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捕(探案)by司马兰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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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皆语带试探,既想与对方交易,又没有对对方十分信任。
尉迟辉:“袁侯爷开出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在下不得不慎重些。”之前的东西可以通过书信交易就决定,这次确是不行,一定要见到面他才能放心。
“所以尉迟将军是否愿意与本侯达成这个交易呢?”
“这……”尉迟辉摩挲着茶杯沿,“袁侯当真愿意将九甲七星阵的布阵图卖给我?亨通钱庄富可敌国,您……不缺这点银子吧?”
那料他此话犹如戳中了袁伯洪的逆鳞般,他气恼起来:“你不用管这些,就说能不能成,你不要,本侯大不了换个人交易,西陵境内,想要这东西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哎,没说不要。袁
侯爷也太急了些。”尉迟辉忙安抚,拿到九甲七星阵的布阵图就是大功一件,他自然不会把功劳拱手让人。
只是他仍有顾虑:“您真能拿到布阵图?据我所知,此图在晟国陛下,兵部,罗成旭处各一份,哪个地方的图,都不好拿呀~”
“尉迟将军是不信任本侯?”袁伯洪语调微扬。
“不不不,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将军不得不小心为上。”尉迟辉非得让他说出个一二来,“不知侯爷欲取哪处的图呢?”
袁伯洪早知道这狼崽子不会轻易信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我与罗成旭多年不睦,在他身边,有我安插的几个暗桩。只要将军定金一下,自然会听到布阵图丢失的消息。”
袁伯洪得意洋洋,胸有成竹,让尉迟辉防备心卸下大半。又有之前多年来往的信任,尉迟辉决定相信袁伯洪,毕竟若他骗他,他大不了损失些钱财,如果他把事情捅出来,袁伯洪丢的可就是命了。
就凭他今天敢来与他相见,就值得他赌这么一回。
两人聊的畅快,约定了交图的时间,袁伯洪从密道离开。
宜城在窗下听得心惊,深知此事重大,事关边防安危,需得尽早告知贺南溪。不想蹲的太久,瞬间起身时眼前一黑,脚下滑了下,发出动静。
她下意识想跑,可已经来不及,尉迟辉嘭得打开了窗户,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宜城现在想到那个眼神,还有些害怕,贺南溪捏了捏她的手,缓解她的紧张。
“后来我被尉迟辉抓进房中,他要杀我灭口。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可他根本不信。”宜城紧紧攥着衣袖,呼吸急促,濒死的恐惧至今仍刻在骨子里。
尉迟辉当时举刀欲取她性命,宜城急中生智喊道:“我是贺府的丫鬟!杀了我,贺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一个小丫鬟而已,贺南溪还会因为你与我撕破脸吗?”
望着寒光凛冽的刀刃,宜城几乎要脱口说出真实身份,却硬生生忍住。她明白,一旦暴露,只会死得更快。
“我是贺少卿的通房,子流会来救我的!”她企图把自己的身份说得更加重要一点。
可惜尉迟辉不为所动。所幸他顾虑尸体难以处置,最终让人将她挟持至城外解决。
看到那两匹马时,宜城知道,她的生机来了。
“我好害怕……下雪天那么冷,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怕没能把消息传到……”宜城语声哽咽,“幸好……苍天有眼……”
裴霜由衷赞叹:“公主,您真的很了不起。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在遭受尉迟辉的威胁时,你没有放弃,在被带到野外时,你机智驭马逃脱,在遇上谢陵他们时,你果断求助。公主,能活下来,全凭您自己心性坚韧。”
宜城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从未有人这样夸赞过她。
她不过是被遗忘在角落的,大晟朝最普通的一位公主。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她垂头低语。
“公主不必自谦,你的智慧与果决,世间少有,连贺少卿都要甘拜下风。”裴霜毫不吝啬夸赞。
宜城却觉得她太夸张:“我哪能与子流相较?”
贺南溪握住她的双手,与她对视道:“不,裴副使说得对。我……不如你……”
她能下决心假死逃婚,他却连面对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当得知妹妹帮宜城逃婚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慌,忧心此事会牵连家族,狠狠斥责了贺诗蓉一顿。
在贺诗蓉提议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之时,他也没有同意。当然,宜城也是反对的。但她的反对,是对他前途的妥协。
宜城提出拖一点时间再说,他默许了,也没有看见她眼底的失落。
直到在尉迟辉口中听到她的死讯,他才意识到他错得离谱。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他还可以弥补。
裴霜他们有眼力见地退出去,把房间留给这对恋人,相信他们有很多的话要对对方讲。
另换了间空房,他们继续讨论,霍元晦沉声道:“从成国公府的反应来看,这布阵图应该是已经丢失了。”
裴霜觉得不太对:“既然尉迟辉已经拿到了图,做什么还要留在盛京呢?大可以与陛下辞行。万一被发现,他岂不是很危险?”
彭宣:“难道尉迟辉没拿到图?”
温远说:“也不像,成国公府丢东西的消息已经有好几日了,也过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尉迟辉要是没拿到,早闹起来了,不会这么安静地待在驿馆。”
裴霜抬眸轻笑:“这事儿,也许只有袁伯洪能给我们答案了。”她看向温远,“温少卿,还不抓人吗?”
温远勾唇:“当然要抓。”
彭宣松了松筋骨:“可惜我要进宫禀报陛下,不然真想和你们一起去。”
霍元晦半阖着眼,意有所指:“放心,宫里也不会缺你的好戏看。”
成国公府,罗成旭满面愁容,父子俩相对而坐,罗成旭长叹一声:“唉……”
“三天了,爹,您不能再等了。快些进宫吧!”罗端祺苦口婆心劝道。
罗成旭还在犹豫,摇头道:“不可,布阵图丢失之事要是被陛下知道,对我们罗家是灭顶之灾呀!”
“这样隐瞒不报要等到何时!”罗端祺急切道,但面对父亲的决定,他也只能再劝,“现在主动承认错误还有一线生机,万一布阵图泄露,捅到陛下面前,我们罗家才是真的完了。”
“可胡先生说他已经探寻到飞天猫踪迹……”
“东西未必是飞天猫偷的,就算是他偷的,他一个江湖人士拿图又有何用,这幕后必定有指使者。”罗端祺冷静分析,“而且我们的调查已经引起了镜衣司的注意,离陛下知道还会远吗?爹,您进宫请罪吧!”
“如今西陵不安分,陛下还需要您,即便降罪,最多也只是夺爵,不会危及性命,只要留有命在,我们罗家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爹,您仔细想想呀!”
罗成旭握着太师椅的扶手脑中天人交战,一方面他觉得儿子的话是对的,另一方面又怀有一丝侥幸,万一陛下没发现呢?
但他赌不起这个万一,当今陛下并非什么好蒙骗的人。
“更衣。”罗成旭最终还是听从了儿子的建议,比起爵位他更在乎的是家人的命。
罗端祺松了口气,欢欣笑起来,忙不迭的帮他爹换好官袍送出了门。
皇宫大内,熙元帝才听彭宣讲完来龙去脉,当即大怒:“赶紧把罗成旭给朕拘来!”
彭宣刚要出门,就听小黄门进来传话:“成国公求见。”
“好啊,朕才要找他,他就来了,宣进来!”熙元帝压着怒,到底存了几分理智,还愿意见罗成旭而不是直接拉下去砍头。
罗成旭一进殿就发现了里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殿内只有熙元帝,黄公公与彭宣三人。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罗卿进宫所为何事?”熙元帝咬牙道。
他撩袍下拜,重重磕了个响头,掷地有声道:“臣罪该万死,丢失了九甲七星阵布阵图!请陛下治罪!”
罗成旭静静等着熙元帝的暴怒,额头都出了一层冷汗,然等候良久,熙元帝都没有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就在他怀疑是不是陛下没听清楚准备再说一遍时,熙元帝终于开口。
“罗成旭,你刚刚这句话,算是保住了你一条命。”
罗成旭抬头:“陛下您……早知道了?”他一阵后怕,还好听了儿子的话,不然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就在你进殿前一刻知道的。”熙元帝余怒未消,“你何止罪该万死!府中奸细不识,布阵图到了西陵人手中不知,简直蠢钝如猪!”
罗成旭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是满心疑惑?布阵图不是飞天猫偷的吗?怎么会与西陵人有关系?他府中什么时候有了奸细?
“陛下,这……这不对吧?布阵图失窃乃是飞天猫所为,难道他是西陵人?”
熙元帝见他还是一头雾水,愈发生气,顿时连解释的耐心都没了。
罗成旭此人打仗还行,论谋略与霍珩差了不知多少个谢江。
“你,你和他说。”熙元帝甩手示意彭宣解释,遇上这种脑子差点的臣子,他真是要被气得短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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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宜城是很棒的女宝
等彭宣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告诉他,罗成旭捂着心口差点没一口气抽过去。
他信任了这么多年的胡先生,居然私下与袁伯洪有所往来,极有可能是袁伯洪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他起初还想辩解,但彭宣说不用着急,等会儿袁伯洪就与他来作伴了,他们当面对质就行。
成国公府内,罗端祺来到了胡先生的房间。
“胡先生,我还是感觉东西不像飞天猫偷的,他偷的向来都是古玩,怎么会对布阵图感兴趣?”他沉思道。
胡先生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随即道:“飞
天猫未必知道那是布阵图,只当是宝物就偷走了而已。他不是还拿了其他的珠宝吗?”
“可布阵图上清楚地写着名字,但凡他看过,就知道这图有多重要,他若是大晟子民,就该把图还回来不是吗?”罗端祺又问,“您当日是在哪里见到狸花猫手手绢?”
“就……就在国公爷卧房耳房中,掉在桌角了,所以一时没发现。”胡先生坦然自若。
罗端祺却步步紧逼:“还是不对,飞天猫偷东西从来是在哪里偷就在哪里丢下手绢,图是在卧房丢的,手绢怎么会在耳房?”
“世子记错了吧,布阵图是放在耳房……”胡先生说到一半,眼神霎时间变得惊恐,嗓子如同灌了铅般说不出话。
罗端祺眼底晦暗不明,抽出手中长剑:“胡先生,您怎么会知道,布阵图其实是藏在耳房,父亲一直都说,东西是在卧房丢的。”他长剑抵上他的脖子,
声音低沉透着危险,“还有,您在布阵图丢失的那夜,去了哪儿?”
“世……世子,您可别开玩笑,刀剑无眼。”胡先生表面镇定,可掩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心境,“是国公爷告诉我东西在耳房的,至于那日我早早向国公爷告了假,不在府中,这些您不都是知道的吗?”
“错了。”罗端祺目如鹰隼,摄住他,“布阵图是我藏在耳房的,父亲一开始并不知晓,他只以为丢失了些珠宝。所以只有我与偷盗者,才知道东西在耳房。为防止布阵图丢失,我们父子俩各保管半张图,你偷的那份,是我保管的。”
“半张,怎么会……”胡先生瞳孔一缩,闭了闭眼,百密一疏……
“你拿到的是整张图对吗?”罗端祺微笑,“图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设了陷阱的假图。”
“起初我并没有怀疑你。”罗端祺长叹一口气,眼含痛惜,“直到角门的门房告诉我,丢失布阵图那日见过你。还有,你情急之下拿出的飞天猫的手帕。胡先生,父亲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忍心背叛他?”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之后所发生的种种都显得非常可疑。罗端祺几次暗示罗成旭胡先生有问题,罗成旭还是选择相信他,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罗端祺并不觉得畅快,反而担忧罗成旭知道这一切会是怎样的伤心。
平西侯对于裴霜等人的上门抓捕一点儿准备都没有,镜衣司与大理寺的人围了平西侯府。
官兵压境,他带着心腹企图突围,可惜在这些精兵面前,他的手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裴霜动手之际一直警惕,观察着四周,等她有了防备,那位千手无常却再没有出现。
直到拿下袁伯洪,也没发现那位飞镖高手的踪迹。
裴霜带着人直奔上次密道尽头的木屋,里面确实有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葛语风上前检查,摇了摇头:“他死了。”
裴霜看见是太嘉,有些意料之外但觉得又在情理之中,密室之中数本《天知教义》,足以表现他的身份。
太嘉面色发黑,七窍出血,身边还有呕吐物,明显不是正常死亡。
“是砒/霜,死亡时间在昨晚到今晨之间。”葛语风检查后道。
裴霜点头,淡笑道:“不错,有长进。”
“好歹也跟着您学那么久了,这么简单的死因都看不出来,怎么对得起你这位名师呢?”葛语风笑着挑眉。
“你呀,愈发狭促了~”裴霜点了点她的脑袋,恍惚间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么逗酒师父的。
“把尸体抬出去吧。”裴霜吩咐完,转身出了密室。
袁伯洪被反剪着手,头发散乱,好不狼狈,嘴上犹在放狠话:“本侯乃四品侯爵,温远、霍元晦,你们无权羁押本侯!”
温远冷笑道:“袁侯爷这话不觉得说得太迟了吗?就凭你拒捕,杀伤官兵,本官就可以将你拿下。”
“那是你们先擅闯我府的,本侯不过是正当防卫。”袁伯洪耍起了无赖。
霍元晦淡淡补充:“袁侯爷好一张利嘴,可惜您盟友的骨气不多,已经把您招供了个干净。您还是先交代交代,驿馆底下的那条密道是什么时候挖的吧。”
“尉迟辉!”袁伯洪心底喊着,恨不得把人嚼碎了,这些西陵人,就是靠不住,出了事,卖人比谁都快。
袁伯洪笃定今日之祸是来源于尉迟辉,肯定是他那边露了马脚。虽然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是他……诬陷本侯,本侯什么都没有做过。”袁伯洪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搜到布阵图,喊冤都显得没有底气。尉迟辉绝不会主动交出布阵图,兴许他还有机会,只要咬死不承认,他们没有证据,那人会想办法救他的,那人会想办法的……
霍元晦毫不留情打碎他最后的希望:“成国公府的胡先生,我们也一并请来与侯爷作伴了。”
“你——”他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既然来抓他,定然是有了十足的证据。
完了,全完了。袁伯洪绝望地闭上了眼。
袁伯洪火速被押进了皇宫,熙元帝打算亲自审理此案。裴霜带着宜城也一同进了宫。
他们进宫的路上,遇见了绑着胡先生的罗端祺。
“罗世子?你也打算进宫?这是……”霍元晦问。
“此人乃奸邪之人安插在我父亲身边的奸细,布阵图就是他偷的,我带着他是想去大理寺投案的。”罗端祺看他们这架势,不明白袁伯洪怎么成了阶下囚,他道,“这是怎么回事?”
温远道:“那可巧了,那奸人就是袁伯洪,世子带着人与我们一道吧。”
罗端祺还是有些惊讶的,胡先生居然是袁伯洪的人,原以为袁伯洪能力平平,不想他把棋子安插得这么深,这次,真是让他们成国公府险些倾覆。
皇宫内,看见宜城平安归来时,熙元帝念叨着,眼里满是欢欣:“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宜城汩汩热泪流下来,话音连不成句:“皇兄……我……宜城私自逃婚乃不孝!违抗圣意乃不忠,宜城乃不忠不孝之徒,请皇兄处置!”她跪倒在地。
“宜城,你起来。你立了这么大的功,皇兄怎会罚你,封赏你还来不及。”熙元帝走下台阶,亲自把她扶起来,见她清减不少,“宜城,你受苦了。”
宜城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心中愧疚更深,皇兄对她这般慈爱,她却为了一己之私逃婚,实在太不该了。
“不,宜城有罪,请皇兄降罪!”她固执地再次单膝下跪。
裴霜见状托着她的手臂,低语道:“公主,你逃婚之
事,以为陛下真的不知吗?”
宜城愣了一瞬:“皇兄……知道?”
裴霜点点头,十王宅内,遍布皇帝的眼线,宜城能顺利地出逃,不过是熙元帝有意放纵。
熙元帝一直知道她躲在贺府,而他的目的是借此试探西陵内部是否真的不和,还只是装出来的戏。答应和亲之后,尉迟辉其实几次派人潜入十王宅,只是都被镜衣使挡下了。熙元帝也由此确定,西陵内部确实出了问题。
确定这一点之后,他就召了裴霜入宫,他知道,以裴霜的能力,定能调查处宜城藏在贺府,从而把宜城带回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意料之外,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宜城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呆愣愣地被扶起来,她飞快瞥了眼前方的熙元帝,深深感受到了他的可怕之处。她以为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其实一直都在他的监视下。
这太令人惊惧了!
就在前一刻,她还在为皇帝流露出那片刻的温情而感动。是她单纯了,皇家哪有纯粹的亲情,也许这一刻皇帝是真心的,可他的真心瞬息万变。
“谢陛下。”宜城收拾好了心情,退到一旁。
裴霜看见她已经恢复平淡的眼,就知道她懂了。
“带袁伯洪!”彭宣长呼一声,袁伯洪被两个镜衣使一左一右地拖进来,向死狗一样地扔在地上。
袁伯洪四肢并用地爬着,喊冤:“陛下,陛下冤枉,臣……臣不知做错了什么,被如此对待啊……”
罗成旭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乱臣贼子!无耻狗贼!通敌叛国你以为你还能逃掉吗?”
罗成旭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有偷盗布阵图的胆子:“我以为你再怎么废物,也不会干出这种卖国的事情,你个畜生,你枉为人!你也是上过沙场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份布阵图到了敌人的手中,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这样做,是把我们战士的命白送给了西陵呀!”
他声声凄厉,怒火中烧狠狠打向袁伯洪,一拳不够又再加了一拳,他顾不得这是金銮殿,顾不得在皇帝面前失仪,此刻他只想杀了这个狗贼!
殿上无一人上前阻止,熙元帝也默认了这样的行为,此刻最紧张的反而的裴霜与霍元晦。
成国公可别一不小心把人打死了,还指望着从他口中问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呢。
见打得差不多了,裴霜给罗端祺使了个眼色,罗端祺赶紧就上去拉开了自己的父亲:“爹,冷静,陛下还看着呢。”
罗成旭气喘吁吁,手上全是血,顺着关节流下,袁伯洪的牙都被打落了几颗,整张脸几乎已经不能看了。
罗成旭被罗端祺扶着,浑身失了力道般地靠在儿子身上,慢慢跪下来:“陛下,臣有罪!”
“哼!总算明白自己有多糊涂了?”熙元帝冷声道,“犯下如此大错,朕便是斩了你也不为过!”
“臣无话可说,但求一死!”罗成旭满心悔恨。若只是寻常失窃,最多落个看守不严之罪;可那贼人竟是他深信不疑之人。都怪自己识人不明,才酿此大祸,险些葬送三军将士。
罗端祺急忙跪地求情:“陛下!丢失的那半张图纸实乃微臣看管不力,若要治罪,也该由微臣承担。况且此案首恶乃是袁伯洪,恳请陛下念在家父为国征战多年的份上,饶他性命!所有罪责,皆由我一力承担!”
“年轻人,这罪你父亲都扛不起,何况你呢?”熙元帝缓缓道。
“微臣愿替父受过!”罗端祺重重磕头。
“不,端祺,是为父之过……”
“爹……”
“行了。”熙元帝打断,“朕懒得看你们父子情深。”他看向罗成旭,“成国公啊,你有个好儿子,看在他的份上,你这颗脑袋就先寄存在脖子上。”
“谢陛下隆恩。”
“别忙着谢,那半张布阵图,你们得找回来。”
熙元帝并未降罪已经是恩赐,找回图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两人连声应了。
卫王才逃走,还没来得及跑出晟国境内,他们要找回图,还是有机会的。
熙元帝根本不想听袁伯洪的辩解,直接把他打入天牢,并令裴霜与霍元晦审清楚他做此事的目的。
裴霜等人领命,退下时,她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
那玄色龙袍上用金线绣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异常耀眼,华丽而又威严。
回家的路上,裴霜垂着眼,一言不发。
霍元晦察觉奇怪:“怎么不说话?”
“陛下,远比我想象的更聪明。”面对成国公父子恩威并施,对着宜城,明明从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若没有她点破,宜城必然是感恩戴德。
第152章
如果说之前的会面让她深切的感受到了熙元帝柔和面孔下的聪慧,这次切实感受到了什么是帝王心术。
在皇权面前,成国公一家倾覆就在须臾间,皇帝的一念之差。
青州终于有消息传了回来,边境处确实有人在与西陵交易战马,而他们过关皆有大晟的过所。
再往上查,发现这过所都来源于军中,而签发之人正是受了胡先生的准许。
罗成旭戍边时,胡先生是他的左右手,实际上的军师,一个过所这种小事,没有人会为难他,大家只觉得这是军资。
胡先生由罗端祺亲自审问,他真的很好奇,为什么胡先生要背叛他父亲。
霍元晦陪着他一起来到大理寺牢内,胡先生虽是阶下囚,身上却依旧干净整洁,似乎他所在是书香小筑,而非阴湿的监牢。
罗端祺拎着食盒,狱卒开锁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假寐的胡先生,他睁眼:“世子来了。”
罗端祺摆好饭菜,给他倒上酒:“先生请用。”
胡先生微愣,并没有动作,他声音平静:“世子是来寻答案的吧。”
“是,我想问什么,想必您也很清楚。”罗端祺怅然,无限哀愁,“为什么?您在军中时,帮父亲做的那些事,都是实打实的,但凡您有二心,那会儿就可以随时下手。我想不明白,这到底为什么?”
胡先生盯着墙角,似陷入了回忆:“有时候总要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世子,能有你父亲这样一位伯乐,是我的荣幸。”
“既是伯乐,为何背叛?谁在逼你违背本心?先生完全可以告诉父亲,他会帮你的。”
“有些苦果,有些孽债,只能我自己去还。”胡先生沉声道。
“因为这张手帕的主人吗?”霍元晦从袖中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帕子一角的狸花猫绣得栩栩如生。
胡先生抖着手抚摸上那帕子,泪水慢慢充盈了眼眶
“彭掌使告诉我,飞天猫所留下的手帕,上面的刺绣,其实都是模仿这一块,所以这一块才是原件。”霍元晦朗声道,“南江有个花家绸缎庄,因花宁锦显赫一方,而研制出花宁锦的,是花家大娘子。”
提到花家大娘子的时候,胡先生的情绪几不可见波动了一下。
霍元晦继续说:“这位花娘子并未嫁人,而是招了一个郎婿,无人知道这位郎婿来自何方,仿佛某日忽然蹦出来的。传言这位郎婿极善于鉴定古玩字画。”
罗端祺听出来了:“霍寺正的意思是,这位郎婿,就是胡先生?”
“正是。”
“既然富甲一方,不愁吃穿,那胡先生后来怎么会那般穷困?”他记得胡先生求上门的时候,已经好几日没吃饭了。
“自然是发生了变故。”霍元晦道,“花家成因花宁锦,败也因花宁锦。先帝有一美人,最爱听裂帛之声,尤爱花宁锦,先帝便下令进贡一百匹供美人赏玩。当时的南江知府督办此事,本来一百匹并非难事,但不知何故,花家用来做花宁锦而饲养的野蚕,一夜之前全部死亡。导致花家无法交差,先帝震怒,男丁抄斩,女眷流放。”
罗端祺听罢,唏嘘不已,单因享乐就要了这么多人的命,实在不该。
“花家这一辈只有花娘子一个女子,彼时她才刚刚有孕。在流放途中,这位花娘子不知所踪,连带着她腹中的孩子也生死不明。而那位胡先生因为花娘子提前与他和离,逃过一劫。”
“三年前,飞天猫在盛京所盗的最后一家,就是成国公府。那时他对彭掌使说,因为找到了故人,所以永世不会再回盛京。想必这位故人就是您吧,胡先生。而飞天猫,就是花娘子当初腹中的孩儿,是您的儿子。”
胡先生泪水淌了满脸,语带哭腔:“你说的都对。那方手帕,是我与玉娘的定情信物。我们因古玩相识,她不嫌弃我穷困,允我入赘,还让我在绸缎庄里帮忙。可我……我害了她全家!”他忽然掩面痛哭,“我无意中把有毒的桑叶喂了野蚕……她却在知道真相后还是与我和离,我这辈子都对不起她!对不起花家!”
“她流放途中我一直跟着,想着等到了地方我再好好赎罪,可不料歹人觊觎她的美貌,竟然将她劫走!从此我与玉娘失散,我到处找寻,却仍不见他们的踪影。后来我想到了借有权势之人的力量,帮我找玉娘母子,于是我便想做个幕僚,可却到处碰壁,直到遇见国公爷。”
罗端祺轻叹:“原来您一直在找的妻儿,是这般身世。”
“劫走玉娘的是江湖人,而且是赤火帮之人对吗?”霍元晦问。
胡先生点头,接下来的故事是飞天猫与他相认时告诉他的,花玉娘被劫走后,那人对她还不错,更把她腹中的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传授武艺与轻功。
前些年,那人去世,花玉娘才把飞天猫的身世告诉他,之后他就用这种方式找起了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