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我神合貌离by此年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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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臣就已回过娘娘臣为何要不辞而别,就是因为臣觉得自己狼狈不堪,无颜见人,可是娘娘却偏偏就要把臣的伤口剖给他人看。难道臣在娘娘的眼中就那般下贱么?难道娘娘就非要这样折辱臣么!”
上首位置和徐卿安原本所坐的地方相隔并不远,他再度跨步,便是完全将上官栩罩在身下。
上官栩不得不仰望他。
而他蒙着眼,又相较于上官栩处在高处,便只俊朗的面部下轮廓和高耸的鼻梁落入上官栩的视线中,如此一股不算浓烈但亦不容忽视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上官栩跟着一下站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反应,更因他的话而触动,莫非他当真觉得她此举是把他的尊严碾于脚下?
上官栩将呼吸控了控,反驳道:“我从未有你说的那样的想法,你刚情况危急,在我面前吐血又晕厥,然而不过转眼功夫就不见你踪影,如此状况,我自然要多关切你一二。”
“你说我折辱你,可我折辱你有什么好处?你我如今都已共行到了这一步,我还要像对付旁人一样去对付你?那样岂非是自讨苦吃,让旁人笑话?”
徐卿安仍是不信:“娘娘说得是真的?”
“当然。”上官栩回得干脆,不过她又笑,“只是……我倒确实没有想到过,徐卿的面子竟然这么薄。”
徐卿安依旧没有表情,脸上看不出神色变化。
上官栩歪了歪头看他,轻声:“我现下可是说清楚了?”
哐当一声,桌角被撞动,上官栩被整个抱起放坐在了罗汉榻的案几上,徐卿安将手撑在她两边,倾身而下。
上官栩惊异之时,徐卿安已将脸凑到她面前,他分明看不见,可是他就是刚好能做到与她“平视”,气息缠互,鼻尖若有若无的触碰。
徐卿安轻声:“所以娘娘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关切臣是么?毕竟刺客抓到了,娘娘可以让羽林卫关押,也可以直接交由刑部,实在没必要到臣这来一趟,而阿筝娘子纵然需要当面看诊,但也可之后再择机会让她与荀大夫见面。如此看来,娘娘的三项目的中只有见臣这一项是必要在此行中达成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娘娘就这么关切臣?莫非臣刚才意乱情迷时听到的,是真真切切由娘娘说出来的话,不是臣臆想出来的?”
他意乱情迷时听到的……她爱慕他?
他似乎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格外在意,犹记得之前几次他失控都是因为男女之事上她向他表明了态度。
上官栩不由得心中冷笑,当真是爱上她了?便是如今都到了需要不断求证来满足自己的安全感和占有欲。
罢,就接着陪他演一演戏吧,毕竟上官栩现在都还想着在与他“交心”的过程中套出他的话呢。
而他久不见她回答,头侧了侧,鼻尖再次与她相擦,她躲避不及,下意识地就仰起了颈,唇又碰上了他肌肤。
冰凉一瞬。
上官栩贴着他的耳,莞尔道:“当然是真的,那时你虽因药而精神恍惚,但我却是清醒的,所以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保证是真切的。”
徐卿安哼哼笑了两声。
“真是……妙极。”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的下巴,将她头轻轻仰起。
“娘娘,您叫一下臣的字吧。”
刚才昏厥之际,他耳力还未完全散去时听见她叫了一声。他以前也曾取过字,然而他地位太尊,无人会以字称他,连她也不会。
她只会娇俏地,喜乐地,唤他景哥哥。
可是周景知死了,他的字也不能提了。
上官栩对他的要求莫名其妙,然而仍顺着他道:“徐晏容?”
“只叫字。”
“晏容……”
他轻扣住她的下巴,揽了她的脊背,将唇落了下去,转头,启唇,充满爱怜的,一点一点触碰,动作如和煦春风般,然后尝试,潺潺深入,直至纠缠难舍。
而他动作虽然温柔,但上官栩却被他禁锢得动弹不得,身子被他带得发软发热,气息灼烫,呼吸声变得愈发重。
就在上官栩被他吻得嘴唇发麻、换不过气,快要忍不住去推开他时,她感到身上被施加的力道一松。
两唇分离,喷洒的气息从鼻翼上移到了眉眼间,徐卿安往后退了一步,全身离开了她。
上官栩檀口微张,平复着呼吸,但目光却一刻不移地落在他身上。
她见他手抬起,停在了脑后。
眼前的白纱被解下,一双清冷幽晦的眸缓缓睁开,也许恢复时辰还不够
,也许方才受了伤,徐卿安眼中还布着血丝,让他一贯因笑而温和的桃花眼染上几分森寒戾气。
而他表情中也并无刚才缠绵之后缱绻,只唇角幽幽挑起一抹笑,而那笑意不达眼底,只让他现下的神情更让人看不透,更让人忐忑心悸。
可是二人就这样对视凝望着,谁也不说话。
“娘娘!”
打破沉寂的还是屋外青禾传来的喊声。
上官栩:“何事?”
她询问期间目光也一直锁定在他双眸上。
“阿筝晕过去了,没有大碍,但荀大夫建议早些回宫静养!”
上官栩闻言一下向外看去,又跳下地往门口快步去。
然而手却被拉住。
她回头。
徐卿安脸上淡淡笑意仍在,他问:“娘娘今日来,臣很高兴,只是不知娘娘这样看重臣,待大业得成之后又会如何安排臣呢?”
第51章
徐卿安那话问得突然,然而当上官栩抬眼朝他看去时却也不见他眼中有多少期冀,似乎随意的一个答案他能接受。
上官栩垂眸想了想他刚才的那问,忽而笑道:“我自然……”
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是会封你做我的宰辅的。”她抬起眼。
徐卿安长睫闪烁而语气平淡道:“能得娘娘此言,臣万幸三生,娘娘……”他压着心中的戾气回笑,“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
我都想掐死你!
“我都爱慕着您。”温雅的笑在他脸上漫开。
上官栩莞尔:“徐卿心意,我一直知晓,亦会……慷慨回应。”
话落,上官栩转回身,同时间他也松了手,袖袍划过掌心,泛起一阵刺痛。
上官栩一径往前,开了房门,而徐卿安视线下移,翻过手掌,日光照进来,掌心的那抹红痕更加明显。
上官栩快步去了府门外,到了马车旁停下。
荀阳垂手站在旁边,见她来,立马向她拱手道:“殿下。”
“怎么回事?为何晕过去了?”上官栩语速虽快,但声音还算柔和。
荀阳回道:“草民刚给阿筝娘子施了针,阿筝娘子身体上一时需要适应,又加上她重伤初愈,故而一时精力不济,暂时昏睡了过去。但殿下放心,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即可,所以草民才请青禾掌事向殿下说明要尽快回宫。”
上官栩向马车中望了一眼:“那可有其他要注意的地方?”
荀阳思忖:“或许这次施针之后这位阿筝娘子会因想起往事而出现头疼症状,到时殿下或可已按摩的方式帮她缓解就好。对了,还请殿下稍后,阿筝娘子这一阶段该用的药草民也已提前备好,草民这就去取来。”
上官栩颔首:“有劳。”
待送别太后的车马离开后,荀阳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徐卿安,见他视线还停在车队离去的方向。
荀阳见状正准备开口时,徐卿安将头转了回来。
“进去说。”
幽幽抛下一句话后,徐卿安转身进了府宅。
至前厅,徐卿安随意寻了个位置坐下。
荀阳紧随其后:“她刚才让人给你诊脉了?”
徐卿安:“嗯。”
刚才,荀阳被带到马车上为阿筝看诊时才知道原来她身边跟了一个太医,而那太医也在荀阳上去后下了马车,那时,荀阳透过窗隙看见那太医进了府,他便知道,这一切可能是早就被上官栩安排好了的。
现是一早就押着他,然后又支开他出来让太医进去,不明摆着就是要趁他不在时找借口给徐卿安看诊么。
荀阳心有余悸道:“那那大夫说什么没?”
“没说什么,号了脉就退下了。”徐卿安始终垂着眸,视线也不聚焦,似在出神。
荀阳点头:“也是,真看出什么也只会私下说,断不会当着你的面言语。”
徐卿安张开右手手掌,目光落过去:“你放心吧,应该这一次没被察觉出什么端倪。”
“我来时服了三颗缓毒丹。”他补充道。
“三颗!”荀阳震惊,一下拉过他的手放在案上,又去把他的脉。
徐卿安体内的余毒顽强,平常为了要压制它,他所服缓毒丹的药劲就猛于寻常药物,故而他所用的频率也不过三日一粒,如今一下服三粒,荀阳难免就觉得这会对他身体造成极大的影响。
徐卿安淡声:“不必担心,这法子是须大夫交给我的,他说用一次没关系,只需接下来的几日小心调养着,把那药劲散去就行了。”
荀阳:“我师父竟还给你说过这话?”
徐卿安如实道:“他临走之时,我为了预防今日这样的情况便曾多问过一句。”
见他脉象神色皆无异,荀阳放下心道:“难怪我见你掌心之中多了道伤痕,是你当时情急之下去翻药伤到的?”
徐卿安握回手:“嗯。当时一听她来我便觉得不对劲,我本想去寻你,然而又听说你已被她扣在了前厅,好在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了你师父告诉我的暂时掩盖脉象的法子,这才蒙混过去。”
那时徐卿安双眼还蒙着纱巾无法视物,所以一时不慎才被划伤了手。
荀阳轻叹:“虽然过程紧迫了些,但好在瞒了过去,而此番她虽起了疑心,但也算是亲眼验证了你的身体无碍,想来能将她的疑心打消一阵。”
徐卿安沉吟:“但愿吧,如此也不枉今日费了这番力气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
演了一出能够解释他为何要不辞而别的戏。
荀阳也不再多说,只道:“之后的事情我也帮不忙,我还是去写封信给我师父吧,问问他你那三颗药下去当真就没事?”他拍了拍头,边说边往外走,“还得想想该怎么给你调养。”
徐卿安垂眸闭上眼,心绪再次混乱。
回宫之后,上官栩留了刚才随行的太医问话。
“他的身子如何?可像是有顽疾的?”
太医恭敬回道:“回娘娘,那位徐大人的脉象是有细弦数脉之象,然而他适才经过打斗,又中了……催.情的药粉,故而气血上难免会有亏损,所以这样的脉象在当下情况来说也是正常的。至于娘娘提到的顽疾……除了脉象外,观他神色体态都不像有顽疾的症状。”
上官栩不可置信道:“一点都没有?”
太医颔首,正色肯定道:“甚至他五脏六腑之能比寻常人还要好。”
听到这里上官栩便觉得愈发不对,她道:“他曾说过,他幼时曾患先天不足之症,一直由药将养着,甚至之前还曾用人参丹那样的大补药吊命,而你却说他的五脏六腑之能比寻常人还要好?虽据他说,他近段时间找到了根治之法,然而仅这段时日不足之躯就能赶超常人身体,难道你们医道中真有这种靠后天医补的扭转之法?”
“这……”太医迟疑,并未将话说死,“人外有人,世间善医道者众多,或许真有能士能做到这一程度,也或许是臣医术不精,未能把出那位徐大人的隐疾所在之处。”
上官栩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道:“我知晓了,太医便如我之前所说,依着他的脉象给他多挑些补品过去吧,记得将样子做得像些。”
太医应是。
待太医走后,上官栩兀自思忖着他所说的话。
宫里的太医就算称不上举世无双的圣手,但其医术也能够得上当世一流四字,况且她这次叫来的还是太医院最有资历的太医,连他都没查出徐卿安以往隐疾的痕迹,那么就说明徐卿安的病极大可能存在蹊跷。
只是这倒是和上官栩原本预料得相反。她原以为他是在他不足之症是否治好一事上欺瞒了她,却到现在才知道,他或许根本就没有患上过什么不足之症。
可是他又的确在她面前狼狈地吐过两次血,且次次痛苦,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若说他第一次吐血,上官栩还能找到其中
蹊跷之处来说服自己,那么第二次她当是找不出任何理由。
首先,他们的相遇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她今日回上官府是她今日才定下的事情,他很难及时知道她的动向,而追杀他的那几人也确实是船商,不可能陪他演这样一出戏。
况且他完全没有理由在她面前刻意吐血又晕厥,他既已说过他病症已经痊愈,这样的表现除了让她怀疑他此前话中真实性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若非是他醒后又不辞而别,她最后也不会怀疑到他的病症上。
他说他直接离开是不想将自己的不堪表现在他人面前,就算如他所说,是这个理由,那太医诊出的他或许并未患过隐疾的结果又该作何解释呢?
要知道,一个健康的人若是要吐血当是要受到极大的刺激,今日他虽和人拼杀,但他并未受严重的内外伤,就算加上那催.情药的作用,当也不至于让一个健康之人,甚至是五脏六腑之能优于常人的人吐血昏厥啊。
层层细想下去,上官栩竟越来越想不通。
上官府内,上官栎洗浴更衣后坐上了床榻,苏凝从外间过来,递了一碗安神汤给他。
“这几日想来你没歇好,喝了这汤定定神。”
上官栎望向她微微一笑,接过瓷碗后道:“有劳阿凝了。”
苏凝无奈瞧他一眼,坐到他身边嗔他:“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话。”
上官栎笑了笑,赔礼道:“是我失言了。”
不过几日没相见,苏凝却清晰地察觉到了他的消瘦,纵是他现下带着笑意,想极力告诉她,他没有大碍,但也掩饰不住他面容上疲惫。
她便蓦地叹道:“这一次当真是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
“那日,你和阿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这一次他对你的事完全不管不顾?”
甚至还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苏凝没将话说完,只在心中暗暗想。
当年苏四郎的事,她亲眼见过自己父亲的狠心,然而她却没想到,他的狠心竟有一日会落在了自己的夫婿身上,而且还是毫无征兆的那种。
不,仔细回想也不是毫无征兆。
记得上官栎出事前夕,他们曾一同回过苏府,那日上官栎和苏望单独在房间叙话,却到最后二人出来时,苏望看着上官栎的眼神明显地带上了阴郁之色,而上官栎的神色也相较寻常黯淡不少。
苏凝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上官栎却牵起她的手对她笑了笑,说了句没事。
回想往事,还历历在目,苏凝更后怕不已。
上官栎察觉出她心绪不宁,放了瓷碗,揽过她的肩,柔声道:“都过去了,不必担心了。”
上官栩回宫的翌日,徐卿安遇刺的事也在朝中传开。
其实事情发生当日,徐卿安就去了京兆府,将这案子立了下来。
天子脚下,朝廷官员遭到刺杀,这当然是事关朝廷颜面的大事,京兆府当夜就派了出去搜寻凶手,只是据徐卿安说,那些人都是蒙了面的黑衣人,这才一时间难寻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案子还是要接着查下去的,且此事重大,朝会之后的内朝上,还宣了徐卿安和京兆府少尹详陈其中细节。
今日苏望犯了头疾,并未出现在朝会上,但苏家下代领袖,苏尚和苏然仍是到了场的。
殿内,徐卿安一身官袍肃立,头戴幞头,姿态端方,他无比正色地说着遇刺细节,将众臣目光都吸引过去,然而偏他那白皙俊逸的脸颊上多了一抹红痕,得见者便不觉蹙眉,在他的口述下,脑中描绘出了他遇刺时厮杀的场面。
而他那伤痕不偏不正,在上官栩端坐的那角度也能清晰地看见那抹红色随着说话动作的跳动。
苏尚抬眸,不经意地往上首位置瞧了一眼,又移回,看向了殿中说话之人。
然而他目光骤然一凝。
只因他见那人腰身上佩了往日他并未曾在那人身上见过的,香囊。
“没见到人脸,又用了弓弩,穿了黑衣,想来这是早早预谋好的事。”在徐卿安说完之后,上官栩开口道,“徐卿近日来可是得罪过什么人?”
徐卿安拱手道:“回殿下的话,臣这段时日都忙于衙门中的事,并未与朝堂之外的人有过接触,因此,臣想不到臣到底得罪了谁。”
“不过……”说着,他煞有其事地补充道,“若真将那逃在外的刺客抓到了,或许也就能解答臣到底得罪了谁这一问题了。”
他这话说得轻巧,然而话外之意却直指向了朝廷中人——近日忙于公事,只与同僚相接触,岂非就是在划定这背后想杀他之人就是朝廷里的官员。
上官栩道:“徐卿说得有理,诸多疑团恐怕只有待真凶落网之后方能解惑,如此,京兆府便要多费几分心力了,皇城之下,行刺朝廷官员,此事非同小可,定要早些给出个交代。”
京兆府少尹拱手应是。
苏然闻言轻轻哼了声。
苏尚被他声音唤回神,偏过头去看他,苏然转头与他对上一眼,然而神色一如往常,亦没有多言。
待到内朝散了之后,苏尚和苏然一同跨出殿时,苏尚才问道:“五哥刚才似乎对殿上所议之事有不同的看法?”
苏然看了看他,又抬眼看向了远处:“你知道昨日太后的车驾从上官府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去了安邑坊吗?”
“安邑坊?”
“就是那位遭到刺杀的徐大人的府宅所在地。”
苏尚神色瞬时一变:“她去他府上了?”
苏然轻叹:“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据说是替国舅感谢救命之恩去了。可是他们昨日就已见过,那遇刺之事也是在他们相见前发生的,那有什么细节是他们不能昨日谈的,非要等到在今日内朝上说?所以他们今日所说的话就是故意说给殿上之人听的。”
可是为什么呢?意义又在何处?
苏尚和苏然同时沉吟。
身后响起一阵交谈声,二人又一起回身看去。
是徐卿安正在和京兆府少尹说话。
京兆府少尹:“好,那我先将这些记录下来,期间徐大人有想补充,或者查到了有用的线索时我们再谈。”
徐卿安微笑:“有劳少尹大人了。”
出了殿门,二人拱手告辞。
苏然看着徐卿安谈笑风生的模样,蓦地想起昨日府中之事,便愈发觉得此人不识好歹,待京兆府少尹走了之后道:“徐大人。”
徐卿安停下脚步向他看去,跳眉笑了下,似这才注意到停在一旁的两人:“苏中丞,苏侍郎。”
苏然冷脸道:“我观徐大人脸上带伤,想来昨日与那些刺客惊险厮杀了一番。”
徐卿安笑了笑:“也还好,只是挂花了脸,有惊无险。”
苏然:“然而若昨日徐大人应了叔父的话在府中用晚膳,可能也就无惊亦无险了。”
留下用晚膳,就是答应了苏望的拉拢,而有了苏望的庇护,那几家船商自然也不敢再对他下手了,徐卿安如何听不懂苏然的话中之意。
徐卿安客气笑一下:“当时哪能想到这些,苏中丞也不提醒一下。”
苏然蹙眉,反驳道:“徐大人这话说得倒是奇怪,难道我就能想到这之后发生的事了,不过就是好生提醒罢了。”
徐卿安点头道:“多谢苏中丞提醒,我会注意的。”
“徐大人是双元之才,可知我大晋立国以来,也只出过两个春闱铨选在同年的双元。”
徐卿安转身欲走时,苏然蓦地说道,他停下脚步,回望回去。
苏然继续道:“一位是徐大人,另一位则是在宣宗皇帝在位年间任职过的陆姓官员,说来也巧你们二人还都在铨选后担任了监察御史一职,可是徐大人,那位的下场是罢官赐死,如今你们二人为官之路又如此相像,我曾为你的官长,见此也想忠告一句,莫要像他一样,择错了路,最后悔之晚矣。”
徐卿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说起那位,我倒是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任职御史中丞,却勾结江南世家,以权谋私,又暗通匪首,多次意图残害同僚,好在最后恶行显露,遭了个赐死的下场,所以苏中丞不必为我担心,我断不会走他那路子,倒是苏中丞,下官认为还是您要多看顾着些,您想,你们不
仅官职相同,还都和江南那边联系甚密……”
徐卿安话未说尽而意思却全都表达了出来。
苏然嘴角抽了抽。
苏尚将苏然手臂按了下,又向徐卿安笑道:“多谢徐大人好心,然而徐大人也实在多虑了,徐大人此番遇险,凶手又还不知所踪,这样的亡命之徒一计不成恐会施二计,徐大人还是在应对这些事上多费些心吧。”
徐卿安含笑回应:“好,也谢过苏侍郎的好意。”
内朝结束之后,就有宫女来向上官栩禀告阿筝那边的情况,上官栩听闻后心中一紧,立马快步赶去。
至阿筝卧房中时,只见她半躺在榻上,捏着被衾,靠着软枕,满头大汗,而神色亦在恍惚中,就似刚刚经过一场极为恐怖的梦魇般。
上官栩到她榻边坐下,投了锦帕为她擦汗:“怎么了阿筝?她们说你急着想见我。”
阿筝这才慢慢抬起眼看去,虚弱地启唇道:“我……又想起一些事了……”
上官栩凝眸,静静听着。
阿筝:“我本名叫姚筝,还有一个弟弟,然而我对他记忆并没有太多,应是还没想起来,不过我家里出事时的场景我想起来了。”
她惨白的唇无力地开合着,却又说着最刺痛人心的话:“我家不是因洛州水灾受得难,而是有人来行的灭门之举。”
上官栩霎时惊目。
她怔了片刻才道:“那你可记得是何人下的手?”
阿筝目中空泛地摇头:“全是蒙面人,一个都认不出,但是我阿爹那时说了一句。”
她慢慢移眼,对上上官栩的双眸:“他说……苏公就不能放过我们一家吗?”
那声音虽小,但话落之后却如有雷声在耳边震鸣。
上官栩眸光闪烁,拳头一下攥紧。
又是……苏望!
宫门口,徐卿安刚准备前往官署,就有内宦从宫中赶来。
“徐大人请留步!”
徐卿安应声回眸:“公公找我有事?”
“是太后娘娘……”内宦急切道,“太后娘娘身边的阿筝娘子身体出了些状况,特让奴婢来请徐大人帮忙。”
“徐大人可能让家中的神医入宫一趟?”
荀阳和太医在里间一起为阿筝诊治着,上官栩和徐卿安一起在外等候。
“你审的怎么样?”等候期间,上官栩蓦地开口问道。
徐卿安知道,她问的是那几个被抓船商家主,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她语气有些冷,亦对此事有些急迫。
徐卿安温声道:“差不多了吧,那几个人养尊处优的,稍微用点法子就基本上能招的都招了。”
上官栩冷着眸子向他看去:“是苏望让他们做的?”
若没记错,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直呼苏望的大名。
徐卿安暂时不去深究其中原因,先答道:“不是,是他们自己安排的这一切。”
“你相信?”
“当然。”
徐卿安补充道:“不过他们对我动手的理由却是有蹊跷,他们说,他们想杀我是因为得知了江南之事是由我主导的。这个理由确实可信,然而这事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其实从上官大人入狱开始,这事就透着蹊跷,最初,臣想的是江南之事上出了纰漏,让苏相那边察觉到了背后的身影,所以才对娘娘亲近之人下手以作反击和警示。”
“然而从后续江南事务的推进上来看,却又能表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我们意图。其实江南之事早在动手前,臣就与娘娘想了祸水东引的法子来避免苏相的怒火,所以按道理说,他就算要细查江南之事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端倪,更不用谈那几个船商了。”
上官栩听完接言道:“所以那几个船商得到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给他们的,而放消息的人也并无证据,他只是想找个理由激那几个船商对你动手。”
“对啊。”徐卿安叹声说,“然而这也是早有预料之事,毕竟臣已确定了自己的立场,可不就成了有些的人眼中钉、肉中刺了。”
见她装作没看见他故显在目中的无奈与戏谑,徐卿安挑了挑眉,继续道:“臣也实在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在计划未曾暴露的情况下,苏相那边还是不留余地地对娘娘下了手?莫非……”
他微微转头,抬眸向阿筝的房间瞧了一眼。
“或许与阿筝有关。”上官栩也没打算做隐瞒,她今日叫他来,本就是要说阿筝的事,“阿筝记忆恢复了些,她说当年害她全家之人是苏望。”
“是苏望派人灭了她家满门。”
徐卿安眼皮骤然掀一下。
难怪她今日态度会这样冷,毫不忌讳地在他面前直呼苏望大名。
徐卿安平声静气道:“所以,她的身份在苏相面前暴露了?而苏相又想斩草除根,这才有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先是发现该死的人没死,还被上官栩带在了身边,那么为了防止秘密外泄,苏望首要之事就是杀了阿筝,而上官栩和她相处这么久就算她并没有发现什么,但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挑衅和潜在的威胁,故而上官栩他也不会放过,只是之前他本欲对上官栩的打压算计被上官栎阻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