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间by是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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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汐瞪他:“你还有心思说笑。”
周时雍正色道:“没有说笑。如果我真的有事,能出面保我的只有完颜冽。所以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对他很有用,我能帮他除掉完颜洪。”
檀汐此刻才算是真正认可宇文忠和周时雍的策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利用他们两虎相争的间隙,争取可乘之机。
“他可愿意保你?”
“自然,还给了我五千两银票让我花销。”
檀汐咬牙切齿,“你下次多要点,五千两怎么够。”
周时雍失笑,把银票交给她,“你放在枕头下。”
“为何?”
周时雍打趣道:“你不是说自己爱财如命么?有了银票便不会睡不着,定能高枕无忧,一夜无梦。”
檀汐哼道:“要是没用,这银票便不还给你了。”
周时雍柔声道:“睡着了也是你的。”
心里有事,便是黄金为床也睡不着。檀汐睁眼熬到清晨,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等她睁眼,周时雍已用过早饭,回到卧房准备换衣服去上值。
檀汐披衣起身,坐在梳妆台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换衣服,等他走到身边时,她伸手拦住他,不容置喙道:“把荷包带上。”
周时雍失笑,“险些忘了,多谢夫人提醒。”
他拿起梳妆台上的白泽荷包,系在腰带上,突然低头对檀汐笑了笑,“我还没给夫人画过眉呢。”
檀汐心事重重,头也不抬地拒绝,“我天生眉色浓,不用画。”
“夫人不懂,这是情趣。”周时雍挑了一只眉笔,把檀汐拉起来,然后对门口的玉酒使了个眼色。
新婚小夫妻调情逗趣,自然没有外人在场的道理,玉酒很识相地退出了房间,替两人掩上了房门。
周时雍轻声道:“我今日上值极有可能回不来。”
檀汐脸色一变,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周时雍继续道:“若到了夜里还不见我回来,你便和吴慎一起去一趟五间司。不论如何,他们肯定会让你见我一面,但不会是单独两人。如果我对你说,夫人的桃花妆很美。就表示形势危险,我无法自保,你把东西交给吴慎,即刻离开上京。”
桃,逃。谐音。
檀汐断然道:“我不逃。”
周时雍无声笑了笑,故意道:“留得青山在,有机会再替我报仇嘛。”
“你不会有事!”檀汐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一字一顿道:“捷定说过,我大哥哥从来不会输。”
周时雍眸光一沉,“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
周檀两家在太原时,每年春天都会去郊外狩猎,她和捷定捷音各自为自家哥哥摇旗呐喊,捷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这个。
周时雍低头望着她,见她眼眶泛红,眼中起雾。
他很想拥抱她,可是手伸出去,最终却扶着她的肩头,轻轻推开她,“阿汐,你说过,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拼命。”
“对郦浮生来说,周时雍是无关紧要的人。可对檀汐……他不是。”
周时雍心头一热,有这句话就够了。他深深看她一眼,放下眉笔,推门而出。
周时雍刚刚踏入五间司,易江便迎了上来,“大人,副司主博尔贴一早派人送口信,说他昨日已经抵达京城,今日要来司内审讯犯人,让我们做好准备。”
周时雍点了点头,“我已知晓。你派人速去将博大人的公房打扫干净。”
韩云霄和周时雍前后脚进来,走到内院门口,恰好听见这番对话,便在心里嘁了一声。
博尔贴仗着自己在五间司时间最久,又有完颜洪撑腰,虽然和他同为副司主,却嚣张跋扈,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自然,他连周时雍也未放在眼里。这人还未到,先送了个口信来,五间司已经气氛变得凝重肃穆起来。
周时雍踏入公房,照例先处理公务,奇怪的是,博尔贴一早派人来告知他今日要来司内,人却迟迟未到。一晃过了半个时辰,终于,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听动静倒是来了不少人。
周时雍将笔搁下,肩头仿佛压下一股无形力量,让他立起之时,比平素的速度要慢。
山雨欲来,希望他布下的那张网,能压下博尔贴带来的风浪。
易江在门口禀报,“大人,院使大人请你前往刑讯室。”
枢密院院使也来了?周时雍先是一怔,瞬即明白过来,博尔贴迟迟未到,是因为他先去了一趟枢密院,搬动院使完颜宗贺一起前来五间司。
此举也验证了他的猜测,博尔贴带回来的人,不会是孟良辰。因为孟良辰虽然接到他的密信,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即便被抓,也供不出来他。只有张旭才会牵扯到他。
博尔贴是副司主,无权审问他,所以他要搬动枢密院院使来五间司。
周时雍定了定神,带着易江前往刑讯室。
完颜宗贺正和博尔贴站在门口,听见动静,两人一同回过头看向周时雍,不同的是,完颜宗贺神色复杂,而博尔贴一脸得意。
周时雍上前行礼,“见过院使大人。”
平素完颜宗贺对他十分友善,今日态度明显疏远了几分,淡淡道:“进来吧。”
周时雍跟着完颜宗贺身后进了刑讯室,一抬眸看见刑架上绑着的人,顿觉心口如同被重重击了一拳,窒息般的剧痛伴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
不是张旭,是他父亲周筹。
“父亲。”周时雍疾步要冲上前去,博尔贴一把拉住他,厉声道:“周大人不得靠近人犯!”
周时雍双手握拳,赤红双眸看着已有将近十年未曾见面的父亲,他老了许多,头发已经白了半数。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眸一如往昔犀利明亮,不怒而威。
博尔贴沉声道:“周大人和令尊多年未见,情有可原,但还请周大人别忘了五间司的规矩。”
“致尧。”周筹激动地打量久未逢面的儿子,朗声道:“我不是大昭间谍,郎主会还我清白。”
周时雍强迫自己冷静镇定,不能乱了阵脚,否则父亲和他,都将万劫不复。
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对着完颜宗贺行了一礼,“院使大人,不知我父亲犯了何罪,竟被当成大昭间谍押送至此?”
一切尚未有定论,虽然博尔贴一口咬定周时雍周筹父子通敌,但完颜宗贺心里并未认可这种说法,所以并未把周时雍也当成犯人,抬手指指条案后的椅子,“周大人先坐,让博大人把事情原委说出来。”
博尔贴强忍得意,娓娓道来,“周大人原本也是大昭人,想必听说过,那位临安府的皇帝李隆,生平最爱的便是黄庭坚的书法。所以大齐皇帝刘玉便重金悬赏,弄来十几副黄庭坚真迹,交给一个名叫李寻道的文人,让他冒充黄庭坚的亲传弟子,带了一名武功高强的助手潜入临安,准备向李隆进献黄庭坚的真迹,伺机刺杀李隆。此事乃是绝密,除了刘玉和我,无人知晓。”
周时雍心里一沉,是博尔贴故意设局,让父亲中计。
博尔贴得意地看向周筹,“事到如今,我也不妨明白告诉你,是我故意在你面前透出一些蛛丝马迹,引你上钩。因为我早就怀疑你是大昭的间谍!大齐和大昭的几场战事,悉数败北,安阳荆州接连失守,必定是你暗中向临安府通了消息!”
周时雍冷声道:“博大人,我父亲通敌可有证据?”
“通敌暂且没有证据,可向李隆示警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全!李寻道到了临安不久,被召进宫里,没等见到李隆的面,便被斩杀,显然是有人向临安报了信。这个人,除了周筹,没有别人。巧的是,周筹派了一个人来上京,这人叫张旭,是他的心腹。”
博尔贴望着周时雍,冷冷一笑,“张旭带了周筹的口信给周大人,让周大人写信向临安示警。”
周时雍面如寒霜道:“博大人无凭无据,当着院使大人的面,还请自重,不要血口喷人。”
“证据,自然有的是。”博尔贴皮笑肉不笑的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把张旭的认罪供词,拿给周大人看看。”
周时雍接过供词,一字一句的看过去,张旭把周筹的交代写的一清二楚,包括让他写信前往临安,向皇帝预警。
他抬眸看着博尔贴,“这供词当真是张旭所写,张旭人在何处?”
周筹厉声道:“张旭被屈打成招,伤重而亡!”
周时雍心里一阵刺痛,狠狠盯着博尔贴道:“死无对证,如何证明这供词是他所写?如何证明不是屈打成招,被逼攀咬?”
博尔贴不屑道:“我料到周大人会这么说,可惜,张旭被抓到汴京行枢密院受审时,在场的人可不只是我,还有行枢密院的两位大人。这么多人面前,供词如何作假?”
“张旭前段时间的确来过上京,是受我父亲所托,将家传玉佩送来让我作为聘礼,而不是送什么口信。”周时雍冷目看着博尔贴,“汴京离临安更近,若我父亲想要给临安通风报信,为何不从汴京送信,反而要绕到上京,舍近求远,难道不怕时间来不及,消息还没送到,李寻道已经得手杀了李隆?”
博尔贴道:“自然是你父亲没有机会送信,才会曲折迂回,让你报信。”
“我父亲为何没有机会?”
博尔贴冲口而出道:“因为他身边有人监视。”
周时雍冷冷一笑,“没想到我父亲身为大齐丞相,竟过着囚徒般的日子,日夜被人监视。”
完颜宗贺重重清了下嗓子,提醒博尔贴言多必失,不要跑题。
“我知道周大人心智过人,周将军铁骨铮铮,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所以这里还有一份铁证。”博尔贴阴森森的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周时雍。
周时雍心里一沉,这份信,竟是他写给临安府示警的那一封信,幸好让浮生誊抄过,不是他的笔迹,但仔细一看,这封信也并不是浮生写的那一份,因为纸张不同。显然是有人又重新用薄如蝉翼的纸张临摹了一份。
不过,字检加密过的信笺看上去不知所云,周时雍很确定博尔贴不可能破解这封信。除非他能拿到宇文忠和裴荣宣手里的两本字检。
他晃了晃信笺,冷冷问道:“这又是什么?”
“周大人看不明白不打紧,只要认得其中的三个字即可。”博尔贴指着信笺上的三个地方,一字一顿地念出三个字,“李寻道。”
周时雍不屑地笑了,“就凭这分散的三个字,博大人想要证明是我写给临安的示警密信?博大人能否将这封信的内容念出来?周某不才,这张纸上虽然个个字都认得,却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用字检加密过的密信。”
周时雍皱眉,“博大人能否找到字检破解这封信的内容?否则单凭三个字,如何能证明这是一封告密信?何况。这也并非是我的笔迹,又如何能证明是我所为?”
博尔贴语塞片刻,哼道:“人证物证都有,周大人抵赖无用。”
周时雍不屑地看着博尔贴,“博大人单凭张旭屈打成招的一份供词和一份不知所云的信,便污蔑我父子通敌,实在是可笑。博大人信不信,我也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你成为大昭的间谍?”
“博大人应该还记得精忠丹的解药被烧一事。我此刻便能伪造一封信笺,证明博大人是大昭的间谍,存心毁掉解药,让身在大昭的间谍全军覆没。”
“你!”
周时雍冷冷道:“伪造信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更何况这种不知所云的信,只不过这封信里,恰好凑出了李寻道三个字,我若是也照此临摹一张不知所云的信,只需里面带着精忠丹三个字,是不是就能诬陷博大人向临安通信,让他们毁掉解药?”
“汴京行枢密院戒备森严,大齐皇帝刘玉也不得擅自入内,除非有人监守自盗,怎么会那么巧,失火之处,竟恰恰好是博大人的公房密室,解药的存放地点,送达时间,掐算的刚刚好,还要配合郎主去行宫的时间,这种周密的安排,若不是博大人和上京的同党联手,如何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
博尔贴大怒道:“你胡扯八道!”
周时雍轻蔑的笑了一笑,“我只不过是按照博大人的套路,揣摩推测一番而已。博大人一口咬定此事机密,只有刘玉和你知晓,若有走漏消息,必定是我父亲所为。你方才也说了,你并未对我父亲提过此事,只是透出一些蛛丝马迹,意图引我父亲上钩。说明我父亲根本就不知晓此事,而李寻道和他的助手从汴京前往临安,这一路难道不会走漏风声?”
博尔贴气急败坏道:“周大人狡辩无用,这有张旭的供词。”
“张旭若不是被博大人往死里打,怎么会伤重而亡?现今死无对证,他已经无法翻供,也无法申冤,此事只能任由你污蔑编排。”
周时雍转身向完颜宗贺道:“院使大人,此事事关我父子的名声和性命,这封信必须有字检才能破解,大人可派人前往我家搜寻,看是否找到字检和所谓通敌的证据。”
完颜宗贺点了点头,“再让周家所有人写李寻道三个字带回来,一一比对字迹。”
周时雍暗暗松口气,还好,只写三个字,对阿汐来说应该不难。
博尔贴一听,立刻向完颜宗贺请命,要亲自带人前往周家搜查。
周时雍弯腰向完颜宗贺行了一礼,话中有话道:“属下此举是为了自证清白,还请大人派韩大人前往,以免家里搜出一些原本没有的东西,属下百口莫辩。”
完颜宗贺自然听出周时雍的言外之意,担心博尔贴的人,趁机在周家放些不利于周时雍的东西,栽赃陷害。
博尔贴怒道:“周大人这是诬陷!”
周时雍不屑理会他,只对完颜宗贺恳切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大人也知晓我母亲患有疯病,属下担心博大人带人过去动静太大,刺激我母亲犯病。”
“还是让韩大人去吧。”
完颜宗贺发了话,博尔贴只能作罢,眼睁睁看着韩云霄带了十几名司尉离开了五间司。
他忍不住又对完颜宗贺道:“大人,那周筹原本是大昭武将,出了名的硬骨头,不对他动大刑,他是不会招供的。”
周时雍冷声道:“我父亲乃是郎主亲自任命的大齐丞相,官居一品,岂能随便受刑。”
博尔贴怪笑起来,“大齐的一品官在北戎眼里算个屁,大齐的皇帝刘玉也是北戎的一条狗而已。”
周时雍目光如剑,“郎主的旨意在博大人眼里也不值一提么?”
博尔贴悻悻地闭嘴。
完颜宗贺不悦地看了一眼博尔贴,“博大人未免太过心急,韩大人这才刚刚去往周家,若真的搜到罪证,再对周家父子动刑不迟。何况,周筹乃是郎主亲自任命的大齐丞相,如何处置也要启禀郎主,由郎主来定夺。”
博尔贴听到这番话,不得不收敛起急躁和激进,陪着完颜宗贺去了前院公堂,等候韩云霄的消息。
檀汐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五间司会来周家搜查,所以当韩云霄带着五间司的司尉出现时,她并不觉意外,只是装出惊惶不安的的模样,上前询问道:“韩大人,不知我夫君犯了什么事,五间司为何带人搜寻家里?”
韩云霄拱了拱手,抱歉道:“夫人,这是院使大人的吩咐,韩某也是例行公事。至于发生了什么事,韩某现在不便告知,等周大人下值回来,夫人一问便知。”
听他的语气,周时雍晚上还能回家,可见事情并未像他想的那么严重,檀汐暗自松口气,柔声道:“韩大人也知晓我婆母的病经不得刺激,受不得惊吓,还请司尉们进她房间时动作轻慢一些,不要惹她发狂。”
“这个自然。”韩云霄把韩小成叫过来,让他亲自去搜周母的屋子,也算是卖周时雍一个人情。
韩云霄从未怀疑过周时雍,也深知周时雍和完颜洪之间的恩怨,私心里颇为同情周时雍。更何况,今日这场搜查也是周时雍自己主动提出的,如果他家里真藏有东西,又岂会如此坦然大胆地请人来找,韩云霄抱着这个念头,并不认为能在周家搜出所谓的罪证,带着十几名司尉在周家草草搜了一遍,自然是一无所获。
搜查无果,韩云霄命人把周家所有人都叫到一起,让他们书写“李寻道”三个字。
檀汐暗暗庆幸周时雍提前想到了这一点,让她做了准备。经过几日苦练,她左手的字写的虽丑,却不失工整,不会被人一眼看出是临时用左手所写。她在白纸上不慌不忙的落笔,韩云霄愣了一下,问道:“夫人是左手写字?”
檀汐面不改色的反问,“这有何奇怪么?”
韩云霄窘然一笑,左撇子多的是,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玉酒在旁边说了一句,“大人,奴婢前几日亲眼见到夫人给父亲写信,就是用左手写的。”
韩云霄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然后打量着所有聚在院子里的周家人。除了周母,还有一个人不在。
他转头问檀汐道:“我记得周大人还有一位表弟,一直住在周家,现在人在何处?”
檀汐回道:“他一早去我娘家,也就是丽云堂帮忙去了。”
韩云霄收好所有纸张,带领众人离开周家,又拐到丽云堂,让吴慎也写上一份带回了五间司。
完颜宗贺拿到那一沓纸,一一对照临摹信上“李寻道”三个字,可惜并无一人笔迹对得上。除了周母,周时雍身边的所有人,都已被排除嫌疑。而周母患病已有十年之久,整个枢密院都知道,此事做不了假。
完颜宗贺看完之后,将那一沓纸推到旁边,问道:“韩大人,你如何看待此事?”
韩云霄正色道:“大人,依属下拙见,如此机密重要的事,只有交给身边可信可靠之人去做才放心。密信若真是周大人传往临安的,绝不可能随便在街上的书信摊上找个代笔来写,这种被字检加密的信,不知所云,语句不通,很容易引起代笔人的怀疑。”
言下之意,如果周家所有人的字迹都对不上,那就说明,此事不是周时雍所为。
完颜宗贺沉吟不语,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意相信周家父子是大昭卧底。
当年李徽亲手写下降书,命周筹弃掉太原城,且把周筹的妻子儿女押送至太原,交给了完颜洪。周筹的儿子虽被完颜洪所杀,可真正的谋害者,应该是李徽。因此,郎主和他都认定周筹不会再为李徽效命,才会放心让他任大齐丞相。更何况,周筹的妻子儿女都被扣在上京做人质,量他也不敢背叛北戎。
而对周时雍,完颜宗贺更为信任。博尔贴保管的精忠丹解药悉数被毁,若不是周时雍及时找到乌敏,配出解药,北戎潜伏在大昭的间谍必会损失过半。如果他是大昭间谍,为何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反而为北戎解困?半年前完颜冽被刺客追杀,周时雍挺身而出,替完颜冽挡了一剑,如果他真是大昭间谍,为何会拼死相护北戎王爷?
他下意识地又问:“韩大人认为,这封信不是周大人所为?”
韩云霄心里这么认为,但挡着博尔贴的面,不便直言,斟酌道:“属下不敢妄加推断,只是觉得这证据有些少,有些单薄,不能服众。”
完颜宗贺微微点了下头,“不错。张旭已死,虽有供词,周筹却一口咬定是屈打成招。那份密信,也无法证明出自周时雍之手。只凭两张纸,委实难以给两人定罪。”
博尔贴急了,“属下恳请院使对周筹动刑,下针。”
下针纵然能问出实话,人也必死无疑。千军易得,良将难求。
当年周筹镇守太原,完颜洪久攻不下,若不是以他妻子儿女作为要挟,在阵前斩杀了他的儿子,只怕攻下太原还要费尽周折。郎主看重周筹的本事,所以派他出任大齐的丞相,协作刘玉镇守汴京对抗大昭。
完颜宗贺思量片刻,对博尔贴道:“先把周筹扣押在五间司,派人严加看守。把周时雍放回去,派人盯着他。”
博尔贴正想据理力争,突然间明白了完颜宗贺的意思,如果周时雍真是间谍,正好可以放长线钓大鱼。看他回周家之后有何动作,与谁联络。
博尔贴拱手赞道:“大人英明。”
“此事要慎重处理,不能草率从事。”完颜宗贺起身走到门口,突然停步看着博尔贴,“博大人,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周筹的生死,需由郎主定夺,便是南天王也不可擅自做主。”
言下之意,博尔贴不可仗着有完颜洪撑腰便私自对周筹下针动刑。博尔贴恭恭敬敬点头称是。
完颜宗贺又对韩云霄道:“韩大人,五间司有什么事要及时去枢密院禀报,不得有误。”
这句话也是提醒韩云霄,如果完颜洪来到五间司,必须要马上告知枢密院,不能让完颜洪对周筹下手。
五间司的人离去不久,檀汐便发现玉酒有点不对劲,一直悄悄用眼角余光窥探檀汐是否在留意她。
檀汐故意进了房间,站在窗户旁边,看见玉酒匆匆走向后门。今日周家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玉酒直觉不妙,便按照连都的指示,在院门上画了个记号。
檀汐趁玉酒不在跟前,当机立断拿了帷帽走出后院,从周家前门离开。
韩云霄带人来搜寻周家,说明博尔贴要对付的人就是周时雍。
周时雍可能会被扣在五间司失去自由,而下一步,大约就是整个周家被监视,周家人被禁止外出。趁着当下还没有人跟踪,没有人监视,檀汐一路疾行到了财神庙,在树上挂了红绸。
很快,赫连音音见到信号,前来相见。
时间紧迫,檀汐不及多做解释,迅速对赫连音音道:“赫连娘子,你不能再待在墨玉楼,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
赫连音音无奈道:“郦娘子,我是罪奴身份,只因平时给老鸨打点银子,她也颇为同情我的遭遇,我方才有些自由,若从墨玉楼失踪,必会惊动官府。”
“赫连娘子,我要送你去的地方是北天王王府。眼下,你是扳倒完颜洪的重要人证,完颜冽一定会拼尽全力庇佑你。”
赫连音音也明白,解药的事一旦被完颜冽捅到郎主面前,她在墨玉楼可能会有危险,完颜洪或许会杀人灭口。
“那桂大夫呢?”
檀汐道:“娘子放心,他不会有事。”锄奸盟的人武功高强,一定会暗中保护他。
檀汐带着赫连音音先拐到丽云堂,让她换了一身云娘的衣服,然后带上丽云堂新出的香膏香片,到了王府侧门求见乐昌公主。
檀汐已来过数次,门房对她早已熟悉,见她领着一位带帷帽的女子,便问此人是谁。
檀汐笑盈盈道:“是我姐姐云娘,你以前见过的,这几日柳絮乱飘,她脸上起了风疹。”
门房也没有生疑,派人进去通报,不多时,得到王妃同意召见的传令,便放了两人进去。
完颜冽此刻并不在王府,檀汐把赫连音音托付给乐昌公主,回转周家。出乎意料的是,周时雍并没有被扣在五间司,而是被放了回来。
檀汐又惊又喜,双眸闪闪发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周时雍迎着她的目光,回望着她,唇角慢慢释出一抹浅笑,“你去哪儿了?”
“我去了一趟丽云堂,有样东西忘在哪儿了。”檀汐说着对玉酒道:“你去告诉厨房,准备晚饭。”
目送玉酒走出后院,周时雍关上房门,对檀汐道:“博尔贴把我父亲带到了上京。”
檀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李寻道刺杀陛下是个圈套。博尔贴故意透出蛛丝马迹让我父亲知晓,以此来检验我父亲是否向临安通风报信。皇城司收到了我的密信,李寻道一入宫便被斩杀。所以,博尔贴知道是我父亲这边走漏了风声。”
“他们在我父亲身边安插了奸细,知道我父亲没有机会向临安报信,可疑之处便是张旭回了一趟上京。于是他们便抓住了张旭严刑拷打。”
“张旭招了?”
“招了。写了一份供词。”
檀汐脸色一变,“那岂不是把你也招供出来了?”
周时雍点了点头,“你写给临安的那份示警信,居然也落入博尔贴的手里。只不过,不是原件,而是一封临摹的信,所幸密信必须要用字检才能破解,他们无法知晓信中内容,只是找出了李寻道三个字,猜测出是一封示警信,所以他们今日来家里,让你们写李寻道三个字。”
“皇城司里显然有内奸,告发宇文忠的那封信,看来也是此人所为。”
“不错。而且这人不会是一名级别很低的死间。普通的密信,裴荣宣看过就会烧毁,而事关陛下切身安危的密信,他必定要呈送给皇帝过目。只有皇帝和裴荣宣身边极为信任的人,才会有机会临摹到那封信。”
檀汐急切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两样证据,对你和周伯父很是不利,博尔贴不会放过你们。”
周时雍微微笑了下,安慰她道:“别担心,只要完颜冽一动手,我们就能反败为胜,转危为安。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保护赫连音音,绝不能让她出事。”
檀汐见他胸有成竹,不知不觉也松了口气,“我已经把赫连音音送进了王府,交给了公主。”
周时雍先是一怔,瞬即面带赞许之色道:“没想到你动作如此之快。”
“你看,我留下来是不是很有用。”檀汐得意地看着他,“我若是听你的话,回了鹿山,现在可没人能帮你。”
周时雍默了默,认真道:“即便无人帮我,我还是希望你能离开上京。”
檀汐白了他一眼,“那你就希望吧。反正我不会听你的。”
完颜冽回到王府,立刻从连都口中知道了周家被五间司搜查一事。
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完颜冽也十分吃惊,询问道:“为何搜寻周家?周时雍犯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