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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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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霜凑近细看,发梢还带着皂角的清香。她试着在空中比划,却仍不得要领。
霍元晦索性拿来纸笔,站在裴霜身后执起她的手,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微凉的肌肤,带着她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华”字。
“感受到了吗?”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第一种是腕力下沉,第二种要靠指节回勾。”
“而且我发现,这遗书的纸极薄,放在其他纸上,能透出下面的字来。”霍元晦将两份物证叠在一起。
裴霜恍然:“原来是这样!凶手定是拿到过耿暨所写的东西,在其中找到了一样的字,遗书中的字,都是描画上去的。”
裴霜转身时唇角扬起明媚的笑:“这次真要多谢霍通判明察秋毫。”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扫过他的手腕。
霍元晦仍保持着半环抱的姿势,呼吸间尽是女子发间清冽的皂角香。他呼吸一滞,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裴霜浑然不觉,沉浸在发现新线索的喜悦中,她仔细收好物证,盘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做,却发现他还站在那里。
“愣着做什么?”她忽然问起,“我昨日是怎么回来的?”
自然是我把你背回来的。
不过这话不能说。霍元晦唇边笑意清浅:“某只醉猫啊,酒量不怎么样,惯会逞强,说是自己能走着直线回房,实际上没人扶着,差点一头栽进运河里去。”
“胡说!是那蓝尾酒太烈——不,是我没喝过,所以多喝了几杯,肯定是我自己走回房的,你莫要污蔑我!”裴霜理不直气也壮。
她还真没怎么醉过,醉茗露她能喝上好几坛,昨日确实是她大意了,初时尝只觉酒味醇厚,却不想后劲那么足。
她眼神飘忽问道:“我昨夜,除了回房,没做什么吧?”
“你么……”霍元晦凤眸微眯,故意沉吟。
裴霜急了,轻踹他一脚:“快说。”
“不曾做什么,就是抢我的酸梅饮子喝。”霍元晦眸光幽深。
却不是要喝杯中的,而是他唇上的。
记忆里那双带着酒香的唇忽然贴近,在即将触碰的刹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然砸在他肩上,就这么睡着了。
他只得将人背回房中,听着自己如雷的心跳在夜色中久久难平。
然回房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拿出之前的物证钻研,岂料阴差阳错还真发现了关键线索。
伪造遗书之人必定就是三起案子的凶手,因为若非当事人,是绝无可能写出那么详细的作案过程。
能拿到耿暨写的东西,必然是他相熟之人,而且要与华、纪二人有仇。
这样排除下来,似乎又只剩下了那一个人——翁奕。
“可翁奕的伤……”裴霜不解,“难道他是假装受伤?他十分不想然旁人触碰到他,是怕发现他受伤没那么严重?”
霍元晦:“要验证这个不难,可以去他看病的医馆问问。”
翁奕看伤的医馆就在书院不远处,裴霜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只是却与他们想的不一样。
医馆大夫唏嘘道:“他也真是倒霉,那麒麟偏偏那时候砸下来,他的肩膀啊,就算治好了,以后刮风下雨天也得疼,落下病根了。”
“那孩子,伤得不轻呀……”
且翁奕被抬进来的时候血流如注,医馆里许多人都看见了,所以大夫的话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那他们的怀疑就不成立了,还是原来那个问题,他不可能吊起华浩荣。
裴霜沉思道:“其实不止这一点可以排除他,如果是翁奕找华浩荣,他未必会开门。”
还有纪高彬,根据那份伪造的遗书上写,是耿暨哄骗他主动爬出,纪高彬对耿暨还能勉强信任,翁奕则是根本不可能,翁奕与纪高彬交恶,纪高彬就算再没脑子也应该不会相信他。
耿暨也是同理,若是翁奕约他去池塘边,他恐怕也不会答应。
必定是这几人都非常信任之人,那会是谁呢?
“要同时被他们几人信任,哪个学子都不太可能啊。”裴霜想着他们混不吝的性子,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是我狭隘了,为何一定要在学子上打转,或许是夫子呢?”
这个想法犹如一根针,穿起那些凌乱的线头。之前觉得困惑的地方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何华浩荣会穿戴整齐等待,为何纪高彬会毫不怀疑爬窗,为何耿暨又会夜半赴约,一切都因为对方是个夫子。
有了这个结论之后,他们再去了北乡书院,这次问的是看门的护院。
纪高彬关禁闭室确实有人去看过他,耿暨在自己房中禁足,也有人去看过他,而这两次都
是同一个人,庄实。
霍元晦疑虑更深:“怎么是他?”
裴霜也被这个人的身份惊讶到,屠学海的案子他是嫌疑人,这三桩案子他又牵扯其中,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她即刻找程掌院要来的庄实的笔迹,与遗书的字迹对比。
经过霍元晦的确认,庄实的字迹确实与遗书的写字发力方式是一样的。
裴霜又查了庄实那几日的行踪,意外发现嗜书如命的他,在十日前居然没有去看书,而那日正是华浩荣死的第二天,纪高彬死亡当日。
这一连串的证据,基本可以断定庄实与这三件案子有关。
裴霜指尖在桌上轻点:“可以抓人了。”
庄实很快被带到州府衙门,他还以为是因为屠学海的案子,还有些生气,挺直腰板道:“霍通判,裴捕快,官府这般胡乱抓人,可是有了新证据能证明我就是杀害学海的真凶?”
裴霜缓步上前,指尖轻点案上文书:“今日请庄夫子来,是为另一桩案子。”
庄实疑惑:“什么?”
她忽然展开两份文书,薄如蝉翼的宣纸在晨光中几乎透明:“庄夫子,你用极薄的宣纸描摹耿暨的字迹,只是模仿字迹的功力还不到家呀。”
庄实显然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看出了遗书是假的,面色突变,心虚的模样连小儿都看得出来。
他的心理素质实在一般,裴霜还以为至少要审问几轮,没想到才端上来开胃菜他就慌成这样。
庄实强自镇定,声音却已发颤:“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伪造……”
裴霜眉梢微挑:“哦~那你是承认遗书是假的咯?”
“我……我没有。”庄实一时不察掉进了对方的言语陷阱,他还想挣扎,“是你说这遗书是伪造的,我不过顺着你所说。”
“城南纸铺的掌柜可都招了,”裴霜甩出一份供词,纸页哗啦作响,“这种宣纸太薄,很少有人买,三月来只卖出过一刀,城里能买到的就只有这家铺子,而买主——只有你。”
她步步逼近,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像是催命的更鼓:“还有,你初十那日去了哪,为何没有去吴家看书?纪高彬被关禁闭之后你为何要去找他?耿暨禁足后你出现在他的房间是为什么,说!”
庄实一步一步被逼到墙角,脸上的肌肉都颤抖起来,双目赤红,终是吼了出来:“够了!我是被逼的!都是耿暨逼我的!我不想杀人的,我不想……”
他一边喊一边留下泪来,痛苦地抱住了脑袋蹲在墙角。
“我不想杀人的。”庄实瘫坐在地,双目失神地喃喃。
裴霜扶他起来,温言道:“我知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有什么隐情,说说吧。”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小娘子,语气忽然温和,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仿佛一道咒语,让庄实卸下心防。
他佝偻着背,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华浩荣和纪高彬,都是耿暨威胁我杀的。杀人的理由,就是遗书里那的那样,用什么法子也是他写信告诉我的。”
“信在哪?”
“在我书案的夹层中。”
裴霜目光如电:“你说耿暨威胁你,他知道了你什么秘密,你才会受他威胁?甘愿为他杀人,这个秘密恐怕也不是小事吧。”
“我……我就知道瞒不住,杀人偿命,一步错步步错。”庄实痛苦地闭了闭眼,又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屠学海是我杀的。”
“耿暨看见了我夜半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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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解开谜底啦

书院要重新修之后,庄实便想到石榴树势必会被移栽,那时树下的秘密就瞒不住了。
于是他想先行一步挖走树下的骸骨,只是埋尸之时那树才是幼苗,如今已经长成碗口粗细的大树,盘根错节的根系如同蛛网般将森森白骨紧紧缠绕,完全无法分开。强行移树必会惊动旁人,所以他只能将此事暂时搁置。
至于树下的铜盒他一点儿也不在意是什么,原样埋了回去。
“我没想到会被人看到。”庄实后悔不迭,他特意挑了夜半的时间,然而百密一疏,“三天后,有人往我寝房中塞了一封匿名信。”
庄实的声音嘶哑颤抖,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他的灵魂:“那封信上的内容让我浑身发冷,对方不仅亲眼目睹了一切,还威胁要我杀了华浩荣,否则就将石榴树下的秘密公之于众。”
庄实从此刻开始堕入深渊,或者说,他本就在深渊,只是更往下沉了沉。
“那天夜里,我去找华浩荣时,他毫无防备地让我进了屋。”庄实的眼神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罪恶的夜晚。“我按信上的指示,在他茶里下了药……那药粉就附在信里,只有小小一包……”
他机械地描述着如何伪造自缢现场,声音越来越低:“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就在你们判定华浩荣是自杀的当天下午……”
庄实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桌沿:“那该死的信又出现了!这次是要我杀纪高彬!”他的声音里充满绝望的愤怒,“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像个提线木偶……”
“我没办法,我只能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裴霜:“那你后来是如何确定,匿名信就是耿暨所写呢?”
“笔迹。”庄实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衣角,“第一次见到匿名信之时,我便觉得有些眼熟,怀疑是丁班的某个学子。可是我对比了所有丁班学生的笔迹,并未在其中找到相似之人。”
“因为耿暨已经进入了丙班,所以你一开始并不知道?那后来呢?”
庄实眼中泛起血色:“程掌院罚他抄写的《论语》,我看见了,那一撇一捺的走势,与匿名信如出一辙。”
裴霜眸光锐利:“那你杀耿暨,是因为不想再受威胁?”
“是。这种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太难受了,”庄实突然剧烈颤抖,仿佛又回到那些噩梦般的日子,“杀了华浩荣还不够,又来一个纪高彬,那下次呢,他让我杀谁我又得去杀吗?我不想,不想再被人摆布了,我必须彻底解决这件事。”
中途屠学海的尸骨被发现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不过很快出现一个屠明引开了官府的视线,他只要解决耿暨,就能彻底掩埋这件事情。
他声音渐低,带着诡异的平静:“我假装不知道已经认出了他就是写信之人,那夜约他在池塘边,他毫无防备。石头砸下去时,血溅在我脸上……然后,把他推下了池塘。”砸人的石头被他顺手扔进下了水,看见耿暨完全被水吞没,许久都没有浮起来后,他才安心离开现场。
裴霜倾身向前:“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屠学海,就因为他向你借钱?”
方扬也说:“对呀,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救命恩人又如何!救命恩人就可以一次次向我索取,趴在我身上像个蚂蟥一样的吸干血吗?”庄实忽然激动起来,“谁要他救了,我还不如当初死了!就因为他当初救了我,所以他家出事时我要倾囊相助,所以我不能拒绝!”
“每个人都在提醒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可这份恩我要还到什么时候才算清!”庄实老泪纵横,“因为这份恩,我拿不出十两银子的彩礼,只能看着我心爱的女子嫁给了旁人。我难道只为了这恩情而活吗?”
“屠明是个混账,屠学海的纵容与溺爱也是帮凶!我退让得还不够多吗?他们连我最后一点念想都要夺走!”
那个噩梦般的午后又浮现在眼前,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他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屠学海佝偻着腰,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庄兄,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
庄实为难道:“学海,你看我这家中,已经是借无可借,实在是帮不了你呀。”
屠学海眼睛突然亮得骇人:“你不是还有一本费公所著的《岁华录》吗?那书价值百两,可解我之困。”
庄实不愿:“可那书……”
“哎呀庄兄,你不借我,我儿就会被赌坊之人看去手指,他没了手还如何自处,难道书这等死物,还不上我儿的性命重要吗?”屠学海声泪俱下。
庄实念着救命之恩,将书找了出来,刚要递给屠学海之时,他又有些犹豫了:“学海,不然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此书我实在是不舍。”
“还想什么办法,把
书卖了就是最好的办法。”屠学海见他退缩,居然直接动手抢夺。
两人在逼仄的屋里扭打,案几翻倒,砚台砸在地上溅起墨花。混乱中他摸到一把裁纸剪刀……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岁华录》的书皮。
他抱着染血的书册瘫坐在地,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学子们的嬉笑声,他这才惊觉夕阳已经西沉。
“得埋了他……”庄实喃喃自语,目光落在院中新运来的石榴树苗上。夜半时分,他拖着残腿,一铲一铲将泥土盖在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上。
烛火噼啪,庄实嘶哑着声音问:“你们说,这究竟是恩,还是仇?”
他凄厉的模样让裴霜心头一震。
裴霜心头微震。屠学海确是庄实的救命恩人,可经年累月的索取,早已将这份恩情消磨殆尽。
当庄实心生怨恨,恩情于他成了负担,这恩也就不是恩了,成了仇。
仇怨起则祸患生,罪恶的种子一旦埋下,今日的结局早已注定。
只是对着庄实,难免唏嘘。
庄实对杀害四人的事实供认不讳,被关入死牢。
程掌院得知消息后险些晕过去,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昔日的好友会到这个地步,在了解事情原委后,他又无法苛责于他。
多年交好,程掌院能做的也只能是安排好庄实的身后事。
困扰多日的学子身亡案终于告破,州府上下一片喜悦。
段展源摸着小胡子笑眯眯地夸他们,薛迈也肯正眼瞧人了,唯有李天常依旧鼻孔朝天,倨傲得很,不过裴霜等人早已学会视若无睹,也就无所谓了。
北乡书院内,学子们三五成群地议论着这桩骇人听闻的命案。
“谁能想到庄夫子平日不声不响,竟是个杀人魔头?”一个瘦高学子压低声音道。
旁边圆脸少年撇嘴:“要我说,耿暨才最可怕。不过几句口舌之争,竟能教唆杀人。”
“呵,庄夫子才叫狠绝。”另一个插嘴道,“连救命恩人都下得去手。幸好我从未得罪过他。”
角落里,几个学子越说越激动:“说到底,都是惠捐制度惹的祸!书院本该以才取士,如今却让这等品行不端之人混进来。”
“可不是?华浩荣、纪高彬活着时就跋扈得很,连翁兄都受过他们欺辱。”有人转向翁奕,“翁兄,你说是不是?”
翁奕头也不抬,指尖翻过一页书册,恍若未闻。
穆峰见状连忙打圆场:“诸位,逝者已矣,何必再议……”
话音未落,几个路过的惠捐学子已勃然变色:“放屁!我们这名额也是真金白银捐来的,凭什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道歉!”
不知是谁先扔出了砚台,霎时间笔墨纸砚满天飞。穆峰拽着翁奕疾步后退,还是被溅了一身墨汁。战况很快升级,双方扭打成一团。惠捐学子虽人数劣势,出手却格外狠辣,竟与对方打得难分高下。
有人怕出事赶紧去寻程掌院救命。
穆峰拉着翁奕躲到回廊拐角,忽然瞥见他肩头衣衫破损处露出的狰狞伤痕:“你没事吧?你肩膀上……”
“是旧伤。”翁奕面不改色理好了衣服,指着他袖口上的一大块墨迹道,“你的衣服脏了,我会赔给你。只是你要容我一些时间,”
他的衣料一看就不便宜。
穆峰随意掸了掸衣袖:“没事,洗洗就干净了,再说了,又不是你弄的。”
“可是因为护着我而弄脏的。”
“你肩膀的伤那么严重,要是再被伤到,你胳膊还要不要啦?”
“你……为什么要帮我?”翁奕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穆峰先是一愣,继而失笑:“同窗之谊,何须缘由?”
翁奕属实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愣了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喉结微动。
或许,或许他会帮忙呢?
翁奕纠结几息,试探开口道:“穆兄可否借我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穆峰眉头微蹙。
“是我冒昧,不必了。”翁奕立刻垂下眼帘。到底还是他想多了。
他转身欲走,穆峰拦住他道:“诶,我又没说不借。”他扔给他个钱袋子,沉甸甸的,里面约莫有二十两银子。
翁奕讶然:“你……”
“只是上月买画花销大了些,眼下只剩这些。不过借你也无妨,大不了……”他狡黠一笑,“偷偷挪用些下月的份例。”
“你不问问我要钱做什么?”
“你要钱还能做什么?”穆峰凑近半步,眼中闪着促狭的光,“定是又瞧上什么孤本了?若是有关道远先生的东西,可要借我开开眼。”
翁奕攥紧钱袋,指节发白,沉声道:“我会尽快还你。”
语毕只给穆峰留下一个背影,穆峰挠挠头,望着那抹渐远的青衫,小声嘀咕:“这年头……借钱的倒比债主还威风?”
夜幕四合,问花阁却人声鼎沸。
翁奕捏了捏鼓鼓囊囊的钱袋,露出一个笑来,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他熟门熟路来到一间屋子:“妙儿,我攒够了,攒够给你赎身的银子了,你……”
帷幔拉开,眼前女子却不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裴霜盘腿坐在床榻上,偏头一笑,伸手打了个招呼:“翁郎君,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妙儿娘子。”
翁奕脸色骤变:“妙儿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霍元晦掀开珠帘从侧门出来:“她没事。我们只是请她去州府衙门坐一坐,那儿可比这问花阁安全多了。”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翁奕跌坐在圆凳上,他们能出现在这儿,就说明那招祸水东引已经被识破。
裴霜正色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妙儿娘子已经都交代了,现在,翁郎君,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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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猜到了吗?

“你才是写匿名信之人。”
翁奕忽地笑了,那笑中含有释然,轻松,无奈,他本是良善之人,这个秘密令他如坠千斤,如今被揭露与人前,他反倒身体一轻。
“是我。”翁奕的语气毫无波澜,“是我看见了庄夫子夜半移尸,威胁他杀了华浩荣与纪高彬,至于耿暨被杀,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也是我让妙儿撒谎,将嫌疑引到耿暨身上,”翁奕抬眸,“只是我很好奇,官府明明已经传出结案的消息,你们是怎么发现信是我写的?”
“因为动机。”裴霜从床上下来,“耿暨的杀人动机,实在是有些牵强。还有,信上的作案过程,你写的太详细了,耿暨做事大大咧咧,考虑不了那么周全
“就因为这些?”
裴霜垂眸:“起初我们不曾想到你,直到那日怀疑你诈伤,医馆大夫说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他那日给你治肩伤,发现衣衫掩盖之下你身上居然到处都是伤疤,有烫伤,有刀伤。”
她走过去,眼底有不忍:“烫伤是因为纪高彬拿烟杆子所为,其他伤口……”
“别说了!”翁奕身体缓缓蜷缩,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伤口都疼了起来,那疼深入骨髓,夜夜熬着他。
“他们,他们都该死!”翁奕热泪滚滚,再不愿回忆那噩梦般的几个月。
如果知道那次的升班考会让他万劫不复,他宁可那天的高烧夺走他的性命,那样就不会经历后面这些痛苦。
那次分班考考砸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左不过再等三个月他就能回到甲班,只要肯学习,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如果他没有遇上华浩荣与纪高彬,这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设想来。
初入丁班的翁奕鹤立鸡群,得到夫子们屡屡的夸赞,华、纪二人作为反面教材,经常被夫子提起作为对比。次数多了之后,华、纪二人便新生怨恨,开始暗地里欺负翁奕。
书页沾水,功课染墨都是家常便饭,丁班其实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但都装作没看见。
翁奕也试图寻找庄夫子的帮助,只是他却以为他们小打小闹,让他忍忍。
而华、纪二人得知他去找了庄夫子告状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烧红的烟杆,滚烫的热水,沉甸甸的砚台,一件件东西都成了伤害他的刑具。
耿暨虽没有动手只是望风,但在翁奕眼中他就是那递刀的帮凶。
霍元晦:“你为何不报官呢?”这鲜血淋漓的真相,实在不忍卒读。
“报官有用吗!!”他声音凄厉,“连书院的夫子都不帮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难道会因为我一个穷学生去得罪有权有钱的他们吗?!”
翁奕那次求助耗尽了他全部勇气,他犹记得纪高彬的烟杆烙在皮肉上发出“滋滋”声响,伴随着肆意的嘲笑:“你以为找庄夫子就有用了?告诉你吧,就算你告到知府大人那里去,也照样没人理你!事情要是闹起来,被赶出书院的,只会是你这个穷酸!”
翁奕被吓到了,他不能被赶出书院,离家时父亲佝偻着背将最后的铜板塞进他手中的画面历历在目,他不能被赶出书院!
再忍三个月……
他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鲜血的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只要考回甲班……
可当他终于重回甲班时,等待他的却是更深的噩梦。他的沉默成了滋养恶意的温床,那三人的暴行变本加厉。
“他们……他们跟踪我,知道了妙儿的存在。”翁奕咬牙,“妙儿本是我的未婚妻,因她父亲嗜赌无奈沦落青楼。我一直在攒钱为她赎身。”
得知翁奕需要一大笔钱后,他们又有了新的乐子,逼翁奕给他们写功课,写完之后像施舍般扔出一些碎银子,让他爬着去捡。
“我不愿,他们就拿妙儿威胁!我只能……只能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摇尾乞怜。”
翁奕的傲骨被寸寸折断。
华浩荣他们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成绩优异又如何,还不是要匍匐在他们脚下。
可最令他肝肠寸断的,是那个雨夜隔着薄薄的屏风,听见妙儿绝望的呜咽。
“他们如何对我都不要紧,可他们……他们不该伤害妙儿。”翁奕双手攥紧拳头。
他被麒麟像砸到反而是因祸得福,有了官府的照应,他们一时间不敢再对他下手,他心中的恨也越来越深,只是悄无声息除掉他们谈何容易,直到那日夜半他因伤口疼痛难忍辗转难眠,窥见了石榴树下鬼祟的身影。
一个巧妙的借刀杀人计在他脑海中形成,在他没有出现前,耿暨是另外两人的欺辱对象,只是没有对他那么过分。翁奕一直知道耿暨对另外两人颇有微词。
模仿字迹对常年代笔的他而言易如反掌,庄实收到信时,他躲在暗中观察,看见庄实颤抖着接过那封“匿名信”时,他忽得有些痛快,也该让他尝尝日日胆战心惊的滋味。
后来,华、纪二人先后死亡。
他又在不经意间让庄实看见耿暨的字,庄实果真上当,耿暨死亡的消息传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翁奕双目赤红的抬头,凄声问:“大人,难道他们不该死吗?”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腰带,衣衫滑落,满身伤痕暴露出来,道道伤疤触目惊心。
狰狞的伤疤在烛火下如同蜈蚣般爬满全身。烫伤的焦痕、鞭打的旧伤……
他恨华浩荣三人,也同样恨庄实。
霍元晦捡起他的衣袍,披在他身上:“妙儿娘子等着你为她赎身。”
“什么?”他没懂,泪眼朦胧。
霍元晦从怀中掏出药膏:“我这里有些祛疤的药膏,虽不能保证完全去除,淡化个七八分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不抓我?”翁奕反应过来了。
裴霜把钱袋子放在他手中:“翁兄记性实在不好,北乡书院的案子已结,真凶乃书院夫子庄实。”
问花阁歌舞正酣,有客人搂着娇娘恭贺鸨母妈妈新得了个花魁。
无旁人再知那夜花娘妙儿的房中发生了什么。
后来,问花阁的莺歌燕舞不曾为少了个妙儿而停歇,北乡书院的琅琅书声也未因少了翁奕而沉寂。这偌大的城池,从不会为两个小人物的离去泛起涟漪。
只有程掌院时常对着甲班空出的座位叹息:“哎,多好的苗子啊……”老掌院摩挲着翁奕留下的功课,纸上清隽的字迹还透着松墨香,“老夫再三挽留,他却去意已决。”
翁奕退学是他自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身上的伤口能够愈合,但心里的伤却不知何时能够抚平,他无法再潜心读书,只想和妙儿去个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霍元晦没有说出实情,只隐晦的说了华、纪等人对翁奕的欺辱:“究其根本,是学子德行有亏。”
程掌院垂着脑袋,静默不语。
霍元晦将要离开时忽然问:“您看着身体康健,为何入北乡书院?”
程掌院宽厚一笑:“确实,我身体并无残缺,当年也有机会恢复功名,只是我不愿入官场。”
“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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