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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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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起意外,任谁也不会相信这等巧合。
裴霜在池边洗净双手,环顾四周。脚下碎石板虽不规则,却也足够稳固,不至于轻易失足。
正沉思间,庄实一瘸一拐地走来,他轻声唤她:“裴捕快,程掌院有请,耿暨的遗书找到了,不必查了,他是自杀。”
“遗书在哪?”
“在掌院手中。而且……”庄实欲言又止,“遗书中还交代了些别的事。”
“何事?”
庄实夫子顿了顿,没有明说:“您去了就知道。”
几人随他前往拜见程掌院。老人手持数页纸张,神情悲戚,连连叹息。“看看吧,这是耿暨的遗书。”程掌院将纸张递来。
裴霜接过,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这纸张似乎过于单薄。然而上面的字迹却异常清晰。
只是这遗书的内容却令他们大吃一惊,耿暨在遗书中承认华、纪二人都是他所害,皆因无法忍受他们对他的欺辱。
原来他们三人虽常在一起厮混,但因为耿暨家世比他们二人略差,时常遭受另外两人的奚落与轻蔑。日积月累的羞辱在他心中酿成毒酒,终于促使他精心策划了这场复仇。
华浩荣死的那晚,他特意买通了妙儿,让纪高彬醉酒晚归,确保自己行动时无人打扰。
他谎称铜盒之事未了,诱使华浩荣在房中苦等。待夜深人静,耿暨敲开他的寝房门,装作闲聊在茶水中下了迷药,华浩荣轻易就被他迷晕。
然后就将华浩荣吊上房梁,又洗干净了带迷药的茶杯,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对付纪高彬时,他更是机关算尽。纪高彬被罚关禁闭,本仗着家中势力认为程掌院不会拿他怎么办,岂料程掌院这次是真动了肝火。耿暨便趁此时哄骗他,说他有办法让程掌院消气。
那纪高彬素来狂妄,不疑有诈,竟真从窗口爬出,走到了耿暨早为他设好的陷阱之中。
天夜色如墨,耿暨故意不带灯笼。但他清楚的知道哪里有削尖的竹刺,趁纪高彬不备从背后推了他一把,纪高彬当场被竹刺捅了个对穿,一命呜呼。
他做的实在谨慎,以至于找不到谋杀的证据。
至于灵树之说,原是他顺水推舟之计。耿暨担心铜盒之事被发现,苦于没有机会挖出,正好借命案散布移栽招祸的谣言,一举两得。
他本打算伺机取回铜盒,不料却被裴霜抢先发现,铜盒之事暴露,更有骸骨在石榴树下,恐惧日夜啃噬着他的心智。
华、纪二人的冤魂更频频入梦纠缠。最终,在良知的煎熬下,他选择以死谢罪。于是决定自杀。
耿暨在遗书中字字泣血,恳切忏悔,愿以一己之死终结此事,后果也由他一力承担,不要牵连他的家人。
“这遗书写得倒是情真意切。”霍元晦指尖轻抚纸页评价道。
裴霜揉捏着纸张一角,问:“遗书在何处发现的?”
“就在房中桌案上。”程掌院引他们看向书案,叹息道,“自将他禁足后,我便让他同屋的学子搬出,只留他一人。哎,想来是他孤身一人,顿觉生活无望,又受良心谴责,这才寻了短见。”
这间房就是耿暨的寝房,裴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裴霜目光扫过这间寝房。书案上《论语》端放正中,未抄完的宣纸压着砚台边缘。
干涸的墨迹凝在砚心,狼毫笔静静搁在青玉笔架上,笔洗中的浊水映着窗户投下的菱花光影。
裴霜对比了遗书与抄写上的字迹,确实一样,遗书上的字就是耿暨的。
她随即让人去寻妙儿对质,妙儿已经回了问花阁,妙儿听闻耿暨死讯时还怔忡许久。她很识时务,想着耿暨已死也就没有什么撒谎的必要,就全都交代了。
妙儿是人证,遗书是物证,铁证如山,这桩悬案竟就这般突兀地了结。
裴霜执笔悬在案卷上方,笔尖的墨汁将落未落。她左手支着下巴,青丝从指缝间漏下几缕,右手握着的笔杆时不时轻点脸颊。眉头越蹙越紧,她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发髻,将纸笔往案上一扔。
霍元晦踏进书房时,正瞧见这一幕。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女捕快此刻鼓着腮帮,朱唇微撅,与案卷较劲的模样透着几分稚气。
他不由驻足门边,目光在她蹙起的眉心和微微泛红的耳尖流连,竟舍不得打破这难得的画面。
只是他这念想没成,书案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杵在门口做什么?”裴霜头也不抬,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倒不是针对他,只是因为书案上的东西。
霍元晦唇角微扬,信步上前替她整理散乱的纸笔:“若实在写不出,迟些交也无妨。”他指尖拂过她搁在案上的毛笔,笔杆上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段知府一直催着快点结案,裴霜却已经拖了几日。
她懒洋洋地掀起眼帘,整个人几乎趴在案上:“谁说写不出了?”尾音拖得绵长,“你难道不知我在想什么?”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们本该心有灵犀。不过她此时还未察觉,这是多么亲昵的语气。
霍元晦凝视着她开合的唇瓣,眼底泛起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色:“自然知道。”他声音低沉,“你在想此案尚未了结。”
她缓缓坐起身,手照例撑着下巴,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就知道你知道。”
她只顾着为这份默契欣喜,全然不觉自己眼波流转间有多动人。
霍元晦喉结微动,压下心中燥意:“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可是有新线索?”她眸子骤然亮起。
“不是耿暨他们的案子,”霍元晦轻摇头,见她眸光一黯,他话锋一转,“屠明找到了。”
裴霜眼里重燃喜悦,立马跳起来,藏青色差役服在案边旋开弧线:“走!”
找到屠明实属机缘巧合。自赌输家产后,这个败家子也曾动过离乡的念头。可转念一想,离了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通州城,他还能去哪儿?终究是没舍得走。
断指之后,赌坊见他再榨不出油水,便将他拒之门外。倒是因祸得福,彻底绝了赌瘾。
这些年来,他混迹于乞丐堆里,靠着残羹冷炙度日。前几日天灾,州府在城门口设粥棚施济,屠明自然不会错过这口热粥。
他手有残疾,且城中认得他的人不少,很快被衙役发现身份,带回了州府。
裴霜还没进门,就看见李天常趾高气扬地走出来,得意得朝她努努嘴:“裴捕快辛苦多日没寻着的人,倒叫李某捡了个现成,实在过意不去。”
话虽客气,眉梢眼角却写满了挑衅。
裴霜掏了掏耳朵,权当是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叫。
正要绕过他,霍元晦已先一步开口:“李捕头若无事便请回避,本官要问案。”
李天常顿时蔫了气势,他能倚老卖老口头“欺负”下裴霜,却不敢和霍元晦这个实权通判面前造次。
望着李天常灰溜溜退下的背影,裴霜暗自腹诽:还是当官威风。若女子也能入仕,她定要当个比霍元晦更大的官。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心里过过瘾罢了。
洗净更衣后的屠明正狼吞虎咽地扒着饭菜。八年的风餐露宿,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松垮的旧衣挂在嶙峋的骨架上,颧骨高高突起,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叟。
右手仅剩的三根手指使不利筷子,索性弃了筷子直接
抓食,可见这些年没少吃苦头。
“饿死鬼投胎么?慢些吃!”方扬忍不住呵斥。
话虽如此,众人眼中并无怜悯,赌徒原不值得同情。
屠明闻言一哆嗦,真的放慢了速度,倒不是惧怕方扬,而是对他那身差服本能地畏惧。
待瞥见霍元晦的青袍官服下摆,更是吓得扔了吃食,扑通跪地:“小人拜见大人!”
“待会儿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有隐瞒……”
“不敢隐瞒!绝不敢隐瞒!”屠明连连叩首,额头撞得青砖咚咚响。
裴霜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屠明:“想来你已经知道了令尊的死讯。”
屠明抬起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滚落:“我……我以为爹他是厌弃了我才离家出走,没想到竟是被人害了……求大人为我爹做主啊!”
裴霜冷眼看着他的眼泪,心中毫无波澜。生前不知尽孝,死后哭得再伤心,谁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
“闭嘴,别嚎!”她厉声喝道。
屠明立刻噤若寒蝉,瑟缩着低下头。
这般胆小?裴霜眯起眼睛,忽然计上心头。她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陡然提高:“屠明!你以为装模作样喊冤,就能掩盖你弑父的罪行吗?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明鉴啊!”屠明惊恐地抬起头,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裴霜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八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向父亲索要赌资不成,恼羞成怒用菜刀砍死了他。”
“正巧书院在种石榴树,你就趁着夜色将尸体埋在了树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早被邻人看在眼里!”
她每说一句,屠明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你怎么也想不到吧,八年后令尊的尸骨会重现天日,不知午夜梦回,他可有找你索命呐。”
裴霜一口气说完,屠明被吓了个肝胆俱裂,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这些年,他太清楚官府的手段了,破不了的案子,随便找个替死鬼是常有的事。
屠明生怕刚才吃的饭成了断头饭,拼命磕头,额上很快见了血:“不,不!冤枉啊大人!”
“我……我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杀害亲生父亲啊!那个所谓的邻人在哪?我要和他对质!大人明察,小人真的没有弑父啊!”
霍元晦冷眼旁观,朝裴霜微微摇头,此人绝非凶手。
裴霜心下了然。方才她故意说错凶器,若屠明真是凶手,定会察觉其中破绽。
可看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显然连这点心机都没有。
裴霜佯装严肃:“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屠明急得直搓残缺的右手:“大人明鉴!当时我全指望父亲借钱还债,怎会害他?他若死了,我的赌债……”说着露出断指处,“您看,这就是我欠债不还的下场,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倒也有理。”裴霜故作认同地点头。
霍元晦垂眸掩去笑意,这丫头又在耍花招。
她继续问:“那你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令尊时,他可说过要去何处?”
屠明突然激动起来:“爹说要去找庄夫子借钱!对,就是庄实!他去了就再没回来,定是那庄实害了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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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以开始猜凶手了

庄实独居书院多年,裴霜二人去找他的时候正巧他不在。
程掌院捋须道:“庄夫子去城西看书了,需要落日时分才能回来,两位可是有急事?老夫可差人去寻。”
裴霜奇怪:“看书?”
程掌院笑着解释:“城西吴员外家藏有许多孤本,孤本难得吴员外始终不肯割爱,却允庄实每月逢十去看三日,每月这几日我都是不给他排课的。”
“庄夫子真是爱书之人。”
“是呀,他这么多年一直爱书如命,当年甚至节衣缩食只为买一册《岁华录》。”
霍元晦:“可是蜀中费公所著那本?”
“正是,庄实少时曾读过此书,对书中蜀中风土人情颇为向往,立志此生定要去一次,只是后来他的腿……腿伤后不便远行。”程掌院叹了口气,“他说不能亲身去往,读一读书也可慰藉。于是《岁华录》出现的时候怎么样也要买下来。”
“何时买的书?”
“有个小二十年了吧。记不大清了,早些年找他借,他还肯拿出来,后来却是一眼也不肯给我们看了,把那书看得和眼珠子似的。”程掌院当个趣事给他们讲。
霍元晦轻笑:“庄夫子买书时费公还在世,自十年前费公去世后,他的书价值翻了十倍都不止,不舍得也是正常。”
程掌院:“欸,庄实是真正爱书之人,这些年无妻无子,积蓄尽数用来买书了,不论是十两银还是百两银,只要他真喜欢,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霍元晦:“是某狭隘了。”
裴霜忽问:“庄夫子如此真是难得,这些年他就一直没动过成家的念头?”
程掌院沉吟道:“那也不是一个没有,我记得大约七八年前,有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不知为何,后来还是没成,那女子嫁给了旁人。从此后他便再不贪恋情爱,立誓此生不娶。”
说罢,程掌院觉察出了不对:“二位为何突然对庄实的事这般上心?”
裴霜与霍元晦交换了个眼神,她直言道:“实不相瞒,屠明已经找到。据他供述,屠学海生前最后去见的人正是庄夫子。”
“你们怀疑是庄实杀了学海?”程掌院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茶盏,“绝无可能!学海对庄实有救命之恩啊!他怎么可能害他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之恩?”裴霜瞳孔微缩,这个转折确实出乎意料。
程掌院平复了下情绪,缓缓道出一段往事。三十年前北乡书院未建之时,他们这些科举舞弊案的受害者遭受了非人折磨。
庄实更是被打断腿,官官相护,申冤无门,他万念俱灰之下,竟然生出了轻生的念头,投水自尽,是屠学海不顾危险将他救起。
“庄实高烧三日不退,学海日夜守候,典当家财为他求医问药。”程掌院声音哽咽,“待他病愈,学海又日日开解,这才让他重拾生机。后来霍道远大人为我们平反,二人便一同入了书院。”
他们关系最是要好。屠明第一次的赌债,庄实更是倾尽家产借给了屠学海。
“他在得知学海死讯之时,还痛哭了一番。这样重情重义之人,怎么可能杀害恩人呢?”程掌院声声质问。
裴霜若有所思。原本简单的同僚关系,突然变成了生死之交,案情顿时复杂起来。
不多时,庄实匆匆赶回,进门时还带着几分不悦:“掌院,我正看到兴起,您……”
口中的话在看到裴霜与霍元晦时止住了,他躬身行礼:“见过通判大人。”
裴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屠明已找到之事,问他:“他说屠学海死前最后去见的人是你。”
“确有此事。”庄实痛快承认,“那日学海来找我借钱,可早在第一次我就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了他,还哪有钱可借呀。屠兄借不到也就离开了,我哪知他已被人谋害。”
庄实面露痛色,忽而又激动起来:“定是屠明那孽障诬陷!之前学海不肯拿钱给他,他便对他拳打脚踢,学海身上时有伤口,这般丧尽天良之人,弑父有何稀奇?大人明鉴啊!”
程掌院证明庄实所言都是真的,屠明对屠学海动手邻里皆知。
裴霜回去又问了屠明,屠明也承认他对屠学海动过手,但依旧否认杀人的事情。
屠学海一案时隔太久,不论是骸骨上的线索还是人际线索,都很难查证。方扬曹虎到处跑了几天,收效甚微。
竹编摇椅在檐下轻轻晃动,细碎的阳光透过葡萄架,在裴霜身上洒下斑驳的金影。她
闭目小憩,一把蒲扇随意搭在腰间,随着摇椅的节奏微微起伏。青丝从椅边垂落,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霍元晦立在廊柱旁,望着这幅闲适的画面。这摇椅是路过集市时她一眼相中的,说什么“手艺人活计不易”,转眼就掏了他的钱袋买下。想到这里,他唇角不自觉扬起。
这些日子她已经够累了,难得偷得半日闲,他就这么看着她。
睡梦中的裴霜敛去了平日里的锋芒,巴掌大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朱唇微抿,任谁看了都想不到这娇小的身躯里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
“鬼鬼祟祟做贼来了?”她轻启红唇,并未睁眼,手中蒲扇轻摇。
霍元晦走近几步:“醒了?”声音比平时更轻三分。
裴霜睁开眼,眸中映着天光:“你脚步声重得像打夯。”说着伸了个懒腰,藤椅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比不得你们习武之人。”霍元晦抬脚示意,“走路都跟猫儿似的没声响。”
提到猫儿,裴霜眼神黯了黯。她还真有点儿想木耳了,她在这通州也没个认识的人。
不像在青梧时,要是心里烦闷,或是被案情难住,她还能去找那帮小子解解闷。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扇柄,忽然觉得这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燥热。
眼前倏地递来一方浅蓝丝帕,帕上躺着十几颗翡翠般的莲子,圆润饱满,还沾着晨露的湿气。
裴霜眼睛一亮,惊讶道:“哪儿来的莲子?”手上一点儿也不客气,一把拢起丝帕,就往嘴里扔了一个,贝齿轻嗑,莲子在她唇齿间打了个转,吐出来时只剩层薄薄的青皮。
“路上遇见个卖莲蓬的。”霍元晦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染着青涩的莲香。
裴霜眯着眼嚼第二颗:“定是你先吃够了才想起我。”她吃得高兴,莲子的清甜在舌尖绽开,连夏日的燥热都消减几分。
其实他蹲在街角剥了小半个时辰莲蓬。那小贩的莲蓬看着饱满,剥开来却多是干瘪的。他一颗颗挑拣,才攒出这一小捧。
霍元晦但笑不语,顺手拿起她搁在椅边的蒲扇。粗陋的蒲扇在他修长的指间,竟显出几分风雅。斜阳穿过扇骨,在他如玉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晚上穆峰摆宴,去不去?”
“去!”裴霜盘腿坐在藤椅上,“他怎么想着摆宴?”
“我赠了他幅南州先生的《青竹寒鸦图》。”霍元晦摇扇的动作顿了顿,“他非要谢我,还特意嘱咐要请你同去,还有方扬曹虎他们。”
裴霜噗嗤笑出声,莲子在齿间脆响:“这呆子,被你坑了还倒贴酒钱。”
“怎么会是坑,”他挑眉,“那可是价值百两的真迹,和该是他谢我才对。”扇面送来凉风习习,她鬓边散发随风飘荡。
裴霜忽觉心尖一颤。定是最近太累,她想,不然怎会对着这厮晃神?忙低头数起莲子,盘算着晚宴该点哪道名菜才好。
暮色渐染,福满楼的灯笼次第亮起。裴霜一行人踏进雅间时,穆峰早已备好茶点相候。
“二位太客气了。”穆峰见方扬曹虎提着酒坛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方扬将青瓷酒坛往桌上一搁:“总不好空手来赴宴,这可是我们青梧的好酒,给穆兄尝尝鲜!”
裴霜挑眉:“这是点我呢?”她今日确实两手空空而来。
曹虎忙找补:“哪敢,这就是云来客栈的醉茗露啊,算我们一起送的。”
“有理。”裴霜抚掌而笑,“我娘亲手酿的,可比外头买的金贵。”
霍元晦执盏轻嗤:“卖出去的酒还能充人情?今儿可算开眼了。”他袖口绣的银竹纹在灯下微闪,衬得那抹笑意愈发促狭。
裴霜反手拍在他臂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这厮又拆她的台,午后那点恍惚果然是想多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嫌。
霍元晦揉着胳膊暗自苦笑。二十年养成的习惯,见到她就想逗弄,改是改不掉了。好在裴霜向来豁达,转眼就能把这事抛诸脑后。
穆峰浑不在意地摆手:“无妨,霍兄赠画,本就是我占了便宜,怎好再收你们的礼,合该空手来的。”
裴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随意,裴娘子要吃得高兴才好。”穆峰手一挥喊来小二,极其豪爽。
裴霜说不客气那是真不客气,一下子点了五六道菜。
霍元晦挑眉:“这是饿了三日来的?”
“自然要做足准备。”她指尖在菜单上轻点,又添了道蟹粉狮子头。
穆峰见状再加两道时鲜,又要了本地有名的蓝尾酒。霍元晦直呼够了他才停止。
小二才要走,裴霜又唤住他:“再来一壶酸梅饮。”
酒水先上,菜还要等一会儿。
“瞧我这记性。”穆峰拍额,“忘了霍兄不饮酒。还是裴娘子心细。”
霍元晦垂眸抿了口酸梅饮,冰凉的酸甜沁入心脾。她总能在这些细微处记得他的喜好,这份独属于他的体贴,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蓝尾酒呈上时泛着琥珀光。裴霜先浅尝一口,嫣红的唇瓣沾了酒色,眼波流转间忽然仰颈饮尽,像只偷到腥的猫儿般眯起眼。
霍元晦急忙灌下半盏酸梅饮,才压下喉间莫名的燥热。
“翁兄怎的没来?”他转开话头。
那日因共赏道远先生的画作,二人发现彼此志趣相投,都对先生的画艺推崇备至,自此关系便亲近了许多。
“原是想喊他的,可他……”穆峰压低声音,悄悄道,“我素来以为翁兄与我一般洁身自好,哪曾他居然去了问花阁。”
裴霜眼眸微眯,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穆峰:“你怎得知道他去了?莫非你也……”
“我、我只是路过!”穆峰急得耳根通红,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我从不踏足那些烟花之地,真的!”
“啧——”裴霜轻晃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挂出细密的金珠,“连翁奕这样看似老实的人都会流连风月场,男人啊……”
她意有所指地瞥向身侧,霍元晦清俊的侧颜在灯下如玉雕般完美。这世上的男子,果然都是金玉其外的皮囊。
霍元晦浑然不知自己已被打上祸水的标签,正细心为她布菜:“尝尝这道奶汤蒲菜,是通州一绝。”
裴霜却对酒更感兴趣。三巡过后,穆峰已喝得兴起,拉着霍元晦吟诗作对。
霍元晦文采斐然,又有方扬曹虎帮着挡酒,不多时穆峰便舌头打结,最终醉倒在桌上。
再看裴霜,她看着依旧如初,只有两颊泛起微微的粉。若不是脚边那两个空酒坛,任谁也看不出她已饮下这么多烈酒。
她又斟满一杯,晶莹的酒液刚要入口,皓腕忽被人握住:“做什么?”
她眼波流转,即便醉意朦胧,也不妨碍她理直气壮地瞪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能拦着她喝酒。
“少喝点。”霍元晦温声劝道。
“娘亲和郦姨都不在……”她忽然拖长尾音,嗓音软得能滴出水来,“就再喝一点点嘛~”
能管住她的也只有郦凝枝和裴蕊娘,其实还有酒师父,但在喝酒一事上酒师父是不会管的,反而会带着她偷喝。她十岁时就被酒师父带出去,两个一起喝得晕乎乎才回来。然后两个人都被他娘和裴姨骂了好久。
这声撒娇惊得方扬一口酒呛在喉间,与曹虎面面相
“我耳朵出毛病了?”方扬捅捅同伴,“刚才那是裴霜?”
曹虎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我好像也听到了……”
“不多,不多,就一点儿~”裴霜比着小拇指,指尖在霍元晦眼前晃啊晃。
唯有霍元晦知道,她这是酒劲上头的征兆。蓝尾酒的后劲正如其名,初时温润,后劲却如猛兽出笼。
方扬曹虎深感不妙,有些此地不宜久留的感觉。
他们当机立断,拖走了已经趴在桌子上的穆峰,开玩笑,要是让裴霜知道他们看见了她的醉态,他们焉有命在?
这边厢,霍元晦正与醉猫周旋。他哪敌得过裴霜的力气,眼见拦不住,忽然轻咳一声:“给你换杯更好的。”
“嗯?”
“你喝吧。”
裴霜高兴了,嘴角漾起笑,仰头喝下一杯,只是入口后没有她想象的辛辣,反而又酸又甜。
她皱眉奇怪:“我的酒呢?”她摇晃着空酒壶,狐疑地眯起眼。
霍元晦暗自松了口气,幸好连酒壶都偷梁换柱了。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攀上他的肩膀。裴霜凑得极近,呼吸间带着蓝尾酒的甜香:“是不是你偷喝了我的酒?”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唇角,那里还沾着未干的酸梅汁。
霍元晦喉结滚动,被她逼得后仰。裴霜却不依不饶,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你嘴角……”她伸出指尖,轻轻擦过他的唇瓣,“偷酒喝还不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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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浅浅推一下感情线

翌日骄阳似火,连晨风都裹挟着灼人的热浪。
清晨就窥见了暑热,裴霜揉着太阳穴起身,昨夜那蓝尾酒的后劲果然不容小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穆峰醉倒的画面,之后如何回的住处却是一片模糊。
她晃晃脑袋,有些不记得了。
不过确实是好酒。宿醉只是有些困倦,脑袋却不疼。
就是身上还有些酒味,不太好闻,她果断去厨房要了热水洗了个澡,才换好衣服,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何事?”她单手系着腰带去开门,衣领还未来得及拢好。
霍元晦站在门外,目光不自然地移向别处,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发现了些线索,找你聊聊。”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
裴霜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了然,领口松松垮垮,一大片白嫩暴露在外面,几乎能看见最里面的心衣,匆忙拢好松散的衣襟:“什么线索?”
院中石桌上,霍元晦将两份文书并排铺开。
他指着遗书上的字和耿暨抄写的《论语》:“这份遗书字迹虽与耿暨的很像,但写字发力的方式却完全不同,属于只有形没有神。所以,这份遗书不是耿暨写的,而是真正的凶手冒充。”
“这……看上去一模一样啊?”裴霜盯着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就算是同一个人写同一个字,有些略微不同也很正常。”
“不,写出来的字有可能会不同,但同一个人写的笔画的发力点一定是一样的,而这两份是不同的,”霍元晦指着其中一个“华”字道,“抄写上,这个华的一竖发力是先重后轻再重,而这份遗书则是先重后轻带回锋。其他字也有很多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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