声咳嗽,问着“阿英呢”。
薛明英听了陆原所说,知道战争之事非比寻常,再怎么觉得他对不住母亲,也不能拦着这时候他与母亲见面,听见母亲醒了,便闷声道:“父亲的话我记住了,母亲也醒了,父亲定也有些话要与母亲当面交代,我去外头,让底下人给父亲准备随行之物。”
说着,她出了上房,望着天边微茫亮意,只觉万事半点不由人,谁也猜不准明日会是什么样子。
深呼出口气后,她找了秦妈妈来,让她尽快张罗了必备之物,送到上房来。
不久前在岭南都督府时,秦妈妈便备过一遭,当时她送到了东厢房里,由这些东西跟着姑爷出征。
这次也很快便备齐了,赶着送来了上房。
薛明英叫住了她,自己也没进去打扰两人,只是在外坐着,默默想着心里的事。
等帘子从里头一掀,她忙站了起来,看见母亲眼圈发红,才哭过的样子,陆原将一方绣帕塞到了袖管里头,定定看着母亲,脸上泛着心疼。
“娘,东西我叫秦妈妈都准备好了。”
“好。”薛玉柔哑着声应下,见了送来的甲衣兜鍪,抹去了眼角的泪光,抬头对陆原道,“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你出征,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就让我替你更衣穿上罢。”
陆原眼圈亦有些红,紧握住了她的柔掌,道了声好。
他察觉到这段时日她的疏离,却在这一刻重新感受到了她昔日对他的情重,心中发酸发涩,竟有个念头生出,想就此在她面前跪下,将陈年往事敞开说尽,求她的原谅。
如她所言,他就要出征了,无论战事大小,总是难免生死存亡。所以只要他说出来,她听见了,便绝不会在这个关头说要追究他的过错,更别说要……离开他、离开国公府。
可当她站在他面前,前所未有地精心服侍着他,亲手替他换了湿衣,又替他套上了里衣、穿上甲衣,甚至还踮起足尖,在他微微低头之际替他戴上兜鍪后,他嗓子里像是堵了团棉絮,让那些话无法出口。
当年她是肃宁伯府的大娘子,他不过个身份低贱的马夫,在马场上救过她后,两人暗暗有了来往,他也没奢望能娶她。
直到有一日她拉着他的手,跪在她父亲肃宁伯面前说只愿嫁他。
她父亲见她执拗,当面未说不肯,背地里却找到了他,只说了一句,只要他愿意前往军中,立功得了官身,能在上京立足之际,便能入得了肃宁伯府的门,娶她为妻。
他自知道这位伯爷所说未必是真,什么叫做能在上京立足,九品是官,一品也是官。
那位伯爷许是也看了出来,亲口许诺只要过了六品,便容他前来求娶。
最后还道,“若你舍得让她被旁人奚落,堂堂伯府娘子却嫁了个卑贱马夫,若没娘家接济只怕饭都吃不上,老夫成全你们就是。”
他本想着既然她为他豁出去了,那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放开她,可在听见这些话时,他不由低下了头,想起偶然在席间看到的那些世家小姐的攀比样子,将人贬低到泥里还不够,甚至像是要那人去死……他呼吸骤然一窒,便应了下来。
没想到当初他抱着不要让她被旁人奚落笑话的想法入了伍,现在却生出这样的念头,想趁着出征之际,欺负她,逼着她答应原谅他。
是他对不住她。
彻底穿戴好后,陆原见她指尖就要从自己身上离开,害怕失去什么般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叫了她一声小姐,声音有些发颤道,“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回来,回到你身边。”
届时是好是坏,他全听她发落,就算她要他去死,也绝无怨言。
薛玉柔在他怀里闭上眼,低低地嗯了声。
陆原用力地抱了抱她,又马上松开了,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房。
战事持续了整整三个月,从传回的零星消息便可窥见,打得异常惨烈。
西北军上下尽皆信奉此番师出有名,拼了死力要助着晋王攻入上京,救出被迫禅位的皇帝,以全西北军一个忠勇之名。
届时论功行赏,他们也不必再回西北苦寒之地,从此便入了京畿,拥在晋王左右,尽享权势富贵,位极人臣。
战线一度打到了关内道,会州、灵州、原州短短几日内数度易主,死伤数万。
隔上一段时日,薛明英便察觉到国公府内外的守备便强上一分,她与哥哥说了之后,便听他道:“岳父在前线杀敌,万万不能叫齐国公府出了事,才派了这么些人来,未必是前线出了什么事,阿英不必多想。”
崔延昭安慰着她,却在最近派来之人里头看见了此前押送他的几个人,若他没记错,这些人是金吾卫出身,官职还不小,本该护卫在天子身边才对。
听说新帝眼下到了庆州督战,这些人却被派来守着国公府……
他见那人神情微恍地说了声希望如此,握住了她的手给予暖意,默默想着战事只怕更焦灼了,一面却又不由分心,想那位新帝到底死心与否。
如若死心,这般危急情势底下,却特意将这些金吾卫派来国公府,而不是跟着他去庆州……
崔延昭握紧了那人的手,始终无法真正说服自己。

第53章 她叫的不是他。
远在百里外的庆州军营,随着日头收尽余晖,夜幕渐渐降下,四处点起火把照明,火光烧得嘶嘶烈烈,不时随风猛窜起丈高,将巡行的兵士所佩刀剑照得银光烁动,也将他们脸上的紧绷照得分明。
已经打到第四个月了。
眼下西北军后有凉州之兵围追堵截,前有庆州、宁州大军严阵以待,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走,只好在灵州、原州一带不断徘徊,几次寻找破局战机。
却都被狠狠打了回去。
任谁都看出西北军气数已尽,只要前后大军完成合围,便可瓮中捉鳖,或劝降,或可围堵耗死。
主帐内烛火通明,才刚散了场密会,陆陆续续有将领从里头走出,程昱却被留了下来。
“陆原到哪儿了?”李珣声音沙哑,熬了几日的夜,眼底微微发红,眸光却始终锐利。
“若无差错,最快后半夜便可以入会州境内,臣已派了人在几处山上瞭望,若见了火光,便来回禀。算算还有一两个时辰,主子这几天日夜无暇休息,不如歇息片刻……”
“不用。你再派些人回去,护着国公府。”李珣望着烛光出了会神,想到了谁,神色莫名一温,很快却又都压下了,摆摆手,让他出去安排。
程昱应声是后,默默退了出去,帐前忍不住暗暗叹了声气。
这些日子以来,主子在为战事操心的同时,就没放下过国公府,几次让他将身边的金吾卫调回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护着那里。
可大战当前,明明主子身边才更加危机四伏,这般行事,竟是隐隐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了那位娘子之后。
主子曾为了诱敌深入,故意放出消息说銮驾到了庆州,将西北军引出凉州,诱入原州一带,才有了如今西北军腹背受敌的局面。
任谁也无法将方才那个感情用事之人,与这四个月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主帅想到一处。
可一切偏偏就不可思议地发生了。
程昱抹了把脸,不再想这些事,想着大战一触即发,不能掉以轻心,又去亲自检视了一番,交代好各处谨慎行事。
到了后半夜,他正仰头看向天上北斗所指方位,估摸着齐国公的大军到了哪里,突然听见马蹄之声哒哒响起,马背上之人高喊道:“将军!火光起了!火光亮起来了!”
这句话便如一滴清水入了油锅,瞬间将整个军营炸开了来,早已等得蠢蠢欲动的大军开拔而动,战意昂扬地向着原州方向急行军。
一天一夜之后,战局见了分晓。
西北军举帜投降,争先恐后地丢下了身上武器,跪在原州城外,迎着大军入城。
李珣没进去,只问了句,“李珩在哪里?”
李珩,昔日晋王,如今反贼之名。
程昱道:“将士们还在城中搜查,等有了消息臣便禀报主子。”
但将原州城翻了个底朝天后,有些地方甚至撬地三尺,却还是没有李珩的身影,活生生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般,愣是叫人找不到。
李珣捻着手中的笔管,闭眸想了想他会去哪里。
成王败寇,他应知难逃一死,临死前若还想着挣扎……
“回京!”
李珣想到了个地方,背上瞬间多了层冷汗,立马站了起来,步履匆匆向帐外走去。
帐门刚一掀开,便看见有人飞马前来,来不及煞停马蹄便从马背跳下,气喘吁吁道:“陛下!东边传来消息,说有队人马正朝京中方向窜逃,气势汹汹,末将已派人前去追及……”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人影跃上马背,狠厉地“驾”了声,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直向着京畿而去。
李珣对李珩为人了解得足够清楚,阴毒刻薄,睚眦必报,若知死期将至,必然会抱着鱼死网破之心,想尽办法诛让他沦落到此地步的罪魁祸首之心。
上京人尽皆知,陆原对其夫人钟爱有加,视若珍宝明珠。
若他所料不差,李珩去上京只为了一件事,攻入国公府中,肆意泄恨复仇!
李珣被前所未有的慌意缠身,脑中痛裂不已,眼底已被止不住的杀意染得通红。
若他果真胆敢闯入国公府内下了狠手肆虐……
他必定叫他碎尸万段,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不!不仅是他!生下他的那对男女,也必将死无全尸!
这一刻,李珣彻底失了理智,只想着若她出了事,要多少人与她陪葬。
上京,国公府内。
薛明英猛然从梦中惊醒,斗篷从身上滑落,寒意仿佛钻入了骨缝之中,手脚透着冰凉。
她从趴睡的桌案上抬起头,捡起斗篷后看了眼天色,见快亮了,连忙起身叫了声“秦妈妈”。
秦妈妈来后她问了问在国公府的守卫人数。
“又多了些?”她眉心一跳,莫名有些不大好的预感,揉了揉压下去道,“那得再多备些饭菜,不能叫人饿了肚子。”
她去了厨下,亲自看了看菜色,又问了厨房里人手是否足够,操心过一遍后才走了出来。
秦妈妈看出她这些日子累得厉害,步子都有些迈得不大稳,扶住了她劝道:“小姐去陪着夫人,歇会罢。”
“不行,这些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陪着娘也安不下心,还是到处走走看看。既然国公府交到了我手里,我不能躲着事,只叫哥哥忙里忙外……”
说着,崔延昭从外而入,脸上布满了警肃之色,“阿英,你随我到上房来!”
薛明英心里打了个突,急忙跟在了他身后,“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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