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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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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霜与霍元晦步入曾述生前所居的屋子。霍元晦拿起一双旧靴,靴内六个脚趾的凹陷痕迹清晰可辨。
他沉声问道:“你家老爷失踪这些时日,为何不及早报官?”
老管家忙答:“老爷平日若公务繁忙,也常歇在吏部衙署,数日不归也是常有的,故而此番老奴也未觉异常。只是这次确实久了些,若非官爷们来寻,老奴今日也正打算去吏部问问的。唉……若是能早些察觉……”
裴霜与葛语风一左一右仔细搜查屋内。房间陈设整洁,左侧设床榻,床边是榉木衣柜,衣物叠放齐整。右侧立着博古架,架上陈列一对青花瓷大罐、一双鎏金铜狮摆件、一只竹叶长颈瓶,以及一件白瓷笔洗。
博古架正中心悬着一个“曾”字木雕,以此为轴,左右两侧的摆件原本应是对称的。除了长颈瓶与笔洗。这一处不对称显得格外突兀。
裴霜眼眸微眯,缓步走近,指尖点向那白瓷笔洗原先的位置:“这里……本该也放着一只长颈瓶吧?为何换成了白瓷笔洗?”
老管家解释道:“前些时日小厮进来打扫时,发现有只长颈瓶被打碎了。此处空着不好看,便暂且拿白瓷笔洗顶上了。”
“是谁打碎的?”裴霜追问,目光如炬。
“老奴问过了,无人承认。”曾管家微微蹙眉,“平日负责打扫老爷房间的共有三人,他们互相推诿。这长颈瓶也算不得多名贵,老奴便自作主张,罚了他们半月月钱,本想等老爷回来再行禀报。”
靠墙而立的博古架是红木所制,擦拭得一尘不染。裴霜目光扫过架底,双手扶住架身用力晃了晃,那博古架竟纹丝不动。
她回眸,正对上霍元晦投来的视线。他缓步上前,仔细检视博古架与墙壁的连接处:“是与墙体固定在一起的。”
裴霜伸手从白瓷笔洗那格开始,自外向内缓缓探摸。指尖触到靠墙的深处,来到摆着鎏金狮子的那一格,她屈指轻叩,传来的并非寻常木板的沉闷声响,而是两声清晰的“咚咚”空响。
她倏然抬眸。
葛语风压低声音:“有暗格?”
“嗯。”裴霜取下鎏金狮子摆件,五指在内部细细摸索,“这博古架拼接得极为精巧,严丝合缝。若不细查,极易忽略。只是不知开启的机关在何处?”
她并未在这个格子周围找到任何明显的开关。
裴霜转眸看向曾管家。只见他面色惊慌,连连摆手:“这、这老奴实在不知啊!这是老爷的房间,我等下人从不敢多看乱动的。”

“会不会在另一边?”葛语风猜测着,走到对称的位置仔细摸索,可惜一无所获。
她摇头道:“没有。”
裴霜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审视整个博古架。霍元晦也随之退后,立在她身侧。
两人并肩凝神细看。忽然,霍元晦注意到那个“曾”字木雕的两点似乎有些异样。他伸手用力一按,掌心顿时传来微微下陷的触感。
随即“腾”地一声轻响,一块木板如小窗般横向弹开!连旁边的白瓷笔洗也被这股力道波及,在原地晃了几晃。
屋内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了一下。裴霜唇角扬起:“找到了。真有你的。”
曾管家原以为他们只是猜测,此刻亲眼见证暗格显现,惊得说不出话来。
葛语风讶然:“霍大人如何知晓机关就在这字上?”
“世人常以为机关必设于隐蔽细微之处,反而容易忽略这些明目张胆的地方。”霍元晦指向“曾”字那一点,“你细看此处,可觉比别处更亮些?”
“果真如此!”葛语风凑近细看,恍然大悟,“是因常被触摸,表面更为光滑,反光便更明显。”
霍元晦赞许地点头,对裴霜笑道:“你这副手,脑筋转得倒快。”
裴霜与有荣焉:“自然。”
然而暗格虽开,里面却空无一物。
葛语风不禁失望:“是空的?本就未存放东西,还是……”
“是被人取走了。”裴霜断然道。
见葛语风仍有疑惑,她进一步解释:“这暗格是弹开式的。若不熟悉机关直接按压,方才你也见了,若非这笔洗够重、器型矮且重心低,怕是早已被扫落在地。我想,原先那只长颈瓶,正是这般被打碎的。”
“这暗格既是曾大人亲手所设,他本人绝不会犯此等错误。故而,定是外人开启过。”裴霜断言。
想来曾述设计此机关时,也存了这层考量,倘使有人擅自开启暗格,长颈瓶摔碎的声响便可作为警报,以便及时察觉异常。
只是他恐怕未曾料到,对方竟直接下了杀手,永绝后患。
曾述手中究竟握有何等紧要之物,竟能招致杀人焚尸这般酷烈的手段?这潭水,似乎比他们预想的更为幽深。
此事不禁让人联想到近日朝中的局势,左相与右相因漕运改制之事,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势同水火。
曾述乃林庆梁麾下,而林庆梁明确反对改制,属右相一党。莫非……是左相一派动了手?
可曾述不过一吏部郎中,在上位者眼中,恐怕还不够分量。动他,于大局并无丝毫影响。
关键的,应是他暗格里的那件东西。
裴霜转而问道:“近来府上可有何不寻常之事?”
老管家凝神思索,忽想起一事:“约莫一月前
,老爷老家有位同族寻上门来,说是上京途中遭了偷儿,盘缠尽失。老爷见他们父女二人可怜,便收留他们住了一段时日。这……可算不寻常?”
“那二人现今何在?”
“十日前便走了。”
“在你家老爷失踪前便离开了?”
“正是。老爷亲自送他们出的门,临行还赠了些银钱。唉,我们老爷实是心善之人呐……”
听起来并无不妥,似乎与此案无关。
裴霜继续追问:“你家老爷平日除上值外,可常去何处?”
老管家答:“老爷近来常去平西侯府上的道场。说是那位太嘉真人颇具道行,每次听罢课回来,夜里都能安睡。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老爷素有风疾,每逢秋冬,头便受不得一丝风,否则便剧痛难眠,苦不堪言。”
“自去了那道场,也是奇了,老爷夜间再未喊过疼。”
“不用施针吃药,只靠听课就能治病?”霍元晦是不信的,身为医者,他深知这不合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千真万确!”老管家急切道,“老爷失踪前,正是去了平西侯府的道场!”
霍元晦沉声道:“我查过吏部记录,曾大人最后一次点卯,是八日前。”
换言之,曾述是在离开平西侯府之后遇害的。或者说……就在平西侯府。
凭借大理寺与镜衣司的令牌,平西侯府的门房并未过多阻拦,很快便引他们入内。
侯府宅邸深达五进,仅是从门房走到待客之处便已觉路径曲折。东路设有马厩,西路竟还矗立着一座精巧戏楼,后院有院子前竖了一面高高的旗,太极八卦图随风飘扬,想来就是道场所设之处。
放眼望去,处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连瓦片都似恨不得以琉璃铺就,极尽奢靡。
裴霜暗忖:区区侯府便已奢华至此,不知那皇宫大内,又该是何等光景?
门房引他们至一处偏厅。尚未入内,裴霜已远远瞧见厅中身影。
那男子年岁已长,下颌蓄着短须。稍走近些,更能清晰看见他眼下的浓重青黑。
霍元晦与裴霜上前拱手行礼:“参见侯爷。”
“免礼。”平西侯袁伯洪脸上带着笑意,神色看似颇为和蔼,“诸位请坐。不知两位来府中所为何事?可是有何案子发生,竟需大理寺与镜衣司联手查办?”
霍元晦朗声道:“确有一案,想请侯爷相助。吏部郎中曾述曾大人不幸遇害。据其府上老管家所言,曾大人遇害前最后所至之处,正是平西侯府。故而我等才冒昧上门叨扰。”
“什么?!曾兄遇害了?!”平西侯显是极为震惊,手中茶盏猛地一颤,“怎会如此?!凶手可拿住了?”
霍元晦:“目前尚未擒获。正因如此,特来向侯爷询问曾大人遇害前的情形,或能有助于破案。”
“那日……并无甚稀奇之处。”平西侯面露懊悔,“如往常一般,太嘉真人的讲道至酉时便结束了。本侯亲眼所见曾兄出了府门……怎料他竟会在归途遭此不测!若当时本侯遣人护送一程便好了……”
说着,他猛地一拍桌案,怒道:“究竟是何处狂徒,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杀害朝廷命官!当真无法无天!”
裴霜此时淡淡开口:“在发现曾大人尸骨之处,还寻得了一些江湖人活动的痕迹。”
一旁的葛语风飞快地瞥了裴霜一眼,随即垂眸,恢复如常。
平西侯闻言,眼尾几不可察地微扬,旋即义正词严道:“这帮江湖草莽,真是越发猖獗!还望两位大人尽早查明真凶,以告慰曾兄在天之灵!”
“下官职责所在,自当尽心竭力。”霍元晦应声道,随即话锋一转,“侯爷与曾大人私交甚笃?”
“不不不,”平西侯连连摆手,“本侯与曾兄此前并无深交。只是曾兄听闻太嘉真人治好了本侯的旧疾,颇见奇效,又知他深受风疾之苦,便也想前来听讲。”
“此等举手之劳,本侯自然应允。府中其余几位大人亦是如此。太嘉真人的讲道确有安神静气之效,听久了,当真觉百病渐消。”
“哦?竟有如此神效!”裴霜故作惊叹,“不知太嘉真人何时再开讲?下官可否有幸一同聆听?说来,下官在通州时曾与真人有一面之缘,正想寻机会叙叙旧。”
平西侯面色微微一僵,顿了顿方道:“只怕……不巧。真人前几日方才言说要闭关清修,欲见其面,恐需等候一月之后了。”
“那当真遗憾。”裴霜眨了眨眼,语气惋惜。
霍元晦与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起身:“既如此,我等便不多叨扰了。”
葛语风满腹疑团,又悄悄看了两人一眼,只得跟着行礼告辞。
“两位慢走。”平西侯笑盈盈,抬手相送。
小厮在前引路,葛语风故意放慢脚步,轻轻扯住裴霜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问:“大人,我们真就这么走了?还什么都没问明白呢!”
裴霜唇角浅勾:“该知道的,已然知道了。不必再问。”
“知道什么?”葛语风愈发困惑。
走在前方的霍元晦闻声回过头来,眉眼间含着了然的笑意:“不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葛语风左看看裴霜,右望望霍元晦,只觉自己仍陷在云雾之中——她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为何他们心知肚明,唯独自己茫然不解?
而且这两人之间似乎有种无形的默契,时而交汇的眼神,她全然无法介入,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葛语风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太愚钝了?
“小贱人!原来你躲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几人刚出正院,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叱,纷纷朝喧闹处望去。
只见设作道场的院门前,两名女子正自争执。一着粉衣,一穿绿衫。
那粉衣娘子拦住了绿衣女子的去路,怒容满面:“我让厨房炖的血燕,怎就端到你房里去了?!你才进门几天,就敢蹬鼻子上脸,耍威风耍到我头上来了?”
“紫嫣姐姐息怒,妹妹当真不知那盅里是血燕,还以为是寻常补品呢。”绿衣女子缓缓施了一礼,姿态低顺,“青萍在此给姐姐赔罪了。”
紫嫣美目圆瞪,一手叉腰,另一只染着朱红蔻丹的手指直点对方面门:“哼!别以为装模作样道个歉便能搪塞过去!你当我傻子不成?二爷前脚才当众赏了我血燕,后脚就被你截了去,说不是存心的,谁信!”
青萍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强压着火气道:“妹妹确非故意。姐姐既说那是二爷特意赏你的,我若明知故犯,岂会料不到姐姐要来寻衅?又何必自找麻烦。”
说来此事她着实冤枉——不过是丫鬟错拿了两个相似的瓷盅。她那份本是普通白燕窝,偏生她未尝过血燕,便稀里糊涂用了。这紫嫣最是斤斤计较,惹上她便如沾了狗皮膏药,甩脱不得。青萍心下暗暗叫苦。
裴霜一行在旁看了个真切。她低声问引路小厮:“那两位是府上何人?”
小厮忙答:“是我家二郎的妾室。”
袁二郎——正是那位“俞老板”真实身份的头号嫌疑人。裴霜入京后,没少听闻这位二郎的“风采”,多半与女子风月相干:今儿宿在某花魁处,明儿又去捧另一个的场,,屡见不鲜。
府中姬妾通房众多,甚或当街瞧见美貌娘子,次日便上门提亲的荒唐事亦时有发生,其纨绔之名,堪与谢陵齐肩。
那厢的争执显然远未到尽头。
青萍几番解释,紫嫣却全然不信。青萍的耐心终于耗尽,冷声道:“妹妹已说明了缘由,姐姐若执意不信,我也无法。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姐姐若心有不平,大可去寻二爷做主!”
不提袁二爷还好,一提起他,紫嫣顿时如炮仗般炸开,扬声斥道:“好一张利嘴!才进府几天,便嚣张至此!仗着二爷几分宠爱,就敢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今日若不给你些教训,怕你明日尾
巴便要翘到天上去!”
话音未落,紫嫣抬手便是一巴掌,直朝对方面门掴去!裴霜不由轻蹙眉头,这一掌力道不轻,若真落在脸上,怕是顷刻便要红肿。
然而预想中的脆响并未发生。
青萍竟稳稳擒住了紫嫣的手腕!她清秀的眉眼倏然添上几分凌厉,声音也沉了下来:“紫嫣姐姐,动手……便是你的不是了。”

第122章
青萍用力一推,紫嫣踉跄着向后跌退数步,揉着方才被攥紧的手腕,心下暗惊:这贱人好大的力气!
紫嫣愈发动怒,显然未料青萍竟敢反抗:“竟敢推我!还有没有尊卑长幼了!”骂声未落,一击不成,她攻势更猛,竟手脚并用地扑上前去。
眼看闹剧愈演愈烈,故事的男主人公终于姗姗来迟。袁二爷身着银蓝色圆领袍,衣襟尚未扣齐,唇上胭脂也未擦净,腰带松松垮垮系着,显是刚从哪处温柔乡匆匆赶来。
“闹什么!”他生就一张精瘦面庞,颧骨略高,此刻正拧着眉头,满脸不耐。
青萍眼见救星到场,顿时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无骨地偎进他怀中,语带娇颤,好不可怜:“二爷!您可算来了……紫嫣姐姐她、她……”她怯生生瞥了眼怒气冲冲的紫嫣,似被其凶态惊着,慌忙躲闪,声气儿也慌乱了,“没、没什么……妾与姐姐只是有些误会……”
说说话间,她不经意抬臂,露出一截藕臂上几道细碎红痕,藕臂红痕,分外显眼。
袁二揽她入怀,触目惊心:“怎伤成这样?!”本就是新宠,热乎劲还没过,娇怜怜惹人心疼。
“妾身无碍的,不疼……”一颗晶莹泪珠倏然滚落。美人垂泪,自成风景。
袁二轻拍她肩头,柔声哄道:“莫怕。”再抬头看向另一个张牙舞爪、鬓发散乱的,只觉怎么看怎么心烦。
他嘴角下撇,唇线紧抿,怒意已染上眉梢:“什么事值当动手?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紫嫣慌忙跪地,连膝下碎石也顾不得,急声辩道:“二爷!是她故意吃了您赏妾身的血燕,还死不认账!妾身才找她理论……那、那可是您特意赏下的……”语调一转,也沾了几分委屈哭腔。
袁二垂首,怀中的青萍抽噎着轻轻点头:“是妾身的错……”
眼泪如断线水晶珠子般簌簌落下,袁二哪还舍得与她计较,当即转向紫嫣斥道:“不过一盅血燕,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滚回你屋里去,闭门思过一个月!”
啧啧。裴霜抱臂缓缓摇头,男人呐。
“那紫嫣虽嚣张,可青萍躲闪得宜,分明未真挨着打。”葛语风语带鄙夷,“袁二郎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偏听偏信。”
“没听清么?青萍才进门。世间男子多半如此,喜新厌旧。”裴霜语调轻扬,带着几分讥诮。
霍元晦垂眸看她。
裴霜察觉到他的视线:“没说你。”
霍元晦不以为意:“你也没说错。”世间男子多薄幸,三妻四妾的是男子,争风吃醋闹不休的罪名却总要女子来担。
裴霜继续瞧着那厢热闹,眼中兴味愈浓,这个青萍娘子,倒真有几分意思,后宅女子,也不可小觑呀。
“妾身何错之有?为何要罚我!”紫嫣不服惩罚,索性扯出另一桩事,试图将水搅浑,“妾身一路尾随她至此,见她在这院门前鬼鬼祟祟徘徊!二爷,说不定她是歹人派来的细作,您不可不防啊!”
此言一出,众人皆神色一凛,纷纷竖起耳朵。
袁二郎那双浑浊的眼也骤然透出几分锐光,看向青萍的目光不再似方才柔和。
青萍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妾身才进府,路径不熟,一时走错了才晃至此院。见了太极旗方知误入……”她哭诉着,身子也软下来,盈盈拜倒,“紫嫣姐姐这番话,实在是污蔑!二爷,您若不信,便将妾身逐出府去吧……”
她是他亲自买进府的,这番说辞倒也合乎情理。袁二自然不愿疑心一个柔弱美人。
“我自是信你的,莫再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袁二忙将她扶起,指尖小心翼翼拭去她腮边泪珠。
紫嫣见状,心中愈屈,放声痛哭起来。
平西侯被这阵阵哭声引来,一眼瞥见角落里的裴霜等人,顿觉颜面尽失,厉声喝道:“还有客人在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二郎,管好你房里的人!”
“是,父亲,儿子即刻处理。”袁二郎恼怒地瞪向紫嫣,都怪这妇人,害他在父亲面前丢尽颜面。他招手唤来家仆,厉声道:“堵上她的嘴,拖下去!”
平西侯这才缓步走来,面上带着歉意的笑:“让诸位见笑了。”随即转向袁二,“二郎,还不过来赔礼!”
袁二郎目光在裴霜与葛语风面容上流转片刻,唇角缓缓勾起,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姿态:“对不住,小妾争执,让诸位见笑了。未曾唐突这位娘子吧?”
虽面向三人,话分明只对着裴霜一人。
“咳咳。”平西侯不用看就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介绍起两人身份,“这位是镜衣司裴副使,这位是大理寺霍寺正。”
听见裴霜是镜衣司的人,他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些。
“呵呵,侯府美人如云,是我们饱了眼福才对。”裴霜不咸不淡刺了一句。
霍元晦垂眸,眼底幽微,他极厌恶对方打量裴霜的眼神。
一刻也不愿在这侯府多待,只觉得此处连空气都浸着浊气。
甫一出府门,裴霜便淡淡道:“他便是通州那位‘俞老板’。”虽那日未睹其正容,但今日一见,她已能确信。
“平西侯府的这位二郎,怕也不似表面那般简单。”霍元晦缓声评价。
葛语风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猜到与他们从前经手的案子有关,不敢多问,也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
她此刻更惦记早先那桩“哑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裴霜轻笑:“因为他在撒谎。”
“可他方才表现得极为自然啊?何处露了破绽?”
“人口中说出的言语,或可作伪。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裴霜又开始循循善诱,“他听闻曾述死讯后,那‘震惊’……持续得太久了。”
“什么意思?”
裴霜忽然抬手作势要打向她!葛语风霎时瞪大双眼,面露惊愕:“大人,您做什么?!”
素白手掌在即将触及她面颊时倏然收力,转而化为轻柔一抚。裴霜笑吟吟道:“你这般,才是真惊讶。瞬息之间的反应,做不得假。”
“哦——原来如此!”葛语风恍然,细细回想平西侯方才情状,比起自己的反应,确似慢了数拍。
“所以他早知曾述已死。”裴霜补充道,“我故意诈他凶手或是江湖人,他却在窃喜。”
他眼底那丝未能藏住的笑意,恰是败笔所在。
霍元晦顺势追问:“什么样的人,听闻凶手可能是旁人时会心生欢喜?”
“是凶手!”葛语风轻呼。
裴霜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不够严谨。应是凶手,或知悉真凶之人。”
“平西侯一定是知情者!”葛语风激动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大人,还不抓人吗?”
裴霜手一摊:“怎么抓,证据呢?”
“证据……”葛语风挠了挠后颈,讪讪道,“好像……确无实证。”
“嗯。”裴霜点头,“察言观色可作推测,却难成铁证。欲要拿人,仍需更扎实的凭据。”
“那我盯着平西侯府!”葛语风自告奋勇。
裴霜应允:“侯府内高手不少。你回去将白小昀也唤来,彼此有个照应。”
葛语风领命雀跃地离开。
剩余二人却未各自离去。他们立于街口,望着人流如织的盛京长街,再往深处,行人渐稀。并非无路,而是此间尽是朱门高府,寻常百姓皆避而行之。
匾额上“林府”两个烫金大字灼目刺心。裴霜凝望许久。
林庆梁,他就在里面,那个害死她父亲的凶手之一,她马上就能见到,她手心发烫,腰间九罗刀嗡鸣欲出,她似乎有些压不住。
嗜血的修罗几欲破鞘,吞噬这世间污浊魂灵。
恍惚间,天地骤然变色。浓云压顶,狂风乍起,吹得她发丝凌乱,衣袂翻飞。四周迷雾陡生,方向尽失。
她汗毛倒竖,只觉危机四伏。灰蒙雾霭中,似有黑影直扑而来!她骤然欲拔刀——
“葭葭。”
一声清润低唤忽传入耳,如佛陀梵音,似雨后初阳,悠远空灵,瞬息驱散漫天迷雾与黑暗,将暖光披拂她周身。
裴霜神志回笼时,霍元晦温热的手掌正覆在她手背上。而她指间紧握的九罗刀,已出鞘三寸。
她缓缓收刀入鞘,声音低微:“我无事。”
霍元晦循循缓言:“杀他并不难。但那般,父辈冤屈便再难昭雪。”
“我知道。”她不会因小失大,只是心潮难平。
裴霜望着霍元晦平静的
眸子,他看似波澜不惊。但她深知,并非如此。他心底与她一样奔涌着仇恨的熔岩,只是他藏得极好,将万千情绪尽敛于内。
那些痛楚、那些苦难、那些血海深仇……他怀揣着世间最坚韧的心性,静待黎明。
他们很快见到了林庆梁。
得知曾述的死讯,林庆梁显出了真切的震惊与哀恸,与平西侯那浮于表面的悲伤截然不同。
他强忍泪水,眼眶泛红:“曾贤弟……”
这份悲恸显然已远超寻常上下属的情谊。霍元晦不禁问道:“您与曾大人,私交甚笃?”
林庆梁稍平复心绪,缓声道:“昔年我外放蜀南,曾遭当地流寇追杀。曾贤弟当时亦在我麾下,屡次救我于危难。”又因政见相投、性情相合,二人私下早已引为知己,此事在京中并非秘密。
谈及曾述,林庆梁对这位老友评价极高:“他素来机敏过人,除却政事,在许多方面我远不及他……不想他竟遭此毒手……”
裴霜想起博古架中那空荡的暗格:“既然您与曾大人无话不谈,可知他暗格中究竟存放何物?”
林庆梁眼中倏然掠过一丝微光,却即刻掩去,摇头道:“不知。即便是知己至交,人也总该有些自己的秘密。”
霍元晦淡淡应和:“林大人所言极是。”
“那您以为,会是何人要对曾大人下此毒手?”裴霜追问。
林庆梁似被问住,沉默良久方道:“不清楚……或是从前结下的仇家,或是山匪流寇……谁说得准呢?”他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虚空某处,眼神涣散,仿佛答问之余,心神早已游离。
之后又问了曾述一些琐事,裴霜却觉出,自他得知暗格之物被盗后,答话便透出几分心不在焉。
果不其然,林庆梁很快便推说疲乏,端茶送客。这全然不该是一位痛失至交应有的反应。本该是义愤填膺、竭力协查真凶,不是吗?
他们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林府。
裴霜愈觉蹊跷:“他定然知晓曾述暗格中所藏何物。方才提及之时,他神色分明有异。”
“确有不妥,但他既不肯认,再问他也不会说实话。”霍元晦沉声道。林庆梁绝非寻常百姓,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唬住的,所以他方才并未深究。
他继而补充:“不仅暗格之物他心知肚明。恐怕……连凶手为谁,他也了然于胸。”
裴霜郑重点头:“我亦作此想。他不言,是因畏惧。可他已贵为吏部侍郎,能令他忌惮至此之人,权势地位定然远在他之上。”
如此,范围便已缩至极小的几人之间。
裴霜忽觉脊背窜上一股寒意,眼眸倏然睁大:“会不会……会不会是……”
霍元晦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宽厚而沉稳:“我知你所思。但眼下,尚无证据表明此案与旧事相关。”
“葭葭,”他温声道,“我们先回家。”
裴霜深吸一口气,颔首:“好,回家。娘和郦姨还在等我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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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和谁有关呢?

屋内却不止裴蕊娘与郦凝枝二人,一位玄衣男子端坐于下首。
裴蕊娘轻笑:“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耿集微笑,端起茶盏轻刮浮沫:“路过,想来向嫂嫂讨杯茶喝。”
“镜衣司还能少了你的好茶?”裴蕊娘意有所指地往厨房瞟了一眼,“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嫂嫂就莫要打趣我了。”耿集亦朝厨房方向望了望,笑意微深,“我的那点心思,何曾遮掩过?”
他一到,郦凝枝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可厨房自有厨娘与帮佣婆子,又何须她亲自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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