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清冷太子后by安南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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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观澜见是她,显然一惊,他忙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微臣见过侧妃。”
瓢泼大雨中,姜时雪凝视着眼前之人。
上一次,也是在这里,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
白雨跳珠,雾气蒸腾,一切都有些模糊。
短短数日,他消瘦了许多,亦憔悴了许多,只是那双眼看人的时候,依然温和,像是一缕春风驻足在其中。
姜时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看来家中变故并未叫他消沉。
两人都有话要说,但都在等待。
最后是姜时雪先开口:“当时离别仓促,我还没有向大人道谢。”
她郑重朝他弯腰行礼:“宋达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姜时雪抬起头:“我欠大人一条命,将来大人若是有所需,我定会不留余力相助。”
宋观澜只是仔细看着她,末了忽然说:“那时你受伤,为什么不同我说。”
姜时雪表情有片刻空白。
旋即她道:“我……宋大人知道了?”
“我听说了。”
他自责于自己竟没发现她的伤,而是以为她只是单纯身体不适。
他竟叫她拖着重伤之躯,一个人逃跑。
还好她足够聪敏,否则一线之差,她便可能……
宋观澜感到无比后怕,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自责。
宋观澜叹道:“侧妃,对不住,都是我粗心。”
姜时雪摇头:“怎么会怪你?宋大人,若不是你舍命救我,恐怕我这条命……当真要交代在那里。”
姜时雪认真看着他:“宋大人,我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将来若是宋大人有需要,我定会鼎力以赴。”
宋观澜唇角微扬:“嗯。”
阿雪一贯如此,真心待她之人,她便是倾尽所有,也会出手相助。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姜时雪知道今天这一次的见面原本都不应该。
可是如今身份限制,她没办法递信给他,今日遇见机会,她无论如何也要亲口来同他道一句谢的。
姜时雪朝他行了一个礼:“宋大人,还请保重。”
姜时雪转身离开。
刚迈出两步,宋观澜忽然喊住她:“侧妃!”
姜时雪回头。
雨幕之中,宋观澜一身青绿官袍,撑伞而立:“侧妃亦请保重。”
姜时雪对他笑着点点头,小跑着离开。
阁楼之上,祁昀握着阑干的手青筋毕露,指尖却一片青白。
相隔太远,他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到漫天雨幕下,一道绿袍与一道杏衫交叠在一起。
她仰头说着什么,他低头仔细倾听。
藤黄伞面被雨水打得微微摇晃,像是快要被折断的花茎。
忽然姜时雪回过身来。
祁昀下意识往旁边侧身,借柱子挡住自己。
只是她根本没注意到他,提着裙摆,在雨中急切地跑,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天边滚雷相继,祁昀背靠漆红大柱,唇角微勾,似哭似笑。
宋观澜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宫门处,才抖落衣袖上的水珠,朝着另一道门走去。
宫人早早候在门口,见他来了有几分焦急:“宋大人,还请随小的来,殿下等候已久了。”
宋观澜表情并无变化,只说:“劳烦公公带路。”
他今日,本就是来为见太子的。
只是太子今日似乎有事,宫人通传他稍等片刻。
宋观澜没有听从宫人安排到书房等待,而是走到了背后的倚兰苑,故而才会遇见姜时雪。
檐下雨落成珠。
宋观澜摊开手,宫人先帮他拭去衣袍上沾染的雨水,免得一会儿弄脏了太子的书房。
收拾利落后,宫人高声对里面的人道:“太子殿下,宋大人到。”
片刻后,屋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进来。”
宫人垂首推开门。
宋观澜踏了进去。
风雨飘摇。
屋中纱幔亦随风飘舞。
或起或落间,宋观澜看到一人立在窗边,玄色衣袍被风鼓动得烈烈作舞,偶有银光乍泄,在他指尖流转。
年轻的太子,正在把玩着他的佩剑。
宋观澜收回视线,垂眸看向地面。
祁昀忽然出声:“宋大人今日求见,可是有事相商?”
宋观澜沉默片刻,开口道:“微臣今日前来,乃是投诚。”
他掀开官袍,跪了下去。
祁昀终于转过身来。
新科探花郎背脊挺直,一袭绿色官袍衬得人雅如修竹,龙章凤姿。
祁昀笑了下,声音很冷:“孤想问宋大人一句,为何突然改变想法?”
宋观澜垂首,一字一句道:“诚如殿下所说,刀,要握在自己手里,杀人才痛快。”
祁昀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淡色的影逼近,宋观澜忽然注意到他的衣袍下摆是湿的。
玄色衣袍并不明显,只是有深深浅浅的黑,像是泼墨画在他衣角蜿蜒。
“宋大人能想通,诚然是好事一桩。”
“只是宋大人。”
祁昀话音微顿。
眼前锋芒如流星划过,忽然有一把剑压在了宋观澜的脖颈上。
冰凉触感比窗外落不尽的雨水寒上三分。
祁昀的声音更冷:“孤现在后悔了。”
祁昀没有刻意收力,剑刃划过宋观澜的脖颈,一道细细血线晕开。
宋观澜没有躲闪,只是抬眸看祁昀,眸光淡然安定。
“殿下要杀我,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祁昀冷冷道:“一个被顶替身份的皇子,与废棋也相差无几。”
宋观澜忽然笑了下:“微臣知道殿下有本事对付贵妃端王一党,但若我愿为殿下手中刀,想来行事也会更容易些。”
他的眸光忽然变得锐利:“殿下要杀我,是为阿雪。”
压在他颈上的剑又深了一分。
只要祁昀再微微用力,便可当场叫他身首分离。
祁昀却忽然挽了个剑花,收起长剑。
殷红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祁昀抬手,双指相并,将剑上鲜血抹尽。
剑尖发出峥鸣,颤音未绝间,祁昀垂眸看他:“宋大人很敏锐。”
“宋大人既然清楚,便该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宋观澜眼角轻轻跳了下。
祁昀眼眸黢黑,泛着冷意:“孤要宋大人答应一件事。”
“阿雪只知你失忆,不知你已经想起一切。”
“孤要你答应,在她面前,你只能是宋观澜。”
宋观澜的头一点点低了下去,却沉默不语。
祁昀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宋大人要不要孤提醒你,那一日你与她在倚兰苑相逢,宋大人心中是在盘算什么?”
宋观澜瞳孔一缩。
数日前那个大雨瓢泼的午后,他与她在倚兰苑中的重逢。
亦如今日。
只是当时,她是惊喜,而他……只有满心算计。
利用她接近太子,再以她的身份作为要挟,与太子谈判……
当时的他,的确是这么打算。
祁昀的声音忽然变得极为飘忽:“宋大人若有闲暇,不如回余州灵华寺看一看。”
他下了逐客令:“看罢之后,再来回答孤今日的问题。”
祁昀转身要走,宋观澜忽然喊住他:“还请殿下直言。”
祁昀脚步一顿,淡声说:“有人在灵华寺为你供奉了明灯一盏,并以你的名义每年捐款行善。”
“五年来,从未断过。”
宋观澜如遭棒喝,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他以为她最后是恨他的。
那一晚他将她从怀里推开,疾言厉色叫她回去。
小姑娘红了眼,问:“行之哥哥,你真要如此?”
他只有冷漠。
姜时雪眼尾猩红,泪水滚落如珠:“顾行之,你听好了,从今往后,我会将你忘的干干净净,永远永远也不要再想起你!”
阿雪向来是说到做到的性子。
他以为她会将他忘记,他以为她会恨他,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这一切……
宋观澜有些狼狈:“殿下所言……”
祁昀只是以讥讽的眼神看着他。
宋观澜的背脊,一点点佝偻下去。
片刻后,他摇着头,声音喑哑:“顾行之……是个混蛋。”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五年前因为身世变故抛下她,五年后……却因仇恨想要利用她。
这样的顾行之,又怎配出现在她面前?
宋观澜双肩微颤,缓缓扬起手掌,一字一句道:“微臣今日,在此立誓,若违此誓,便叫微臣此生……不得善终。”
顾行之离开东宫的时候,已近傍晚。
他听到宫人禀报祁昀:“殿下,侧妃说食材都备好了,让奴婢来问殿下一声,若是殿下还忙,侧妃便自己做面片了。”
一贯清冷的太子声音柔和:“孤已经忙完了,回去告诉侧妃,孤一会儿就过去。”
庭院老树被暴雨冲刷得枝叶发亮,红墙碧瓦上苔痕深深,宋观澜执伞停留了片刻,终是安静离开。
只是踏出东宫后,他又站在无人的甬道上回头凝望。
宫墙深深,他与她相隔两端。
过往种种经年隔世,终究如同烟尘,散落在这场大雨之中。
马车轧过积水的街道,慢悠悠驶入宋府。
赵管事早早等候,见人一来,忙走过去:“二公子,有人在花厅等您。”
雨声嘈杂,他的声音亦变得含混:“是……清河郡主,老奴也不知她为何前来,只是瞧着她不大好。”
宋观澜的眉心轻轻一拧。
赵管事忧心忡忡:“二公子……”
宋观澜道:“我先去看看。”
花厅里点着数盏灯,映得满堂亮如晴昼。
如此一来,便衬得坐在中央的女子,如同一朵被雨打风吹过的花。
祁听晚见他来了,眼眸一亮,提起裙摆起身,匆匆朝他奔过来。
宋观澜不动声色看着面前眼下乌黑,眼白爬满红血丝的女子,躬身行礼:“微臣见过郡主。”
清河郡主忽然展开双臂,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宋观澜表情一变,抬手就要推开她。
祁听晚却死死缠在他身上,带着哭腔说:“宋观澜,别推开我。”
“我害怕,我怕得要死。”
“日日夜夜,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我眼前都是那匹被剜了眼睛削了耳朵的马。”
“他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是要警告我,他想杀的是我!”
祁听晚哭得梨花带雨:“宋观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宋观澜正要推开她的手微微一僵。
祁听晚哽咽出声:“宋观澜,你让我抱一抱,抱一抱好不好……”
雨如泼墨。
傍晚的风夹杂着凉意,一阵阵扫在宋观澜的手背上。
怀中女子泪湿衣襟,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面前忽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也是这么牢牢抱着他,身量尚未长开的小姑娘,只堪堪到他胸膛处,哭得撕心裂肺:“行之哥哥,我求你不要走!”
“要走你就带我走!我有很多钱,我会干很多很多事情,待我及笄,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行之哥哥,求求你……”
可他还是一点点掰开她的手,从来都是带着笑意的眼眸,这一次只有冷漠:“阿雪,听话,回家吧。”
“宋观澜,求求你。”
颤抖的声线将他拉回现实之中。
雨水的潮湿,女子身上的甜香交织在一起,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
宋观澜握住她肩膀的手,缓缓滑了下来。
祁听晚双肩轻颤,紧紧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
姜时雪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裙,袖子高高缚起,正用力揉着面团。
祁昀立在门口,无声看着她。
直到姜时雪抬手想要拨开垂下来的碎发,才瞥见祁昀站在门口。
她惊喜道:“阿昀!你来了!”
祁昀负手缓步上前,抬手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鼻尖,将不小心沾在上面的面粉掸去。
姜时雪鼻头发痒,埋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笑着说:“好痒。”
“方才换下湿衣,没有沐浴吗?”
分明只是寻常的一句话,但姜时雪心里却冷不丁一跳。
若是没有跑倚兰苑那一趟,她自然有时间简单沐浴一场,但……
姜时雪尽量叫表情没什么异常,随口道:“正值盛夏呢,不会着凉的。”
祁昀清冷的眼看着她。
姜时雪忽然有几分心虚,她忙说:“阿昀,我们快准备擀面片吧,一会儿要饿肚子了。”
说是吃面片,厨房的人也不可能让两位主子吃得那么简单。
待到菜色上齐,既有他们亲自擀的面片,也有色香味俱全的炙鸭卤肉,蒸鹅醋鱼,甚至还有一壶酒。
祁昀亲自为姜时雪斟酒,黑睫低垂:“今年新采的梅子酿的酒,口感甘甜,并不醉人。”
“白日里湿了鞋袜,可以饮一点驱寒。”
祁昀并不喜饮酒,往日里在东宫他们鲜少一起喝酒,今日既然他这么说,姜时雪便欣然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的确如他所说,口感甘甜,并不辛辣。
因为口感好,不知不觉中姜时雪便多喝了几杯。
她感觉头脸发热,整个人有种浸在热水中的倦意,眼神也迷离起来。
见她还要再倒酒,祁昀按住她的手:“阿雪,够了。”
姜时雪笑得眉眼弯弯:“阿昀,我还想喝。”
祁昀不允:“再喝你就醉了。”
姜时雪忽然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放心,不会像余州那晚,那一次是被人下了药。”
祁昀还是不许:“多饮伤身。”
只是已经晚了,一刻钟后,姜时雪抱着祁昀的胳膊,呼呼睡去。
两人都喜洁,待到酒劲散去,姜时雪依然没有醒,于是祁昀抱着人走到净室沐浴。
银烛忙道:“殿下,奴婢服侍侧妃……”
祁昀淡淡看了她一眼。
分明没什么情绪,但银烛却是一惊。
她缩了下脖颈,小声说:“奴婢候在外间,若是殿下有需要就吩咐奴婢。”
祁昀没有回答,抱着姜时雪走进去。
两人交叠的影子倒映在屏风上,银烛移开视线,小心翼翼退了下去。
祁昀指尖透着苍白。
他挑开姜时雪的衣带,将人抱到浴桶中。
水中浮着灼红的花瓣,肌肤胜雪,热气缭绕中泛出一层薄红。
祁昀掬起长发,长睫染了一点湿,细细为她清洗。
姜时雪不知是何时醒过来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只骨肉均亭的手放在她肩旁,掌心有一道微微泛红的疤痕。
出于本能,亦或其他,姜时雪凑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掌心。
祁昀动作微颤,水花四起,浴桶中涟漪层叠荡开。
姜时雪面上沾了水珠,犹如一颗带露的新桃,垂在枝头,引人垂涎。
似幼鸟笨拙地学习梳理羽毛,姜时雪忽然轻轻凑到祁昀的手臂上,浅吮慢啄。
冷白的皮肤下青筋偾张,祁昀的眸色变得幽深如墨,他忽然挑起姜时雪的下巴,阻止她的动作。
姜时雪有几分委屈,抬眸看他,湿漉漉的一双眼,蒙着雾气。
祁昀声音喑哑:“阿雪,你醉了。”
姜时雪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阿昀,我没醉。”
她脸颊上沾染的水渍汇聚成珠,落入他的指缝,如同蚂蚁啃食。
姜时雪缓缓抓住他的指,轻轻含入口中。
祁昀的呼吸猛然重了三分。
他闭了下眼:“阿雪。”
回答他的是女子柔软的唇舌。
祁昀抚住她的脖颈,猛然将人带入怀中,又凶又狠的吻如同雨点落下来。
夜色深重,灯花跳动。
风声疏狂,水波荡漾,低吟浅哦缭绕不休。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银烛一直候在外间,听见她唤自己,忙走进来:“侧妃。”
姜时雪肩膀脖颈上一片红痕,羞于见人,于是缩在被衾中,只露出一双眼:“银烛,你过来一下。”
银烛想笑,只能故意板着脸凑过去。
姜时雪耳语一番,银烛惊愕地瞪大眼:“侧妃……”
姜时雪按了下她的手:“听我的吩咐。”
银烛难受至极:“侧妃,你与殿下感情深厚,何苦要用那种药,伤了身子怎么办。”
姜时雪笑了下:“傻丫头,感情深厚是一回事,怀孕生子又是一回事。”
银烛摇头:“可是侧妃,殿下只有你一个人,诞下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不好吗?”
姜时雪眼里的笑意淡了。
她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皇宫是这世上最不自由的地方,即使要绵延子嗣,我也不愿他被困在这里。”
银烛欲言又止:“既然如此,侧妃何苦……”
姜时雪微笑:“因为我愿意。”
愿与他今朝欢愉,不论今后。
银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叹气离开。
姜时雪交代她:“银烛,要快一些。”
银烛匆匆取去了一趟朝晖殿。
四公主听闻来意,沉默了片刻,很快折身将东西取了出来递给银烛。
她没有过问任何一句话,只是倚在门前看银烛匆匆离开。
多日之前,阿雪曾将一物存在她这里。
她没说是什么,只说:“阿楚,若是有朝一日我用了此物,你皇兄或许会责怪你。”
“如此,你可还愿意代我保管?”
四公主霎时猜到了这是什么。
她劝她:“避子之物,对女子到底不好,阿雪,若你不愿,皇兄他不会强迫你的。”
姜时雪只是带着笑意说:“情到浓时,本就是天经地义,何来强迫之说。”
“只是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四公主知道他们的一年之约,张了张唇,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
更何况……她是皇兄的妹妹。
她将东西放在自己这里,又何尝不是变相告诉皇兄这一切。
阿雪……不屑于隐瞒。
四公主目送银烛离开,无声叹了一口气。
银烛知道怀里的东西不能叫人瞧见,亲自去小厨房看着煎药,又将药端给姜时雪。
银烛知道她一贯怕苦,早早准备了蜜饯。
姜时雪将要送到唇边,银烛忽然出声:“侧妃!您当真要喝?”
姜时雪仰头将药喝光,接过银烛准备好的蜜饯含在嘴里,露出痛苦的表情:“太苦了。”
银烛心疼不已,忙又递了一颗蜜饯过去:“侧妃,再吃一颗。”
姜时雪含着蜜饯,交代银烛:“记得把药渣处理好。”
银烛点头:“奴婢知道。”
她捧着碗回到小厨房,正要将碗里的药渣和药罐里的一并处理了,忽然听见宫人惊呼:“侧妃您怎么了!”
银烛吓得手指一颤,抛下药罐就往回跑。
姜时雪缩在榻上,整个人面色苍白,强压慌乱:“银烛,取个汤婆子来!”
药刚下肚,她的腹部忽然剧烈疼痛起来,姜时雪也有几分慌张,她只是想避子,可不是想作弄自个的身子!
但姜时雪才喝了药,若是此时召太医过来,恐怕会被看出端倪,所以她只能按而不发,先观望下情况。
姜时雪漱过几遍口,压下口里的药味,又用汤婆子死死捂着小肚子,约摸半个时辰后,忽有奇异的热流袭来。
姜时雪掀开裙摆,床榻已经被弄脏了一块。
她霎时唇色惨白,抓着银烛的手道:“银烛,去请太医来。”
祁昀正与转运使议事,忽有人走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祁昀眸光一变,起身道:“栗大人,孤有些急事要先离开一趟。”
不待他说话,祁昀已经匆匆离开。
栗大人还是第一次见祁昀这般失了分寸的模样,不由啧啧称奇。
祁昀赶到东宫时,太医已经会诊结束,两人恰好在春和殿前相遇。
祁昀大步上前:“孙太医,侧妃情况如何?”
孙太医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微妙,只是一瞬,他便垂首道:“殿下,侧妃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近期寒湿内滞,又因外物刺激,才会腹痛凶猛,葵水提前。”
他咳嗽了一声:“盛夏炎炎,但侧妃起居饮食切莫贪凉,另外……另外行房时需稍加收敛。”
祁昀表情一僵,旋即淡淡道:“孤知道了。”
太医满头大汗,躬身退下。
祁昀心中牵挂姜时雪,脚步匆匆踏入春和殿,穿过小厨房的时候,他忽然瞥见宫女正蹲在地上清理药渣。
药那么快就煎好了么?
祁昀多看了一眼,却发现宫女是在清理之前用剩的药渣。
“这是什么?”
宫女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转过身见是太子,忙道:“见过殿下。”
祁昀看着她手中药渣。
那宫人结结巴巴道:“回殿下,应当是银烛姐姐煎的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祁昀眼角一跳,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去将孙太医请回来。”
片刻后,孙太医拎着药箱折回来了。
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得罪了太子,卑躬屈膝:“殿下有何吩咐?”
祁昀吩咐宫女:“你先下去。”
待到宫女离开,他表情极淡,示意太医看那些药渣:“看看这是什么药。”
孙太医小心翼翼捻起一点残渣,放在鼻子下仔细嗅闻,又取出一点尝了尝,忽地面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姜时雪捂着汤婆子怏怏缩在被衾中,祁昀来的时候,她猫儿似的一声:“阿昀,你来啦。”
祁昀站在门口,逆光而立,整个人的表情模糊不清。
见他不动,姜时雪又唤了一声:“阿昀?”
祁昀提步走来。
他袖袍间还残留着龙涎香的气味,想必是同嘉明帝议了许久的事。
姜时雪对他撒娇:“阿昀,是我贪凉,才导致月信提前了。”
“以往也有过的,你别担心。”
祁昀抬手,袖袍堆叠,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冰凉的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发上:“嗯。”
姜时雪只觉得今日他的眸色太过幽深,叫她看不透。
她敏锐地意识到什么,下意识抱紧他的腰,喃喃道:“阿昀,我暂时不想有孩子。”
她垂下眼睫:“所以我……”
祁昀打断她:“我知道。”
姜时雪猛然抬起头。
两人对视,却都没说话。
祁昀忽然开口:“阿雪,昨晚……对不起。”
姜时雪佯装生气:“哪有你这样的!”
她故意推开他:“明明你情我愿,你非得要这么说。”
姜时雪瞥他:“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回临渊阁睡。”
祁昀眉眼低垂,眼尾一道薄而锐利的褶,没有接话。
姜时雪头疼不已,又抱住他的腰,半哄半强迫:“阿昀,陪我来躺一躺。”
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
雨声淅沥,两人和衣而卧,屋内很安静。
姜时雪主动握住他的手,两人手指相缠,掌心相对。
姜时雪话里带笑:“第一次见你,我还在想,哪里来的小乞丐,生得那么好看。”
“能把当朝太子认成一个小乞丐……”她摇头一笑。
“在你停下前,有二十一个人路过我。”
“其中有八个人停下来看了我一眼。”
“有一个人试图过来查看,但走到我前面,又离开了。”
姜时雪扭头,一动不动看着他。
这是……祁昀第一次主动向她提起这些事。
祁昀声线清冷:“那天雪下得很大,你从马车里探出一只手时,我只觉得是命数将至,仙人引路,合该了却此生。”
姜时雪笑着靠在他肩头:“没想到吧,其实是进了贼窝,日日被我欺负。”
祁昀唇角勾了下,忽然问:“阿雪,若是那一日你遇见的人不是我……你会出手相助么。”
安静了片刻。
一道坚定的声音响起:“会。”
他的声音藏着几丝不易觉察的疲倦:“留在余州,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姜时雪却摇头:“阿昀乃是大齐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
“不过若是你不乐意,一国之君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似是无心的一句话,祁昀却在心中细细思量。
“阿雪最喜欢的日子又是什么样?”
姜时雪笑道:“自然是有你在身边,每日吃吃喝喝自在玩乐。”
她抬手覆住眉眼:“我这个人啊,一贯没什么大志向,旁人都要为千秋万代谋划考虑,我却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人生苦短,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祁昀扣住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微笑着重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轻声道:“明日亦无愁,该是每一天都自在欢快。”
姜时雪点头:“对,那就祝愿我们日日无忧,日日无愁!”
“嗯。”
似乎下了几场雨,炎夏忽然就过去。
这几日风中已经带了几丝凉意。
四公主带着几个宫人,打算去东宫给姜时雪送刚刚蒸好的荷叶糕,荷花已经陆续开败,这恐怕是今年最后一批荷叶糕了。
待到御花园附近,四公主忽然瞥见一道绯红色官服。
那人身形清瘦,肤如冷玉,看着不过刚到及冠之年,但蓄髯却添了几分沉稳之感。
四公主第一眼没认出来,再看才发现竟是宋观澜。
宋观澜先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四公主多打量了他的官袍两眼,笑着说:“还未来得及恭贺大人升任司业。”
宋观澜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两人本也不算熟悉,寒暄之后,就此别过。
宋观澜的身影消失在□□深处,四公主回头看他一眼。
还那么年轻就开始蓄髯,凭白添了几分老气。
不过四公主发现他这胡须一留,看上去倒是同皇兄不大相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