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by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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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盛毓语气冷淡:“不搭理我的。”
 乔熙柔声笑开,仗着自己足够漂亮仍贴着他,半真半假开玩笑,“看来盛少爷最被人缠得很紧啊,谁这么不识趣啊……”
 汤慈戴上耳机隔绝掉了四周的声音,一直到解完一道难题才停下笔。
 她垂眸咬着笔帽讷讷想了一会儿,盛毓应该是真的很讨厌她。
 胸口郁结着酸涩难言的空气,得心应手的数学试卷,她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写完。
 临近她下班,汤慈庆幸盛毓他们还不走,不然如果是她给九号桌结账的话,她怕盛毓又会因为看到她而烦躁。
 背着包走回家时,由于脑子里装满纷杂思绪,汤慈不自觉按照惯性走了最近的路线,耳边响起鼎沸的人声,她才醒过神发觉自己走到了排挡街。
 沿路烧烤店的桌椅歪歪扭扭摆到了人行道,几步外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正脱下工字背心。
 汤慈别开脸,转身想原路返回到岔路口,却发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两个醉醺醺的壮汉,正互相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朝她走过来。
 掌心倏地攥紧,汤慈慌忙走下人行道,试图横穿马路,两个醉鬼嘴里嘟囔着跟了上来。
 “小姑娘,成……成年了吗?”
 “别走啊,吃不吃宵夜……”
 她咬紧牙关,干脆转头快步朝前走,飘扬的书包带被身后的醉鬼猛地拽了一把。
 汤慈用力站稳,吓得低声叫了一声,环顾四周皆是沉浸酒局的人,根本没人在意马路中间发生了什么。
 她快速平复好情绪,双手攥紧书包肩带闷头朝前跑。
 胸口因紧张和突然的运动闷窒,但汤慈不敢停下脚步。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束照在黢黑的沥青路面,耳边传来机车嗡嗡的长鸣声。
 汤慈回头的瞬间感觉到一阵急风从耳旁刮起,漆黑庞大的机车从她身侧倏地开过。
 身后的两个醉鬼已经摔倒在地,正骂骂咧咧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重型机车调转车头再次朝两人撞过去,两壮汉吓得瞬间酒醒,歪七扭八从油腻的地面爬起来,快速跑上人行道,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又有三四辆机车开过来,打头的周弋阳推开头盔镜片,扬声问不知道为何掉头的盛毓:“毓哥,咱们不是去北山跑一圈吗?”
 盛毓没说话拧动车把掉头,从汤慈身边再次开过。
 汤慈咽了咽喉咙,拨开黏在额头的碎发,只来得及看到头盔内盛毓一闪而过的眉眼。
 冷厉而疏离。
 没有想帮她的意思。
 周一汤慈一进教室,发现自己的桌椅已经回到原位,摆放分外歪斜。
 还没到早自习上课时间,同学们正聊着天吃早饭,在看到她进门后,教室内的热闹卡顿了几秒。
 郑姝瑶看着汤慈放下书包,微蹙着眉问她:“你不和盛毓坐同桌了?”
 汤慈挪动桌角和地砖缝隙对齐,坦然道:“他让我搬回来。”
 郑姝瑶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模样。
 邹强斜着眼看向汤慈:“那你就老实在这儿坐着吧。”
 他话说完,和周围几个同学笑了起来。
 邹强一直是奖学金的候选人,奈何班里有汤慈这个年纪第一,他次次都落空。
 这次他得知汤慈不仅要拿常规的奖金,还要走互助的野路子,企图拿到第二份奖金。
 他心里酸得没边,见汤慈被讽刺也无动于衷,于是继续捏着嗓子调侃:“谁能想到汤学霸这样的人还会倒贴男生呢。”
 四周的目光密密匝匝投向汤慈,汤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垂下眼沉默着坐了下来。
 江蝉咬着牛奶吸管进教室,刚好听到邹强这句话,气势汹汹走到他桌前,“你一大早放什么屁,上周没听到汤慈是要给盛毓补课啊。”
 邹强没被她的气势压倒,轻佻地耸耸肩,“用这个借口接近盛毓的人不要太多,谁知道她想干什么啊。”
 江蝉皱紧眉头想继续和他争吵一番。
 汤慈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臂:“快吃饭吧,马上要上课了。”
 江蝉坐到汤慈身后的位置,愤愤道:“他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啊?”
 “他就是因为总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才考不过我,”汤慈表情认真,声音很轻,“我越不理他,他越生气。”
 江蝉被她的理论震惊两秒,醍醐灌顶地点头,“……好像是这个道理诶。”
 两个女孩笑起来,拿出周末的物理作业讨论。
 宋恪背着包凑过来,站在汤慈的桌边笑着问:“对着作业笑这么开心?”
 物理是宋恪强项,江蝉叫住他,“班长,看看你的作业。”
 汤慈旁边的同学还没来,宋恪自然而然坐了过去。
 他和汤慈初中就在一个学校,还做过两年的同桌。
 汤慈早已习惯宋恪坐在身侧,所以当他从书包内掏作业时手臂和她贴了几秒时,她没有感到不适。
 周弋阳和盛毓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周弋阳一坐下就扭头朝盛毓抱怨,“少爷,我一大早来帮您搬桌椅,您就一点表示都没?”
 盛毓把小卖部买来的一袋吃的都递给他。
 周弋阳勾唇调侃,“您这不沾女孩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现在连女孩坐过的桌子都碰不得了。”
 盛毓扬了扬眉,“我看你搬得挺乐意的。”
 “我也就是看她长得漂亮才帮忙。”周弋阳视线扫到汤慈,突然用手肘怼了怼盛毓,“你快看。”
 盛毓掀眼,教室前排汤慈正和宋恪挨在一起看题,“怎么?”
 “我怎么感觉汤慈对宋恪才像是喜欢,”周弋阳凝眉思索,“对你更多的是害怕。”
 盛毓冷哼一声,“我求之不得。”
 周弋阳仰天感叹,“丘比特一天到晚地射你真是瞎了眼。”
 下完几场暴雨,时间溜到九月,天气仍不见凉爽。
 高一高二学生都已开学,校园恢复往日热闹,大课间小卖部和食堂都排起了买水的长队。
 汤慈下楼时就拿上了水杯,做完操直接去水房打开水喝。
 早上泡的速溶咖啡在塑料杯底沉淀,她先到公共卫生间外的洗手台洗杯子,刚打开水龙头,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焦躁的烟草味。
 她皱了皱鼻子,抬眼朝四周望了望,又迅速垂下眼。
 几个男生刚从卫生间抽完烟出来,正激烈聊着什么朝对面的洗手台走来。
 金铭愤愤踹了一脚台阶,“林尧这个阴沟里的老鼠,上周末比赛他绝对是故意撞的毓哥。”
 “次次都输,急眼了呗。”周弋阳冷哼。
 金铭扯着唇角嘲讽,“结果还是毓哥稳稳拿第一,他自己摔个狗吃屎。”
 周弋阳和金铭哈哈笑起来,话题中心的盛毓却好像没什么兴趣,径直走到洗手台洗手。
 水声哗哗击打大理石水槽,四周又过来几个同学,汤慈趁乱轻掀眼皮,隔着台面,快速看了一眼站在她侧对面的盛毓。
 他很高,腰部以上高于台面,黑色衬衫勾勒出他挺拔肩背与劲瘦腰腹,衣袖内伸出的手臂修长有力。
 只是手肘到腕骨一片深红的擦伤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汤慈睫毛轻颤,洗杯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待对面的男生相继离开后,她才慢吞吞拧上水龙头,握着湿漉漉的塑料杯,看着盛毓的背影揪起了眉头。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汤慈神色凝重抱着杯子站在楼梯转角,目送完第四波上楼的同学,她才终于下定决定去到医务室。
 到门口时,汤慈和两个隔壁班的女生擦肩而过,她注意到女生的怀里抱着装药的纸袋。
 她没在意,敲敲门进入医务室。
 小杨医生正整理着医药箱,头也没抬地问:“怎么啦?”
 “我想开一点擦伤的药,”汤慈抿抿唇,小声撒谎,“我膝盖不小心撞墙上了……”
 小杨医生抬起看了一眼她的裤子,“严重吗?撩起来我看看。”
 汤慈攥了一下裤缝,佯装淡定道:“不严重,您给我开药就好,我自己回去抹。”
 小杨医生笑眯眯“哦”了一声,麻利地配好包扎和涂抹的药品,装进纸袋递了过来。
 “谢谢医生。”汤慈接过,“一共多少钱?”
 小杨医生说了价格后,汤慈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好钱,正要放到桌上,小杨医生又悠悠开口。
 “给盛毓买的吧?”
 心下一惊,一个一元硬币从她手中脱落,在地板上转了两圈才停下。
 汤慈揉了一下发热的耳尖,弯腰捡起硬币,没有回答医生的问题。
 小杨医生看她局促羞赧的模样,笑得温柔,温声提醒她:“在你之前已经有六个女生给盛毓买药了,你得加快速度了哦。”
 耳尖的热度蔓延到脸颊,汤慈攥紧纸袋,礼貌点头,“……谢谢医生。”
 汤慈到教室的时候,同学基本都在座位上坐好,她突然觉得手中印着卫生标识的纸袋像个醒目的炸弹,于是将纸袋藏在背后快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纸袋放进桌斗的瞬间被同桌瞥见,同桌随口问她:“你去医务室了?身体不舒服啊?”
 汤慈顿了顿,含混道:“胃有点不舒服。”
 同桌关心两句,把镜子立在书架上,将松垮的马尾重新扎了一遍。
 汤慈视线扫了一眼镜面,看到最后一排单独的桌椅空着。
 盛毓还没来。
 但他桌上已经摆满了药品和精美的礼物包装盒。
 她默默垂眼,把纸袋又往桌斗里面塞了塞。
 台球厅进入旺季,席静调整了一下排班制度,各个班都加了人手。
 前台由一人工作改成两人,汤慈和调到晚班的苗苗一个班。
 汤慈刚到台球厅就接连赶上几波顾客,她和苗苗分工开台,办卡,收银,一口气忙碌半小时才歇下来。
 苗苗开了一听可乐,灌下一半才悠悠喘口气,看着汤慈穿着校服的小身板,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拍她。
 “我想起来九号桌的帅哥是谁了!”苗苗语调高高扬起,“是经常在北山比赛的那个冠军摩托车手。”
 汤慈慢半拍地重复,“摩托比赛?”
 苗苗点头,靠近她问:“我记得听人说过他是你们一高的啊,这么帅你都没印象吗?”
 她歪着脑袋,回忆着说:“叫盛yu,不知道是哪个yu。”
 “钟灵毓秀的毓。”汤慈说。
 苗苗愣了一下,“你认识啊?”
 汤慈:“他是我们班的。”
 苗苗不解,“那天怎么没见你们说话。”
 汤慈捏了一下被盛毓按过的肩头,“我们不熟,在学校也没怎么说过话。”
 苗苗理解点头,“看着就高冷,估计都不记得你。”
 汤慈指尖按着中性笔没说话,翻了几页书之后,突然问:“他们那种摩托比赛危险吗?”
 “那是相当危险。”苗苗放下手机,手肘撑着桌沿侃侃而谈,“比赛的都是社会和附近学校的混混,没有人管,跑起来不要命,耍阴招的更是数不过来。”
 “不过盛毓只要跑,就是第一。”苗苗面露兴奋,“是不是很牛逼?”
 汤慈没回答她的问题,轻拧着眉问:“那会有人受伤吗?”
 苗苗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受伤都是小事,之前还有人从山上摔下去过,听说后来学都不上了。”
 汤慈咽咽喉咙,“那怎么还有人敢比赛?”
 “妹妹啊。”苗苗拍拍她的肩,“你这种象牙塔里的尖子生不懂,摩托比赛玩的就是个刺激,肾上腺素飙升起来,哪还顾得上生死啊。”
 汤慈脸色在白炽灯下显得发白,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抿成直线,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下次比赛,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苗苗讶然,“你好奇啊?”
 汤慈点头,“以前没见过。”
 “行。”苗苗爽快点头,“不过你可别让静姐知道啊,她特意嘱咐过我别把你带坏了。”
 汤慈勾了一下唇角,“放心。”
 机会来得很快,周四晚上下班前,苗苗得到消息,北山今晚聚集附近几个学校的赛车手跑友谊赛。
 “你下班想去看吗?”苗苗问。
 汤慈笔尖顿了一下,“都有哪些学校的人啊?”
 “科技大和职高还有你们学校几个男生,”苗苗语气犹豫,“不过我们到的时候可能
 快比完了。”
 汤慈加快速度写完最后一个单词,果断合上习题册,“去吧。”
 苗苗骑一辆小号橘粉摩托,她将车把拧到底,用和摩托外表不相符的速度在机动车道飞驰。
 转弯时,苗苗不忘转头慰问汤慈,“速度会不会太快?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减速?”
 汤慈双手抓紧苗苗的衣摆,眯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双眼,摇头气若游丝道:“……还行……不用。”
 苗苗看不见她惨白的脸,油门一加,拐进北山下的林荫老街。
 老街狭窄,路灯隐藏于茂盛梧桐枝头,两侧破旧居民楼的铁门内时不时驶出一辆电动车。
 苗苗已经提前减速,但还是同一辆从暗巷驶出的死飞狭路相逢,骑死飞的男孩眼见要撞到她们,车把用力朝右一撇,和朝左转动车把的苗苗撞了个正着。
 男孩和苗苗都被撞得在车座上猛颠了一下身体。
 汤慈直接从座位上摔了下来,膝盖撞上花坛的瓷砖。
 突然尖锐的疼痛,让她额角冒出冷汗,在苗苗的搀扶下起来时,汤慈撩开裤管看到擦伤的膝盖,心里想是,人果然不能说谎。
 男孩手足无措凑上前,“你,你摔得严不严重啊?”
 汤慈放下裤子,活动了一下,感觉膝盖除了有些疼并无其他大碍。
 “没什么事,”她摇摇头,对苗苗说:“我们走吧。”
 苗苗不放心,本想带她去附近的诊所看看,在汤慈坚持自己没事后才作罢。
 男孩见汤慈走路正常,也放心骑上车走了。
 电动车停在北山下的停车场,两人步行上山。
 “观赏地和终点都在半山腰,”苗苗扭头最后一次向她确认,“你要是腿疼我们就不上去了。”
 刚碰撞时的痛感已经消退,膝盖现在只剩酥麻的不适,汤慈加快脚步跟上苗苗,“已经没感觉了。”
 苗苗摇摇头,“你们好学生倔起来真难劝,比赛什么时候看不行啊——”
 “不对!”她突然顿住,转头眯着眼睛看向汤慈,“你不是来看比赛的吧?”
 汤慈错开视线,“还有多久到啊?”
 苗苗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肩膀,“你是来看盛毓的吧,你喜欢他?”
 “没有啊……”
 汤慈说着欲盖弥彰地搓了一下发烫的耳廓。
 苗苗笑得暧昧蹭她肩膀,“没有你脸怎么红了。”
 汤慈拽住她的手腕,闷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了。
 苗苗搭着她的肩膀,爽朗地笑起来,“姐姐奉劝你一句,趁年轻喜欢谁就追,别等年纪大了后悔。”
 汤慈听着自己因运动而加快的心跳,年轻,澎湃,仿佛充满生机。
 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短暂的,难以维持的。
 扑啦啦,身侧的树丛内忽地飞出一群鸟,扑腾着翅膀飞进更远的灌木。
 低鸣的引擎毫无预兆地响起,连脚下平展的柏油路都震颤起来,汤慈回头的瞬间被一阵强风吹得眯起了双眼,恍惚间一道漆黑影子裹着银光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好快!!”苗苗惊呼,“应该是今晚的第一!!”
 汤慈睁大双眼,辨认出即将消失在视野中的漆黑摩托,以及车上那道熟悉的背影。
 几秒钟后,半山腰的灯光处传来人群的欢呼声,隐约能听到“盛毓”的名字。
 苗苗冲汤慈挑眉,“上去和他道个喜?”
 汤慈模糊含混地唔了一声,迈台阶的动作加快了些。
 半山腰的观景台很大,除了来观赛的人,还有很多小摊小贩,其中一个摆着扑克牌的桌子上围着最多的人。
 桌前坐着一个扎着小辫的青年,笑着对四周的女孩说:“你们每次都压盛毓赢,一点悬念都没,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来看比赛人时间长了都熟悉,没事就爱打个赌,也不玩钱,输赢欠人情。
 见盛毓摘下头盔,女孩们一窝蜂围上去,矿泉水递了一圈,他照旧不收,拧开自己的运动水壶喝水。
 留着长卷发的姑娘凑近了些,“盛毓,你每次跑完就走,就不能留下来跟我们玩一会嘛。”
 盛毓将汗湿的额发拨到头顶,锋利的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字,“玩什么?”
 “打个赌什么的呀。”姑娘们目露期待看向他。
 盛毓抬眉嗤笑,“除了压我赢还有别的选项吗。”
 这话说得狂妄,但他说出来却格外合理。
 第二第三辆机车接连到站,是金铭和林尧。
 金铭好不容易跑了第二名,摘下头盔脸上的得意藏不住。
 林尧不屑地低声道:“一个友谊赛你高兴什么,周末正式比赛你等着。”
 金铭朝他吐了吐舌头,“再等你也拿不了第一。”
 林尧阴沉着脸,从车上下来,活动着手腕想上前找金铭的麻烦,被盛毓一个冷厉的眼神定在原地。
 尽管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但林尧没有正面和他起过冲突,他摸了摸眉骨上盛毓给他留的那道疤,咬着后槽牙到栏杆处抽烟。
 人群外的栏杆处,苗苗戳戳汤慈脸颊上的软肉,“你真不过去?”
 汤慈摇头,视线从被女生包围的盛毓身上移开,看向了一旁的赌桌,若有所思地蜷起了指尖。
 又在观景台逗留了一会儿,两人决定下山。
 山上人多,自她们上来,别说和盛毓接触,汤慈就连视线也没和他相交,盛毓应该都不知道她今晚也在这儿。
 但汤慈神情平淡,返程时也丝毫没有遗憾。
 苗苗却觉得心酸,为汤慈大晚上白折腾一趟感到不值。
 所以当她从后视镜看到独身一人的盛毓时,她迅速做了个决定,“汤慈,你下车。”
 汤慈懵然但听话地从后座下来,“怎么了?”
 “我想起来钥匙忘台球厅了,得回去拿,你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苗苗扬声说着,把汤慈朝身后的斑马线推了推,随后右拐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汤慈讷讷转头,撞上盛毓的视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苗苗在创造她和盛毓相处的机会。
 等红灯期间,男生跨坐在机车上,长腿随意踩在地面,干燥的碎发在夜风中涌动,目光略带审视地睨着她。
 汤慈心虚地搓了搓手,“……好巧。”
 盛毓早看穿她们拙劣的伎俩,他冷着脸扫视了一圈周围空荡荡的街道。
 那是一个没有线上叫出租车的年代,临近深夜,公交车早已停运。
 汤慈没有得到回应,尴尬地低下头,柔和的五官轮廓隐藏在发丝下。
 她沉默地从他车前走过,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他。
 盛毓甚至能看到她纤细脖颈上的颈骨在橙黄灯光下一节节凸起,夜风鼓起她的校服衬衫,露出瘦削得可怜的身形。
 汤慈走到岔路口,茫然地朝两边的街道瞅了瞅,完全不认路的样子,踟蹰几秒钟便走向了朝南的斑马线。
 听到身后机车嗡鸣发动引擎的声音,汤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胸口难以自控地发闷。
 她只能在心里自我安慰,盛毓原本就没有帮助她的义务。
 她抿着唇加快脚步,后衣领却忽地一紧。
 汤慈紧张地回头。
 看到脸色很臭的盛毓,正把她当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感觉到他坚硬的指骨抵着她后颈处的皮肤,汤慈的呼吸频率瞬间加快,她磕磕绊绊地询问,“有,有什么事吗?”
 盛毓松开了手,汤慈脚底落地的瞬间,看到他摘下车把上的头盔掷了过来。
 汤慈下意识双手接过,听到他说:“上车。”
 汤慈抱着头盔,迟疑了一秒说:“还是你戴吧,你在前面更危险。”
 “少废话。”盛毓没什么耐心地朝她怀里抬了抬下颌:“护带打开。”
 汤慈不知道什么是护带,但识相地没多问,摸索着打开头盔下的搭扣,撑开两边的的海绵,把头盔戴在了头上。
 看盛毓没有表现出不满,她松了口气。
 机车快要比她高,汤慈一开始没跨上去,试了两次才姿势狼狈地爬了上去。
 坐稳后,盛毓问她,“你家住哪?”
 汤慈紧紧扶着后座:“槐杨街,天韵小区。”
 盛毓拧动车把,机车倏地一下开了出去。
 汤慈没有防备,被惯性推着撞上了盛毓的后背。
 夏末初秋的夜晚,凉风阵阵吹
 拂,隔着单薄的衣衫,汤慈能感觉到盛毓皮肤上散发出的温度。
 脸颊轰然发烫,灼热呼吸在头盔内循环,汤慈头晕目眩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盛毓没有减慢速度,清冽的嗓音被夜风稀释的轻柔,“抓着我衣服。”
 汤慈迟疑地伸出手,抓住了深色薄夹克的下摆。
 北山到槐杨街十二公里,开过几条陈旧的老街,机车开到灯火通明的夜市,夜市的垭口处刚走一辆拉上乘客的出租车,又停下一辆。
 汤慈看到出租车挂出来的空车灯牌,心里骤然紧张,怕盛毓直接将她撂下,让她打车回家,虽然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汤慈贪婪地在心里小声祈祷,盛毓看不到那辆空车。
 但上帝没能听到她的祈祷,路口处红灯亮起,机车正好停在了垭口旁。
 盛毓顺理成章和等待接客的出租车师傅对上视线。
 师傅按了下喇叭,扬声问:“走不走?”
 盛毓没说话。
 汤慈咽了咽嗓子,再也装不下去,像是刚看到出租车一样,语气惊喜地说道:“居然有辆空车,那我坐车回去吧……”
 她松开抓着夹克的手,扶着车坐下车,脚还没落地,街内便利店走出一对年轻情侣,快她一步坐进了出租车内。
 师傅换掉灯牌,油门一踩驶入了街道。
 汤慈尴尬地重新爬上后座,讪讪道:“真可惜,车被别人抢先了。”
 冷眼围观全程的盛毓嗤笑,“不可惜,你这速度下去也没机会抢。”
 “……”
 车开到天韵小区外,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再下车时汤慈腿脚麻利了很多,落地时她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
 汤慈摘下头盔看过去,昏暗的路灯下一辆卖花的三轮车侧翻在地,成束的鲜花散落四周。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躬着身体,颤抖着双手去捡地上的花。
 汤慈没有犹豫地朝对面走去,破了洞裤子内能看到她擦红的膝盖,仔细看能发现她走路姿势明显是在忍痛。
 走到马路中央,手中的头盔忽然一紧,汤慈茫然转头。
 盛毓拽着头盔的扣带,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你的爱好就是多管闲事?”
 汤慈薄唇抿紧又松开,头盔还给盛毓,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盛毓把头盔随手挂上车把,从汤慈身边走过,径直走向侧翻的三轮车。
 汤慈愣了愣,快步跟了上去,她本想帮着把三轮车抬起来,可等她走进时,盛毓已经躬身将车身抬起平稳地放回了地面。
 老奶奶抹着额头的汗抬头,语气感激,“好孩子,麻烦你了。”
 汤慈蹲下来帮忙捡花,等了几秒没听到盛毓的回答,她笑着回老人:“应该的,您刚刚没摔着吧?”
 老奶奶笑着从汤慈手中接过几捧花,“我没事,就是可惜这些花了,本来都新鲜着呢。”
 汤慈看着被车子压扁的花瓣,和老人朴素的穿着,想到已经去世的外婆,心里一阵难过。
 “奶奶,这些花怎么卖的呢?”汤慈从书包里翻出干瘪的钱包,犹豫了一下说:“我买……一束吧。”
 老奶奶忙伸手按住她的手,急声道:“好孩子,你随便拿一束,我不收你的钱。”
 老人说着将怀里唯一一束完好的洋牡丹塞到了汤慈的手中,汤慈仿佛接到烫手的山芋,手足无措地想将花还回去。
 盛毓突然说:“拿着吧。”
 老奶奶也笑着安慰她:“不值几个钱。”
 汤慈轻轻吐息,只好收下。
 扶老奶奶坐上驾驶座,等三轮车开出半米,汤慈才看到老人的布包还放在车斗里。
 她正要上前提醒。
 盛毓抬手给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然后他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掏出一叠厚厚的百元钞票,塞进布包内,才拿起包撂给汤慈。
 汤慈接过包,快步跑到三轮车前,把包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没发现包内异样,摆摆手让她快回家,然后开着三轮车缓缓驶入夜色之中。
 汤慈走回盛毓身边,替老人道谢:“谢谢,你人真好。”
 “真想谢就别再来麻烦我。”盛毓跨上机车准备离开。
 听着他冷冰冰的话,汤慈本应该知难而退,但散发清香的洋牡丹给她壮了胆。
 她从书包里拿出奖学金宣传册,抬手递到盛毓眼前,“补习的事,你要不要看看再决定呢?奖学金很高的。”
 盛毓瞥了一眼宣传页,“我缺这点钱?”
 汤慈咽了咽嗓子,抬眸真诚地对他说,“可是我缺。”
 盛毓没什么情绪地掀眸,“跟我有关系?”
 “没关系。”汤慈摇摇头,清润的瞳仁眨了一下,又看着他的反应试探着轻声说:“我有免疫系统的疾病,每周都要去医院做检查,所以这笔奖学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盛毓皱眉,“你爸妈不管你?”
 想到汤建伟和秦玲,汤慈早就麻木,但还是硬挤出两滴泪,“我妈早就去世了,我爸娶了后妈,现在后妈怀孕了,他俩就不管我了。”
 “……”盛毓扯了扯唇角,“你演苦情剧呢?”
 汤慈用力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翁声问:“那能打动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