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养成手札by何所肆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3
“哦?”皇帝不置可否。
底下一位须发皆白,长相和气的老者缓缓开口:“回陛下,三皇子所言不虚。此曲名为《老来难》,通篇以通俗细腻的言语道尽老年人的万般无奈和苦痛,以此劝世人敬重孝顺老人。臣早年回乡丁忧时有幸在一孝子家中见过,彼时他将这首《老来难》挂在屋内,用以告诫自己恪守孝道,爱敬年迈的父母。”
“娄太师都如此说了,看来确实是误会。”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母后错怪粟粟了。”
太后:“??”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皇帝继续道。
“不过此曲放在寿宴上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太后脸色舒缓了几分。
“既如此,就让老三抄五遍佛经,为母后祈福吧。也算是全了他的孝心。”
太后:“??”
三皇子:“……QAQ”
宴席继续,钟溪语悄悄挪到三皇子旁边,扯了扯他袖子满脸歉意地说:“三哥哥,我会帮你一起抄的。”
三皇子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拍了拍她脑袋,目光怜爱。
钟溪语忍住挥掉头顶作乱的手的冲动,就听见头顶传来三皇子的嘲笑:“算了吧,我用脚也写不出你那种字。”
钟溪语不敢置信地睁大眼,迅速为自己正名,:“我现在字写得可好了!夫子前日还夸我了呢!”
“傻孩子,那夫子哄你玩呢。”
钟溪语顿时陷入自我怀疑,突然间灵光一闪,歪着头疑惑道:“不对啊,皇舅舅明明说过,我的字和三哥哥不相上下,还说我近墨者黑呢。”
三皇子原本得意的笑容顿时一凝,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是,他的字虽然比不上两位皇兄,但和小语的“鬼画符”比起来,至少也是“眉清目秀”的好吗?!父皇他眼拙吗?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清晰的啧舌声,只听永安阴阳怪气地说:“讨了便宜还卖乖。”
钟溪语动作一顿,没理会她。
三皇子不高兴道:“永安,别乱说。”
见他如此袒护钟溪语,永安心里更不舒坦了,指着钟溪语一脸的匪夷所思:“明明就是她害你受罚,三皇兄你为什么还护着她!”
“小语本来就是陪我才会学的那首曲子。”三皇子梗着脖子道,“而且我那是太后祈福,才不是受罚。”
钟溪语究竟有什么好的!
永安生气地收回视线。
三皇子做出一副胜利的姿态,还没来得及同钟溪语显摆,突然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用手肘捣了捣钟溪语胳膊。
“诶诶,你看!”
钟溪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太子哥哥的桌前洒了一壶酒,液体顺着桌面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下滴,将对方衣服下摆淋湿了一大块。
在他脚边正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侧脸依稀能看见一个巴掌印。
不过此时太子视线却并未落在宫女身上,反而脸色难看地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脸上妆容艳丽,眉眼中攻击性十足。
她丝毫不受太子的影响,拿起帕子拭去桌上的水渍。
和旁边两人比起来,可以说是极为得体。
钟溪语眨了眨眼,小声询问:“她是谁啊?”
三皇子发挥他消息通的特性:“那是大皇兄此前从青州带回来的女子,如今住在大皇兄府上,听说过不了多久就是侧妃了。”
“为什么是侧妃?正妃呢?”钟溪语不解。
三皇子:“皇后早就给皇兄定下正妃的人选了,估计就是秦家的人,就这侧妃还是大皇兄自己求来的呢。”
“那正妃岂不是好可怜?”钟溪语鼓起脸,想了想纠正道,“……侧妃也好可怜。”
三皇子隐约觉得这话题的走向有些微妙,连忙止住:“你看,大皇兄走了。”
只见太子调整好表情,在一个奴才的带领下离席,应该是换衣服去了。
他一走,原本跪在地上的宫女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然而席上的女子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对方退下。宫女不敢有丝毫迟疑,诚惶诚恐地起身离开。
钟溪语看得云里雾里,正猜测事情的经过,结果被女子的视线捉了个正着,一时间有些尴尬。没想到对方挑了挑眉,冲她笑笑,便收回视线。
三皇子回头时,就看见她捧着脸,眼睛一闪一闪的。
“你喝酒了?”三皇子一连狐疑,端起酒壶晃了晃,感受其中的重量。
钟溪语两眼放光:“她好漂亮!”
三皇子隐约意识到什么,嘴角一抽。
酒足饭饱后,便到了娱乐时间。
太后喜欢热闹,此番生辰,宫内搭建了无数戏台,不仅花大价钱请了许多有名的戏班,许多有心的大臣还搜罗了民间各种奇技淫巧,一路看去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因为方才的事,太后心里憋着一股气,此刻没什么心思去看那些逗趣的玩意儿,在一群女眷的簇拥下在最大的戏台前落座。
男眷们坐不住,在众人的提议下,跟着皇帝去马场赛马了,其中也有不少女子,除了一些单纯欣赏的,还有跃跃欲试,满脸写着“我想上场”的。
之前在宴席上准备上演胸口碎大石的武将之女也在其中。
三皇子一脸抗拒,频频朝戏台的方向投去不舍的目光,最终还是在皇帝的示意下被尉迟封提溜着带去了马场。
钟溪语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纠结至极的模样,但很快她就被一个模样古怪,浑身上下遍布木纹的人吸引去了注意。
正定眼瞧着,那双死气沉沉的黑瞳突然一转,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钟溪语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那人的瞳孔怪异,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真人。
沈翊落后几步,正想同钟溪语说话,就见对方“唰”地一下跑远,同时耳边传来同僚的催促,只好作罢。
“伯伯,这是你做的假人吗?他会动诶!好厉害!”钟溪语眼睛闪闪发光。
男子顿了下:“在下是偃师,这是我做的木甲艺伶。这位贵人想看他做什么动作都可以。”
说着他动了动手指,甲木艺伶像模像样地朝她行了个礼。
钟溪语眼睛更亮了,一连说了好几个动作,见那人偶一一复现,顿时玩得不亦乐乎。
这里的动静也吸引了旁人的注意,不多时,人便围了一大圈。
随着人数增多,钟溪语渐渐插不上话,便逆着人流挤了出去。
刚呼出口气,一抬头就看见钟凝霜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随即快步消失在一块巨石后。
钟溪语见她神神秘秘的,一时间好奇心发作,悄悄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永安看见这一幕,心里莫名一动,也下意识跟了上去。
第21章 钟凝霜步伐不疾不徐,像……
钟凝霜步伐不疾不徐,像是单纯为了躲清静,专往人少的方向走。
期间路过一处假山群。
假山造景精致还原,仿佛真将一座山脉搬进了宫,看上去颇为巍峨壮观,若行至山顶,向下俯瞰,几乎能将来时的八驹园尽收眼定。
这里头的“山路”四通八达,加上嶙峋怪石,七拐八拐间,钟溪语差点没将人跟丢,多亏她听力好,加上钟凝霜没有深入假山的打算,钟溪语这才勉强没将人跟丢。
不过跟在她身后的永安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永安刚拐过一个拐角,眼前已经没了钟溪语的身影,偏生这假山里头四通八达,除去她来时的路,眼前还有三个方向。
她迟疑了下,心想对方既然进了这,定然是为了上山,总不会放着外头的近路不走,特意来假山绕一段远路吧。
这样想着,她毅然决然地踏上那条上山的路。
一盏茶后,永安望着眼前还在向上延伸的山道满脸的自我怀疑。
一路走来,周围静得出奇。
她明明已经加快了步伐,纵使山路再回环曲折,以她的速度也该赶上钟溪语了,偏偏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永安扶着一棵树的树干静默半晌,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一开始就选错了路的现实。
她懊恼地踢了脚树干,下一瞬,一阵剧痛从足尖传来,永安倒吸一口气,泪眼汪汪蹲下身去,正巧这时一阵风吹过,将头顶满冠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永安憋了一肚子闷气,瞪着树干咬牙嘟囔:“回去就让人把你砍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说话……”女子惶恐不安的声音响起。
“哪有什么人,方才风大,吹得树叶乱晃,你听错了罢。”男子安抚道,“你太紧张了。”
“别在这……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女子的声音突然压得极低,虽然说着回绝的话,但用那娇娇弱弱的语气一说,莫名就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怕什么,这个时候所有人不是在八驹园就是在马场,谁会闲得没事往这儿……”
男子似乎喝了酒,有些口齿不清,语气中带着几分肆无忌惮,像是吓唬女子一般,故意提高嗓子,到后面声音戛然而止,大概是被女子捂住了嘴巴。
周遭静默了一瞬,紧接着,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暧昧的水声。
永宁脸上带着疑惑,直到一声轻唔声传来,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顿时烧得火热,一时间僵着原地不敢动弹。
过好一会儿,等到两人的唇齿交流结束,永安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准备无声无息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时,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最近还是小心些,不要见面了,我近日眼皮跳得厉害。”
男子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定是你没休息好,过几日我给你带些安神的香料来,莫要杞人忧天。”
即便压低了声音,也不难听出女子语气中透出不安:“你今日不在宴上,我总觉得长乐和往日不同了……你说会不会有一天……”
“不会的。”男子打断道,安抚般重复了一遍,“不会有那一天的。”
尚未走远的永安陡然停住步伐,脸上的表情既困惑又莫名其妙。
他们方才是不是提到钟溪语了?
不是,这种互相温存的时候,他们突然提钟溪语那个傻子做甚?
永安匪夷所思之际,不禁开始好奇起那两人的身份。
现在想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女子最初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
永安抚了抚莫名开始狂跳的心脏,深吸了口气,朝那方向看去,眼中眸光闪烁。
要不……就过去看一眼?
眼见钟凝霜还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钟溪语深感失算,正觉无聊之际,眸子一转,准备上前恶作剧吓她一跳,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呜呜咽咽的啜泣声。
声音是从前头传来的,钟凝霜显然也听见了,脚下的步伐加快几分。
钟溪语落后几步,探头看去,就见一身宫装的少女此刻正蹲在一株树下啜泣。她隐约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熟悉,直到对方抬头,看见面容的那一刻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方才跪在太子哥哥脚边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嘛!
正想着,余光就瞥见了另一位主角从旁边的小道过来,显然要路过那一处,此刻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后便停了下来。
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秦绾。
钟溪语往后挪了挪,藏得更严实了些。
她打小就有些怵这位太子哥哥,平日里基本上也是能避就避,一来二去,彼此愈发陌生,就更想避着走了。
宫女瞧见有人过来,连忙慌张地胡乱擦了擦脸,一副惶恐的胆小模样。
周围没有什么遮挡物,所以钟溪语离得较远,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不过从二者的动作和神态上依稀能看出是钟凝霜在安慰对方。
钟凝霜始终温温柔柔的,丝毫没有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嫌弃。
说话间,一束光从大树的叶隙中露出,恰到好处地落钟凝霜她身上,在她周身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衬得她愈发温和明艳,不似凡人。
钟溪语颜控发作,默默在心底发出一连串惊叹。
这光打得真好。
凝霜阿姊今天极美。
这一路还是没白跟的。
那边的秦绾却是皱起了眉。本来在宴席上就让钟凝霜抢了风头,怎么还能在这里遇见她?还偏偏是在她和太子表哥来的路上。
她心中陡然升起狐疑。
这里到八骏园的距离可不近,怎就偏她一人出现在这?
察觉的身旁之人的视线落在钟凝霜身上,秦绾暗觉不妙,提醒道:“太子表哥,我们不走吗?”
太子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她时下意识蹙了下眉,心头郁结重凝,冷淡道:“你要是着急可以先走一步。”
秦绾听到这话脸色白了几分,抿了抿唇,带着几分难堪:“可是姑母说……”
“算了。”太子不耐烦打断,大步朝前走去。
很快,就经过钟凝霜所在的小道。
后者察觉到动静后抬起头,发现是太子时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低下头去,规规矩矩地行礼。
发丝垂落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在阳光下白得近乎晃眼。
太子目不斜视地收回目光,未作停留径直离开。
秦绾看了钟凝霜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小跑着跟上太子。
钟溪语见太子走远,顿时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草屑正要从草丛后站起身,就在这时,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她疑惑的转头向身后远眺,一时间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幻听,正准备侧耳细细分辨一番,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凶猛的犬吠。
钟溪语身形一僵,看着一只庞大的狗影由远及近,正冲着她的方向猪突猛进。
在大狗身后,三四名太监也在拼了命地狂奔,但依旧没能追上它的速度,且双方的距离还在进一步拉大。
大狗的后颈上还带着半截断了的粗绳,此刻正随着它的动作上下摇曳。
记忆中的阴影再次袭来,钟溪语脸色发白,惊惧之下,身体已经自发动了起来,转身就跑。
然而不知道那狗就是冲她来的,还是她倒霉地选了条对方中意的路,总之那狗就明目张胆地朝她追来了。
“啊啊啊啊!救命!别过来!”钟溪语又惊又怕,呼救间几乎喊破音。
大狗身后的太监看见钟溪语出现在前头的那一刻也害怕极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哭得比钟溪语还厉害。
“小祖宗,求求你了,行行好快停下吧……”
钟溪语本就腿软的不行,有这个速度全靠爆发,根本撑不了多久,因此一看见前边的树,她眼前骤然一亮,情急之下仿佛猴神附体,三两下就以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蹿了上去。
身后跟着的太监将她上树的全过程尽收眼底,一时间大受震撼,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回过神来,那大狗已经消失不见了。
太监们一慌,顾不上再看,连忙继续往前追。
钟溪语坐在树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见大狗从视线消失的那一刻,原本悬着的心像跳崖般“嗖”地一下坠了下来。
等理智回笼时,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钟溪语窝在树上茫然地环视一圈,又看了眼此处离地面距离,一时间觉得有些离谱。
她方才究竟是怎么上来的?
她抱着腿战战兢兢地调整好位置,确保自己不会一不小心掉下来。
往好处想,那几个太监知道自己在这儿,也许,应该,大概……会让人来解救自己的吧……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钟溪语拍了拍脸,开始尝试自救——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有没有人,来个人吧……
一柱香后,钟溪语口干舌燥地坐在枝头,两眼放空。
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一个路过的宫女太监都没有。
正想着,一抹玄色从余光中划过。
钟溪语顿时一激灵,连忙大喊:“诶诶诶!有人吗?别走啊,救命!”
对方原本已经消失在视线内的身影再次出现,一抬头,露出那一张熟悉的鬼面。
钟溪语陡然噤声。
再等等也不是不行。
不过对方身形极快,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放大的鬼面。
钟溪语吓了一跳,身体一倾,险些掉下去。
不过下一秒,一双大掌就已托住她的腰身,眨眼的功夫就轻轻松松将人带了下来,随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仿佛真正无影无形的鬼魅。
钟溪语站稳后还有些惊奇,她忍住上前摸一把看看对方是否是活人的冲动,偷偷瞥了眼那张唬人的假面,又迅速收回视线,中规中矩道谢。
“怎么到树上去了?”明明很寻常的一句话,从鬼面人口中说出莫名多了几分肃然。
“发生了一些意外。”钟溪语含糊其辞道,“那个,你还有事要忙吧,那我就不……”
打扰你了。
话未说完,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跟着我。”
说完没等她反应就率先迈步离开。
钟溪语一脸问号,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看着他前行的方向,钟溪语眼皮跳了跳,不由自主往他身边凑了凑。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永安养的那条大狗方才就是往这边跑的吧……
鬼面人微微侧了下脸,随即又恢复如常。
“那个……”钟溪语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终于决定问出口,“你……”
“廖池。”鬼面人冷不丁开口。
钟溪语:“?”
“你不是想问我的名字吗?”鬼面人的声音无波无澜,“我叫廖池。”
“……哦。”钟溪语安静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开口:“其实,我想问的是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说着她环视了一圈。
来时一心念着跟紧凝霜阿姊,所以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再次进入假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抗拒感,让她不想在此久呆。
廖池察觉到她的异样,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
钟溪语疑惑之余,加快脚步一溜烟就跑远了。
跑了没几步,就看见一处空地前围了一大群人。
不是,方才她在树上的时候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感情是都聚在这里了?
甫一走近,还没等她出声,一道声音率先响起:“是长乐郡主!”
众人齐刷刷转头。
钟溪语还没看清周遭的景象,就见她娘亲和爹爹一前一后快步走来,见她安然无恙,互相对视一眼,均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后者瞧见她一额头的汗,顺手用帕子替她擦了擦。
“跑哪儿去了?怎么出了一身的汗。”
钟溪语听到她这番询问,方才被大狗追得狼狈逃跑的委屈一股脑涌了出来,立即告状道:“安宁的那只大狗追我,害我在树上都下不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正有人想说什么,就见一人自钟溪语身后缓缓踱步而来,顿时屏住呼吸。
最先发现钟溪语的女子浑然未觉,听她这般说焦急辩解:“我先前确实看见永安公主跟在长乐郡主身后离开了!”
钟溪语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了眼对方。
啊?永安跟着她?她怎么不知道?
她思索了一阵,随即脑子一动,将事情串连起来,顿时生气地瞪大双眼:“所以她是故意放狗追我的?!”
众人:“……”
那女子蹙着眉眨了眨眼,似乎想通了什么,还真跟着钟溪语的思路顺了下去:“所以是永安公主放狗追长乐郡主,长乐郡主一时气急,失手将人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最后,还是她爹看不下去,伸手捂住自家闺女的嘴:“对不住对不住,这孩子打小就缺心眼。”
钟溪语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环视一圈,视线在触及远处一大滩血时骤然顿住,瞳孔皱缩,不敢置信道:“永安她……死了?”
钟溪语呆立原地。
感受到随秦相一众来的大臣们投来的不满的目光,长公主不紧不慢地伸手去捂钟溪语的嘴:“别胡说,有太医院的圣手在,永安不会有事的。不然,秦相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钟溪语提着的气不由一松,眨巴着眼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前些日子学的世家谱系还没丢,闻言多看了秦相两眼。
眼中带着明晃晃的疑问,身为永安的外祖父,怎么这会儿他还在这儿?
“此事颇为蹊跷,永安那边有太医在老夫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来此处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伤害永安之人的线索,总不能叫她白遭这一罪。”秦相徐徐解释,脸上还带着平易近人的笑。
钟溪语瞪大眼睛,几乎以为他会读心,一脸不可思议。
秦相被她惊奇的表情逗笑了,轻咳一声,正色道:“方才那位小姑娘也说了,永安是跟在郡主您身后离开,敢问一炷香前,郡主身处何处?”
“我我我,我没推她!”钟溪语睁大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成了对方口中的嫌疑对象,顿时话都说不利索了,慌张地看了一圈,最后视线求救般落在廖池身上,求证道:“我才从树上下来,对吧。”
众人听到这话不免意外,纷纷抬首朝廖池看去,就看见后者无声点头,原本还因廖池的出现而悬起一颗心不自觉往下放了放。
钟远丘转念一想就猜到了个大概,冲他微微颔首:“多谢廖大人施以援手。”
廖池:“举手之劳。”
旁边的人听见这话一脸古怪。
“如此说来,廖大人出现在这也是意外了?”秦相笑吟吟道,“总不至于是要掺手内廷之事吧?”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转瞬间,一群禁军就这样乌压压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在阳光的照射下,一身灰银的甲胄可谓异常晃眼。
“长公主殿下,钟将军,秦相……”为首之人话音一顿,目光轻轻一扫,直接略过其余人,笑道,“诸位怎么都聚在这儿?”
他一开口,浑身上下就透着股骄横恣肆的劲儿,连带着原本俊秀的五官也变得张扬起来。
其余众人虽然感受到他的轻慢,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钟溪语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直到听人喊他“魏征”才反应过来。
忽略周身的气度,他的长相和瑾妃可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相不以为意:“魏家小子何必明知故问。”
魏征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很快又轻轻带过,笑道:“小辈不是。不过陛下命我等严查此地,秦相,让让?”
说着视线注意到一边的廖池,眉毛一挑,朝他走去。
众人见状顿时屏住呼吸。
看他的眼神同情之余又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在宫中还遮遮掩掩,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甚是可疑。”魏征说着,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廖池脸上的面具探去。
就在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得手之时,一股巨力从腕间传来。
剧痛之下,他几乎怀疑对方将自己的腕骨捏碎了。
他死死咬着牙,愣是没吭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
然而还没等他摸到剑柄,整条胳膊被人绕着脖颈往后一拧,紧接着,对方足尖一踢,长剑赫然出鞘。
那一瞬,魏征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性命威胁。
一只指节匀称的手在他眼前放大,直接覆着他的脸狠狠朝地面砸去。
“砰——”
脑袋重重磕在地面,发出一声瘆人的闷响。
魏征眼前一黑,陷入短暂失明,耳边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
几乎是呼啸声落下的同时,魏征觉得自己脸颊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一众文臣哪见过这种场面,此刻脸色均已泛白,对廖池恐惧瞬间更上一层。
结合方才听到的巨响,下陷的地面,以及自动一动不动的魏征……
他不会真将人开瓢了吧?
虽然他们看不清两人的动作,但至少知道廖池从始至终都只出过一只手,就这样,整个过程中魏征都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
周围的禁军目光一凛,齐刷刷将廖池围住,刀尖朝他,眼中满是忌惮。
“住手!给我住手!”
廖池轻描淡写地收回手,起身的动作却差点没将旁边禁军吓了一跳,一群穿着甲胄的人下意识后退几步,脸上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然而被刀尖所向之人却没有丝毫紧张感。
一时间,场面颇为滑稽。
廖池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就对上一双圆睁的大眼。
钟溪语注意到他的视线,脑子一抽,下意识开始鼓掌。
钟远丘眼皮一跳,趁众人没有察觉,伸手给她按了下去。
这糟心孩子,哪天出门被打他都不意外。
魏征脑袋嗡嗡作响,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得以重新视物,第一反应便是转头,随即就对上离他只有几尺之遥,直直插在地面的长刀。
他撑着手坐起身,随手抹了把左脸,结果却摸了一手的血。
手上的沙砾触及脸上密密麻麻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瞬间对方的实力有了深刻的体会。
随便一道剑气都能做到如此地步?
魏征目光一凝,吐出嘴里的血沫,抬起头重新看向廖池。
秦相以为他没死心,怕这两人真搞出性命,眼皮一跳,及时开口制止:“都把刀放下,那位是夜幽庭的主司。”
魏征摇摇晃晃站起身,朝廖池走去。
周围禁军的包围圈散开一个容他一人通过的口子。
旁边围观的众人还以为他放不下这口气,想要找补回来,几乎已经预见他可能有的下场,纷纷移开视线,一副不忍猝睹的表情。
钟远丘也蹙了蹙眉,打算上前制止,却见魏征一改方才不可一世的姿态,态度大转,脸上换上钦慕的表情,双眼放光:“原来是廖大人,久仰大名,方才是在下冒犯,大人要是没出气,尽可再来几次,不用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