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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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赶到时,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只见纪言松手持双锏,正狠狠劈向一名瘫倒在地的婢女,口中厉声喝道:“妖女,还不受死!”
那婢女满面惊恐,浑身颤抖,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裴霜正要出手相救,忽见一道月白身影如闪电般掠过。剑锏相击,发出“铮”的一声锐响,震得在场众人纷纷掩耳。
孟栎白眉头紧锁,高声喝道:“纪师兄,清醒些!”
纪言松满身酒气,眼前一片模糊,竟将孟栎白错认:“师父……别拦我,让我杀了这妖女。”
婢女身上血迹斑斑,见孟栎白出手相救,急忙哭喊道:“二郎救命啊!我不是妖女,二郎救命!奴婢是小香啊,是修剪花枝的小香!二郎,纪堂主他疯了!”
“妖女休得胡言!”纪言松晃了晃脑袋,双目赤红,又要举锏劈下。
孟栎白确认对方确是婢女小香,当即挥剑再挡:“纪师兄,你喝糊涂了!我是二郎,不是什么师父。她也不是妖女!”说罢朝外喊道:“快打桶冷水来!”
这一声厉喝似乎让纪言松找回些许神智。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眼前之人:“二……郎?”
“对,我是二郎。”孟栎白沉声应道,目光如炬地紧盯着纪言松手中的双锏,随时准备出手夺下。
“是二郎啊。”纪言松紧绷的双手渐渐松缓,眼神中的戾气似乎也消散了几分。就在孟栎白暗自松了口气,准备上前夺下武器时,变故陡生。
纪言松倏地捂住心口,面容瞬间扭曲变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痛苦地弓起身子,口中吐出血来。
那双沉重的铁锏咣当一声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孟栎白惊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纪言松:“纪师兄!”
此时,孟霄云、孟予怀,以及松烟竹露剩下的三人都已经赶到,围了过去。
纪言松双目圆睁,他的手臂在空中徒劳地前伸,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下,重重地砸在自己的身侧。
霍元晦挤入人群探脉,片刻后,他面色凝重地松开手,沉声道:“已经断气了。”
清冷的月光下,纪言松的面容永远定格在了那个痛苦扭曲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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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又没一个,哈哈
婢女小香被带到堂前受审,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有她清楚了。
小香的手臂还在流血,霍元晦简单给她包扎了下。她手臂上只是擦伤,看着血流了很多,其实没有伤到筋骨,算是万幸。
孟霄云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言松怎么会突然对你出手?”
刚才发生的事情让小香心有余悸,她默默捂住自己的伤口,手腕上的铃铛镯随着动作轻响,声音颤抖:“我……不知道啊,他追着……追着要杀我。”
孟霄云气势太过凌厉,小香说不出更多有效信息。
裴霜见状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柔声道:“别怕,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你慢慢说,这么晚了,为什么会出现在纪堂主的院子里呢?”
她仿佛天生就有让人相信的能力,小香感到心安,慢慢道:“我是去修剪花枝的。莫姑姑体谅我们,说白日里日头太晒,修剪花枝可以在晚上做。”
莫玉烟从看见纪言松死之后便泪水涟涟,眼泪根本止不住,四人中她与纪言松感情最深,未拜师前就已经相识,他的去世给她很大打击。
即便伤心,她仍保持理智,证实了小香的说法。
小香说自己就是正常的在修剪花枝,纪言松房间的门没有关,她还能看见纪言松在喝酒。
就在她继续做事时,纪言松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拿着双锏就攻击她,她一心慌踩到了泥里,滑倒在地反而因祸得福让纪言松劈了个空。但手臂还是被伤到,疼得她尖叫出声。
众人听到的那声尖叫正是由此而来。
小香拼命逃跑,纪言松或许因醉酒动作迟缓,但追上她这个不会武功的婢女仍不费吹灰之力。她惊恐过度,没跑几步就腿软栽倒。
之后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事情发生得极其突然,并无复杂缘由。
裴霜仔细检查过纪言松的尸体,没有发现任何外伤。
霍元晦诊脉后,确认他是死于心痹之症。
对于这个结果,莫玉烟不是很能接受:“纪师兄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会突然心痹发作?”
霍元晦追问:“敢问纪堂主是否酷爱饮酒?而且是冷酒。”
“是,纪师兄嗜酒如命,而且最喜冷酒,因他内功属火,即便寒冬腊月也是会饮冷酒。”莫玉烟含泪回答。
纪言松的屋内摆放着酒坛,酒坛置于盛满冰块的铜盆中,显然他今日又饮用了冰镇酒水。
霍元晦神色凝重:“酒虽为五谷精华,却不可贪杯。常年酗酒者经脉日渐脆弱,纪堂主仗着内力深厚不以为意,实则埋下隐患。今日这坛冷酒,或许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也太倒霉了!”孟予怀感叹。
莫玉烟拭泪,后悔道:“我早该劝他少饮些的。”
孟栎白蹙着眉没有立刻开口,若有所思:“此事会不会另有隐情?”
表面看来,先是纪言松酒后失常追杀婢女,继而突发心痹暴毙。但这两桩意外接连发生,实在太过巧合,令人不免生疑。
裴霜上前一步,冷静分析道:“尸体表面已无异样,倘使想有更多的线索,只有剖尸再验,但不保证会有其他线索。”
“这……”孟予怀不是很赞同,“感觉没有这个必要吧。”老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剖尸这个行为,若非必要,还是有很多人介意的。
莫玉烟也摇头:“师兄既已离世,就让他安详体面地离开吧。”
在事实基本明朗的情况下,众人拒绝剖尸的决定,完全在裴霜的预料之中。
孟霄云最终拍板定夺:“既如此,就不必再验了。莫师妹,你从账上支取一百两银子给小香,权作医药费与精神抚慰之用。”
小香起初惶恐推拒,裴霜温声劝她:“这是你应得的补偿,收下银子,庄主他们才能安心。”
见话已至此,小香这才收下银两。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
裴霜扶着小香回房,出门时,余光瞥见了站在角落的玖瑶。
玖瑶探着脑袋,想看见更多,却被身前高大的弟子挡了个严实,表情有些气恼。
当然眼神好的不止她一个,孟栎白也注意到了她的身影,连忙跑过去。
霍元晦见状笑道:“二郎与他这位未婚妻感情真是不错。”
裴霜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有点窃喜?
因着小香受伤的关系,莫玉烟周到地给小香安排了个单人的房间,不用与其他婢女挤在一块。
小香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有些感动,不禁感慨起来:“纪堂主死得太可惜了。”
“他要杀你,你不恨他了?”
小香道:“他喝多了,也不能怪他。纪堂主虽然冷着一张脸有些凶巴巴的,但其实对我们这些下人挺好的,不会为难人。再说人都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好怨的,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
裴霜眼中闪过赞许:“你倒是豁达。可是自幼在山庄长大?”
小香把头上碎发别到耳后,腕间铃铛轻晃:“不是,我是两年被买来的,家中遭了灾,爹娘都没了。是莫姑姑心善,买下了我,给我口饭吃。”
裴霜指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夸赞道:“你这个镯子倒是精巧。”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如今也只有这点念想了。”小香轻抚银镯。那镯子虽是用廉价的老银打造,纹路却刻得细腻,最特别的是缀着的三枚铃铛,随动作发出清脆声响。
裴霜轻抚她的发顶:“你要好好活着,才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嗯!”小香用力点头。
见小香情绪尚稳,裴霜略感安心。她今日受到了死亡威胁,表面无恙,内心往往伤痕累累。裴霜曾见过这样的受害人,没有及时排解,后来每每夜不能寐。
所幸小香心性坚韧,倒比预想中坚强许多。
霍元晦又交代了些伤口的注意事项,这几日不能碰水,要忌口等,交代完后两人才离开。
次日一早,他们起身出门后,发现山庄内外已经布置了白幡。
莫玉烟是个很好的管家,一夜之间就置办地如此停当。
他们还看见有个上好的棺材抬往戒律堂,纪言松的尸体照例要停三天的灵,他门下弟子在为他守灵。
裴霜与霍元晦正想着要不要也去上一炷香,就见一个妇人冲进了正堂,在她身后还有一个中年男子跟着。
她看见这满院的白纷纷,怒不可遏,口中喊着:“莫玉烟,你给我滚出来!明知道我父亲过两日要过寿,是成心与我过不去吗?!”
两人这才知道此妇人正是庄主夫人聂叶芳,她才从伏兽谷回来,还不知道纪言松已死的消息。
孟霄云背着手走出来,面色沉肃:“吵什么!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聂叶芳愤怒地指着他:“都是你授意的吧,没有你同意,她也不敢这么做,孟霄云你非要给我找不痛快是吗?”
孟霄云本就因为纪言松的死心情不畅,聂叶芳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令他更加恼怒:“闭嘴!你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一通指责。聂叶芳,这里不是伏兽谷,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言松昨夜心痹去世,我真的不想与你吵架。”
聂叶芳不料会听到这个消息,满口想骂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目诧异:“言松,死了?”
孟霄云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似不愿与她多作解释,拂袖走了。
“诶,妹夫你别生气,叶芳不是故意的,你……”聂叶芳身后的男子站出来想拦一拦孟霄云,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没碰到。
聂叶兴看了眼孟霄云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妹妹的表情,宽慰道:“你确实冲动了,不过没事,不知者无罪,他不会真的与你生气的。”
聂叶芳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说,叹了口气。
裴霜与霍元晦不想能看到这么一出,看来孟霄云与聂叶芳的关系,并不如传闻般和谐。
孟栎白不知何时过来的,他衣袖上沾了树叶,应该也是在角落里待了一会儿:“让两位见笑了。”
“孟庄主和庄主夫人……”
孟栎白望着屋内:“长辈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只是自记事以来,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
“经常吵架?”
“不,”孟栎白轻轻摇头,“正相反,他们连交流都很少。”
裴霜暗忖,如此说这两人的关系都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应该是很差。如果是吵架证明两个人还在意对方,但连交流都没有,那真的是很不愿意搭理对方,甚至已经到了厌恶的程度。
看来即便是江湖大拿,也不见得能处理好家庭关系。
吵完架聂叶芳才看见了外面站着的人,孟栎白给她介绍了裴霜和霍元晦的身份,聂叶芳即刻摆出一副庄主夫人的架势,礼貌对待二人。
聂叶兴听到他们是无愁门之人,也开口相邀道:“再过几日就是我父寿宴,两位一定要来。”
无愁门虽不是什么宗门大派,可每个弟子
都身怀绝技,武功绝世,拉拢总是没错的。
聂叶芳对着裴霜道:“庄上都是粗人,怠慢了裴女侠的地方还请多担待,语尘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盛,两位可以去赏荷吃茶。”
裴霜微愣,这话听起来很合理,但让她一个人去也就罢了,带着霍元晦这个外男算怎么回事?
不过当她看见聂叶芳看向霍元晦的眼神时,她就明白了,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是看上霍元晦这个女婿了。
没办法,这厮皮囊生得好,不了解他的人,极易被他表象所疑惑。
孟栎白也看出了聂叶芳的意图,试图阻拦:“语尘素来喜静,身子又弱,恐怕……”
“赏荷又不是什么多费心力的事情,”聂叶芳打断了孟栎白的话,又转身笑着对裴霜他们道,“语尘会乐意的。”
裴霜勉强挤出个笑回应她。
孟栎白知道劝了也多半是这个结果,大伯母做事向来是这样的。不过这次她的算盘估计要落空,霍元晦的心思明显都在他师妹身上,又怎会看上语尘。
聂叶芳和孟霄云才吵完架,孟栎白又跳出来反对她,惹得她看孟栎白有些不顺眼:“你房里的那个丫鬟送走了吗?”
孟栎白表情一僵:“大伯母,我说过了,玖瑶是我的未婚妻。我会娶她过门。”
“胡闹,你身为冲霄山庄二郎君,怎么能娶个丫鬟!!”聂叶芳皱眉,万分不赞同。
裴霜他们还没走就又被砸了一个重磅消息。
玖瑶居然真的是丫鬟!!
他们还以为玖瑶只是爱玩闹才穿了丫鬟的衣服,说那样的话,不成想她说的都是真的。
主要是玖瑶与孟栎白的相处很大程度地误导了他们,因为两人相处时的状态完全就是热恋的小情侣,丝毫看不出是主仆。
“大伯母,大伯说过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孟栎白清冷的脸上难得有一丝不耐烦。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被个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聂叶芳把对孟霄云的不满也连带着发作了出来,“你们孟家的男人,没一个省心的。”
聂栎白一言不发,随她骂,骂出的话他都当成耳旁风。
聂叶兴像个老好人似地还劝了几句。
裴霜二人趁着关注力不在他们那,默默退出了房间。
现在是孟家内部的家事,他们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虽然裴霜很想多听一些。
她不满地撇撇嘴道:“聂夫人也太在意门第之见了,我看得出来孟二郎很喜欢玖瑶的。”
霍元晦淡淡分析:“没关系。她左右不了二郎的婚事。”孟栎白毕竟不是聂叶芳亲生的,是隔了一房的侄子,虽然孟栎白没有母亲,可孟霄云还在呢,有他的承诺,聂叶芳就算不满也改变不了什么。
裴霜微弯起唇角:“孟二郎确实不错,能坚持自己喜欢的。”
这么多年都没听到她夸一句自己不错,面对个才认识两日的人却毫不吝啬夸赞。
霍元晦承认自己吃醋了,酸溜溜道:“是呀,情深意笃。”
裴霜没品出他话中的酸味,反而说起其他的话题:“不过今日见到聂夫人,我倒是更好奇起孟家这位三娘子了。”
她挑了挑眉,调侃道:“人家可是看上了你做女婿,不去看看?”
霍元晦本没有这个念头的,但被她这副态度一激,抓住她的手腕,微笑道:“好呀,那咱们一起去会会这位美若天仙的三娘子。”
第61章
茵荷园中,一位身着粉蓝云锦衣裙的女子静坐轮椅。衣袖上精致的蝶纹随微风轻颤,发间荷花纹银钗垂落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
孟语尘正望着荷塘出神,一阵凉风袭来。身后婢女俯身轻问:“娘子,风大了,可要回屋?”
她眉头微蹙,斜睨了婢女一眼。婢女立即跪地请罪:“奴婢多嘴。”
“啰嗦。”孟语尘神色稍霁,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袖。
裴霜与霍元晦刚到园中,便撞见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孟家给的“惊喜”果然接连不断。
孟语尘也很快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她客气询问:“两位是?”她倒是不害怕两位是坏人,她知道闲杂人等也进不来她的院子。
待二人自报家门后,裴霜望着满池亭亭玉立的荷花赞叹:“庄主夫人所言不虚,三娘子这里的荷景当真雅致。”
孟语尘给了个眼神让婢女起来,温和浅笑:“我自幼爱荷,爹娘见我喜欢,就命人挖了这个池塘种下莲藕。夏日里,闲暇时赏上一赏,最是怡情养性。”说着又吩咐婢女:“小意,去泡壶茶来,用上好的茶叶和水。”
日头太晒,几人往凉亭里庇荫。孟语尘身边仅小意一个婢女,她一走开便无人推轮椅。裴霜主动上前:“我推三娘子过去吧。”
孟语尘没有拒绝:“劳烦了。”
裴霜一接手便察觉这轮椅与众不同:把手处棉布包裹下透着金属的凉意,转动时发出的声响也与寻常木制轮椅迥异。
孟霄云确实疼爱这个女儿,连轮椅都暗藏玄机。
“二位在山庄住得可还好?”她话问的是两个人,眼神却是看着霍元晦的。
孟语尘对母亲的用意心知肚明,自然明白聂叶芳安排霍元晦前来的深意。
霍元晦直言道:“实不相瞒,确实不甚安稳。纪堂主之事,实在太过突然。”
“纪叔叔的去世,确实令人始料未及。”孟语尘眉宇笼上悲伤,看得出来她和纪言松感情不错,“小时候我总缠着他讲当年他们在塞外的事情,他总说待我身子好些,要带我去领略塞外风光。如今……却是食言了。”
霍元晦温声劝慰:“三娘子节哀,生老病死,终究是人生必经之路。”
这时小意奉上新泡的茶。还未近前,裴霜便嗅到一股清幽荷香。揭开茶盖一看,不由赞叹:“以荷叶入茶,三娘子真是风雅。”
“二位请用。”孟语尘优雅抬手,“满池荷叶任其凋零实在可惜,便命人采摘晒干,用来沏茶,也算物尽其用。”
“荷叶清热解暑,正合时令,三娘子蕙质兰心。”霍元晦夸道。
他浅啜一口,又道:“连泡茶用的都是荷叶上的晨露,滋味更显清冽。”
孟语尘闻言眸光一亮:“这茶招待过不少客人,霍郎君却是第一个品出露水泡制的。”
“我常饮茶,尝出来不难。”霍元晦微微侧首。
裴霜也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却只觉得平平无奇,不禁腹诽,这厮的舌头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接下来孟语尘与霍元晦从茶打开话匣,从茶道聊到常看的书籍,相谈甚欢。
裴霜就像个局外人,听着他们交流着自己听不懂的东西,兀自灌了一肚子的茶。
明明是她提议来茵荷园的,此刻却完全插不上话,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裴霜彼时还不懂自己心思反常是为何,只觉得他们聒噪。
霍元晦看似专注交谈,实则余光始终留意着裴霜。见她眉头微蹙,嘴角下撇,便知她不开心了。
这反应反倒让他暗自欣喜,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对面的孟语尘浅浅低头,藏起笑容。
霍元晦深知不能再聊下去,及时止住了话头:“叨扰多时,我们该告辞了。”
裴霜却不想走,她还记着葛越华的事情,既然葛越华是来与孟语尘相看的,那就说明孟语尘应该见过葛越华,兴许她这里能有线索。
正要开口询问,一旁的小意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地下的一处方位:“蜈蚣,有蜈蚣!”
只见那百足虫从正从栏杆处蜿蜒而上,裴霜刚要拔刀,却见轮椅中嗖地射出一枚飞镖,精准地将蜈蚣钉死在栏杆上,镖尾还在微微颤动。
“好厉害!”裴霜震惊地望向轮椅,眼中闪过赞叹之色。这轮椅果然暗藏玄机,不是寻常之物。
孟语尘微微一笑,转动轮椅扶手,机关齿轮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这轮椅是舅舅与外祖父特意前往千机门,求掌门亲手为我打造的。方才惊扰二位了。”孟语尘指尖轻抚过轮椅扶手上精致的纹路,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婢女小意立即上前,动作娴熟地拔出钉在栏杆上的飞镖,取出手帕仔细擦拭干净镖身上的污渍,这才双手奉还给孟语尘。只见孟语尘在轮椅扶手某处轻轻一按,一个精巧的暗格应声而开,她将飞镖重新归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重复过无数次。
裴霜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忍不住追问:“这轮椅想必还有其他机关吧?”
“恕我不便告知。”孟语尘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摩挲,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裴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本就是她一时兴起的多嘴一问。
这时小意忽然俯身在孟语尘耳边轻声道:“三娘子,关堂主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关露手捧一个精致的漆木盒子,正沿着小径缓步而来。
松烟竹露四弟子,纪言松司刑律,莫玉烟司内务,柏竹司外务,关露司传承。关露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已管理着收徒琐事,算是孟霄云最看重的弟子。
“语尘有贵客在,倒是我冒昧打扰了。”关露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在霍元晦身上多停留了几息。
裴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道了句有意思。
“关堂主找三娘子有事?”裴霜主动打破沉默,“是我们叨扰了才对。”
关露将手中的漆盒递上前:“不过是偶然得了个小玩意儿,想着语尘或许会喜欢。东西送到我就告辞,不打扰诸位雅兴。”
小意接过漆盒,笑吟吟地问道:“关堂主这次又给娘子寻了什么稀罕物件?”
听她这熟稔的语气,这样的馈赠显然已是常事。
孟语尘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漆盒的铜扣,盒中静静躺着一个通体晶莹的琉璃沙漏。在当世,能烧制出这般纯净无瑕的琉璃已是难得,更遑论这沙漏中装的并非寻常沙粒。
“好生稀罕的琉璃沙漏,”裴霜忍不住凑近细看,“这沙粒竟会发光?”
关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是用夜明珠研磨成细砂,夜间会发出微光。”
孟语尘漾开笑,笑意确不达眼底:“多谢关师兄,我很喜欢。”
关露喉结微动,很想再说几句,但有外人在还是不方便,不过能看见孟语尘笑他就知足了。纪师兄的死让她很伤心,他想让她尽早从悲伤中走出来。
“喜欢就好。”
“关堂主留步。”裴霜忽然出声:“不知我们委托追查之事,可有眉目?”
“已派人着手调查,只是事务繁杂,还需些时日。一有消息定当立即告知。”关露脚步一顿。
裴霜善解人意地点头:“贵庄近日多事之秋,先是葛少侠遇害,又是纪堂主猝逝,我们的事不急。说起葛少侠一案,可有查到左利手凶手的线索?”
“江湖上用左手使剑的高手本就稀少,排查至今仍无线索。”关露淡淡道。
裴霜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昨夜我细想之下,对那个专攻下盘的凶手有了新看法。或许那人并非刻意攻击下盘,而是身高所限,只能攻击到腰部以下。也就是说……”她故意停顿。
关露目光一凝,紧紧盯着她。孟语尘则依旧从容品茶,仿佛对谈话内容毫不关心。
“第一个凶手可能是个孩童,这也解释了为何需要第二个凶手出现。毕竟孩童的身高气力,都不足以将葛越华的尸体剖开再吊上房梁。”
关露深呼一口气:“有理。我们会着重排查这个方向。”
他前脚刚走,聂叶兴后脚就来到了孟语尘的院子。见他们舅甥要叙话,裴霜二人识趣地告辞离开。
回房路上,裴霜忍不住八卦道:“关露明显对孟语尘有意思,聂夫人放着现成的女婿不招,怎么还舍近求远?”
“只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裴霜赞同颔首:“孟语尘确实对他表现淡淡的,她应该不喜欢关露。”她撇头,“她比较喜欢你这样博学多才的。”
“你没完了?”霍元晦不爽。
裴霜点到为止,随即正色道:“她也肯定没看上葛越华。”
葛越华住的屋子离孟语尘的茵荷园很远,甚至在整个庄中都算是偏僻的。显然是孟语尘不满意,莫玉烟故意安排的。
裴霜他们回房,先去帮小香换了药。她因着受伤的缘故,不用去干活:“忽然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休息还不好?”裴霜递了个果子给她,要说冲霄山庄就是财大气粗,这时节果子都是冰镇过的,果盘底下都装着碎冰来保持果子的新鲜。
裴霜闲来无事,向霍元晦打听起孟霄云的事情来,特别是他与聂叶芳的关系。这位名震武林的大庄主,身边诸事自然令人好奇。
小香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敢开口:“庄主与夫人不睦,在庄里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千万别让夫人听见,否则少不了一顿鞭子。”聂叶芳惯用的武器,是一根牛皮软鞭,常年缠在腰上。
她说两个人就连住的地方也是分开的,孟霄云常住后山,非必要其实不在庄内出现。俩人即便有接触也是在吵架。
“可知为何争吵?”裴霜随口一问,没想到小香竟真知道些内情。作为负责各院花木修剪的婢女,她最是容易听到些私密话。
小香犹豫再三:“我说了,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传的。”
“放心,我们嘴严得很。”裴霜保证道。
小香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为了山庄继承人的事。”
冲霄山庄至今未立少庄主,表面上看孟家三兄妹都有机会,但众人心中早已认定非孟予怀莫属。
“虽说三娘子才是庄主亲生,可她毕竟是女子,又身有残疾……”小香欲言又止。
“所以夫人才急着为三娘子招婿?”裴霜恍然。
细想也在情理之中,冲霄山庄说是孟霄云兄弟俩一起创建,但孟家二爷死得太早,冲霄山庄有如今的影响力和规模,都是孟霄云和聂叶芳的功劳。聂叶芳不想将成果拱手让给隔房兄弟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这也解释了聂叶芳为何会对关露不满,他是孟霄云的徒弟天然身份就矮了孟家两兄弟一头。
聂叶芳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既要觅得青年才俊,又要求对方入赘。这般条件着实苛刻,但若能以冲霄山庄的继承权为饵,倒也不乏趋之若鹜之人。
“但三娘子不愿意。”小香叹道。孟语尘何等聪慧,岂会分辨不出真心假意?她断不肯让自己的姻缘沦为权力博弈的筹码,故而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一概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