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暴君心尖月by婉婉有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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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月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我以后也会被别人讨厌吗?他们为什么会讨厌我?”
“只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被人讨厌。”
观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委婉一些,“就像你讨厌羊肉,可是羊肉并没有招惹你,对不对?它也并没有求着你吃它,可你就是讨厌它了。”
东月喃喃自语:“所以阿娘,以后我也要做好准备,被别人讨厌……”
母亲陡然告诉她的真相,让她陷入了一片纠结的小小痛苦中。
但是她很快又走了出来:“可是我是爹爹的女儿,别人都不敢讨厌我爹爹,自然也不会讨厌我——”
“——对的,就是这样!”
赵观柔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个度,她循循善诱,“那你知道你爹爹为什么没有人敢讨厌他?”
“因为爹爹把他们都打趴下了。爹爹有权力!”
东月思考得很快。
赵观柔幽幽地凑近女儿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那如果你爹爹死了呢?”
这是东月第一次直面生与死的话题,并且还是从自己最爱的母亲口中说出的,与她父亲的生死有关的事情。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眼睛湿湿的,像是流动着的碧蓝湖水,就快哭了。
观柔仍然笑得那般温柔,抚了抚女儿的发顶:
“世间万物都有生老病死,你阿爹阿娘都不会例外的。就像阿娘的爹爹,月儿的外祖父,他现在不久已经死了吗?他和你外祖母就躺在墓地里,所以需要我们活着的人去祭拜。月儿,你的父亲也是会死的。如果你爹爹死了,有人敢讨厌你,你该怎么办?”
“——我可以接手我爹爹的权力呀!爹爹以前就和我说过,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所以以后也都是月儿的。如果爹爹不在了……那这些东西,就该是我的!”
观柔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说的对。以后,爹爹和阿娘就会手把手的教会你,怎样去接手你爹爹的权力。”
“接手爹爹的权力?”
“是啊。”
观柔最后向女儿解释道:“之前爹爹和阿娘带你出去游玩的时候,你可看见了外头那些市井人家?如何子承父业?做父亲的是打铁匠裁缝匠,做儿子的想要接手家业,都是要学习的。不过他们是儿子继承家业,我们月儿虽然是女儿身,却一点也不比他们差,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月儿比他们做得还好。”
“今日阿娘和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也不用告诉你爹爹,知道吗?”
月儿重重地点头答应:“阿娘,月儿知道的!”
回到主院后,赵观柔梳洗了一番,回到内室准备歇息下来。
这具身子……才刚被梁立烜沾过,腿心处还是有些细微的异样。
想到之后和梁立烜的房事,只怕还是少不了的,赵观柔心中便一阵烦闷。
等她欲准备上床时,却发现梁立烜倚靠在床头处,手中正拿着一本奏札看着,神色倒像是还不错的样子。
而观柔披散下如绸缎般的长发,身着质地极好的柔软寝衣,正一步步婉约地向他走来。
这样的夜晚,若是单单从表面上看上去,竟是那般的温馨静谧、夫妻情好。
见观柔来了,梁立烜连忙从榻上起了身,让观柔上床,往大床里间去。
他又将手中的那份奏札递给观柔看。
观柔将一缕垂到身前的头发撩到后面去,一面接过了那份奏疏:“什么?”
说这话时她已经动手翻开了。
“是我命人翻阅典籍史册、叫他们用尽所能之事,为咱们的月儿册封为皇太女时所写的封文。你看看,然后咱们再略作改动,等在咱们父亲和母亲他们祭祀的那一日,就先册封了月儿。更隆重的册封礼,待明年二月你我完婚时,一起再办。”
完婚不完婚的,赵观柔不在乎。
但是听到梁立烜说,这和她女儿的太女之位有关,观柔连忙一页页翻开来看了。
这是梁立烜亲信的那堆“秘书班子”机构的文官们所写的封文。
大约他们也知道皇帝忽然发了大疯要册立一个“皇太女”是件亘古未有且惊世骇俗的事情,但是他们自己又不敢反驳。
为了给皇帝的所作所为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向天下人解释皇太女的由来,这些执笔文官们也看得出是绞尽脑汁费劲心机,把所有想到的事情都往上写,有真有假,半实话半编撰,洋洋洒洒写了能有近万字。
他们帮皇帝写的立皇太女的理由,甚至也是多到数不胜数,名目繁多。
东月是皇帝皇后嫡出长嗣之类的事情自是不必多说,肯定是要往上写的。
他们另外还写到的内容有:
其一,赵皇后怀着公主时候曾经梦到真龙钻入腹中,因为那真龙就有一双蓝眸,所以公主也是蓝色眸子。公主就是真龙托生,为了天下福祉,理应立公主为储君。
——实际上观柔压根不知道自己还做过这个梦。
其二,公主出生当日有天现异象,有七星连珠、有彩云团聚、有百鸟朝凤……观柔也不知道有这些事情。
其三,公主出生后,她亲祖父高皇帝梁凇的坟头也出现异象咯,又是什么鸟儿舞动什么云彩星月之类的……总之这也说明东月公主是高皇帝梁凇也认可的继承人。
其四,根据他们夜观天象、精心推算,认为现在的天下阳盛阴衰,马上就会出现动乱,只有一位女主来主持天下,才能保住天下太平。
总之,他们是什么都敢往里头写,没有材料就硬编材料,就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情。
赵观柔叹服。
“我觉得,这写的极好。”
第119章 我对你再不会起疑了。
臣下们既然能有人能够如此识相,这倒也省去了观柔该操的一份心了。
他们已经想方设法为女儿成为储君、来日即位这件事编好了所有可以编上去的理由来向天下人解释,观柔倒也乐得轻松。
观柔大致将这份上万字的封文看了看翻了翻,然后就倦怠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单手将这份奏疏递还给梁立烜。
“看得出他们是肯上了心的,也免去我的一桩麻烦事。既然人家尽心尽力,二哥,你也该好好嘉奖他们一番。”
梁立烜接过观柔递来的奏疏,搁置在床边的一个架子上,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知怎的,他这闷闷一声里竟然还带着些许不快的意思。
观柔扯过被子自己躺下,以免又不耐烦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他以为她真有那么多心思一刻不停地关注他的心情然后好哄他么?
要不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她甚至压根都不想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心下虽这般想了,但观柔到底还是回眸看了他一眼,旋即了然地笑道:
“我夸人家肯为咱们的女儿尽心,莫非二哥不高兴?
——我心里知道的,其实最为我们母女俩尽心的,就是你自己了。若非你一心爱我,想要我的女儿成为皇太女,他们断然不肯这么卖力的。我明白,这一切都是二哥的功劳。”
说罢她还将手搭在他的手掌上用力握了握。
听到她这话,梁立烜面上才露出笑意。
他下床吹熄了烛火,翻身回到床上,压着观柔亲吻起来,臂膀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怀里。
观柔亦很快察觉到他那处的情动。
像是一把利刃抵着她,随时会要了她的命似的。
虽然她自己心中也知道,不管分开的这几年里梁立烜碰过了多少其他女人、和别人享受了多少的床笫极乐,但是对于梁立烜来说,她却格外有几分“失而复得”的不同,所以他仍然对自己有些兴致和欲望,没有过足了瘾,轻易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不想。
她的身体本能地排斥着和他的接触,更不愿意在和他的亲密情事中,回想起过去在他身下的那个温顺的自己。
不过,既然回到他身边,需要再和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赵观柔知道自己还是少不得多舍弃点自己身上这些肉了。
然而今夜她到底还是不愿意的。
观柔暂且由着梁立烜滚烫的吻落在自己的面容上,又慢慢转移到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一路想要往她的胸前移动。
直到这时她才彻底忍不了了,伸手抵在梁立烜胸膛前推了推。
“你够了……”
梁立烜起先还想装作没听见,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继续啃咬着她。
但是当赵观柔放弃了抵挡,冷冷地仰躺在丝被上望着他的动作时,他又顿时心虚地停了下来,在她唇边亲了亲,讨好地解释道:“我没想……我只是想亲亲你,观柔。”
这话说出来恐怕他自己都不信吧。
赵观柔并没有发脾气斥责他方才违背自己的意愿。
她柔柔地抬起双手,轻轻抚上梁立烜那些斑驳的白发,满目潋滟水光,似是无限的柔情与怜惜。
这个人啊,从前再不可一世、再意气风发,终究也有了白发了。
她小的时候那般依赖他,甚至从未想过梁立烜有白发时会是什么样子。
而梁立烜看着她久违地对自己露出这般的眼神,一时更是有些看痴了。
“你就这样,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抚摸过他的白发后,这是赵观柔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梁立烜的眼眶迅速泛红,原先他害怕自己生出了白发、年轻不再,这副容貌会惹了赵观柔厌倦,然而听了这话之后,他以为她是真的心疼了自己,激动到声音都有些哽咽:
“那时你不在……我还要爱惜身体做什么……我只恨自己不能无牵无挂地去陪你、向你赎罪罢了。”
赵观柔没有搭理他这话,只是忽地幽幽道出了一句话:“二哥,你看你这些白发……你以后该节制些,断不能再如此纵欲了。”
梁立烜在她身上顿时僵住。
他愕然沉默许久,才嗫嚅着唇瓣低低问道:“你说什么?”
声音里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赵观柔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一遍:“你都生出这么多白发了,还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想着日日纵欲不加节制,难道不知道男子精|血珍贵,一滴精十滴血吗!难道就非要图这一时的快活?”
她话中自然是关心他的意思,可是这话却又让梁立烜浑身起了一层刺儿似的难捱。
像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给看低了,可是偏偏这满头的白发放在这里,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去辩驳,闷气郁结在心里,憋得自己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浑身硬邦邦的,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梁立烜少有这样的落魄,观柔看了,心下倒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好笑。
——让你好色玩女人,满后宫里娶妃子纳小妾,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
许久后,梁立烜才咬着牙反驳了她一句:“我的身子如何,难道你前两日不是才体验过的吗?我又何时到了那精尽人亡、气血两亏的时候了?”
观柔被他一噎,方才还升起的那点子幸灾乐祸的窃喜也荡然无存了。
她不想再提那一夜。
于是又驳斥他:“你自然当我是为了你坏、当我在外头找够了野男人偷欢,所以没工夫应承你,才编出这些话来骗你保重身体的了!你要弄自可弄去,我已到了你的床上,难道还能跑去了哪里?只是哪一日你自己耗干了身体早早死了,留下我和月儿母女俩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任人欺凌侮辱,想必你心中也是欢喜的!”
她这样真真儿生了气的一顿斥责,梁立烜顿时又怂了,不敢再和她顶嘴什么。
他讨好地蹭了蹭观柔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观柔,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不会再轻易行那事……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女儿的。”
观柔的脸色也才好看了些许。
她又抚了抚梁立烜的发顶,
“二哥,我不是不想你舒服的,可是我更想为了你的身子长久好,所以才想拘着你一阵子。这些年你为了我也……也受了罪、没有好好吃上几顿饭,我心中都懂。
以后我在你身边,我尽力尽到妻子的职责,让那些医官们调配了补身的汤药好好给你补着,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至少活到八九十,那咱们也有半百年的日子相守呢,等我把你的白发都养回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她给他画了一个天大的香饼,向他描绘了一个何等幸福美满的将来,让梁立烜浑身飘飘然,几乎登顶仙境。
一想到她话中所说的如果尽数可以实现,如果她以后还会像从前那样爱他,如果他们以后还有五十年的日子可以享受,如果他们可以终将白头偕老……
梁立烜只觉得的自己四肢百骸的每一寸都是极致欢愉的。
这种灵魂上的仙境,永远是那点肉体的欢愉所无法达到的程度。
当下他也无暇再去思考什么欢爱不欢爱的事情,只是紧紧地将观柔拥在怀中,热泪不受控制地落下,砸在枕上。
“好,好,观柔,我都听你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养身体,我们一定会相守到老的。”
“只是我不知道陛下还肯不肯信我呢?也没准陛下觉得我心怀不轨,故意想要毒害您,所以不愿意和我端来的汤药,只想去别人那喝,也是没准的事儿。听说您的乔夫人就做得一手好汤,最得陛下宠爱……”
观柔眸中娇俏,笑着问他,几乎是在和他撒娇吃醋的语气。
梁立烜连忙否认:“我怎么会疑心你!还有那乔氏——那乔氏,我和她从来就什么都没有过的!我更没有喝过她的什么汤,你别不信我观柔。”
赵观柔将白嫩的臂膀环上他的脖颈,仍然是撒娇的语气:“陛下这话我真不敢信呢。当年新婚的时候陛下也说从来不会疑心我这个结发妻子,可是后来我又是个什么下场……现在陛下又说再也不会疑心我,或许没过两年,就要借口说那些补汤里有毒,要废了我再赐死我呢。”
梁立烜当即从床上起身,指天发誓:“我从前犯下畜生不如的罪孽,弄丢了我的结发妻子,幸得上天神明眷顾怜悯,让我妻子可以重新回到我身边。往后余生,我梁立烜若是再对自己的妻子起疑,必定叫我不得好死,生生世世用入畜生之道,任人宰杀,永世不得为人!”
这种誓言在赵观柔心里的分量也就那样吧,虽然他愿意发个誓,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她也绝不至于听了男人的这点誓言就彻底放心了。
“好了,我不过说着玩的,你至于这样生生死死的发誓吗,快别说这些晦气话了!我只是同你说笑的!”
等他说完了,她才故作惊讶地捂着唇瓣惊呼,叫他“别说了”。
毒誓都发完了,还有什么“别说了”。
她做这些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事情,倒当真也是越来越熟练了。
自幼那个被她仰望着、爱慕着的男人,他那般的意气风发的人,原来有朝一日,也可以被她骗得团团转,在她裙下俯首称臣。
这般闹完后,两人才继续回到榻上睡下。
梁立烜从前的睡眠状态大约是真的差到极致了,现在的他,在赵观柔身边是真的倒头就睡,而且睡得还格外的熟。
以前哪有这样的时刻。
从前观柔和梁立烜共寝,几乎都是梁立烜的睡眠比她的浅,从来只有他看着她睡下的时候,而观柔自己却鲜少看见梁立烜熟睡时的样子。
如今,她却可以在这样的深夜里,静静地凝视着身旁男人的睡颜。
但是现在看着他睡梦中平静的面孔,看得时间久了,却让观柔的心还是会有些揪起来的酸痛感。
她无法再回忆起他们夫妻恩爱的时候,他对她呵护疼宠、爱若珍宝的样子了。
看着这个人的脸,她能想到的他们之间的所有回忆,十分之九都是在她生完月儿之后,他暴怒之下对她声声质问和训斥时的扭曲模样。
她只能想到当年这双眼睛里蕴含着多少的对她的仇恨和不满,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也只剩下这些不愉快的回忆了。
观柔的视线从他的睡颜上移开,又落在了他的那些白发上面。
她回想起薛兰信和她所说的那味慢性毒药。
薛兰信说,这些年来梁立烜因为夜不能寐,无法安枕,就寝之前基本上都要依赖大量的安神汤药。
加之他平时各种的头痛和心绞痛发作的也十分频繁,所以其实在皇帝的身体里已经打下了依赖药物的一点基础了。
而她曾经看到过一份十分阴毒的、害人性命且十分残忍的方子。
这份方子由两份药方共同组成。
若是只取用第一份药方或者第二份药方,那这两份方子各自之间都是一种绝佳的补剂,不仅可以安神养身,就是没毛病的人吃了,也是对身体没有坏处只有好处的。
但是偏偏这两张药方子要是合在一起用了,长久下去就能要人性命。
因为它们彼此之间的药性都是完全相克的。
两份药方一起吃下去,长久以往的,人的身子就会被由内而外地慢慢掏空,最后连骨头缝里都几乎是空的,身体气血两尽,而且还会伴发着一系列各种痛苦的症状。
头疾、心痛、气闷、胃痛、食欲不振,恶心,最后整个人就连动弹的力气都快没有。
外人看上去,这人活脱脱就是自己被病症拖到油尽灯枯而死的。
不仅要你死,而且会要你死的格外痛苦。
死前的每一日都是在极致虚弱的折磨中度过的。
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就算有人来验尸,也绝不会在尸体上查到丁点中过毒的痕迹。
很是安全。
不过观柔那时有些害怕:“只是若是这两副方子的补汤一直吃下去,反倒把人吃成这种样子了,任谁都是会起疑的吧?”
薛兰信却自信地摇了摇头:“此毒开始发作的时候,唯有吃这两副补汤的时候才可以稍作缓解,也唯有吃药的时候才不会发作。观柔,你明白么?”
观柔愣了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汗。
确实是一味十分阴险的毒。
叫人毛骨悚然。
这毒没有发作的时候,几乎无人能看出来它有毒。
等这毒开始发作时,若是找不到解药,唯一缓解的方式就是继续饮毒,直到人死的那一刻,所有的折磨才能彻底停止。
所以就算有人被它害死,也许临死之前也不会想到自己每日心心念念可以缓解自己痛苦的“补汤”,其实才是害死自己的根源。
观柔收回思绪,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梁立烜身上。
她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他一整夜。
之后的几日,观柔和梁立烜之间都十分的平静。
她似乎已经完美地接受了自己“赵皇后”的这个身份,开始以皇后的名义和他站在了一起。
即便是身在幽州,梁立烜身为皇帝,要处理的政务还是只多不少的。
时常他在书房里处理政务的时候,观柔就会陪伴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召见臣工们。
而观柔愿意陪着他、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梁立烜自然更是求之不得。
那些跟随皇帝来到幽州的臣下都是梁立烜的亲信。
梁立烜要立“皇太女”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
而且这几日皇帝召见他们,和他们商议的事情,就是关于如何让天下人都心悦诚服地接受一个前所未有的“皇太女”的存在。
毕竟皇帝虽则已经大权在握、坐拥天下,但是还是不能不管下面百姓庶民们的心声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自古以来每一个想要坐稳皇位的皇帝都必须遵循的规则。
不论是明君还是暴君,都不可能不在乎百姓的那张嘴。
皇帝突然向天下人宣布要立一个“女皇帝”,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们来说,几乎可以说是就跟哪个皇帝跳出来说要立一个“狗宰相”“猫御史”“兔子将军”一样荒唐,让他们打心眼里觉得奇怪。
而为了打消百姓的顾虑,梁立烜这一次依然采用前面那些皇帝们都玩烂了的“图谶”大法,用以愚天下之民。
所谓“图谶”,通俗一点来说,就和陈胜吴广当年从鱼肚子里发现“大楚兴陈胜王”的这张纸条是一样的方法。
难道鱼肚子里真的会凭空生出一张纸条吗?
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会知道这是陈胜吴广自己做的手脚,借用“上天神明”之意,煽动别人相信自己是“天命所归”,叫别人替自己卖命的。
还有些权臣想要篡位,就会提前命人在全国各地埋下许多刻好了字迹的玉器、石头,等着被人当做“天迹”一样挖出来,然后叽哩哇啦地一顿乱叫:
“天了娘嘞,老天爷在石头上显灵刻字了!说咱们大将军应该当皇帝啊!”
连话术都是提前想好的。
而梁立烜这一次也命人刻了许多的玉石,命人埋在全国各地,然后叫地方长官装作很不经意地挖出来,向各地百姓宣传一番刻在玉石上的什么“女主兴,天下盛”“大邺立,女主王”“太女立,万民安”之类的口号。
甚至连这些刻着字迹的玉石,都要和人家宣传是夏禹时候就有的“天外之石”。
不过赵观柔自己翻看了一番这些所谓“夏禹”时候就有的石头,很是无奈地和梁立烜道:
“还夏禹时代呢,我看也就是上回下雨那天工匠们刚刚赶工出来的。”
不过这话笑完了,观柔也就作罢了。
皇帝今日召见这些文官们,是提前提点了他们几句,等到燕王夫妇的祭祀礼上,当皇帝宣布立皇太女的消息之后,他们这些人应该如何表现。
——他们当然需要抢在众人惊愕的表情显现之前,立马跪地三呼万岁圣明、叩拜皇太女殿下千岁,把整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让其他所有不明所以的人懵懵懂懂地也跟着他们一起跪、一起拜。
否则,不提前找好了“托儿”,反而到时候若是控场不到位,出现了一片唏嘘之声,此事又该如何收场?
原先梁立烜说要带观柔和东月去祭祀燕王夫妇的日子是十月十六,但是因为这一次皇帝还要在祭祀礼上当众宣布立皇太女的事情,所以为了准备得更加充分一些,又将时间硬生生地往后推迟了一个月,改成了十一月十六。
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北地幽州的天气已经变得寒冷了。
这一个月里也时不时就有京中的消息传过来。
郭家的那些人,梁立烜都还没有杀。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之类的。
只是让他们死得太痛快了,反而是对他们的宽恕。
他是想着暂且叫他们多苟活一段时日,等到他和观柔在幽州祭祖结束之后,回到宫里再慢慢整治。
而且留着郭家上下的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月儿顺利成为无可争议的皇太女铺路的。
毕竟郭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擅自带兵闯入禁宫之中,犯的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之罪,就算是被株连九族都是不为过的。
梁立烜现在留着他们一条命,是想看一看等他决定颁诏天下要立自己心爱女人的孩子为皇太女之后,朝中的那些老顽固们,有多少人敢玩“撞柱死谏”的那一套,说他是“违背祖制”的。
这些人,以后都会是他的女儿在朝堂上立威的严重阻碍。
郭家呢,现在还在被人审问拷打的阶段,毕竟谋逆之罪不可能只靠他们家族内部的力量完成的,在外面肯定也有一些他们的姻亲故旧作为帮手。
郭家的人嘴里吐出哪些人的名单,这些人也就会被皇帝视为重点怀疑对象,甚至可以以此为理由处决了他们。
既然如此,——焉知那些阻拦皇太女成为储君的人,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家族,不会是郭家的“同谋”呢?
皇帝说郭家人告发了他们,那么天下人都只会知道他们真的是郭氏的同谋。
借用这种光明正大的理由,他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
那个叛乱的郭氏家族,俨然就已经成为了皇帝排除异己的一个杀人铡刀。
就算他用这个手段随意杀人,外面的人恨的也只会是郭家人的攀连诬告。
恨不到皇太女和赵皇后的身上。
除了被关押在大牢里的郭氏族人之外,京中传来的信中还说,郭废后郭妙菱自从被皇帝幽禁起来之后,整日和那个同样和她关押在一起的皇帝废妃魏俪姬争执吵嚷,表姐妹两人打闹不休,状若疯癫,询问皇帝要不要把郭妙菱和魏俪姬两个人分开关。
这些从洛阳传来的消息,梁立烜都是和赵观柔两个人一起看的。
自从赵观柔开始陪他一起在书房里处理政务、召见臣下之后,她也就这般顺其自然地接手了一部分梁立烜的政务,开始和他一起执笔处理天下军国大政。
而她只是微微撒着娇的和梁立烜说道:“我只是想你快点处理掉这些事情,然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我和月儿。你要是不高兴我看的话,我就不看,我就坐在你身边守着你也是开心的。”
梁立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且不说他本来就有与她共享天下之意,又加上她亲口对他所说的这番“情深义重”的话,都已经让他高兴得快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他当然是一万个愿意。
所以,当此时的赵观柔看到这份关于郭妙菱和魏俪姬的文书时,她自己面上没有什么反应,梁立烜反而慌了。
他连声斥道:“我看这群人当真是闲得太多吃得太撑,我当日只说将郭氏和魏氏关押起来,何时叫他们一日三趟把她们的事情说到我这里来?以后不许再管她们!”
观柔轻轻地伸出手指抚过这张纸,神色十分淡然:
“人家说这话才是为你尽心的。历朝历代,即便是废后废妃,和寻常女子比起来身份也是贵重许多的,怎么能把人家关起来了就什么都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