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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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望观柔,最终也没回她的话,只是自顾自地道:
“从今日起,你就带着月儿和我一起住在嘉合居。无我准许,你哪里都不许去。我会册封你做我的皇后,名正言顺地恢复你的身份。日后咱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此生再不分离……”
赵观柔脸色一变,刚想说些什么,可她发现自己完全插不进嘴,梁立烜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们会夫妻恩爱,此生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穴。永生永世不分离。”
“你就是我的赵皇后,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不管你是如何回来的,借尸还魂也好,灵肉转世也罢,我都要你。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女儿的母亲……”
观柔看着他,像是自己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梁立烜刚想问她,我以前在你心中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观柔却道,“你以前从来不会在乎这些,更不会在乎我是否在你身边。”
他喉间一噎,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身处北风萧瑟之中,千万重风雪直往身上灌去,让他五脏六腑冷了个透底。
是啊,从前的自己,不就是这样么。
以前得到她的时候,享受着她身为自己夫人的百般好处,却从未在乎过和她夫妻相守的时光,总觉得一辈子天长地久,待他大业功成,还愁没有恩爱团圆之日么?
所以直到她死时,他们数载夫妻,相守团聚的时日竟然还不足一半。
婚姻的后来,彼此情薄冷淡,拧着一口气,他自恃高傲,也鲜少再和她说起这些温情的话,哪怕是夫妻相处,同床共枕之时,也是公事公办的相敬如宾,一丝不苟。
人啊,总是到失去了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在她没了之后,他的世界一片黑暗晦涩,想到的一切却都与她有关。
看春花冬雪,恨上天她不在自己身边。
作为帝王,享有四海八方的供奉珍奇,却恨这些在她生前,没能叫她享受过。
元宵,端午,中秋,重阳,也都悔恨她不在。
这个由自己一手组建的帝国逐渐步入正轨,愈发有了太平盛世的清宁光辉,然而他日夜所思的,是她没能站在自己身边亲眼看到。
梁立烜真的疯了。
这一日虽然是闹了个大的乌龙,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日之事反倒给他提了个大醒:
他的确无法再次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而且必须极力防备这种事情的发生。
在听闻赵皇后失踪消息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几乎都已经死了。
哪怕她不愿意,哪怕动用囚禁的手段,违背她的意愿,他也绝不会放手。
观柔直接被他带回了嘉合居中他的寝居。
他将她推在那张大床前坐下,语气强势地向她宣布这就是她日后歇息就寝的地方,
“我说了,从今以后,你我生同衾,死同穴。这里本来就是你我的婚房,更是咱们婚后的居所。以后,我们还是一起住在这里。”
也意味着要一起睡在这张床上。
这个念头刚刚生出来,就让赵观柔倍感不适。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梁立烜和别的女人在床上云雨的模样,实在令人作呕。
她下意识地起身想要离开,然而一直站在她面前的梁立烜又将她推坐了回去。
“我说了,这是你我日后的居所。你要住在这里,我也会住在这里。”
“赵观柔,你没得选。”
半晌,观柔才苍白着脸色回他:“你不知道我会恨你么……”
这个词似乎是让他觉得发笑,他也的确笑了。
皇帝如今的年纪,眼角已有了些许碎纹,让他的笑容更添了几分沧桑落拓的意味。
“观柔,难道你觉得我是还期盼你会和我重归于好么?”
观柔摇了摇头,“永无可能。”
皇帝的笑意更深。
“是啊,破镜难圆了。咱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我也不会再得到你的半分爱意。你有多恨我、厌恶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下一瞬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凛冽幽深,散发着恐怖的味道,
“既然都得不到你的心了,总不至于连你的人都留不住吧?横竖都是被你憎恶,我还不如多捞些好处,让你在我身边多陪陪我。”
“你愿意爱我,我自然求之不得,也会回报与你百倍的爱意。你若不愿,我也不再强求。只是你我活着的时候,必须得永远相守在一起。”
“蹉跎了这么些年了,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日啊……”
他变脸变得很快。
不过片刻后,又恢复了那柔情款款的模样,半跪在她面前,讨好地问她这房中可有她不喜欢的陈设摆件,他这就去换。
观柔不答。
他又抚了抚床帘和锦被的纹样图案,问她可喜欢这些颜色和花样,若是不喜欢,他也可再去换。
“今晚,我们就宿在这里,好不好?”
第110章 “你阿娘要和爹爹一起睡。”
像是有毒蛇顺着她的小腿攀爬至她身上,梁立烜今时今日的温柔,带给赵观柔的只是一种毒蛇缠身般的冰冷和诡异的黏腻作呕。
又似乎是片刻之间,那条毒蛇就用自己的身躯缠绕住了她的脖颈,将充满着剧毒的牙齿轻轻抵在了她的脖颈间。
只要她敢稍微反抗些许,就会被他绞杀咬死。
观柔浑身颤了颤,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
“不、不……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
自龙徽元年两人在合璧殿的一夜之后,赵观柔对和梁立烜同床共枕之事已经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感。
又或者说,是恶心,是恐惧。
之前用南地赵女的身份作为掩饰的面具时,赵观柔尚且还可以勉强应付支撑下去;
如今再让她作为他的妻子,用他妻子的身份继续他们往昔那段毫无意义的婚姻时,观柔是真的再难忍受了。
梁立烜定定地看着她,平静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别怕,别怕观柔。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同床共枕,自当是天经地义之事。”
说完这句话后,梁立烜便十分冷静地转身离去。
他走时,观柔似乎听到他低声吩咐了在嘉合居内伺候的婢女们,让她们看好赵皇后,在他回来之前,不能让赵皇后离开。
婢女们惶恐不安地应下。
观柔被他关在了这间屋子里。
皇帝的动作很快,片刻后就亲自去麟章院打点了一番,将赵观柔平日常用的东西一一取了过来,并且将刚刚下课的东月公主一起带到了嘉合居去住。
彼时,礼部的两个礼官们刚刚擦了擦脸上的汗,结束了为公主讲解祭礼的前半部分内容。
他们是男子,只负责讲述,不可随意接触公主;而宫里的女史们则负责纠正和指导公主的动作,可以上手触碰公主的四肢身躯。
见到陛下亲自来接公主下课,两位礼部官员显然是十分吃惊的,他们连忙叩首向皇帝行礼。
梁立烜面对女儿时一贯是温柔的慈父,神情姿态从未出过差错。
他蹲下身子和女儿直视,抚了抚女儿的脸颊,问她学得怎么样。
月儿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大几口水,喝完水后才道:“老师们讲得我都听得懂,还很有意思,姑姑们教我也很认真的。”
皇帝欣慰地笑了笑。
礼部的两人连忙再跪地叩首,林鹤俞说:“仰赖陛下福泽荫庇,臣等获蒙圣恩教导公主,不敢不尽心尽力。”
而另一位程岷却道:“公主、公主乃是陛下和皇后陛下所生唯一龙嗣,又是陛下与皇后陛下的长女,自是聪慧过人、且身虽年幼,却能礼贤下士,颇有陛下和皇后陛下当年的圣容风采,臣等愚昧无能之流,不过是略尽教导职责,全仗公主自行领悟罢了。”
听到第二人程岷说话时,皇帝才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说的不错。公主是孤与皇后所生,岂是寻常孩童可以比及的。”
见皇帝要带公主去用午膳,林鹤俞和程岷二人连忙识相地先退下了。
待出了这座宅邸之后,两人才虚虚地长长叹气,又接连擦汗,一副吓到不轻的样子。
先前说话的林鹤俞说道:“你也瞧见了,公主她……公主的眼睛她、她——”
程岷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只瞧见了陛下有多宠爱赵皇后。公主受宠,不过是因为女凭母贵,所以才得陛下看重。”
林鹤俞还急得跺脚,“我说公主的眼睛!”
“眼睛?——她的眼睛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咱们只要知道陛下有多爱重赵皇后和赵皇后的子嗣就够了!依我说,后头几十年的前朝后宫,只怕都离不了赵皇后和长公主的眼睛。”
不理会林鹤俞的困惑不解,程岷很快大步先离开了这里。
其实若是真的按照资质,他们不熬到五十岁向上,这辈子都很难有机会能够教导皇子公主,当他们的老师的。
只不过这一次实属突然,陛下驻跸在外,礼部真正那些上年龄有资历的老臣们都被留在国都洛阳处理政事,而他们不算太老,又不是那种多病多灾无法承受车马劳顿的上了年纪的人,所以才被陛下指派随行伺候的。
没想到却让他们真的赶上了能和这位公主打交道的机会,能和皇帝、皇后都当面说上话,还能让金尊玉贵的公主开口喊他们一声老师。
属实是祖坟真真儿冒了青烟了。
今日既然亲眼看到了皇帝对皇后与公主的态度,那么程岷已在心中下定了决心,未来的几十年内,只要赵皇后在一日,他和他的家族就会坚定地站在赵皇后的一边。
梁立烜亲自搀着女儿的手接女儿到嘉合居来用午膳。
他的体格健硕高大,而女儿却还年幼,这个搀扶孩子手的动作,就需要他微微躬下身来才能让孩子够得到他。
然而他就这样弯着身子弯了一路,全程迁就孩子。
月儿听闻今日中午又可以有父母陪伴她用膳,蹦蹦跳跳地格外欢快,眉眼弯弯,蓝色的眼睛里尽是一片独属于孩童的纯粹的快乐。
女儿走的每一步路,当年梁立烜也曾这样搀扶着赵观柔走过。
他心下忽感到一阵萧瑟凄凉。
他为女儿弯下过腰,可是当年却没有这样迁就过赵观柔一次。
大抵是已经三十六岁的年纪,人到中年了,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年少时意气风发的不羁狂放也被岁月沉淀了下来,懂得如何收敛性情,更懂得如何去珍惜自己的身边人。
他如今对着女儿百般宠溺,焉知不是从她母亲身上吸取的惨痛教训。
可惜这道理他明白得太迟了。
迟到痛失所爱之时,才堪堪悔悟。
入嘉合居后,皇帝指了指正房旁边的东屋,对女儿道:“在幽州的这段时日,你就住在这里,随爹爹和阿娘一起住。以后的一日三餐,爹爹和阿娘都会陪在你身边,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离。”
月儿欢呼了一声,“阿娘以后都陪我一起睡吗?”
在麟章院时,基本上都是赵观柔陪着女儿睡的。
但是梁立烜这次摇了摇头,温声哄她,“月儿长大了,以后该一个人睡,学着做小大人了。若是害怕,就叫乳母嬷嬷们守夜陪你。虽然爹爹以前带过你睡,你阿娘这段时间也带过你,但那都不能长久的。你阿娘要和爹爹一起睡,我与她是夫妻,夫妻才是最应该同床共枕的人。月儿明白吗?”
东月停住了脚步,“那爹爹问过阿娘了,阿娘也是这么想的?”
梁立烜被女儿问到一下噎住,看着女儿那张尚且稚嫩纯粹的面庞,欺骗孩子的话到了嘴边竟然根本说不出来。
猛然抬头一望时,竟然看见赵观柔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的连廊下看着他们,方才的话也不知她听去了多少。
月儿自然也见到了母亲,她忍不住询问母亲的意见,“阿娘,爹爹说你以后不带月儿睡了,你只和爹爹睡,是真的吗?”
赵观柔掀起眼帘,平静地望向他们父女俩。
梁立烜也定定地回望了过来,眼神格外的幽深。
不等观柔说话,他又向女儿解释道,“你从前不是总好奇你是从哪来的么?爹爹告诉你,是因为爹爹和你阿娘结为夫妻、情投意合,恩爱不疑,所以你才来到这世上,托生在你阿娘的肚子里,正是因为你是你阿娘生的,所以爹爹才最疼爱月儿。——否则外面那么多的孩子,怎么不见爹爹去疼他们呢?月儿日后要好好孝顺你阿娘,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阿娘给你的。所以更要尊重你阿娘的父母、你的外祖父母,懂吗?”
赵观柔脸色微变。
梁立烜这话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他不过是仗着孩子稚嫩无知,明面上是在教导孩子孝顺母亲,说她的一切都是她这个母亲给予的,实则根本就是在威胁自己。
——你女儿的一切,可都是你给的。女儿的将来,也都看在她这个母亲的面子上。
女凭母贵。
转瞬之间赵观柔便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她上前从梁立烜手里接过女儿的手。
“是啊。”
“你爹爹说的对。我以后,会和他一起睡。不过如果月儿哪日夜里做了噩梦害怕的话,也可以来找我们。”
这个结果自然是令梁立烜满意的。
但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他的心脏仍然感到一抽一抽的阵痛。
他总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仍然是在将她越推越远。
她这个人是留下来了,可是心一定会离他更远。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去做。
明明搀扶着女儿一路走来的时候,他还在悔恨自己不曾为赵观柔放低身段弯下自己的脊背去迁就她,可是真的见到她了之后,他想到的还是这种强迫的手段。
天下之大,没人告诉他他到底该如何才能挽回这段情。
这顿饭赵观柔吃的食不知味。
尽管梁立烜竭力表现出自己如何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体贴的丈夫,在饭桌上一而再地为她和月儿夹菜,那般温情满满地同月儿交谈说话,但是她看着这个人的脸,却发觉自己可悲地只能想到他对自己冷漠残酷时候的样子。
——莫以今时宠,忘却旧时恨。
今时今日的梁立烜再如何“委曲求全”地向她示好、赎罪,都无法再温暖她在生完女儿之后那个冬日里被冰冻住的心。
今时他待自己再好,也不能忘记往日他的薄情。因为那才是这个人真正的面孔。
假如不是为了女儿,赵观柔当真是再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阿娘,你不喜欢吃这醋芹吗?”
女儿一手握着筷子,正满眼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观柔回过神来,发现是梁立烜不知何时夹了一筷子的醋芹在她碗中,而她接连吃了两三筷别的东西,却并未对他的殷勤做出回应。
她是喜欢吃醋芹的。
观柔在心底叹了口气,到底孩子还年幼,并不想让女儿察觉到自己和梁立烜之间的龃龉和不快,随即温和地对女儿笑了下,还是提起筷子夹起了那筷醋芹放入口中。
而坐在一旁的皇帝也垂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极尽温柔,是以竟然显得有些卑微讨好的意思。
“阿娘喜欢的,你也多吃些,开胃又清新。”
女儿笑得很开心,又给赵观柔夹去一筷子水晶虾仁。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阿娘也吃嘛。”
饭毕,女儿被人送去她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午睡一阵,午睡结束后,她还需要继续去学习祭礼的礼仪。
而主屋内只剩下了梁立烜和赵观柔两个人。
桌上的饭菜被人收拾了下去,赵观柔抬头看了看那个有些局促不安地守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想开口和他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已经隐隐到了有了些无法同他开口的地步了。
和他说话,都觉得很累。
而且她更清楚知道的是,她跟他也根本谈不到一起去。
梁立烜现在疯地离谱,而且一贯是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疯着,谁都无法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她想要的东西,梁立烜也根本给不了她。
嘉合居内经过皇帝这两天的另一番继续收拾,其中桌椅箱柜、摆件陈设、纱帘帐幔,几乎都和当年他们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或许那是梁立烜心中最为怀念的婚后甜蜜时光,可同样是赵观柔不堪回首一生的起点。
她,并不怀念,更不想回到过去。
望着如同十数年前一般静静垂下的珠帘,赵观柔心中忽地升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大约,不死不休,未来的日子里,她都要和梁立烜这样生生耗死下去了。
她先死,或者梁立烜先死,否则他们俩都这般活下去的话,永远都会没一个止歇。
“观柔,我们不是夫妻么?”
在赵观柔出神时,梁立烜忽然轻声开了口。
他的嗓音很低,且低沉中还带着一些惶恐的忐忑不安。
听到他提起夫妻这两个字,赵观柔无法自控地冷笑出声。
“我水性杨花之人,本不配做梁氏妇,更何面目与陛下论夫妻。”
“您的妻子出身高贵,是您母亲的内侄,更是出身南地、背靠世族的郭氏千金,她才是您的妻子。”
“我无父无母,不过是一孤女,但求陛下莫再与我玩笑。”
梁立烜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头去,不敢看她。
“我从未休妻,你我之间更没有和离过。不论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夫妻。”
见赵观柔似乎又想反驳,他微微抬高了点音量,语气也更重了些。
“何况月儿是需要母亲的。”
观柔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顿时被哽在了喉间。
皇帝轻叹了声,又道,“月儿还小,她需要一个父亲,更需要一个母亲陪伴。她需要一个家。观柔,至少为了女儿,我们也得是夫妻。”
这些赵观柔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这一生她自认亏欠过的人并不多,柴子奇算一个,薛兰信也算,还有就是她的女儿。
她身为母亲,并没有给她的女儿找一个好父亲,当年,为了和乔芙君、魏俪姬她们那些妾室们“争宠”,为了笼络回自己丈夫的“心”,她那样草率地将女儿生下,让女儿自一出生就被所谓的生身父亲污蔑辱骂为“孽种”,自一出生就被迫和母亲分离,五六年中没有受过母亲的疼爱和照顾。
所以她现在一直在女儿面前拼命地掩饰着自己对梁立烜的厌恶,也一直在女儿跟前尽力营造着一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气氛,想要让女儿如愿以偿地快乐。
她看得出女儿很依赖梁立烜,也知道女儿离不开自己,更明白女儿就像天底下所有的小孩子一样,期盼着自己的父母恩爱相守,期盼着自己可以得到完全的父爱和母爱。
所以她为了弥补女儿,生生忍了下来。
但是赵观柔虽有弥补女儿之意,却并未打算就这样在欺骗女儿的过程中同样葬送憋屈自己一辈子。她自己何尝不是别人的女儿呢?若是她的父母还在,怎么会忍心看着她这样的委屈?
到合适的时候,等到月儿大了,她还是会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的。
告诉月儿,你母亲厌恶极了你的父亲,你父亲当年又是怎样对你母亲的。
告诉她,你大了,也该知道这一切,你母亲不想再瞒着你了。
在她小的时候,赵观柔身为母亲,还是希望孩子能过几年她梦寐以求的快乐生活,无忧无虑,父母双全。
良久,见赵观柔沉默不语,梁立烜向门外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十数个宫娥婢子手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其中几人手中还拿着细细的丝带,观柔认出那是裁衣时才用的带子,是给人量身体时候用的。
皇帝瞥了观柔一眼,淡淡地对这些宫娥道:“为皇后量体裁衣,制作翟衣与朝服凤冠。”
观柔猛地抬头看向他。
梁立烜置若罔闻,仍旧对着宫人们发号施令:“百日之内,必须完备。孤已择定吉日,明年春二月正式册封圣烈皇后,迎皇后入主洛阳大邕宫。”
婢女们恭敬地齐声应是。
一个年纪约长的婢女走到观柔跟前,躬身跪拜行礼,说话时的声线平稳中仍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和不安:“请皇后陛下起身,婢子等为皇后量体以备裁衣之需。”
梁立烜慢慢踱步走到赵观柔身边,俯身凑到了赵观柔的耳边,极温柔地道:
“观柔,让她们去给你制新衣吧。我已让刘天极推算了这几年里最好的一个良辰吉日,明年二月,我会和你再度完婚,册封你为皇后,你我定能恩爱到老,两不相疑。
——就当是为了月儿,为了咱们的女儿,回到我身边当皇后、当我的妻子吧。”
观柔闭了闭眼睛,终是缓慢地掀起了眼帘。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了内室,婢子们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捧着托盘都跟了上去。
皇后疲倦地张开了双臂,宫娥婢女上前,一件件脱下她的外衣,然后用细尺去测量她的手臂和腰肢。
看到皇后如此的冷淡,几个宫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不解。
至少,按照她们现有的人生经历来说,她们以为每个女人在人生的这个时刻都应该是无比兴奋激动的才对啊。
本来女子就爱新衣,那些量体裁衣的女子们没有一个不是欣喜快乐的。
何况要给她做的还是一件独属于皇后的凤袍呢?
她为何这般不快乐?
婢子们心中虽有疑惑,却又到底不敢多想,恭恭敬敬地办完了差事,又向皇帝复命后,便一一退下了。
第112章 求陛下将雨露赐予后宫他人
这天晚上,婢子们十分恭敬地前来伺候赵皇后梳洗,又为赵皇后换上了一身锦缎寝衣。
而这位如今最得邺帝盛宠的赵皇后,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一丝的笑容和对即将发生的“侍寝”之事的期待。
其实被梁立烜带回嘉合居的一整天,除了和女儿用膳的时候赵观柔面上还有些许笑意之外,其他的时候,她就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尊美丽却失去了生气的瓷器,她不和皇帝说一句话,更别提什么笑容和流露出来的情绪了。
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赵皇后现在在皇帝面前的样子。
婢子们唯恐赵皇后心中不快,思索再三后,其中一个稍年长者犹豫着对赵皇后开了口:
“陛下如此宠爱娘娘,真真是要羡煞天下的女子了。就说娘娘身上这身蜀锦的寝衣吧,虽是寝衣、花纹绣样又繁琐,可是摸上去温润顺滑,穿在身上最是助人安寝之物了。何况这蜀锦素来是帝王所用之物,如今陛下也没命人拿来给娘娘做了寝衣。娘娘就是陛下心中最在意的女子了。”
她长长地说了一大段话,赵观柔眼神微动,淡淡地瞥了眼袖口上的牡丹纹样,不甚在意地开了口:
“你若是喜欢,我这身就送与你吧。你是拿去穿还是裁剪了去做些别的,我不过问。”
那婢子听了赵皇后这话被吓得不轻,立马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请罪: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婢子多言违逆娘娘,求娘娘但责罚奴婢就是了,娘娘万千贵重之身,万万不可为了奴婢失言而不快啊!”
赵观柔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从前做幽州侯夫人的时候,待下就一向宽厚,也从来不会为了些鸡毛蒜皮不值当的琐事而发难于下人。她并非一心标榜自己菩萨心肠,只是看见奴婢们这样瑟瑟缩缩的模样,心中总是不忍心。
到底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宝贝疙瘩呢,就算主子们不心疼,人家自己的父母也会心疼呐。
不过好在,她做梁侯主母时一贯坚持的宽仁敦厚,最后还是得到了回报的。
当年她产下异眸女婴,梁立烜勃然大怒,不仅将她幽禁起来,又将柴子奇下了大狱,而且将那时一直跟随在她身边伺候的奴婢们都拷问了一番,想要从这些婢子们的口中探听到自己妻子与人有私情的证据。
那时候观柔的心就塌了下去。她知道世人谁不是肉体凡胎,又有哪个可以熬过严刑拷打的,只怕最后在梁侯的威逼之下,就算是没有的事情,他们为了保命,也不得不说成是“有”。
奴婢们不禁打,被迫改了口污蔑她,她心中并不过分怨恨他们。只是她怕梁立烜真的会信。
但是让赵观柔没有想到的是,那些婢子们,包括像薛兰信这样的女医,没有一个人背叛过她。
所有的奴婢都坚称赵夫人绝对是千万清白的,小女君一定是君侯和赵夫人的亲生女儿。
赵观柔每每想到这些事情,心中都是万千的感慨。
做幽州侯夫人时,她对自己的丈夫梁立烜和“婆母”郭夫人付出了绝对的真心,心心念念地对他们好,将自己一生最好的年华岁月都耗费在了这座梁府里。哪怕是对梁立烜的那些妾室们,她都一贯宽容忍耐,从未想去和她们起什么冲突,或者是暗算陷害她们什么。
可是最后,她又得到了什么?
婆母的冷眼,丈夫的变心,妾室们以下犯上的侮辱欺凌。
恰恰相反的是,她并没有对自己的婢子们多么掏心掏肺的好,只是适时地表现出了一些温和,而这些人却始终维护她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没生气。多大的事,你起来吧。”
观柔微微俯身,轻轻拍了拍那婢子的肩膀,唤她起身。
听到赵皇后都这般说了,那婢子才敢慢慢起了身,口中不住地谢着恩。
一旁的一个老嬷嬷也上来打圆场:
“这是为咱们的皇后娘娘菩萨心性、佛祖肚肠的,不与你一般计较了,若是换了别的主儿,早撕了你的嘴。”
观柔听这老嬷嬷的语气,心中也不是十分痛快,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内室外头却又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