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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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子等拜见皇后陛下万岁。”
其实这一日一夜以来,赵观柔的心都似浮在云端一般不真切。
她没想过自己真的这么快就要再和梁立烜用从前的身份彼此相对。
过去那两三个月中做“南地赵女”的时候,赵观柔一直都觉得自己无比冷静的。
好像只要借用一个虚假的身份和他相对,她就可以麻痹自己的神经暂且忘却过往的种种恩怨纠葛,全然当作真的从未认识过他,一心牵挂着自己的女儿就行了。
她想的开,从前的旧仇,能报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报不了,她也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不在乎了。
她只是为了女儿回来的。没了其他的父母家人,女儿就是她的唯一。
起初在南地江都刚刚转醒时,她探听洛阳的消息,没听到半天关于自己的那个蓝眸女儿的事情,所以她以为梁立烜命人秘密处死了她的孩子,她是想回来为女儿报仇的。
然而今年六月,等她真的入了宫了,她发现自己的女儿还活的好好的。于是她的心愿和祈求就变得很小了,一心只是守着孩子长大。
过去和梁立烜的那些烂事,不提也罢。
但是一夕之间,梁立烜识破了她,撕下她伪装的那张皮,也逼她不得不再以“赵夫人”的身份直视自己的前夫。
她拿梁立烜当自己的前夫,然而梁立烜未必这般认为呢。
婢子连声恭敬地称她“皇后陛下万岁”,可是昨日的她还是赵淑妃呢。
她们当真是被人精心调教过的,面上一点异样都没有。
梁立烜让她们喊她皇后,她们就喊。
皇帝说她是“万岁”,她们就称她“万岁”。
这样滑稽可笑的事情,她们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疑惑。
赵观柔立在檐下冷笑着看了看她们,然后一言不发地进了屋,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压根就没理这些人。
“赵皇后”?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赵皇后。
就算真有那个被他封的赵皇后,那也早就死了。
真要找个现成的皇后主子出来给他们跪拜,那也只有被皇帝幽禁起来的郭废后,不是么。
又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后,月儿忽然敲了她的门。
听到女儿的动静,观柔连忙让女儿进来,只见东月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伸出嫩嫩的小手将食盒搁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取出里头的一碗甜粥奉与她。
“阿娘,你今天一天什么都没吃,喝碗粥吧。是爹爹亲手给你熬的。”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她神容之间望着女儿还是柔柔的温和笑意,只在女儿说到那几个字的时,她才沉了沉脸色。
东月又取出勺子递给她:“阿娘,喝一点好不好?”
女儿望着她的眼神中满满的关切,观柔一时之间几乎想不到如何回绝,更不忍伤了孩子的心。
就在她犹豫着接过女儿的羹匙时,门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观柔抬眼去看,竟然是梁立烜跟在孩子后面进来了。
他看上去神色平常,不见半点吐过血的痕迹。
观柔将那羹匙在手中握了又握,终究是不大情愿的样子。
大约是怕她再阴阳怪气地起身给他行礼,梁立烜入内时就连忙抬手让她好生坐着。
东月站在她身边,梁立烜亦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小心地看了看她的神色,颇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想开口和她说说话,最后又不知如何开口。
说什么都不敢。
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成了他毕生最大的美梦了。
他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呼出的气略重了丁点,这美梦就会被他吹散了。
还是东月先张嘴问了她:“阿娘,你不喜欢这粥吗?那我再去给你拿别的来好不好?阿娘,你吃点东西好吗?”
观柔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脸:“其实娘吃过东西了,一点也不饿。你吃吧。”
“阿娘,可是我也吃饱了。”
观柔想了想,回答她,“后院不是有只大黄犬的肚子似乎大了,你拿去喂它好不好?它肯定喜欢。”
东月干脆地同意了,这就端起碗出门去。
屋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间屋子,是梁立烜未成婚之前的所居的。
观柔幼时亦常常同他在这里玩。
就连此刻摆在这里的这张桌子,也是多年前他们一起用过的。
在她七八岁开始换牙的时候,梁立烜十分重视她的牙齿生长,一再约束她少吃甜食,观柔那时还和他发过小脾气,跟他抱怨道:
“可是早食和晚食都要喝粥的呀。你不给我喝甜粥,难道要我吃那没味道噎死人的白粥,我不!”
梁立烜正色:“谁说除了甜粥就没东西吃了?多的是做的咸鲜的粥,风味亦佳,你看我做给你吃。”
然后他就给她做了许久、许久的粥。
还记得北地天寒,观柔一到了十月末时,早上就常常赖床贪睡。
每一个泛着寒气的冬日清晨,她悠然悠然地在温暖地被窝中拱着醒来,伺候她的婢子就会帮她盘起头发。
她能闻见窗边炉子上温着的粥的味道,是梁立烜一早命人送来的。
他平日读书习武已经那样辛苦,可是哄她吃东西,又一点都不曾懈怠过。
幼年时的她大约会懒洋洋地伸个懒腰,然后笑着问婢子:“我闻见鸡丝的味道了,今天是鸡丝芙蓉粥吧?”
婢子也慈爱地一笑:“我的小祖宗,鼻子果真灵,二公子亲自端着送来的,说且在炉子上温着,看看这香气能勾得姑娘几时起床。”
窝在床上,喝下一碗暖暖的粥,手脚都会泛起热意来。
那就是她从前的冬天。
梁立烜以前最爱提醒她不可贪吃甜食,伤了牙齿,如今却又给她做起了甜粥。
是他觉得她这辈子过的“甜”的日子、尝过的“甜”,确实太少了,所以想要弥补的吗?
“……冲撞冒犯了你的那些侍卫婢子,我已经命人处置了,观柔。”
思索良久,他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一边说还一边殷切地看着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半分回应和在乎。
他说的是自己那些亲卫们擅自围住麟章院、软禁她的事情。
观柔侧首将视线移向了别处,神情淡漠。
“有什么好处置的,事发突然,他们做的本来也合乎职责。何况,我也不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冲撞了。”
她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堵得梁立烜无法回应。
“我已经颁旨昭告天下。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赵淑妃,只有赵皇后。
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我唯一挚爱的皇后。
观柔,我们有月儿,我们一家三口,以后都好好的在一起,好么?
好歹,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观柔笑:“你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第93章 皇帝废后宫。
他的声音很低:“我会昭告天下,恢复你的身份。你永远都是我的赵夫人,也是我的赵皇后。这盛世锦绣河山,本该就该你和我共享的。”
观柔对此未置一词,转而问他:“昨晚的那些刺客,其实都是你的人吧?”
“……是。”
“你是何时发现的。”
“母女连心。你太在乎月儿了,你对月儿的种种呵护和细心,只有一个母亲才能做到。月儿竟然也能那般自然地亲近你,那时我便觉得有些异常,所以后来屡屡试探。我总觉得我面前的那个赵女,本该就是你。”
说这话的时候,梁立烜自己的心里也是一片凄凉荒芜。
是啊,她还愿意伪装着回来和他周旋,本来就是为了女儿。
倘若不是上天眷顾,让她生下了一个流着他血的孩子,或许她根本就不想再看见他一眼。
在他面前,她不论是做赵美人、赵充媛还是赵淑妃,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没有半点的差错。
她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何等的冷静自持,竟全然没有让他起疑半分。
早就没有了往昔的情意。
不论是爱还是恨,都没有半点。
他所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之处,全是在她表现在女儿身上的。
赵观柔无声冷笑,忽问了他一句话:
“陛下是还在意我、还对我有情意么?”
梁立烜想也不想地回答:“我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我只爱过你!宫里的那些女人,不论是薛氏还是魏氏她们,我都没有碰过半下。我的孩子只有我们的月儿一个。”
他只恨自己不能三言两语之间说尽对她毕生的情。
观柔似是十分疑惑又惊讶地哦了声。
“那你既然知道我厌恶你如斯,都想这样躲着你了,你为何还要拆穿我的伪装?这就是你的情?”
“你大约知道月儿的眸色为何异常了。我的生母,是个胡人。柴子奇是我亲生弟弟。郭顺玫她不是我的母亲。月儿的眼睛,是因为我身上的胡血……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是我明白得太迟。”
因为太迟,以至于让他永远错过了她。
其实这一日一夜以来,梁立烜心中自己也想清楚了。
他知道自己永世都无法再弥补她所受的委屈和苦楚,弥补不了她被逼枉死的绝望。
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得到她的爱,让彼此的关系回到从前了。
错过就是错过,他清楚观柔的傲骨不可能再让她自甘下贱地回到他身边。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姑娘,她有那样高傲的心气。从前能愿意委曲求全地待在他身边那么些年,为他生下孩子,已经是她可以忍耐的极限了。
可是,就算无法再得到她的心,留下她的身,也是好的吧?
就算她不爱他了,他也绝对不会再准许她离开自己半步。
皇帝说完这话后,观柔的面上并没有多少的异常之色。
想来她的确是早就知道了。
至于这些话是谁能告诉她的,皇帝自己也能猜到。自然是薛兰信了。
难怪在瑶华殿的时候,她们俩的关系还十分的要好和融洽。
若是仔细这般一想的话,那么在他昨夜才知道她的身份之前,薛兰信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薛兰信都能知道,那柴子奇……也知道?
她不仅这般放心地告诉他们,还和他们一起联合着瞒他。
他在她心里,就是这般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你是何时同薛兰信相认的?”
这话说完之后,梁立烜不待观柔回答,又自顾自地推算起来,
“你刚入宫时,薛氏在名分上还是我的宠妃,想来那时的你小心谨慎,定然不会这般轻易地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薛氏这些年对你忠心耿耿,一定是她先发现了你的异常。柴子奇……柴子奇,只怕这事肯定还和他有关系。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在宋州驿站那一晚,想来柴子奇还是见过你的,对吧?你身份的事情,也是柴子奇想办法在我眼皮子底下,传递进宫里的。”
他猜想的都没有错。
赵观柔用沉默来回答,是默认了的意思。
她也根本没法否认,梁立烜自己都已经在心中认定了的。
见她承认,梁立烜蓦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拳握得紧紧的,看上去似在压抑着十分剧烈的情绪。
然后他就走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来。
“十月十六是个好日子,我会在那日和你一起去祭拜月儿的外祖父母。”
赵观柔这晚上挨到大半夜才睡下。
梁立烜满身寒气地出了麟章院,转到后院时,却见一只大黄犬悠然地窝在院中一角,哼哧哼哧地舔食着面前的一大碗甜粥。
见皇帝过来,管你是谁,狗界可没有什么下跪磕头的规矩。
黄犬抬起头觑了他一眼,鼻孔里嗤了一声气出来,尾巴都没摇两下,见皇帝没准备抢它的食、目不斜视地转身走了,它又安然卧下继续吃食了。
其实也不怪这只黄犬这么惬意。
——因它的血统高贵,是观柔幼年时最喜欢的一只大黄犬的第六代子孙。
它的老祖,以前可是养在赵家的一只看门狗,是杨夫人从杨家带来的陪嫁牲口之一。
赵将军死后,家中僮仆都被散去恢复了自由身,只剩下这只狗。
观柔就带着那只黄狗一起来了梁家,失去父母的她,这条老狗也是她童年的重要玩伴之一。
到底也是赵家留下的东西,想来如今在观柔心中,这条狗的血脉比他还要珍贵些。
梁立烜走出许久后又回头看了那狗一眼,几乎想一脚踹翻它的狗碗,取而代之也是好的。
说不定他来世投胎到这条狗肚子里,赵观柔还能揽在怀里疼一疼抱一抱他!
他如何能不嫉妒。
他现在恨天恨地、厌人厌己,满腹戾气,连条狗都是他的敌人。
身为皇帝,混到如今这地步,也是他自找的。
翌日观柔晨起时,薛兰信来找她说话。
只是她隐约听见周围的婢子们都唤她“兖国夫人”,而不是从前的“薛贵妃”。
兖国夫人可都是外命妇的封诰。
简单来说,被唤作“兖国夫人”,她就不再是皇帝的女人了。
薛兰信满面严肃地入内。
“观柔,你知道么,他废六宫了。”
不过这份严肃里还是带着些喜气的。
观柔啊了声。
昨晚她没睡好,现在精神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什么?”
“皇帝昭告天下,遣散六宫。他也为我正名,说我并非后妃,只是以前照顾公主的乳母,所以加封兖国夫人……”
赵观柔一下睁大了眼睛。
“他又发了什么疯?”
第94章 这宫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了。
薛兰信看了看观柔的脸色,见左右四下无人,仍是不放心,拉着她步入内室才敢极轻声地开了口:
“他是什么时候认出你的?月儿生辰那晚是不是?”
观柔颔首。
既然结果已经这样了,薛兰信没有再追问那些毫无意义的细节,
“我就知道,若不是为了你回来了,他也断不可能干出这些事来。——你猜他对外是如何解释他要干的这些事情的?”
对外,邺帝和他的那群心腹幕僚班子们,给出的解释是这样的。
皇帝说,当年赵皇后产后虚弱、奄奄一息,连带着她生下的那个女儿都格外体虚,看上去随时都会夭折的样子。
皇帝心疼不已,医官们会诊后,说“洛阳之气”不利于娘娘养身,且司天使们观天象所得,认为洛阳中肯定有奸人要暗害赵皇后和皇长女殿下。
为了让赵皇后好生养身保命,皇帝只得采用了术士刘天极给出的方法,假意对外透露出赵皇后和皇长女双双殒命的消息,再将皇后母女送去江都秘密将养起来。
这样的话,阴司里来暗害娘娘和长公主的厉鬼恶魂们听闻她们已经“过世”了,就不会继续逗留人间意图谋害她们,可以帮皇后躲过一劫。
这种事情在民间倒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因为很多时候民间百姓们有亲人病重了,他们走投无路之下,会选择先自行“哭丧”,叫嚷着“心肝肉儿”“我的男人”死的好惨之类的,但这并不是为了咒自己的家人。
而是希望那些来索命的牛头马面的鬼差们听了哭丧的话,误以为自己要来阳间带走的这个人早就有别的同事带去阴间了,他们就会直接离开。
阴司里有规矩,鬼差来人间一趟没抓到人,几年之内是不准再来人间的。
这样的话,兴许还能留下自己的亲人一命。
不过百姓们当然没想到,连宫里的皇帝陛下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和女儿,竟然也会用这样的手段了。
——至于皇帝后来膝下的那些皇子公主们,其实都并非皇帝亲生,而是皇帝抱养来替赵皇后和皇长女殿下行“续命”之法的吉祥物。
而赵皇后逝世后,废太后郭顺玫为了替娘家谋取更大的外戚权势,逼迫皇帝立他的侄女郭妙菱为皇后,皇帝起先是不愿意的,但是废太后以母子情分和生养之恩相要挟,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皇帝必须立郭氏女。
在江都养病的赵皇后不忍皇帝为难,还劝陛下一定要以身作则、以孝立身,就顺了废太后的心意,立了郭氏女吧。
皇帝这才勉强答应,但是因为不喜郭氏女,所以皇帝一直只是命令郭氏女好生侍奉太后就行了,从来没让郭氏女伺候过自己。
直到今年的六月,赵皇后身体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宫了,但是因为皇帝已经立了郭氏女,赵皇后还是不愿皇帝为难,一心想让婆母郭顺玫满意,甘愿屈居妾室之位回宫,所以一开始才被封为赵美人。
但是哪知道皇帝和赵皇后都已经让步至此了,废太后和秦王母子俩还是贪得无厌,竟然还想进一步谋取帝位,意图谋反。
就在皇帝捉拿了秦王梁臻和郭氏的那些叛党后,才意外发现原来这个郭氏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母,自己只是被这毒妇从亲生母亲手中抢来的。
皇帝思及这些年对赵皇后的委屈和对郭氏母子掏心掏肺的付出,越发觉得悔恨,所以在郭氏党人被诛灭之后,立刻恢复了原配赵皇后的身份和地位。
因为赵皇后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还为他艰难生下一女,皇帝为了弥补赵皇后,特命天下臣僚百姓,见皇后如见皇帝。皇后位同皇帝,称“陛下”,亦称“万岁”。
皇帝说,他对赵皇后的情意千万载不改,要同他的赵皇后共享“万岁”。
末了,皇帝还解释说,他对赵皇后之情从未有变,宫妃左右,其实都是因为她们是侍奉过赵皇后的奴婢臣下才被侥幸晋封的,其实根本不是他的妾室。
他的宫妃们,只是赵皇后的奴婢,而不是他的女人。
代表人物就是曾经号称第一宠妃的薛兰信。
因为皇帝要为赵皇后行“续命之法”,所以必须要替皇后和皇长女殿下各打一群“活替身”,让他们替赵皇后和皇长女承担着可能发生的“冲撞”之事,才弄来这么些女人和孩子的。
如今奸人被除,司天使们观察天象之后也说,世间再无可以妨害赵皇后和皇长女的人了,皇帝于是就免了这些“替身”,让她们恢复自由之身,但是也给予她们一些补偿。
皇帝改封贵妃薛氏为兖国夫人,兖国夫人以后就是外命妇,享受列侯待遇,在宫外可以像列侯家族一样拥有自己的宅院和产业,婚嫁自由。
改封秋蓉殿三位美人为郡夫人,称河南郡夫人、河内郡夫人、江夏郡夫人,享受男子那般郡公的待遇,婚嫁自由,自置产业。
改封吕婕妤和宫内的许多无名选侍结为“县君夫人”,给她们田产和庄铺,让她们回老家自办营生,婚嫁自便。
至于乔贤妃。她的母族造反,皇帝不牵连她,只让她成为庶人,暂且送去昌仪别宫和郭妙菱、魏俪姬待在一块混日子去。
同样,所谓的抱养来的那些皇子公主们一律去除皇子公主的身份,也就不再是宗亲子弟,但是皇帝也照旧给他们补偿。
皇长子改封寿国公,皇次子改封成国公,皇三子改封穆国公。
皇长女封颍川郡主,皇次女封淮阳郡主。及年二十,一律再加封她们为“国夫人”。
只是被皇帝这么一顿刷刷刷的安排后,众人忽然惊奇的发现:
——这宫里竟然没人了,都被安排完了。
只剩下皇帝和赵皇后和皇长女一家三口。
至于那个传说中的皇长女,更是至今也没人见过。
赵观柔听了觉得好笑:“这么滑稽的事情,外头的人相信?”
“信!如何不信!”
薛兰信口干舌燥地说完,猛地拍了下桌子。
“如今外头议论纷纷,都说圣烈赵皇后和皇长女如何的好命,得到他那般铁血君王一生呵护珍惜!说原来皇帝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保护赵皇后和皇长女,虽然许多事情听起来免不了鬼神之说,可是皇帝总归是一片痴情,为了皇后和长女好,才这么做的!”
赵观柔眼中嘲弄之意更盛。
“他还把江都的赵省荣丁夫人请了过来,让他们一道作证,说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只是这些年都在南地养病,他们顺带照顾你的!”
薛兰信想了想,还接着道:“你说他好笑不好笑,他还和天下人证自己的清白!”
“……什么意思?”
“呵,皇帝假意替我们这些'替身'证清白,说他身为人夫人父,在为赵皇后和长女求续命之术的时候,一直禁欲苦修,不敢沾染浊气半分,所以、所以……”
“这么滑稽的事情,外头的人也信?”
“信啊。皇帝说的话,他们什么不信!都说皇帝待原配皇后夫妻一心,情比金坚呢。这些愚民,哪天梁立烜说他自己是神仙变的,他们也信!”
这次轮到观柔说这句话了:“如何不信?自古百姓都以为帝王是天子,身上有龙气护体,百毒不侵呢。如今自然是真龙天子说什么,他们信什么了。”
只要他愿意,一夜之间,她就可以成为至高无上的所谓“皇后”。
文昭圣烈不是赵皇后的谥号,而是在她生前就加在她头上的“尊号”,她又重新成为了邺帝的开国皇后,原配妻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甚至都不需要她自己去做什么。
薛兰信和她简单说完这些后就走了。
赵观柔看得出她的心情不错。
是啊,从今以后她都自由自在,完成了给自己从前的恩人正名的任务,不用再违心地去做那个什么贵妃,有了她该得到的报酬,正是她享受自己人生的时候了。
可是和她的高兴所不同的是,赵观柔心里却只感到一阵阵泛起的凉意,像是深秋早晨草丛间凝着的霜露,看似平平无奇没有攻击性,却在你不小心触碰到时感到一阵次次的寒凉。
这就是梁立烜现在给她的感觉。
过往和这个人的种种,仔细思忖起来,其实尽是没有温度的冰冷感,让人很难再从中回味起所谓温暖的感觉。
她所失去的,是他随心所欲就可以剥夺的。
就像当年,只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她就沦为弃妇,没有半分尊严。
现在他想重新来过,她就又“得到”了失去的名分,又重新高高在上了。
所有的一切,原来都不由她做主半分,只看他的心情和喜好。
因为她无权。
但是静坐了片刻后,赵观柔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神情平静。
她去小厨房里看了看今日要做的菜式,又亲手做了三碗肉沫蒸蛋隔水蒸上,不过其中一份是一点佐料都没加的。
这道肉沫蒸蛋也是年少时她母亲杨夫人的私房菜式之一,母亲制出来的肉沫鲜而不腥,蒸蛋滑嫩爽口,幼时母亲就常用这道菜给她拌饭吃。
而后她又去看了看月儿,检查了月儿这几日的功课,陪她一起读了会书。
中午时,婢子们来通传,说是陛下要来陪皇后娘娘和公主一起用午膳。
他是皇帝,他既要来,赵观柔又没法撵他走,只在心里想着,那就随他去吧。
难得有父母亲都可以和她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的机会,月儿显得很开心,还特意去换上了赵观柔给她做的那身骑装。
赵观柔笑着问女儿:“怎么想着穿骑装了?下午要去骑马吗?”
东月摇了摇头:“不是的阿娘,因为我今天心里很高兴、很高兴。我想穿特别的衣服。阿娘给我做的衣服,就是最特别的。”
她不禁莞尔,“为什么这么高兴?”
女儿站在更衣镜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转了转身一边低声道:
“今天爹爹和阿娘可以一起陪我吃饭,我原本以为,只有生辰那天才可以这样。没想到今天不是生辰,也有爹爹和阿娘陪我。——我以前从来不敢想的……”
观柔眼中一酸,几乎就要沁出泪来。
她仓皇地拭去眸中的泪,没让女儿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不多时,梁立烜又过来了。
大约这次是因为女儿在,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正常,气色也还不错,婢子们正在摆菜的时候,他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入了内。
是时,婢子们正将观柔的那三碗肉沫蒸蛋一一摆好,观柔端了一碗起来,对一个婢子道:“这碗不是本宫和公主吃的,是本宫做给……”
“陛下万年!”
婢子们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一一躬身向皇帝行礼。
观柔面前的那个婢子蹲下后,她面前没了遮挡,恰好和梁立烜面对面直视,不过他们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而她手中端着一碗蒸蛋,正是往前方递的动作。
不知怎得,梁立烜看到她手上端起的那只碗,眼眶也一下红了,湿润感动地快要落泪的样子。
他一步步走向她,接过她手里的碗,然后郑重其事地放在自己面前,又回握住了她的手:“……想吃什么,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怎么亲自下厨了……我、我何德何能……观柔,”
赵观柔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大约是想岔了。
他以为正好三碗蒸蛋,是因为自己还给他准备了一碗。可不就是一家三口么?
可是……
这是她顺手做给后院的那只黄犬的,所以里面一点调味的佐料都没加。
她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月儿看见梁立烜来了,还是很开心的,连忙追上去问:“爹爹,你给我们带什么了?”
梁立烜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边掀开了那个食盒的盖子。
“给你爹爹和阿娘买了两盏杨梅甜果酒,你还小,不能饮酒,给你带的是杨梅糖水。都是咱们幽州最出名的糖水铺子酿的,爹爹亲自去买的。爹爹和你阿娘小时候最爱喝这些。——不过你吃过了这糖水,饭后记得好生漱口刷牙,别蛀坏了牙。”
月儿满脸期待地看着梁立烜端出来的那碗杨梅糖水,好生欣喜地欢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