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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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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柔慢慢回过了神来了。
她看出来了他此刻的神智很不正常,应该恍惚间被她刺激得以为这是龙徽元年正月二十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新娶美娇娘,她葬身无边火海。
然后呢?
他现在后悔了吗?想要将她救出来是不是?
以为他们还能回到过去是不是?
观柔冷笑,心中又涌起一股几乎想要吐的感觉。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梁立烜长长呼出一口气:“你真的回到我身边了。”
说罢他就借住这个姿势揽住观柔的腰肢,埋首在她肩窝间小声饮泣,贪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是赵观柔认识梁立烜这么多年来,生平第一次看见梁立烜落泪的样子。
观柔被他抱坐在桌子上,而他站在她面前,紧紧环抱住她。
不多时,皇帝便阖上了眼睛,像是昏昏沉沉地小憩了一阵。
观柔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不过,倘若她知道梁立烜这些年来的饮食作息的话,她就会知道梁立烜今日这般轻易地被她刺激到反常是因为什么了。
自龙徽元年的正月二十日她死于火海之后,梁立烜不相信他的毕生挚爱就这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法承受住这样的痛苦和打击,一时猛吐了好几日的血,还大病了一场。
直到三四个月后才能勉强支撑着下了地,而且因为受了刺激,满头墨发也花白了一半,看上去倍加沧桑落拓。
在这之后,皇帝在处理政务之余,唯二所有的两件爱好,一个是养着他们的女儿东月,见证着东月一点一滴的成长;另一件事就是各种请术士做法招魂,期盼着还能在梦中再见自己的妻子一面。
那座瘆人而又穷尽能工巧匠心思的合璧殿,就是皇帝请术士刘天极做法所得的辉煌成果。
——当然了,这些年来,皇帝的心愿从来都没有人成功帮他实现过。
哪怕只是梦里,赵观柔也不愿再见他一面。
所以时日一长之后,皇帝的性情就越发暴虐了起来——从前他做幽州节度使、幽州侯的时候,脾气就已经很差了。何况现在做了皇帝呢。
起初刚立国的时候百事繁杂,多要依赖下面有名望的贤德大臣们分担处理,皇帝还能略收敛些,可是后来随着自己的势力越来越稳固了,皇帝的脾气也随之日渐残暴了起来,隐隐有向暴君发展的趋势。
脾性的狂暴,其实都是因为他过得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
赵观柔死去之后,他就彻彻底底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而且每次艰难入眠之后就是各种接连不断的噩梦,虽然梦不见赵观柔,可是每每梦中他总是被漫天的火海所包围着没有出路,他在火海中拼命地想要找到赵观柔,又总是找不到她……
皇帝又渐有了头疾和心绞痛之症。
每当发作之时,更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似是上天入地、生死之间都寻不出解脱的方法。
其实,他早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了,也就是在他们那还年幼的女儿东月面前,皇帝才勉强可以伪装一下所谓的“慈父”。
近来,他又十分依赖吕嫆献给他的那些丹药。
吞服下那些丹药之后,皇帝的头疾和心绞痛便不会发作得那般剧烈了。吕嫆在禁足之中为了恳求皇帝在心中稍稍平息一些对她的怒火,她所献上的那些丹药的剂量也越来越大。
皇帝服下丹药后,也能偶尔朦朦胧胧地在虚妄的梦境中窥见一些赵观柔的身影。
以及他幼年时的事。
在襁褓之中,他常常被一个胡女抱在怀中,那个胡女似乎对他充满了满腔的温柔爱意,总是唱着像轻柔的摇篮曲来哄他入眠。
而昨日,皇帝又服食了大量的丹药。
是以今日来宝庆殿给郭太后请安时,皇帝体内药性并没有完全发散出去,他的意识更不是完全的清醒。
在这种情况下,再让他看到宝庆殿里燃起的大火和那张同赵观柔一模一样、打扮得极其相似当年赵观柔的女人,他一下子就半疯不醒了。
他觉得这就是他的赵观柔。
他后悔了,后悔当年和赵观柔置气、后悔将她一个人留在那合璧殿里。
是以他就径直将这位自己亲手册封的“赵美人”带回了他的大中殿。
梁立烜伏在她肩窝处小憩,观柔也没再出声说话,一时之间殿内便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
皇帝寝宫内足足摆放了四台冰鉴,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凉意,让观柔也不由得放松了些。
适才在宝庆殿的偏殿里纵火时,她已经被闷出了一身的汗,这些日子里她更是从未感受过这般的凉爽之意,堪称人间仙境。
梁立烜也真是矫情,都当了皇帝了,过上这样四海至尊的好日子,竟然还会念着从前的过往?
他不是应该庆幸自己那般识相地死去了、没再碍着他和他新娇妻的好事吗?
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声声哀切地求着自己回来?
然而这样的姿势下,他黑白交错的发几乎就在她眼前,让观柔看得格外清楚。无关情爱,她心底还是蔓延起了一股名为感慨和凄凉的情愫。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又是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他也曾亲手呵护她多年,为何最后还是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呢?
彼此都不愉快。
大抵是命不好,从小就失了父母的缘故,观柔的父母还没来得及和唯一的宝贝女儿教过太多的道理,以至于她后来就那样轻易的被梁立烜骗了去。
年少不知事,不知做一个枭雄的妻子有多辛苦和无奈。
青梅竹马时彼此相守,自然是万般美好的时光,可是人的一生不止有少年时代,更多的是婚后的种种琐碎、算计、争吵、埋怨和彼此的付出与牺牲。
因为她不懂,这样随随便便地被梁立烜求娶了回去,所以她成了一个要谋大事的枭雄的妻子,她不能有自己任性的喜怒哀乐、不能善妒、不能不为了自己的丈夫付出、不能不识大体不顾大局……
她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
难怪那些说书故事里的才子佳人们,说书人只讲他们是如何艰难坎坷地相恋、如何历尽险阻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在一起了,却从未说过他们婚后的故事。
那才子后来也移情别恋,新纳美妾娇娘了吗?
那佳人在世俗的框框架架之下可是一个完美的贤妻,她可会人老珠黄、被丈夫厌弃?她那时又该如何自处?
假如观柔的父母还在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幽州节度使的嫡长子做妻子的。
他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会尽心尽力地为女儿安排好一生,攒够足够的银钱给女儿一辈子用,即便她一生不嫁人待在家里,父母也可以养着她快快乐乐的直到终老——连女儿的棺材都替她备齐了,什么都不用她操心。
然而她没有了父母,已经够可怜了,可梁立烜还要辜负她、欺负她。
滔天恨意并起,她抬手抚了抚鬓间的银簪,几乎就想趁着他意识不清醒的这个时候直接捅入他的心口弄死了他一了百了。
可是这个念头最终也只是想了想,观柔还是放下了手。
她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弄死梁立烜。
她心中挂念着南地江都的赵省荣夫妻,他们是她这具肉身的父母,她得为了他们考虑。
还有她的女儿,她还没有见到女儿呢。
大约一刻钟后,梁立烜就清醒了过来
他慢慢从观柔身上离开,站直了身体,眉目间还是那般的倨傲,虽然眸中仍是一片赤红,可是看上去却清醒了很多。
皇帝见赵美人在这里时似乎反而很惊讶,待自己看了看她之后,忽地大怒:“赵氏,你为何会在这里?谁放你进来的!”
赵观柔欲语还羞地拢了拢衣领,像是想要遮掩什么见不得人的痕迹似的:
“陛下……是陛下亲自抱着妾回来,要……要幸妾。”
那个“幸”字,她说地十分小声。
梁立烜更加不悦:“你满嘴里胡说些什么,孤怎么可能说要幸你!”
自有了观柔之后,他一贯为了心爱的女人守身如玉,怎么可能这般轻贱地说要去幸别的女人!
“爹爹,是赵姐姐来了吗!”
观柔嗫嚅了下唇正要解释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童的欢呼声音。
“爹爹,你上次就说带赵姐姐来陪我——”
梁立烜猛地回头喝了声:“月儿,别说了!”
这声音吓得殿外正要跑进来的女童顿时住了口,而观柔也浑身战栗了起来。
月儿、月儿、真的是东月!

第53章 他也会给别人道歉。
赵美人在大中殿这事,东月也是午休得迷迷糊糊时、听起徐棣和嬷嬷葵娘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葵娘也是照顾东月的贴身嬷嬷之一,东月幼年时还给她喂过奶的,如今她大了些,用不着吃奶了,乳母们就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看着她午睡时候不蹬被子的种种琐事。
按理来说,北地幽州长大的成年男女都没有午睡的习惯,东月也是北人所生,合该和他们一样才对。
但是薛兰信饱读医书,觉得孩童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尤其是梁立烜给女儿安排的白日活动实在是太过于丰富多彩了,日日亲手带着她识字、读书、画画、教她骑射、还时常带她出去游玩等等。
若是中午不再睡上一阵,只怕孩子累坏了,大脑也吸收不过来,个子都要不长了,所以就手把手地培养了她这个习惯,梁立烜也是赞成的。
这日徐棣眼看着皇帝陛下抱着别的女人回了大中殿,主子在里头,不论办事不办事,他都没必要进去伺候了,但是他得负责给他的主子善后。
所以他就连忙来了长乐阁,轻声对葵娘道:“等会小主子若是醒了,你自想法子带她别处去玩一阵,别让她往陛下跟前凑了。”
彼时东月正拥着被子睡得香甜,而葵娘一面看着她,一面坐在一旁忙着手里的针线活计。
葵娘连问:“这是怎得了?莫不是陛下……又去寻了外头的什么术士来招魂做法事?”
以往徐棣也会过来下达类似的命令,那个时候往往就是邺帝梁立烜在大中殿大兴做法为幽州侯夫人招魂。
但是鉴于皇帝每次招魂失败之后状若疯癫的暴怒之态,徐棣就会提前让人将东月带走,防止东月见到她父亲那般狼狈不堪、痛不欲生的样子。——可是东月还是见到过了几次。
徐棣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说话时他还凑过头去望了望榻上的东月是不是真的睡熟了:“这回来的不是什么道士、术士,也需不着了。——是陛下带赵美人入大中殿了。你说,这能让小主子看见吗?”
葵娘被惊地过了好一阵才堪堪开口:“赵美人?不就是那个……那个说是很像从前赵夫人的南地秀女?陛下真的把她带回来了?”
徐棣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还是陛下亲自抱回来的。看样子,只怕是要得幸承宠啊。”
“谢先生提点了,我知道了。”
交代完了话后,徐棣便离开了。
葵娘恨恨地将手中还未做完的针线活扔到了一边,眼中竟是十分大胆的对皇帝的讥讽嘲弄。
这么多年了啊……赵夫人到底还是白死了。
男人爱的,说破了天也不过是那张脸。
只不过很不巧的是,方才他们说的话,床上的东月都听见了。
她暂时还不明白“赵美人”这三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自己父亲的妾室,只当是徐棣和葵娘在夸赞赵姐姐生得美,是个美人,所以叫她赵美人。
她也不明白“得幸承宠”是什么意思,但她现在不去纠结了。
东月只知道,那个据说生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姐姐,真的来了。
她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早慧的。
父亲和兰姨他们都不告诉她母亲到底在哪里,只是时常含含糊糊地说“在很远的地方”,母亲从未见过她,可是兰姨却同她说,母亲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当年母亲的“离开”,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能保护好她。
所以她后来就渐渐清楚了,母亲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曾经问过葵娘,问葵娘的父母在哪里。
葵娘面上闪过哀戚之色,旋即便说她的父母也“在很远的地方”,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
东月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所以她从未缠着父亲要自己的母亲,她只是希望他们能多和自己说一些母亲的事情而已。
至少,可以让她的脑海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让她知道她的母亲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母亲喜欢什么花?母亲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母亲所喜欢的东西,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是以,当她听闻这世上还有一个长相几乎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女子存在时,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女子,想要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母亲在世时会是什么样子。
东月很快午睡睡醒了。
葵娘为她细心地穿上鞋袜和外裙,说要带她去找后偏殿太医署里的几个医女们煮酸梅汤喝。
她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好,却在出门时飞快地甩开葵娘奔向了大中殿的正殿,她父亲的寝殿。
“爹爹,是赵姐姐来了吗!”
“爹爹,你上次就说带赵姐姐来陪我——”
来陪我玩的。
但是东月的第二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自己的父亲给打断了。
父亲在殿内猛地喝了声:“月儿,别说了!”
东月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父亲待她一贯温柔又宠溺,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哪怕她有过不听话、犯错的时候,父亲也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她,他从没有训斥过自己的。
她揪了揪自己的纱裙裙摆,呆呆地站在了原地,眼眶中迅速泛起了水光,想哭却不敢大声哭出来,委屈得不行。
而殿内的赵观柔听到梁立烜如此和她的女儿说话时,本来心中好不容易因为女儿的出现而涌起的激动和喜悦也很快冷却了下来。
梁立烜,平素就是这样待她的女儿的?
她恨不得将女儿带在身边、捧在手心里疼宠着;梁立烜却动辄对东月这样不耐烦?
女儿高高兴兴地来寻他,反倒挨了他这样的一通训斥。
赵观柔的心都要疼碎了,对梁立烜的恨意亦越发深了起来。
只是一想到女儿就在殿门外数步的地方,她就不可抑制地浑身发起了颤,几乎想要现在就冲出去抱一抱她的孩子。
话一出口后,梁立烜也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凶了月儿,便放下了赵氏女,便赶忙走出了内殿,在东月面前蹲下了身,揽着她的背哄她,又用拇指拭去了东月眸中的点点泪光:
“月儿,是爹爹不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凶你的,不哭了好不好?”
“爹爹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这么和月儿说话,好不好?”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向人道歉,梁立烜自幼身为幽州节度使之子,何等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让他和谁低个头,可比杀了他还难。
在这个父权天下的时代,做父亲的却愿意低声下气地和年幼的女儿道歉,小心翼翼地哄着女儿,他偏偏还是皇帝,说出去了,只怕全天下人都不敢相信的。
还不是因为这是他心爱的女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么。
被他哄过之后,东月脸上才浮现了笑意,立马就不哭了:“我没生爹爹的气。”
她探头探脑地向殿内张望了一番,仍是问着方才的那个问题:“爹爹,赵美人姐姐是不是来了?可不可以让月儿见见她?”

第54章 皇帝要见米氏的外祖父。
还不待梁立烜回答,观柔便小跑着来到了皇帝和东月的跟前,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
“妾赵氏见过公主殿下。”
说话时她声音都在隐隐颤抖。
按理来说,皇帝的后妃是不用向他的子女们行礼请安的。
这是个伦理和皇权尊卑等级的问题,皇帝自是最尊贵的,除此之外,伺候他的那些女人们在名位上也是高高在上的。
皇帝的所有女人,除了正妻是嫡母之外,那些位份大小不一的妾室们也是他子女们的庶母,都是皇帝的子女需要尊敬的。
举例来说,皇帝的太子和皇帝的美人,两者谁大谁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死了个太子天下皆知,那是朝野震荡的大事;而死了个小小美人,只怕宫里都没几个人过问。
可是即便如此,美人也不用向皇太子行礼,反倒是皇太子和自己父亲的美人在宫道上遇见时,需要微微拱手问候一声庶母安好。
而面对皇太子的问好,某某美人们当然不能缺根脑筋地以为皇太子是真的敬重自己,还舔着个脸说什么“太子免礼起身吧”之类的话,可以客气又恭敬地还个半礼,问候一声太子安。
赵美人自然也有权力不向皇子皇女们请安的。
但是规矩毕竟都是灵活变通的,她现在客客气气地出来说一声“见过”公主殿下,也不算太跌了面子,亦可以理解为一个刚入宫新人对皇帝宠爱子女的尊敬。
观柔低头时已经离女儿不过几步的距离,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女儿足上绣鞋鞋面的纹样、女儿所穿纱裙之上的绣样,还有女儿身上软软呼呼的孩童香味。
做母亲的心都软化了。
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唇瓣,才堪堪抑制住了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在梁立烜面前,她还不能露出破绽来。
东月好奇地打量着她,梁立烜剑眉拧起,很是不悦赵氏女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
他其实并不想让女儿见到这个南地赵女。
在他看来,他的妻子、东月的母亲,永远都只有观柔一个人。
哪怕她已经不在了,也无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
梁立烜并不希望女儿因为思念母亲去把别的女人当作母亲。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东月见赵氏女。可是东月还是看见她了。
赵观柔缓缓地抬起头来望向女儿,缩在衣袖中的手指颤抖到不行。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孩子。
东月确实生得很好,健康而又充满了活力。
她今日穿了身鹅黄鹅黄的纱裙,裙上以南地绣女细腻的针法绣着大片娇艳的蔷薇,绣鞋上缀着华丽的宝石,发间梳了两个花苞似的发髻,缀以同样浅黄色的丝带束发,丝带各末段系着两三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女儿走动时的步伐轻轻作响。
女儿的面庞嘟嘟的可爱,白嫩嫩的,五官虽还未完全长开,但已十分看出和她的相似。
还有她的眼睛,圆圆的可爱着,碧蓝而又清澈,像是上苍所钟爱的两颗蓝宝石。
观柔唇边勾出颤抖的温柔笑意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也不知如何和女儿开口。
东月见到她后反显得有些羞怯,呆呆地扑到了她怀里,又不好意思地将脸侧了过去,小声唤道:“阿娘,月儿……月儿好想你。”
听到女儿在和自己说话,还说她想自己,观柔眸中酸涩地厉害,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她用力地回抱住女儿,感受着女儿身上的体温。
月儿的脑袋在她怀中拱了拱,也用力呼吸着母亲身上好闻的香味,又唤了她一声:“阿娘。”
好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
梁立烜站起了身,在一旁看着女儿对赵氏女的百般依恋,而赵氏女也那般自然地回应着东月。
竟然真的如同她的母亲一般。
在某一瞬间,梁立烜的内心闪过了可怕的动摇。
他甚至在想,假如观柔真的还在,大约他们现在、一家三口,也就是这样和睦温馨了吧!
难怪东月缠着他要这个赵女来陪她,说想借着赵女的样子看看她母亲会是什么模样,梁立烜起先是不同意的;但是真的看到赵女和她在一起时的模样,连他的心也跟着抽痛感慨了起来。
观柔抚着女儿的发,几乎将自己口腔内部最柔嫩的地方都快要咬烂了才没大声哭出来。
但是这一次她和女儿相处的时间仍是不长,因为梁立烜很快就从她手中抢走了东月,把月儿抱给了跟着赶过来的葵娘。
“把她带去后偏殿那玩。”
大抵是天性使然、血脉相吸,东月死死拉着观柔的衣袖不愿离开她,口中还喃喃自语地继续念着“阿娘”。
梁立烜将女儿从她身边带离时,观柔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人活活剜下来一块似的。
“东月,听话。跟你葵娘她们去后面玩。听话。”
他连说了两遍听话,又是那样的坚决不容反驳,东月最终还是松开了抓着观柔衣袖的那片布料。
但是被葵娘抱走时,她还不住地和观柔挥手:“阿娘、阿娘,月儿晚些再来找你好不好?”
“你别离开月儿好吗!”
观柔咽下血泪,不敢回答她。
待东月的身影彻底不见后,梁立烜扯着观柔的臂膀将她拖到了内殿里,又忽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观柔浑身无力地委顿在地。
“赵氏,谁准你自作主张跑出来的!”
皇帝眉目间带着可怕的怒意质问她。
观柔咬了咬牙,俯身谦卑地回话:“陛下……妾知错了。妾只是方才听到公主她唤陛下为爹爹,心知她是陛下的爱女。妾虽忝居为公主的庶母,可只是一个才进宫的新人,而公主是陛下的掌珠,身份更加尊贵,所以妾不敢托大傲慢、不出去见礼。求陛下恕罪……妾不知此番会惹得陛下不悦,妾只是想不落了礼数和规矩。”
她给出的这个理由倒也没什么错。
但是梁立烜还是不悦:“可是方才你亲眼见到了,她是蓝眸,难道你还以为她是孤的女儿吗?孤膝下二女,真宁真嘉,可都没有她这么大的年纪。”
他是想在赵氏女面前掩瞒东月的身份,但是观柔会错了他的意思。
她以为他在每一个外人面前都要否认东月是他亲女的身份。
观柔心下冷笑,但她想起了前不久米妤微和她说过的话,思量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试探地开了口:
“那……那难道公主不是陛下亲女吗?那日妾身在宝庆殿内给太后请安时,的确未见到陛下后宫中有蓝眸胡姬,也不曾听说陛下曾幸过蓝眸女子。可是……可是妾听说过卷宗里的故事,以为、以为汉女也是有可能同陛下生下公主那般可爱的女子的。所以——陛下,所以妾见到公主眸色时,虽然也有怀疑,但是既然陛下允公主唤您为爹爹,妾就不敢不用对公主的礼节来对待公主。也不敢因此对公主失礼,目露鄙夷怀疑之色。”
她解释地小心翼翼,说话间还略有颠倒慌乱,但是却没有什么露陷的地方。
一个江都世家的庶宗女子,没见过世面大世面,在皇帝面前这样的言辞也是正常的。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解释之词后,皇帝呼吸有些急促地发了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卷宗里的故事?汉人和汉人如何能生下蓝眸子嗣?”
观柔叩首小声解释:“是妾身同女官们的闺阁玩笑之语,难入陛下之耳,求陛下恕罪!”
皇帝道:“孤让你继续说下去!”
赵美人似是急得出了一身的薄汗,额间尽是细密的汗珠,小声说道:“妾身边伺候的女官是米氏。前不久,米氏和妾说起过一个玩笑,原来米氏的外祖父程公恕永在前齐时做过兖州地方的一个小小书录,便见过这样一个故事……”
恰好得来全不费工夫,借着这个机会,观柔便静静地将米妤微所讲的那个故事再度讲给了梁立烜听。
殿内安静地吓人,只有赵氏女柔柔地低声诉说的声音。
而皇帝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阴郁了起来,痛得他心尖都在发颤。
在听完赵氏女的话后,皇帝立马宣来的自己的心腹韩千年:“你即刻启程去宋州,找一个叫程恕永的老翁,他今年七十又六,外孙女在宫里做女官,做过前齐时候兖州的书录。速速把他带来洛阳见孤——要活的,路上别颠死了他。再把他书房里的所有文稿都一并搬过来。”
“是。”韩千年领命,心中却划过一丝诧异。因为他适才听出了皇帝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颤抖之意。这是很少见的事。
“速去!”
皇帝的声音已经急切到有些嘶哑。

第55章 公主是孤亲女。
在赵观柔说完那番话后,她便低垂着眼睫没再敢抬头直视皇帝一眼,自然也就不知道皇帝的面上是何种神色了。
可是殿内的气氛诡异而又难挨地凝滞了许久,皇帝沉默不言,观柔一时之间也不敢再说什么。
终于,在她的双膝跪得几乎就要打颤的时候,皇帝又淡漠地开口说了一句话:
“公主对你很是依赖啊,赵氏。孤的公主,自出生以来便是孤亲手抚养长大,孤还从未见过她愿意这般对旁人亲近的样子。”
他承认了东月是他的女儿了吗?
因他那句“亲手抚养长大”,观柔的心中不知怎得却有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梁立烜说的话,她还能相信吗?东月真的是他亲手抚养长大的?
可他当初分明骂她是野种,还威胁观柔说要去“处理”了她的。
观柔瑟瑟发抖:“陛下……陛下恕妾胡言之罪。妾、妾也不明白公主为何亲近妾身,陛下亲自抚养公主,自是陛下慈父之情、公主身为人女之幸。大约,大约是因为公主的生母不常相伴公主身边,而妾是陛下的嫔御,算得上是公主的庶母,所以公主想同妾玩闹一阵罢……”
皇帝凉凉地哂笑:“赵氏,你可知公主为何亲近你?”
“妾不知。”
皇帝忽地俯下了身,一把扣住观柔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仰视着他。
“因为你这张脸生得像公主逝去了的生母!”
赵美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陛下……妾、妾不明白您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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