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我神合貌离by此年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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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高兴的。”上官栩抢先道,不让他把后面半截猜测说出来,“徐卿如今身体大好,那你我共事的时间便会更长,我自然是高兴的。”
她踮脚揽住他的颈,在温香软玉中不经意地强调二人之间的关系。
徐卿安仰着唇无声地笑,双眸盯着她,手也慢慢攀上她的手臂。
可他话中担忧道:“是么?真的能更长么?”他叹,“娘娘刚才问的能够拖延上官大人当下之事的案子……臣手中确实是有,只是……”
“只是什么?”一说到上官栎的事,上官栩便不觉急切起来。
徐卿安晦暗的眸中别有意味:“只是那一东西一旦拿出去,臣恐怕就真的是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那时臣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然么?”
他话虽未说明,但上官栩却明白他的意思。
二人自联手谋事以来,诸多事情都是在背地行事,如薛弘之事借的是幽州赈灾和京城士子百姓的名头,江南水运看起来也只是几大船商贪多必失,更不用说二人还做了手脚,把线索引向了薛弘旧部。
也就是说,徐卿安虽和上官栩结了盟,但其实二人关系在明面上也不过是普通的君臣关系,至多是徐卿安因此前的上元夜游船一案与上官栩多有交涉,但也未曾有明显的站队倾向,而如今,若他把那能拖延上官栎之事的案子拿了出去,那么便是他立场的明显表态了。
且上官栎的事来得及、来得猛,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背后有人刻意运作所致,然而敢动当今国舅的举朝上下也只有一人了,故徐卿安若在这事上为上官栎出头那么就是把自己放到了苏望的对立面,这是表态,亦是挑衅,便难保会被报复。
当下,徐卿安在上官栩面前刻意提出这事,上官栩再不知他其中深意便着实天真甚至愚蠢
他在和她谈条件,而且他要求的还不低。
而他今日告诉她,他的先天不足得以根治,她也没必要猜测是真是假,因为他说出那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与她谈条件前表明他的态度,若她不能满足他,恐怕他不仅不会上官栎的事上帮忙还会就此倒戈直接转头苏望门下,所以他定然是将所有路径都算好了的。
而她也断然是不想他倒戈到苏望那边的。
晚风清拂,泛起一阵凉意,二人这样面对面揽抱着从旁看来竟颇有种依偎取暖的温存感。
但其实是一场暗流涌动的博弈。
可他就这样注视着她,不急着与她说话,也不急着将自己的条件提出,毕竟于此间事上,往往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谁就成了输家。
而且他也想知道,上官栎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几分重要,还是说依旧会和四年前一样,为了她的大业所有人皆可抛弃?
几息之后上官栩扬起笑,目色灵动地将他的脖颈揽得更紧:“当然了,徐卿是朝廷新贵,人人都觉得徐卿以后大有所为,徐卿又何必对自己的以后担忧呢?”
“是么?”徐卿安声音缱绻,手抚过上官栩发梢,“可是娘娘,臣虽有青云志,但也惜命得很啊。”
上官栩便知他今日是铁了心地要让她给出置换的条件了,且话至此处,他没有与她刻意打太极的话周旋,而是咬住一点不放,态度一再明朗,她便也不能再装傻了。
徐卿安将她眸中一切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自觉她已明白他的想法,便准备好好和她谈判一番,可是他刚启唇,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她先开了口。
“我知道徐卿想要什么。”
徐卿安一怔。
上官栩仰起脸,黑暗中她眸中的光依旧明亮,可也正因如此让他心中一下没了底,他似乎已经预示到她要说什么,可那样坚定的眼神,只会让他对她要说的话感到惶恐和愤怒!
果然下一刻,她揽着他的颈向他靠去,轻轻落了一吻在他的脸侧。
徐卿安又酥又麻又怒。
“其实有些事情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如今时机也算到了,那便从此事开始我们就彻底地站在一条线上吧。”她充满暗示性的话语拂在他耳边,“徐卿,从此以后,你我不只是君臣,更是……更是长安城中的那些痴缠儿女。”
她在昏暗中的目力没有他好,没有看见他当下眼底布满的猩红血丝,可是她听得见他那发颤的呼吸声。
不可抗拒的力道突然袭来,上官栩被箍着腰扣着后脑勺拉入到他的唇下。
一切突然变得不可控,他像失了魂地钳住她,如发疯般和她唇齿交缠,他带着她转动身躯将她抵在墙上。
仓皇间,肢体带动一旁的木架,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连带着上官栩的呜咽。
可他恍若未闻,只困着她狠狠地吸吮,狠狠地啮咬,就像要将她吞吃入腹般。
上官栩吃不消他的动作,被他的力道弄痛,下意识地推手抗拒,然后刚找到空隙偏过头,方才缓了一口气却又被他捏着下巴转了回去继续承受。
侵袭的动作往下,从唇角到脖颈,一切都没了章法,他想张口,他想如野兽撕咬,在她的颈间留下痕迹,他当真是恨透了她,动作愈发激烈,角落里喘息声杂乱交错。
“娘娘?”
房中的动作骤然停下。
因方才的碰撞声将原本守在阿筝榻前的青禾吸引了过来,然她又见上官栩房中已熄了灯,便现在门外唤了声。
上官栩呼吸微喘,见正俯在她颈间的徐卿安抬眼向她看来,眼神冷冽含恨,似带着被打扰的不虞。
徐卿安看她一眼后也狠狠地望向了房门处。
投在房门上的剪影似有开门的动作。
“我没事!”上官栩压着颤抖的气息喊道,“我已经睡下了,你不必进来,阿筝今夜关键,还是先去把阿筝看顾着吧。”
“是。”青禾终是止了动作,退了回去。
见外面的人离开,徐卿安笑声复起,似压在胸腔里一般带着嘲讽:“娘娘还真是反应迅速啊,和娘娘行起这些事来可当真让臣放心好多。”
上官栩纵是因上官栎的事现下对徐卿安百般让步,但是刚才他的举动还是让她生了恼,她便没忍住抵了一句:“如若不然,徐卿是想现在就让旁人知道你我之间到底有多‘亲密’么?”
经过青禾那么一打扰中断后,徐卿安的心绪本已平静不少,只是如今又听到她说亲密二字,心中的那些愤恨又翻涌起来。
对视中,上官栩见到他眼中那些未消退的欲又有重燃之势,不免脚下发颤但也后退无路。
徐卿安笑意不明地勾了勾唇:“那好,不让旁人知晓,我们便偷摸着来。”
他又一次俯身,略过她的唇,径直拢去颈下,上官栩被他的燥意灼烫,扬颈难耐地喘息一声,连忙往外推着他的肩。
“别、你等等……停下!”她恼怒地、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他,随后抚着胸口靠在墙上平复呼吸。
她挤出笑借口安抚道:“这里是大安国寺,这里是禅房,徐卿还是不要急在这一时吧?”
饶是已经决定走那一步,但上官栩想的还是能拖就拖,且现尚还在大安国寺内,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事,然而她只能希望眼前之人不是那般百无禁忌之人,否则之前的所有周旋恐都将白费。
好在徐卿安退后了一步,他现下虽恼虽有欲,但理智还在,他以往不信神佛但也有尊重之心。
也是经她一提醒,他才发觉刚才的自己有多失控,有多荒唐。
他笑了笑:“是,是不急在这一时。”
上官栩松一口气,而徐卿安继续道:“那些和洛州桥梁坍塌相似事,臣已整理在了折子里,娘娘现下要看一看么?”
他边说着边从怀中取了一本册子出来。
上官栩便觉得他此举是故意而为的——黑灯瞎火的她拿什么看?再把灯点上?光影一照,将房中到底有几人清清楚楚地印在窗牖上?
她耐着性子淡声道:“不用了,徐卿办事一向妥帖,我相信你。”
徐卿安低眸几许:“娘娘这样说,臣自然是高兴的,那我们便按说好的来?只是臣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娘娘解惑。”
上官栩:“何事?”
徐卿安:“臣手中的折子的确能帮上官大人拖延时间,可是真正能帮上官大人脱罪的是洛州那边的事,既如此,那边的事娘娘打算如何处理?若任由大理寺的人去查,其中没有娘娘的心腹,恐怕查不出什么有用的。”
上官栩垂眸片刻,轻声道:“折子一经发出朝堂必会哗然,而这样的大事光让大理寺来审理是不够的,届时就有理由让刑部一起加入,便不至于任由他人摆布了。”
徐卿安眸光幽深地凝视着她,他问的不是这个。
而她同样无言回望着,她也知道他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上官栎的事需要细查且受限很多,仅靠朝廷派出的大理寺或者刑部的官员是不够,必然需要其它力量帮助,上官栩自是早有安排,但她不会说出来。
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卿安眼尾染上笑:“好,娘娘有主意就好。”
离去前,他突然停下,偏转回了一点头问:“对了,娘娘之前说的儿女之事……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她没想到他会刻意问这个。
而徐卿安久不见她回答更是干脆直接整个身子转了回来,歪了歪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追问。
上官栩表面泰然笑了笑道:“这如何说得准,我都不知我何时能离开大安国寺呢。”
徐卿安遗憾道:“哦,这样……还以为娘娘一开始就想好了呢。”
他视线上移,目色无澜地落在她面上。
上官栩知他这话中别有深意,不得不道:“这种事总得挑个好日子不是?徐卿若有想法不如就由徐卿来定?”
徐卿安果然点了点头:“那臣得回去好好查查黄道吉日了。”
他最后再望她一眼,眼眸依旧深邃却意味深长。
徐卿安走后,上官栩摸黑到了座位上坐下,她兀自平息了一会儿。
今夜徐卿安带来的东西确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然而她给出的条件确也是她早就有所准备的。
有些时候先开口的人不一定就落了下风,相反主动权也很重要。
阿兄是如今世间上她唯一的亲人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他,她知道今夜来的那人最想要的是什么,然而朝堂权力,她绝不会让渡。
她心知他的野心,又忌惮他摇摆不定的态度,所以她不能任由他做大,当下苏望未除,若他势力再壮大到难受控制,岂非是前门拒狼,后门迎虎?她断不能行如此养虎为患之事,所以她率先提出了那些男女之事。
上官栩记得他曾在她面前失态的模样,所谓权.色都是他所追求的,那便先用色乱他心神。
而事实也证明她选对了,她说出那话之后他的反应虽让她吃了痛,但她心底却是窃喜的。
他有软肋她便能拿捏,至于其它的……如今境况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利用的,左右不过当被狗咬一口罢了,便是实在气不过,待来日除苏望时就连带把那人一起送下去。
想到这里上官栩终是舒了一口气,又将先前那封还未写完的信拿了出来。
她重新点上了灯,持笔将信写完,徐卿安刚才问的,她对在洛州当地查找为上官栎脱罪证据的打算,就在其中。
徐卿安回徐府时,沈恒和荀阳还在厅中等候,他诧异几息,然也不动声色地平静下来,泰然走去。
沈恒见他回来率先开口:“怎样?谈得如何?”
徐卿安先去了位置上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喉,只道:“一切按原定的计划来。”
沈恒扬眉:“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松口?”
徐卿安朝他看去,沉沉点头:“嗯,朝权上她不愿让渡。”
“那我们这样做岂不亏了!”沈恒没忍住高声道。
徐卿安轻声:“也不尽然,毕竟无论如何上官明樾都是要救的,而且此事之后她当对我更信任更依赖,如此,以后行诸多事也能更方便。”
沈恒沉默:……
心想这两样东西也未免太虚了吧。
沈恒又担忧道:“然而此事你出面之后无异于将自己直接置身于苏相面前,恐怕以后你再难蛰伏了。”
“无妨。”徐卿安平声静气道,“依照最开始的计划,江南的事情处理完之后的下一步,我也该和苏望碰上了,现如今不过稍微提前一些,没什么大碍。”
沈恒点头:“郎君有打算就好。”
“对了。”徐卿安嘱咐道,“江南那边的事情落定之后你尽快安排将东西送去平营两州,那边已有些急迫了。”
沈恒颔首:“明白。”
见二人话题暂止,在旁听了这么久的荀阳终于寻到机会开口道:“说完了?”他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瓶子放到了徐卿安面前,“我师父刚让人送来的,你的药从今日起就换成这个了。”
沈恒诧异:“郎君的毒还没解完?”
荀阳嗤:“早着呢。”
沈恒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荀阳递了个眼神过来,便又立马咽了下去。
而徐卿安拿着药瓶看了几眼,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变动,没有多问只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又见诸事议毕,他今夜也奔忙了一整晚,遂散了两人独自回了房。
待走到外面时,沈恒才将刚才咽下去的话又向荀阳问了出来:“那毒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还没解完?不是听说之前已经拔过毒了么?”
荀阳望了眼徐卿安离去的方向,瘪嘴道:“还能怎么回事,这再好的药也医不好心病啊,而心病在那儿扎着什么毒都解不了。”
沈恒轻声“啊”一声:“那会不会……?”
“难说。”荀阳轻叹,又似破罐子破摔道,“起码当下是没什么大碍,至于其他的……大不了用药吊一辈子呗。”
沈恒喉结咽了咽,目露惋惜:“哎,何苦呢。”
人家都给他念了几年经了,说不定就想着快些将他超度别成怨鬼去缠着她了。
然而这话沈恒终是没说出来,和荀阳一个叹一声地离去了。
卧房内,徐卿安没有一回来就睡下,而是细细回想着今夜和她的相处,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双手不禁握紧。
他当真是恨极了她的所为,又恨极了她的抉择。
今夜谈判分明是他占了上风,可现下他却丝毫没有愉悦之情,反而更多的是愤恨。
她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她到底想做到何种程度?从他回来后与她的步步相处,她的每一步都让他感到失措,而她提出的条件……
徐卿安一叹。
还好他当初没有顾须丰以的阻拦,执意提前下山,不然今日做她裙下之臣的又是谁呢?
翌日,刑部员外郎徐卿安上了份折子,指出当下因受雨季影响,多处地方由朝廷督造的房屋建筑、桥梁路段皆出现坍塌的情况,且其中现象与此前的洛州桥梁一事相似,不乏有比洛州桥梁修成时间还要短的建筑,故请做并案处理,即若定罪则应统一量刑。
消息一出,举朝哗然,若是统一量刑,那么上官栎该斩则其它涉事官员也因同罪论处。
此事如何使得?便是旁人不知,苏望也知道那份折子里涉及到的官员有多少是他党下的,且还并非是泛泛之辈。
同时,刑部尚书也奏请和大理寺协审此案,只求能更快查出原因。
事态发展迅速,也只能如此办。
查办期间,徐卿安去了关押上官栎的牢房。
牢门打开,只见上官栎虽一身萧索囚衣,但身姿却端正,如野原上的鹤,盘腿端坐在杂草上。
徐卿安走过去向他行了一礼:“上官大人。”
上官栎掀起眼帘,极具温泛的目光向他投去:“是刑部的徐大人啊。”
徐卿安颔首,举止间皆是敬意:“下官前来,是为洛州桥梁之事而来。”
在牢中的这两日上官栎对外面的事了解得并不及时,只道:“那案子不是由大理寺来办么?莫非如今落到了刑部?”
徐卿安耐心解释道:“不算完全交由了刑部,只是刑部参与了协理。大人可能还不知道,受雨季影响,诸地皆出现了官府督造的建筑坍塌现象,朝廷将这些案子和大人的案子一起合起来,故而刑部就参与了其中。”
上官栎垂目喃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搜集到了诸地的建筑情况……”他抬目问道,“太后娘娘现在可好?”
徐卿安知上官栎是想了解上官栩的情况,担心她为他费心太多,但又不放心他这个外臣的立场,便问得并不清晰。
徐卿安道:“大人放心,娘娘一切安好。”他停一瞬,道,“臣也谨遵娘娘嘱咐,会竭力帮大人洗刷冤屈。”
上官栎便明白了:“所以其它的那些案子都是她……”
徐卿安垂眸,并不说全道:“娘娘是费了心思。”
徐卿安以为他如此说能借他们兄妹之情让上官栎安心下来,少些焦虑,谁知见他叹了声,摇了摇头:“何苦如此。”
徐卿安诧异:“上官大人这话是何意?娘娘是在帮大人啊。”
“我知道。”上官栎轻声,“正是因此,才不值得。”
他抬起眸,眉目微扬,眼底的光颇为
酸涩:“因为我,太后娘娘不得不去与其它人周旋、抗衡,如此,岂非是让她置身险境?我身为她兄长又如何能安心?”
徐卿安道:“所以大人也知道,自己此举是被人诬陷,那为何大人此前不仅不做任何反驳,反而任由他们罗织罪名、羁押入狱?”
上官栎轻叹一声:“徐大人虽入朝堂不久,但相信以徐大人的才智不难看出这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太后娘娘是我的妹妹,有些事情我身为她的兄长自然应当替她担着。”
徐卿安凝眉:“大人的意思是说,洛州之事看似是冲您而来,但实则他们最初想拉下水的是太后娘娘?”
上官栎无言片刻,抬眼望去:“同为上官氏,又是一母同胞,何分我与她?”
他长睫微垂,叹声道:“若你后面见到她,便让她不让再为我费神了吧,让她自己好好的就行。”
徐卿安听出上官栎是想以自己的身躯挡下冲向上官栩的祸事,可是他对上官栎的态度不以为然道:“上官大人既也说你们是一母同胞,那大人便也清楚你们是这世间上彼此唯一的血亲。”
“您是太后娘娘的兄长,下官虽入朝年限尚浅,但却也知道大人为娘娘做出的诸多牺牲,就比如,大人曾是满朝文武公认的年轻一代的翘楚,被视作是未来宰相之材,然而就在仕途亨通、扶摇直上之际,大人却在娘娘成为太后之后,便辞任刑部侍郎之位,退居秘书省。众人都知道,大人此举不想让娘娘,不想让上官家背上外戚专政的骂名。”
“而时至如今,大人依旧在为娘娘考虑,想以己之身为娘娘挡下其他势力倾轧而来的暗箭,可是大人,您既在为娘娘考虑,那您可曾想过娘娘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她到底是只想明哲保身,还是想求的是亲人安康?”
上官栎向徐卿安看去,只见他微一轻叹,向前走来,半蹲在了身前。
徐卿安抬眼看他:“您是她的兄长,她也是您的妹妹,您想护她无恙,同样的,她也想保您无虞,这些年来你们相互扶持,是彼此间情感强力的支柱,饶是如此大人也觉得娘娘应该独善其身么?”
上官栎眸光闪烁,眉目间隐约带上了痛意和纠结。
徐卿安只当他是因他的话而使情绪起了波动,便道:“其实不管是于太后娘娘也好,还是于朝堂社稷也罢,上官大人此前退离中枢就已是国朝损失,而大人少年时就一腔热血,想为家国,想护至亲,可大人先是摒弃了自己的理想,于自己留了遗憾,而如今也要对娘娘留下了遗憾么?”
上官栎撇开头,闭上眼,神情似更为难忍地哑声:“你别说了。”
徐卿安垂眸:“是下官将话说重了。”
片刻后,上官栎才重新开口道:“可我退离中枢多年,如今又在狱中,纵是我想替她分担点什么也无能为力。”
徐卿安宽慰:“大人将自己照顾好便已足够,只是……”他忽而抬眼,眼神相较刚才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大人若能提供当年您在洛州赈灾督造桥梁时的一些细节恐会对助您脱险更好,或者,大人身边可有知晓当年内情的旧部?娘娘也好发信向他们求得线索。”
上官栎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只面如死灰道:“没有,我自去秘书省后就再未参与过前朝之事,就是以前因阿爹而对我多有追随的朝臣,后来也都去帮了娘娘做事,我已很少和他们联系了。”
“哦,是这样……”徐卿安若有若无地回应道。
他再问:“那大人可有朝廷以外其他能帮上忙的人?这次的事情若只让朝官出手,恐多有掣肘,想来若有江湖人帮忙便会方便很多。”
上官栎依旧说没有。
徐卿安便不再问了,他只对他道:“便委屈大人在牢中暂住几日,外面的事就由下官来做吧,但再此期间,还望大人照料好自己。”
平安度过三夜,阿筝总算度过危险期,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上官栩端着汤药亲自照料她。
她当下身子虚弱,上官栩便也并不着急问她之前到底发生什么。
上官栩让她靠在她的怀里,一手端着盛着药汤的瓷碗,一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到她的唇边。
“姚筝……”
怀中的人突然说了话,声音虚弱微小。
“什么?”上官栩手中的动作停下,俯眼看向怀中之人。
阿筝撑着腹腔,挤出几个字:“我叫姚筝。”
上官栩目露惊愕:“你……想起来了?”
徐卿安出了牢房,到了大狱外面,远处,苏尚正向这边而来。
他瞧见一眼,一如平常般直接往前去。
“徐大人。”
“苏大人。”
二人路线相交时,是苏尚先开的口,但徐卿安仍抬手行了下官之礼。
苏尚:“徐大人这是刚见完上官兄?”
徐大人微笑:“是和上官大人说了几句话,苏大人也是来见他的?”
苏尚丝毫不掩饰道:“对啊,我虽任职礼部,案子上的事管不了,但上官兄却是我的姐夫,自然就应该来关心一二了,也幸好担了个侍郎之位,一路过来倒是方便。”
苏尚任正四品上四品侍郎之职,徐卿安任从六品下员外郎之职。
徐卿安点头:“是啊,上官大人身陷囹圄,难免心绪不佳,有苏大人相伴说说话想来他期间心情也会好一些,至于帮上官大人脱困的事就由下官这样的专门司职的人来做吧。”他强调道,“牢中湿寒,不适合居住,下官一定,让苏大人和上官大人在府中重聚。”
官阶高有什么用,还得帮得上忙才行。
苏尚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强笑道:“好啊,那我就静候徐大人的佳音了。”
徐卿安来时骑的马,回府路上,他不似刚才与苏尚那般跳脱,而是坐于马背上,兀自出着神。
上官栎说自他退离中枢后便不再涉前朝事,就是以前跟随他的人就慢慢转移到了上官栩的手下,那么也就是说之前沈恒在江南查出的上官栩手下的军方势力上官栎也不清楚。
那这势力到底是从何而来?而且安北都护府已是边军啊,就是当年上官适在世时上官家都不曾与其有来往,她又是如何结识?
还有那夜他寻她时,他分明见她在案前写着信件,但却在发现他之后立马停了笔还吹了灯,分明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曾问她洛州当地的事如何处理,可她装做没听懂他的意思含糊地搪塞了过去,现在想来,也许她真正的打算就是在那封她没写完的信件中。
遛马街头,不知不觉间,远处一高耸地建筑进入余光之中。
徐卿安抬眼凝眸望去。
那是大安国寺的塔楼。
大安国寺内,上官栩刚扶着阿筝躺下。
阿筝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现在纵然脱险但也依旧没什么精神,刚才那话之后,上官栩不过问了两个问题便不忍再扰她,让她先歇下了。
阿筝依旧没有回想起以前的事,她说她叫姚筝也是因之前那个船商这样叫过她,她告诉上官栩,那个船商不仅认识她,还认识她的父母。
包括她的身上的伤也是因他所致。
那夜她被十余人围剿,若非夜间光线不好,城外多树木,她可能就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而虽说现在的信息依旧不多,然而到底知了姓氏,若以此角度去寻她身世便将范围缩小了很多。
上官栩回了她暂住的房间,细想近几日接连发生之事
阿兄、阿筝接连收到死亡威胁,那些暗箭齐刷刷地向他们射去,而又仔细一想,那些暗箭又似乎与同一人有关——苏望。
可是是何原因让他突然这样大刀阔斧地下手?
是因为江南水运?
然而她此前分明已做了掩饰,纵是苏望去查江南水运中的端倪,他也只会被她刻意潜藏下来的线索引到薛弘旧部上去,他若要报复首要想的也应是那些人啊。
上官栩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非当真是如徐卿安所提过的,不管到底是何人要对付他,当苏氏利益受到损害时,他第一想的不是□□、不是报复,而是拉着她这个最大的威胁共沉沦?
心中混作一团,上官栩闭眼深呼一口气,苏望到底是怎么想的目前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当是阿兄和阿筝的事。
入夜,上官栩没有留侍女在房外听候,只吹了灯便静坐在房中的桌案前。
“娘娘是在等我?”
终于,窗外传来熟悉的人声。
上官栩知道他今夜要来。
她起身,向窗外看去,这一次他没有将身子藏在墙后,而是完全站在窗前,手按在窗条上,直面她说话。
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整个人大体的轮廓还是能够在昏暗中显现,上官栩发现除身姿外,他今夜还有很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