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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 by希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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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毓很听劝,这一段时日尽心侍奉帝后,父子感情极好,仿佛回到了最初,甚至皇帝偶尔乏了,召他入御书房,帮着看折子,朱成毓起先也推拒过几回,但皇帝坚持,他就没法子,抱着一摞折子,坐在小案后斟字酌句地读,遇到不会的,皇帝总会耐心教他。
但皇帝就是皇帝,疼爱朱成毓同时,也没疏远怀王,将工部扔给怀王照管,这里头可是实权,在朝臣眼里,新一轮制衡又开始了。
怀王府的长史却是十分不满,
“陛下真是好谋算,宝贝疙瘩带着在奉天殿看折子,教他如何统领政务,却把工部这个烂摊子扔给您,见不得人的事,脏活累活,全是您在替他做,殿下,时至今日,我忍不住在想,莫不是陛下拿恒王与您,做七皇子的试刀石吧?”
提拔其余皇子,用以磨炼太子。
这种手腕,青史中并不鲜见。
怀王静静坐在罗汉床,掌心研磨着两颗夜明珠,眼神眯得狭长,似笑非笑,心里自然也是不痛快的,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工部的事,你去张罗,务必拿一些不起眼的人和事开刀,做出一点成绩来瞧瞧,借此机会,排除异己,明白吗?”
“另外,司礼监那边也要应承,莫要得罪。”
“明白。只是王爷,工部的事,您不亲自抓管吗?”
怀王缓缓抬起眸子看他,笑容温厚依旧,“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
将长史打发,怀王笑意敛尽,招来暗卫,问道,
“他人来了吗?”
“到了,一盏茶功夫前到了西阁楼。”
怀王颔首,搭着暗卫的手臂,下了罗汉床,握着那两颗夜明珠,迈着沉稳的步伐往西阁楼去。
这是一间小阁楼,两层高,攒尖顶,装饰并不十分华丽,却是怀王府最隐秘之地,四周环以葱茏树木,无数暗卫藏在树梢,拱卫阁楼,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而此处有一密道,直通府外某处不起眼的庭院,那人便是打密道进的王府。
怀王由人伺候跨进屋内,推开暗卫的手,独自上了楼,先往南面阁楼瞥了一眼不见人影,寻了一圈,最后在西面退室瞧见了那人。
只见他罩着一身黑衫,头戴兜帽,整张脸隐在暗处,辨不清轮廓,听见怀王脚步,他头也未抬,漫不经心将倒好的茶,推过去,语含不满,“不是说好,再也不见吗?”
怀王来到他对面落座,对着他丝毫不摆王爷架子,无奈道,“先生莫恼,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陛下越来越看重朱成毓,且李襄的案子也进展极快,那裴越是何人,先生当清楚明白,再坐视他查下去,我与先生恐均倾覆。”
“王爷少吓唬我,”对面那黑衫人,语气不疾不徐,身上很有一股处变不惊的气度,好似天塌下来,也挨不着他分毫,“当年的事在下只是牵个线,终究是王爷和他自个儿做的主,我早将自己摘干净,王爷不必拿当年的事来压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怀王忙否认,便是对着皇帝也没这般小心翼翼,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来求助先生,总归您也不愿看着我倒台不是?”
那黑衫人心想,怀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倒台也不要紧,不过眼下着实不能让裴越查下去,旧案翻出来,对他确实没好处。
见怀王放下身段哀求,他语气也转缓,“放心,我早已替你布下一招险棋,如今是时候给他们一些教训。”
怀王神色一亮,双掌抚起,大喜过望,“我就知道先生出山,必是马到成功,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黑衫人掀起眼帘,淡淡瞅着他,“他们不是一直盯着吹哨人不放么,那便是我的棋子,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一定盼着从吹哨人身上顺藤摸瓜查到我乃至怀王你,既如此,我便给他们设个生死局。”
语气平静,杀气磅礴。
怀王从他冷淡的眸子里,嗅出几分嗜血的兴奋,“那本王静候先生佳音。”

黑衫人没把他的恭维当回事, 反而是抚眉沉思,
“自从使臣进京,李襄的案子便是风起云涌, 紧接着恒王落马,到肃州军终于被正名, 再到七皇子出囹圄, 如此种种,堪称势如破竹,这背后若无人推波助澜, 我是不信的,这个人我负责帮着怀王殿下找出来,我也会想法子遏制裴越查案的步伐, 但此案关键, 在于灭口, 王爷是聪明人,难不成还要我来教您如何行事?”
不等黑衫人说完,怀王急得摊手, 深以为然道,“可不是?本王一直在想法子弄死李襄, 可惜他如今被父皇关进锦衣卫, 那牢狱层层石门, 一口风都透不进去, 我想了许多辙,都没得手。”
“就说那高旭,我已着人悄悄联络了他好几回,他硬是当个睁眼瞎,不予理会, 我有什么法子?”
黑衫人似乎不满怀王那点本事,斥了一声,“没法子不会想法子?拉拢住高旭,弄死李襄,你便高枕无忧了,只要李襄不被翻案,有一个叛国的舅舅在,七皇子能登大位?”
“是是是,先生言之有理,这不昨个我想了法子,着人给高旭老宅送了好些东西去,想必快有回应了。”
黑衫人放心下来,却还是着重点了一句,“尽快将高旭争取过来,确保万无一失。”
“先生放心,眼下裴越的案子越查越深,高旭保不准比我还不安,他撑不了多久。”
怀王所料不差,几箱珠宝往高旭老宅一送,高旭这一夜收到消息,火急火燎给怀王回信,最终二人于翌日,约至南城一栋偏僻的宅院相见。
彼时,时值正午,艳阳高照,水面浮起一层耀眼的光斑,水波一兴,那层光斑顷刻散成碎金,怀王头戴一顶棕色蓑帽,悠然坐在池塘边垂钓,一身灰袍,腰间未悬玉佩,只挂着一只竹笛,俨然一山野道人。
高旭也乔装打扮一番,蓄了一脸络腮胡子,对着岸边之人大步走来。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坡地,两侧均堆着高高的芦苇,二人坐于小锦杌上,身影隐在芦苇中,一旦隔得远,便什么也瞧不见。
怀王保持着垂钓的姿势不动,高旭却面朝他坐着,急赤白脸地怨了他一句,“殿下这是做什么?竟然着人往臣老宅送金银珠宝,这要是被人发觉,臣脑袋就不保了。”
怀王扯了扯鱼竿上那条鱼线,不动声色笑道,“若非如此,如何能逼得高大人现身呢?”
高旭当然知道怀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实在不想被怀王拖下水,找借口解释道,“并非臣不给殿下面子,实在是近来陛下盯我盯得极紧,您知道的,锦衣卫同知姚鹤便是陛下心腹,我走到哪,他跟到哪,我在锦衣卫也是步履维艰,不敢有半点异动。”
对于高旭这番吐苦水,怀王是丝毫不为所动,目视前方,语气极为冷淡,“高大人大祸临头了,尚浑然不觉?”
高旭只当怀王吓唬自己,面不改色道,“殿下说笑,臣本本分分替陛下当差,何来祸事?”
怀王闻言这才终于侧过眸,看起来温厚的眼神却暗藏锋芒,“陛下将李襄的案子交给裴越,一旦翻案,高指挥使猜一猜,第一个被撸下马的是谁?”
高旭不接他的茬,面庞往河面偏了偏,神色依旧泰然,“没错,案子是交给了都察院,不过这么长时日过去了,他们不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我当年一未作假,二无错漏,人证物证俱全,任何人在我当时的境地,均会做出叛国的论断,我无错,不怕人查。”
更何况,当时便是他雷厉风行断了李襄之案,给了陛下契机收整边军,在陛下那儿,他是功臣。
怀王耐心听完他这席话,问道,“高指挥使对着李襄一案,这么有信心?”
高旭坦然迎视他,“我问心无愧。”
与皇子勾结,可是犯了皇帝大忌。
高旭能混到锦衣卫都指挥使这样的高位,绝对不愚蠢,他很擅长权衡利弊,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怀王闻言将手中鱼竿搁下,面朝他,缓缓深笑,“若本王告诉高指挥使,这案子有毛病呢。”
高旭神情僵在脸上,狐疑地瞅着他,“殿下什么意思?”
怀王微抬下颌,目光逼人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意思是李襄是被冤枉的。”
也就是说高旭断错了案,一句话把高旭内心的侥幸给堵死。
他脸色一变,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下意识握紧,瞳仁猛地缩起,对着怀王充满了戒备。
怀王眼神瞟过他那揪紧的双拳,将他神情收在眼底,肆意地笑了笑,“怎么,高指挥使这是欲将本王抓获,送去父皇那儿交差?”
怀王猜得没错,方才高旭脑海确实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
真如怀王所说,怀王对于李襄叛国一案动了手脚,那他此番抓住怀王,向陛下投诚,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你没有证据怎么送?构陷皇子是何罪名,高大人该明白。”
怀王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不仅丝毫不为自己安危担忧,反而失望地叹了一声,“本王以为高指挥使侍奉陛下多年,也该有长进,没成想,被高官厚禄蒙了心眼,看不透眼下这朝局。”
“我问你,即便今日,你抓了我,过了陛下这关,来日老七登基,有你好果子吃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煌煌烈日下的高旭渗出一脑门冷汗来。
是他亲手给七皇子嫡亲的舅舅安上了叛国的罪名,以七皇子那眼里揉不得沙的性子,将来能放过他?
一旦李襄翻案,他是断没有好下场,而投靠怀王,还有一线机会。
高旭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眼下是再也无反驳的底气。
怀王静静看着他,给他时间反应。
高旭是个聪明人,在一瞬间权衡出利弊,连忙滑下锦杌,单膝着地,抱拳与怀王行礼,“先前是臣糊涂,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王爷,望您莫要计较,打此刻起,臣投效王爷,任凭王爷差遣。”
怀王也立即变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连忙扶起他,温声道,“有高指挥使襄助,本王如虎添翼。”
二人一时主臣相惜,一见如故,仿佛方才那番机锋从未存在过。
怀王拉着他一面往身后的水榭去,一面问他,“此时李襄身旁守着几人?”
高旭回道,“两名黑龙卫十二时辰寸步不离,此外,每日太医会来看上一眼,给他把脉,亲自熬了药送来给他喝。”
“他的饮食过不过你之手?”
高旭苦笑,“每日三顿均由公厨一道送来,过我的手,但没有下毒的机会,从进牢狱大门,至最后喂入李襄嘴中,要被三人轮番试吃,这里头有我的人,也有姚鹤的人,一旦下毒,会被立马发现。”
怀王闻言皱眉,不知锦衣卫内部防备如此森严,难怪皇帝要把李襄放进去。
“那以高大人之见,有什么神不知觉不觉的法子,弄死他?”
高旭沉吟片刻,道,“您别急,左右人还在臣手中,臣定想个万全的法子,做得不着痕迹。”
皇帝圣旨摆在那,他总不能明目张胆弄死李襄,投靠怀王的前提是,不能将命搭进去,他得想法子全身而退。
于怀王而言,只要能弄死李襄,损失一个高旭算什么,可惜高旭不可能为了他飞蛾扑火。
怀王好性儿拍了拍他肩,
“无妨,他现在开不了口,咱们还有时间。”

甲辰四月十八, 天晴,宜纳彩,成婚, 出行。
自梁侯请求圣上赐婚后,梁谢二家看好吉日, 商议定在今日纳彩。
因着当年将谢茹韵定给李蔺昭, 害谢茹韵婚事耽搁,帝后心存愧意,这一回宫里赏赐十分丰厚, 清晨客人还未到,宫里的内监前来宣旨,赏赐几乎派满了前厅, 谢氏夫妇感激涕零, 对着北面叩谢天恩。
同一时刻的梁府亦是张灯结彩。
这大致是梁鹤与此生最快活的一日。
昨夜兴奋地一宿难眠, 今日天还没亮,他便早早叫起随侍伺候他梳洗拾掇。
虽不是迎亲的正日子,纳彩之日也该穿得郑重, 为了给他大婚挣体面,前不久父侯给他求了个荫官, 如今他也是武都卫的一个校尉, 有了正经的官身, 武门中的勋贵子弟均以入禁卫军为荣, 打今日起,他不再是上京城的纨绔子弟,而是一员保家卫国戍卫皇城的禁军。
今日,他便穿上了皇帝赐给他的武官朝服。
这身武服品阶并不高,正六品彪纹补子大襟斜领麒麟青袍, 前襟腰下的满裥,并左右肋下的两摆处均绣有麒麟纹样,无不彰显大晋官员的庄重气度,梁鹤与品阶不高,平日没有上朝的资格,是以这样一身也就重大场合能穿。
两名随侍仔仔细细替他穿戴上,梁鹤与往窗下铜镜里瞅了一眼,这一身穿在身上,褪去了平日浪荡不羁的贵公子模样,不声不响地显露出一股雍容英华的矜贵气度来。
梁鹤与很满意,大步往上房去给父母请安。
梁夫人和梁侯已在上房的明间候着他,甫一瞧见晨光里行来一挺拔俊秀的男儿,侯夫人险些迷了眼,指着儿子与梁侯道,“哟,梁缙中,你瞧瞧,这是你儿子吗,我怎生认不出来了?”
梁侯看着朝气蓬勃的儿子,也露出欣慰的笑,“是不错。”
“爹,娘!”
远远地梁鹤与高声唤了二老一声,大步跨入门庭,正正经经朝二人行了一礼,“孩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我儿,快上前来,给娘好好瞧瞧。”梁夫人迫不及待起身朝他招手。
梁鹤与笑着过来,梁夫人揽着他,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喜得见牙不见眼,“真真好看,这段时日跟着长孙习武,身子骨也健朗许多,瞧着很有英武之气。”
儿子在娘眼里怎么着都是最好的,梁鹤与对于母亲的赞美其实已习以为常,反倒是更在意父亲的态度,他张开双臂问梁侯,“爹爹,您觉得如何?”
初夏的晨阳绵长而细腻,静静打在梁侯那张沉稳深邃的面孔,衬得他像一座笼罩在晨雾中的山岳,这一回梁侯不吝夸道,“我儿很有长进,已有武将风采。”
梁缙中素来惜字如金,难得今日夸了这么一句,梁鹤与不大好意思,他爹爹可不是一般人物,当年论功夫远在北定侯李襄之上,只是名气不如人家罢了,能被他夸,梁鹤与的自信又添了几成。
拍了拍胸脯道,“爹,娘,我先去,二老随后来。”
眼看他拔腿就走,梁夫人哭笑不得,“你急什么,聘礼方才装车,好歹用了早膳再去。”
梁鹤与一面摆手,一面往外走,“哎哟,不吃了,车上再吃。”
言罢跨出门槛,立在台前,高声问廊子上候着的随侍,“老许,西风烈买好没?”
一二十出头的随侍抱着一坛酒屁颠屁颠迎过来,“在这呢,在这呢。”
梁夫人以为他大清早的要喝酒,急得追至门口,“纳彩的酒已装箱,你何故再抱一坛?莫不是要喝酒?今日是大喜之日,不许喝得醉醺醺的,去亲家丢人。”
梁鹤与示意老许跟着自己走,回眸笑着与梁夫人解释,“母亲误会了,我今日这酒是给裴家那位少夫人准备的谢媒酒,年前我陪着谢二去祭拜李蔺昭,少夫人替我说了好话,我心里感激,今日纳彩,我少不得备一壶她喜爱的西风烈,敬她一盏,方算不失礼。”
梁夫人闻言放心下来,“好,那你去吧。”
目送儿子走远,梁夫人回过身,打算催丈夫快些出发,冷不丁瞧见丈夫盯着儿子离去的方向出神,梁夫人拉了他一把,“还杵这作甚,快些进屋换衣裳,媒人已侯在倒座房,咱们快些跟去,省得这小子单枪匹马进了谢府大门,旁人只当他入赘去了呢。”
梁侯回过神,略笑了笑,跟着她进了屋。
梁侯不惯叫女婢伺候,身旁也从无通房妾室,娶了梁夫人这么多年,从不舍得她早起伺候他,每日穿戴均是亲力亲为,今日亦是如此,出来时,侯夫人尚在梳妆描眉,梁侯耐心坐在一侧等她,眼神盯着夫人一刻不移。
虽说梁夫人已习惯丈夫心里眼里皆是她,被他这么看着,多少有些脸红,身旁一堆仆妇在场,为免尴尬,梁夫人隔着铜镜与他话闲。
“你说往后我这性子是不是得收敛一些?”
梁侯盯着她侧脸,不解问,“为何?”语气甚至微微有一丝不快。
梁夫人晓得他护短,耐心解释给他听,“那谢二可是谢家的宝贝疙瘩,头上一个儿子,底下一个儿子,独独中间得了这么个娇娇女,夫妇俩爱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要嫁入梁府来,我定也要将她当女儿疼,方对得住亲家不是?”
梁侯闻言面上并无明显波动,“咱们不给她立规矩,也不约束她言行,好吃好喝养着便成,你身为婆母,万不能在儿媳妇面前伏低做小。”
梁夫人晓得丈夫一贯护着她,见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失笑道,“我怎么可能伏低做小,我也就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旁人家怎么养女儿,我们家怎么待儿媳。”
梁夫人没过门前,婆母便去世了,她没受过婆母蹉跎,自嫁给梁缙中,双手不沾阳春水,府上别说通房妾室,就是一个貌美的丫鬟都没有,只要她在的地儿,梁缙中眼里没有旁人。
头胎便得了个儿子,因着生产艰难,往后梁缙中不许她再生,暗地里服用了避子药,是以她这辈子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头。
她没吃的苦,也不能叫谢茹韵吃。
梁夫人如是想。
男才女貌,门当户对,这一门婚事满城看好。
今日虽不是大宴,谢府姻亲邻里也均来喝一口贺酒。
明怡也在受邀之列,青禾与谢茹韵也有交情,故而今日也托请了两名江湖朋友盯怀王府,自个跟着明怡赴宴。
聘礼无疑十分丰厚,两家长辈也很通情达理,坐在前厅商议亲迎诸事。
晚辈们却往谢府东面一个空院子来,自谢茹韵爱上打马球,谢礼便将两个空院子夷平,给她圈出一个小小的讲武场,偶尔谢茹韵会在此骑马习射,今日长孙陵非要将梁鹤与拉到院中,叫谢茹韵检验他授徒的成效。
谢茹韵招呼明怡和裴萱坐在横厅处的长榻,吩咐下人摆上瓜果点心,就看着长孙陵和梁鹤与闹腾,也有谢家及交好的几位公子在场,大家都在起哄,撺掇着梁鹤与与长孙陵打一架,以检验是否出师。
谢大公子便笑了,“罢了,他俩不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未来妹夫铁定打不过长孙陵。”
长孙陵明面上的师傅是李襄,梁鹤与的师傅是长孙陵,谢大公子一句话把妹夫和长孙陵都给埋汰了。
谢三也上前附和一句,拍着自己胸脯,“与我打,只要妹夫打过我,就算他出师了。”
谁人不知谢三只会舞文弄墨,拳脚功夫连妹妹都比不上,梁鹤与哪怕不习武,也能打过谢三。
长孙陵气笑了,抬起脚踢中谢三的腹部,“你滚一边去!”
谢三被他一脚擂去了地上,吃了一口灰,指着他笑骂道,“今个是我姐姐的好日子,我不与你计较,改日我招呼几人,打你个落花流水。”
“你不用跟我打,赢了我徒弟,算我输。”
众人笑作一团,纷纷指着谢大和谢三,笑话梁鹤与,
“世子爷,瞧见没,你这两位内舅可不是好相与的,你今日不拿出一点本事来,我怕你来日迎亲进不来门。”
梁鹤与不理会众人的玩笑话,正儿八经抡起一把重达一百斤的长矛,于庭院正中飞舞,长矛冷不丁刺出,有猛虎下山之势。
明怡定睛看了一会儿,啧啧称赞,“还不错,短短四月有这般长进,可见是吃了苦的。”
谢茹韵脸上也有光,“我看着也像那么回事。”
明怡觉着她眼界过于高了些,“何止像那么回事,新兵到他这个地步,是可以上战场的。”
她一说完,谢茹韵和裴萱同时看过来,
“明怡,你怎么知道这些?”
谢茹韵尚能猜到她在肃州见过世面,裴萱是一无所知。
明怡浑不在意笑道,“我潭州老家隔壁,就有两兄弟从过军,时常听他们提起军营的规矩。”
裴萱多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场上的梁鹤与表演完一番长矛刺空后,又骑马当庭射箭,十发十中,惹得满堂喝彩,众人这才对着他刮目相看。
“不愧是将门之后。”
长孙陵抱臂立在一旁,满脸的与有荣焉,甚至还偷偷瞄了一眼明怡,大抵有讨夸的意思,明怡扶着茶盏笑而不语,倒是青禾狠狠剜了长孙陵一眼,好似在说,这点本事也好意思拿到师父跟前显摆?
长孙陵心想,他和梁鹤与的本事可万不能跟莲花门比。
不过长孙陵也不服气,最后当真提枪上阵,与梁鹤与交手一番,梁鹤与硬生生扛了他五十招方落败。
青禾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不一会,二管家过来催大家用膳,谢家两位公子招呼众人陆续离开,横厅这边只剩明怡和谢茹韵等人。
梁鹤与擦了一把汗过来,殷切地问谢茹韵,“谢二,怎么样?”
谢茹韵看得出来他这四月吃了很多苦,连肌肤也黑了一层,“你这段时日真的是风雨无阻去长孙家习练?”
长孙陵替他说好话,“可不是?有时我睡着没起,他人便来了。”说着眼神看向一侧的明怡,“连带我最近也跟着长进不少。”
梁鹤与目光顺着长孙陵落到明怡身上,想起那坛酒,招呼随侍上前,从随侍手中将那坛酒递给明怡,“少夫人,这是我的谢媒酒,还请少夫人笑纳。”
独属于西风烈那股霸道的醇香沿着酒塞边窜出,谢茹韵闻出味后,连忙将那坛酒抢在怀里,“不能叫仪仪独吞,咱们吃完这茬,换个地儿再吃个痛快?”
“这主意好。”长孙陵十分赞成,朝谢茹韵和梁鹤与拱手道,“为贺两位定亲,我做东,待会咱们移驾红鹤楼吃酒,今夜不醉不归。”
“好一个不醉不归!”梁鹤与高扬胳膊,“我去。”
谢茹韵也腾生几分跃跃欲试的心思,看向明怡,柔声劝她,“仪仪,一块去,好不好?”
明怡看着她怀里那坛酒,肉疼地啧啧几声,“你都把我的酒抱走了,我能不去?不过,我得先去一趟胭脂巷,晚一些时辰再来。”
下午申时初刻,刑部即将释放吹哨的八名疑犯,她得亲自去认一认人。
“行,咱们先过去等你。”
似想起什么,谢茹韵交待自己的女婢,“对了,如画,你赶紧去东华门,托人给七公主捎个口信,请殿下来红鹤楼吃酒。”说完,将那坛酒重新交给梁鹤与的随侍抱着,一行人折返花厅吃席。
宴后,谢茹韵等人与长辈告罪,前往正阳门外的红鹤楼,明怡带着青禾上马往刑部所在的胭脂巷赶去。
胭脂巷幽深蜿蜒,南接宣武门大街,于半路西折了一小段,继续往北一路延伸至三法司衙门外。两侧均是杂乱的民居,巷口窄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明怡师徒二人纵马从宣武门大街驰进巷口,两骑并辔,一路迎风往北疾奔,眼看即将抵达半路那道折口,前方是一堵青墙,明怡抬目,视线定在那墙垛之上,凭着多年跃马江湖的经验,她断出此地是一绝佳埋伏之地。
巷道静得出奇,唯有清脆的马蹄声随着风声赫猎。
午后的日头正旺,细汗从脑门滑入眼角,眼神迷离的那一瞬,耳郭微动,只听见一道极细微的破空声刺来,紧接着一只箭矢飞快地从前方横过,惊得马儿猛地止步,马蹄高高腾起,往后退跃,身侧青禾的马受此牵连,也被迫往巷墙偏去。
好在二人身经百战,也均是御马高手,没被马儿巅下,很快稳住步伐。
可惜无济于事,不过一息功夫,漫天的箭矢又快又密地朝二人罩来,既堵了二人前路,也截了二人后路。
霎时,寂静的巷道刀光如水。
青禾身如鬼魅般掠至墙下,袖下绳索窜出,飞快将马背上的明怡给捎下,让其躲在自己身后,随后她舞链如花,在烈阳下织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银网,只听见密集的铛铛声,两侧漫射过来的箭矢纷纷被她格挡回去。
她极其凶辣地横扫一鞭,箭矢精准无比地循着来处回弹,墙内几排弩箭手应声而倒。
明怡一直没出手,被青禾护在角落,冷静地观察四周局势。
这些弩箭手,各个出手不凡,且训练有素。
明显来自军方。
一波击退,又一波涌现,箭矢越来越密集,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借着箭雨的掩护,没有丝毫预兆从某一处昏暗的屋檐下照着明怡面门刺来。
携着千钧之力,来势汹汹,如同夜枭一般凶狠地扑向它的猎物。
这是一支何其霸道的箭矢,快到一瞬便能洞穿人的脑门,以至身后整堵巷墙。
明怡漠然不动,眼神紧盯逼近的箭矢,掌心已在蓄力,就在箭矢逼近她那一瞬,青禾的银鞭及时地扑过来,赶在箭矢没入明怡身子前,将其弹开,紧接着,锁链裹住明怡,携着她一个纵身起落,往东北方向窜去。
掠至一处庭院落地,青禾立即松开明怡,急得问她,“您方才为何不动手?”
“他在试探……明怡眼神盯着空气里翻腾的灰尘,脸色静得出奇。
显然那个潜伏在暗处的黑手,对她的身份已有所猜疑,意图猎杀她,并用一支冷箭逼她出手。
知道她走胭脂巷的人没几个,方才身旁就长孙陵,谢茹韵和梁鹤与三人,此外就是谢茹韵贴身女婢并梁鹤与那位抱酒的随侍。
应该不是梁鹤与,但他身旁那随侍是谁的人,就不好说了。
“我也在试探他。”
经过这段时日的探查,她对幕后人已有几分猜测,今日这一试,果然试出真章。
青禾咽不下这口气,转身便要走,“我去杀了他们!”
“等等,还不能杀。”明怡拉住她,面色冷静道,“待我做完一桩事,再杀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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