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26
“是我。”他缓步上前,在孟霄云与孟予怀面前跪下,“栎白罪孽深重,纪师兄等三人皆死于我手。葛越华亦命丧我剑下。”
“二郎你胡说什么!”孟予怀急欲拉他起身。
孟霄云沉声道:“二郎,你根本不通蛊术,如何下蛊。”
孟栎白挣脱孟予怀的手,挺直腰背:“葛越华死于我左手剑下。大伯明知我自幼习练左手剑,在裴女侠验尸后,您就已猜出真凶是我。故而叫停调查,是为包庇。”
“二郎……”孟霄云眼中尽是痛色。
“另一个凶手何在?”裴霜问。
“没有另一个凶手,杀葛越华我一人足以,他下盘的伤,不过是我故布疑阵。”孟栎白从袖中掏出一个蛊盅,婴儿巴掌大小,“噬心蛊在此。是我从一个乌疆族人手中买到的,他教了会我如何控制。”
霍元晦拿过蛊盅,却没有打开,蛊盅触手生寒,是塞外寒铁所制:“确是蛊虫,只是难辨种类。”毕竟他也没真的见过,如此特制的寒铁蛊盅,想来也只能豢养噬心蛊。
事实摆在眼前,孟家众人仍难以置信。
裴霜直指核心:“你为何要杀纪言松三人?”
孟栎白不慌不忙:“大伯母有意招婿让语尘的夫君做冲霄山庄的继承人,我不愿大权旁落于外人手中。葛越华首当其冲,聂家舅舅与聂谷主是大伯母的倚仗,我必须斩断她的臂膀,才能为大哥铺路。至于纪师兄的死,是个意外,我才拿到噬心蛊,使用并不熟练,让蛊虫跑了出去……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霍元晦目光如炬:“仅为了少庄主之位?”
孟栎白抬眸轻笑:“仅?霍兄怕是低估冲霄山庄在江湖上的份量。”
确实不能用仅这个字来形容,普通人家为了几两碎银都能斗得你死我活,为名利刀光剑影实属寻常,何况是执武林牛耳的冲霄山庄?
堂内一时寂静。孟予怀面色煞白,踉跄后退数步:“二郎……你……”
孟霄云闭目长叹,再睁眼时已恢复庄主威仪:“来人,将孟栎白押入地牢,待上报镜衣司,再行处置。”
四名弟子应声而入,却迟疑不前。孟栎白从容起身,整了整衣袍:“不必为难,我自会前去。”
临行前,他深深望了孟予怀一眼:“大哥,冲霄山庄……就交给你了,替我照顾好玖瑶。”
裴霜注视着孟栎白远去的背影:“他的供词太过顺畅,仿佛……”
“仿佛早有准备。”霍元晦接话,指尖摩挲着蛊盅,“这案子,恐怕还没完。”
葛掌门得知凶手是孟栎白后,怒不可遏地冲到孟霄云门前讨要说法,却被拒之门外。
柏竹态度也强硬起来:“二郎如何处置,自有镜衣司定夺。”
在人屋檐下,葛掌门只得强忍怒火,等待镜衣司来人。
月影沉沉,浓重的黑吞没了整个山庄。
地牢,闪着幽微的烛光。
孟栎白闭眼盘腿而坐,气质如华,仿佛并非阶下囚,还是受人敬仰的二郎君,与周遭脏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侧耳,听到了脚步声。
“二郎。”来人正要举剑斩断地牢锁链,孟栎白睁眼阻止,“不必白费力气,我不会跟你走的,柏竹。”
柏竹狠狠拂袖:“你何苦呢?何苦替他顶罪。”
孟栎白平静道:“我确有罪。就让一切罪孽止于我身。”
“不,不是你做的,为何要你来承担,我不许。”柏竹抬手,孟栎白忽然出手,以内力震飞他的剑。
“柏竹,我不想走,你强迫不了我。”孟栎白反而劝他。
柏竹从小与他关系最好,怎会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那我就把他绑来!”柏竹知道劝不了他,放下话转身捡起剑。
孟栎白叫住他,叹息道:“你们又是何苦呢?”
柏竹敏锐听出他中关键,忽而眼神锐利看向一个黑暗角落,提剑刺去:“谁?出来!”
黑暗中人慢慢现身,正是他猜想的那个人,关露。
柏竹嗤笑:“现在想着来救二郎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庄内会左手剑的人不止孟栎白一个,还有关露,两人常以左手对练,只是此事隐秘,知晓的人不多。
“我……是不得已。葛越华狼子野心,一边哄着三娘,一边又嫌弃她身有残疾,我不能让三娘进火坑,唯有如此。”关露低着头。
“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当真以为能瞒一辈子?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以为能瞒得过那位裴女侠?”柏竹恨铁不成钢,“三娘做事太过狠辣,早在你决定帮她遮掩时,就该考虑好后果。”
“你救了三娘,可害了二郎!”柏竹恨不得杀了他,剑尖直指他面门,“随我去葛掌门处认罪。”
“我愿意认罪,可不能牵扯到三娘。”关露道。
柏竹怒极:“你……真是被她害死了。”
孟栎白出声道:“我已一力承担,何苦再把三娘和关露牵扯进来。噬心蛊确为我所下,我罪大恶极,不论如何我都是活不成的,三娘只是误入歧途,她本性善良,只要加以教导还可改邪归正,关露一时糊涂,都有悔改的地步。柏竹,牺牲我一人,能救两条人命,这买卖,很划算。”
柏竹根本不信他会杀人,深知孟栎白固执,转向关露:“你若想赎罪,就和我一起制住二郎,救他出去。”孟栎白武功强于他,他一个人搞不定。
关露沉重地点头,两人正欲合力强行带走孟栎白,忽听地牢外传来一声轻笑。
女子语气随意:“呵,这地牢里够热闹的。”
裴霜闲庭信步般走来,霍元晦紧随其后。
柏竹关露如临大敌,做出防御的姿态:“二位,今日我们必要救二郎出去,还请行个方便。”
“哦,走吧。”裴霜一撇头,顺便让出条路来。
“你们不是来阻拦的?”
“他又不是凶手,我为何要拦你?”
“你们知道?”
“知道,他认罪的时候就知道。”裴霜走过去,三两下解开了锁着牢门的锁链,“二郎未免有些天真,以为你认罪此事就能终了吗?连葛越华的案子也揽在身上,是把我们都当瞎子不成?”
孟栎白垂眸:“我知道瞒不过你们,但葛越华的事情总需有人担责。至于噬心蛊……我可以保证,噬心蛊绝不会再现。”
“因为你说服了玖瑶?”裴霜掀起眼皮,轻描淡写地道破天机。
孟栎白瞳孔骤缩,叹气道:“你还是知道了。”
柏竹关露具是一惊,显然这个凶手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居然会是连杀三人的凶手?
孟栎白道:“我不为她辩解,只求你们放过她,她是不得已。她心中有恨,所有的后果让我来承担。”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柏竹不解:“二郎,你疯了吗?你被个丫鬟迷昏了心智不成,还是她给你下了蛊?”
霍元晦上前探脉:“二郎脉象平和,没有中蛊。”
“为什么?”裴霜直视孟栎白。她很好奇孟栎白心甘情愿的理由。
只见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唇边漾起笑:“她是我妻。”
裴霜呼吸一滞。
这么简单却真挚的理由,大抵是假意见得多了,猛然遇上真心,反倒觉得不真实了。
为玖瑶顶罪,是因为爱她。
“你,你真是……你们一个两个,都折在情上,疯了,都疯了。”柏竹也快疯了。
裴霜:“你说玖瑶心中有恨,她是在为谁报仇,乌依娜吗?”
孟栎白沉默不语。
但沉默就是答案。
见问不出更多,她转而向柏竹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柏堂主,之前托您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二十年前伏兽谷确实
发生了一件大事,镇谷之宝白虎忽然死亡,似乎还被挖走了一颗心。”柏竹早探查到了消息,都怪孟栎白这事儿耽误了,“不过挖心之事乃是传言,并没有实据。”
“好,多谢。”裴霜淡笑。
裴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孟栎白:“你是怎么说服玖瑶的,连杀三人,她的恨意不浅,她会答应你吗?”
孟栎白摇头:“我并未说服她,她要报仇就只有使用噬心蛊,我偷走了她的蛊虫,又安排人将她送走,算算时辰,她应该已经到了下个城镇。”
霍元晦直言:“你被骗了,这蛊盅中根本不是噬心蛊。”噬心蛊喜冷怕热,霍元晦用火烤了蛊盅几个时辰,里面的蛊虫还是活蹦乱跳的。
“那她——不好!”孟栎白平静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焦急。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弟子惊慌的呼喊:“走水啦,走水啦,茵荷园走水啦!”
关露脸色煞白:“语尘!”
-----------------------
作者有话说:大家猜到凶手了吗[问号]
第65章
茵荷园内火光冲天,熊熊烈焰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数十名弟子提着水桶来回穿梭,却始终无法遏制那诡异的火势。
关露第一个冲进院子,当看到孟语尘安然无恙地端坐在空地中央时,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三娘子没事就好。”
然而孟语尘对他的关切置若罔闻,只是紧紧攥着母亲聂叶芳的手。聂叶芳望着被烈焰吞噬的灵堂,泪水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血色:“爹!大哥!”
令人费解的是,这场大火仿佛有灵性般,只吞噬着停放聂家父子尸身的灵堂。
“这火怎会扑不灭?简直邪门了!”弟子们惊慌失措地叫嚷着。
霍元晦目光如炬,立即指挥众人:“快砍断周围的杂草,先控制火势蔓延!”
孟栎白站在烈火焚烧的房间前,火光在他脸庞明明灭灭。
霍元晦低声道:“这不是简单的火,这是赤焰蛊。”
裴霜的目光落在静立火前的孟栎白身上:“她回来了,而且仇恨未消。你阻止不了她的。”
孟栎白沉默如雕塑,唯有目光在聂叶芳母女身上来回逡巡。
她既然跑回来下蛊,必定藏身在此,他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就在聂叶芳挣脱女儿的手冲向火场时,变故陡生。孟语尘的轮椅突然自行滑动,关露被人一脚踹开。
几乎是瞬息间,孟语尘喉间横了把匕首,而拿着匕首的人,正是玖瑶。
“语尘!”
“三娘!”
在一片惊呼声中,孟语尘的手指刚触及轮椅机关,就听见玖瑶阴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娘子最好不要乱动,我可不想与葛越华一个下场。”
孟语尘一愣神,忽觉手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惊怒交加:“你对我做了什么?”
玖瑶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却让人毛骨悚然:“我要杀人,还用不着匕首。”
她将匕首在孟语尘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比划,吓得众人不敢上前。
“不过用来吓唬人,倒是挺管用的。”她天真的面容与森冷的语气形成了诡异的反差,令人不寒而栗。
“玖瑶,无论你有何仇怨,但二十年,三娘子还未出生,她总是无辜的。”裴霜沉声劝道,目光紧锁在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上。
聂叶芳见女儿受制于人,声音颤抖:“你要报仇冲着我来,不要动语尘,她什么都不知道。”
玖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急什么?还有人没到呢。”
她在等谁?
很快,孟霄云与莫玉烟匆匆赶到。看到眼前对峙的场景。他对玖瑶的身份大致有了猜测。
他看向玖瑶的神情复杂:“你是依娜的传人?是她让你来的?当年明明是她背弃盟约离我而去,为何如今要害我冲霄山庄之人?”
“她背弃盟约?”玖瑶突然凄厉大笑,笑声中满是悲愤,“你洞房花烛,她红颜枯骨,究竟是谁背弃了谁!”
她目光阴寒如刀,眼神扫过聂叶芳和莫玉烟:“你问问她们,问问你的好夫人好徒儿,她们对乌依娜做了什么?”
孟霄云猛地转头,只见聂叶芳握鞭的手不住颤抖,莫玉烟扑通跪下,凄声道:“师父,弟子有罪!”
“总算有个知罪的,只是,我要她说。”玖瑶指着聂叶芳。
聂叶芳嗫嚅道:“你……”
“跪下说!”玖瑶似乎失去耐心,匕首在孟语尘身上割出了血痕。
聂叶芳即使再不情愿,但为了女儿的安危,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是我,是我伙同纪言松与莫玉烟,杀害了乌依娜。”
孟霄云如遭雷击,踉跄后退数步,随即暴怒上前揪住聂叶芳的衣领:“你杀了她!你怎么敢——”
多年后乌依娜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情绪,聂叶芳理智全崩,歇斯底里地尖叫:“我怎么不敢,她一个乌疆妖女,凭什么配得上你!你鬼迷心窍,我就帮你清醒!我们才是最相配的,最相配的!”
孟霄云双目赤红:“你居然因为嫉妒就杀了她,你该死!”
他举掌欲劈,聂叶芳丝毫不惧,仰起脖颈:“这么多年还是捂不热你的那颗心,我杀得了她的人,却不能磨灭她在你心中的位置。”
“二十年了,孟霄云,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真情?”泪珠滚落在孟霄云手背上。
“爹!”孟语尘的呼唤让孟霄云恢复些许理智。
他放开聂叶芳:“不曾。成亲那日我就说过,除了真心,什么都能给你。庄主夫人的尊荣,武林地位,甚至……”他看了眼孟语尘,“你下药有了语尘,我都没追究。聂叶芳,你该知足了。”
转向莫玉烟时,他眼中满是痛心:“而你,玉烟,我没想到你与言松也参与此事,忘了她是怎么待你们的吗?”
莫玉烟伏地痛哭,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师父,我……我们不能让她毁了你,她确实良善,可她是乌疆妖女呀!正邪不两立!你还要与她私奔,置冲霄山庄于何地呀!”
孟霄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乌依娜蛊毒痊愈后,他满心欢喜地准备与乌依娜浪迹江湖。可就在那时,纪言松遇险的消息传来。他不得不将初愈的乌依娜托付给莫玉烟照料。等他归来时,只收到一封诀别信。
信是乌依娜亲笔所写,大意是她反悔了,她还是放不下乌疆族人,她要回到乌疆。
孟霄云大病一场,聂叶芳衣不解带的照顾,两人本就已经定亲,病愈后,顺理成章成婚。
莫玉烟颤抖着说:“我没想让她死,我让她为你的名声考虑。你若逃婚,伏兽谷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本已经劝服了她,只要她回到乌疆,与你再无牵扯即可。只是不知怎的,她忽然反悔了,我……我不想害她的。”
“因为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玖瑶说话声音已经有些哽咽,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众人震惊。孟霄云眼中
迸发出希冀的光芒,看向玖瑶与乌依娜相似的眉眼,目光柔和起来:“你,那你是……”
“不是!”玖瑶厉声否认,“那个孩子早在那个冰冷的雪夜化为了一滩血水,而这一切,都是她与她的父兄所为。”
莫玉烟说的都是实情,可她不知道,她将乌依娜留给聂家父子之后她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乌依娜貌美,聂家父子道貌岸然,生出了色心,聂叶芳明知却并未阻止,直到乌依娜下身血流如注,被扔下了悬崖。
玖瑶望着熊熊燃烧的灵堂,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他们,不配有全尸,尸骨无存,才该是他们的下场!”
聂叶芳突然狂笑:“哈哈哈……你们现在知道真相又如何?乌依娜早就化作了白骨!”
孟霄云急切道:“不,不,她一定没死,不然你不会来报仇,对不对?”
“她是没有死,却生不如死。”
坠崖后的乌依娜五脏俱裂,经脉尽断。本该命绝当场,却因生死蛊而吊住一口气,蛊虫缓慢修复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却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她拖着这副碎残破的身躯,行尸走肉一般回到了乌疆,但她受伤实在太重,族中长老用药浴温泉温养着她,终身不能出乌疆。
“她在哪?”孟霄云声音颤抖。
玖瑶垂眸:“她死了。”
“不!你在骗我!”孟霄云方才得知心爱之人还活着,玖瑶的话就像掐灭了他最后的希望,顿觉肝胆具裂,神形具碎。
“我没骗你。我也不屑于骗你,师父身体太差,即使是生死蛊,也只能坚持二十年。”
最初几年,乌依娜尚能行动自如。正是在那时,她救下了被父母卖给炼蛊人的玖瑶,给了这个女孩新生。从此,乌依娜成了玖瑶生命中的唯一光明。
乌依娜遭受了那样的苦楚,当然没有忘记她的仇恨,但身体的桎梏,让她无法远行。
她本不欲让玖瑶涉险,这仇恨是她的与玖瑶无关,只是生死蛊的效用随着时间的增长,越来越弱,乌依娜时而昏睡,时而浑身剧痛,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而玖瑶在乌依娜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心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仇人太过强大,需要报仇的只有通过蛊,所以在她得知噬心蛊杀人于无形,她果断地炼制了它。耗费了十年心血,终于被她炼制成功。
但此时,乌依娜也接近于油尽灯枯,玖瑶还没来得及踏入中原,她已撒手人寰。
人虽逝,仇未消。这滔天恨意,岂能随黄土掩埋?
于是玖瑶通过黑市来到了中原,并凭借小香的关系,混进了冲霄山庄。
只是她没想到,会遇见孟栎白,那个如谪仙般的郎君。
初入孟栎白的院落时,玖瑶只觉得这位二公子太过清冷疏离,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她时常想,若是能让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染上情欲之色,该是怎样一番动人景象?
后来,她确实得偿所愿。
生长在塞外的玖瑶行事大胆泼辣,而孟栎白循规蹈矩、生性纯善。他的生活就像一幅素净的水墨画,直到玖瑶闯入,为他添上了浓墨重彩。她是他生命中最鲜艳的一笔,让他整个人都鲜活明亮起来。
“玖瑶,无论结果如何,我与你共同承担。”孟栎白一步步向她走去,目光坚定。
玖瑶心头一颤,厉声喝止:“站住!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取她性命!”手中匕首又往孟语尘脖颈处压深一分,殷红的血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滚落。
关露慌了,急忙拦住孟栎白:“别冲动!语尘还在她手上!”
“真令人羡慕啊,有这样一位愿意为你善后的郎君。三娘子,你怎么就不懂珍惜呢?”玖瑶一语道破杀害葛越华的真凶。
裴霜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早判断出凶手有两人,孟语尘坐在轮椅上身高受限,所以葛越华的伤口集中在下半身。而那深又小的伤口,正是孟语尘轮椅中的暗器所造成。
孟语尘微微偏头:“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那些信,还是我送给你的。”玖瑶娇俏一笑。
“是你——”
“是我,可动手的,是你自己。”
孟语尘握紧轮椅扶手,指节发白。在见到那些信前,她也曾天真地以为葛越华真心待她。
那日窗台上的信件里,葛越华与父亲的通信字字诛心。他对每日送花之事满腹牢骚,葛掌门却要他继续忍耐;更令她崩溃的是,葛越华在信中直言看见她的跛脚就“恶心想吐”。
孟语尘怒不可遏,跛脚是她的逆鳞,是她心中最痛的地方,一旦提起跛脚,她会变得暴戾不已,暴怒之下,她失了理智。
葛越华对她没什么防备,她轻易便可以得手。后面关露替她遮掩,她隐隐猜到,以为信件也是他送的。关露一直对她很好,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师兄,却始终只得到她的逃避与辜负。
“语尘,都是娘害了你!没能给你一个健全的身子。”聂叶芳痛苦地喘息着,突然面目狰狞地嘶吼,“葛越华那个畜生死有余辜!你该早些告诉娘,娘定要将他丢进——咳咳……”
她话音未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口中竟喷出缕缕黑烟。“啊——”聂聂叶芳倒地翻滚,发出凄厉惨叫,整个人竟从内而外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灼的恶臭。
裴霜护着霍元晦疾退数步。这骇人景象让众人毛骨悚然,孟语尘更是撕心裂肺地哭喊。
唯有玖瑶冷笑连连:“赤焰蛊的滋味如何?”
莫玉烟已然是吓傻了,她定了定神,突然夺过柏竹佩剑,在众人未及反应时自刎于堂前。
“玉烟!”孟霄云急忙捂住她喷血的伤口,可怎么做都是徒劳,伤口太深,回天乏术。
莫玉烟却露出解脱般的笑容,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终于赎罪了。
玖瑶也笑,笑着笑着泪流满面,师父,你可以安息了。
关露趁她分神之际骤然出手,剑锋直取玖瑶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孟栎白闪身挡在玖瑶面前,肩头顿时血花四溅。
关露又惊又怒:“二郎,你拦我作甚,她一直在利用你!”关露已经抢到孟语尘的轮椅,确认她安全后终于放心。
孟栎白捂着伤口,目光坚定:“就像你愿为语尘赴汤蹈火,我对玖瑶亦是如此,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玖瑶眼里闪过不忍,却还是硬着心肠道:“傻子,我接近你与你欢好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
“我知道。你拿回香囊时我就知道。”孟栎白苦笑。
与她朝夕相处这么久,孟栎白早察觉到了她笑颜下的愤恨,尤其是在面对聂叶芳时。
纪言松死时玖瑶并不在现场,不过她早已算好孟栎白一定会在,所以送他香囊借香囊神不知鬼不觉回收蛊虫。
之后聂叶兴死亡,也是她拉着他去到现场,还有聂金磐,玖瑶故意激怒他,惹他对自己出手,是知道孟栎白一定会护着她,从而让她能接触到聂金磐下蛊。
玖瑶心神俱震,其实他明里暗里劝过她许多次,说过许多他们可以一起承担的话,她都没有信,师父的前车之鉴让她不敢付出真心。
可有人把一颗滚烫的真心捧到她的面前,她退缩了,她不知道他说的一起承担,居然是已经做好了拿命替她的准备。
“孟栎白,对不起。”玖瑶内心挣扎许久,还是无法忘却师父痛苦的哀嚎,那哀嚎声不绝于耳,刺痛着她的大脑。
她推开孟栎白,朝孟霄云走去,把匕首扔在他脚下:“轮到你了,孟庄主。”
孟霄云浑身染血,眼神中却并无恨意,他还是不死心:“她真的去世了吗?”
“你可以下去问问她,不过她大概不愿意见你。”
玖瑶的话犹如一把锥子深深扎进他的心,刺得他鲜血淋漓,愧疚之情充满整个身体,他颤抖着手去拿那柄匕首。
却被裴霜一脚踢开,她沉声道:“他并未背叛你师父。”
“胡说!若非他背信弃义与聂叶芳定亲,我师父怎会遇害?”玖瑶高声道。
“他定亲,是为救你师父。”裴霜缓缓道,“你该知道,炼蛊之人身怀蛊毒,乌依娜当初蛊毒反噬,幸得遇上了五毒散人可以解蛊毒,可解蛊毒需要一味药引。”
-----------------------
作者有话说:这个案子开始收尾啦,还有一些上一辈子的纠葛
“什么药引?”
"白虎心。”裴霜沉声道,“白虎乃祥瑞之兽,踪迹难觅。普天之下,唯有伏兽谷豢养此物。聂叶芳以此为要挟,逼迫孟庄主定亲。”
这段被误会掩埋的真相,让在场众人无不唏嘘。这对有情人因世俗偏见、小人作梗,生生被拆散,最终阴阳两隔。
玖瑶泪如雨下,原来师父深爱的人,从未负她。
就在此时,破空之声骤然响起!孟栎白飞身踢开两枚暗器,却仍有一枚划过他的大腿。
谁也没想到,孟语尘会突然发难。
霍元晦脸色骤变:“不好,有毒!”
玖瑶怒极:“我就该杀了你。”一时手软,不该只给她下浑身麻痹的蛊。
孟语尘轮椅机关再动,又是两枚毒
镖激射而出。裴霜拔刀挡下,厉声道:“三娘,适可而止!这是你母亲欠下的债!”
孟语尘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管,我娘,舅舅,外祖父是我至亲之人,我不管他们做过什么,她杀了他们,那我就要为他们报仇。关露,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答应你,只要你杀了玖瑶,我就嫁给你。”
亲眼目睹母亲被烈火焚身的惨状,已让她彻底疯狂。
关露握剑的手微微发抖,终究没有动作。
“你不是说爱我吗?你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我做,都是骗我的,骗我的!”孟语尘转动轮椅,想要再次出手。
裴霜霎时出手,一手刀劈晕了孟语尘。这小娘子太毒了,招招致命,聂叶芳真是造孽,把女儿养成这个样子。
孟栎白面色惨白,玖瑶焦急询问:“他不会有事吧?”
“没事,毒素已经控制住了。”霍元晦擦了擦汗,“孟不是剧毒,解毒丹可解。”
孟栎白强撑笑容:“我没事。”
玖瑶轻抚他的发丝,泪眼婆娑:“说你傻你还真傻,我来报仇,就没想过活着回去,你就算救我,我也活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孟栎白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昏厥。
“不是说控制住了吗?”玖瑶惊慌失措。
霍元晦没好气地道:“你少刺激他几句,他也不会气血翻涌,把他抬进去。”
经过一番紧急施针,霍元晦累得满头大汗,总算稳住毒性蔓延。
病榻前,玖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孟栎白苍白的轮廓,泪水无声滑落。
昏黄的烛火在房中轻轻摇曳,裴霜端着热气腾腾的肉丝粥走到床前,看着霍元晦疲惫的面容,心头莫名一软。
“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她故作随意地说道。
霍元晦试图举了下发酸的手臂:“没力气。”
“张嘴。”裴霜板着脸,动作粗鲁地舀了一勺粥就往他嘴里塞。粥水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滑过线条分明的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能不能好好喂?”霍元晦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唇边的粥渍,这个动作让裴霜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