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by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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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在盛毓身后出操场时,远远看到周弋阳打头的一群男生在操场外等待。
 汤慈垂着头刻意放慢了脚步,但还是被眼尖的周弋阳看到。
 周弋阳朝她扬了下手臂,“汤慈,一起去吃饭吗?”
 他们一行人里除了经常一起玩的男生,还有几个女生,听到周弋阳的话,也笑着邀请汤慈一起。
 汤慈不习惯和一群人一起吃饭,加上她刚刚做了坏事,正心虚。
 于是她微垂着眼睛,快速对周弋阳说:“你们去吧,我和人约好去食堂了。”
 汤慈不等他反应,特意避开盛毓出了操场。
 周弋阳眯起眼睛问盛毓,“汤慈怎么那么怕你,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盛毓双手插兜,瞥了眼汤慈仓皇的身影,懒声道:“做贼心虚。”
 汤慈去食堂吃完晚饭,又去了台球厅兼职,忙到深夜才回家,洗完澡躺回床上时,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她困倦地打着哈欠,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定好闹钟,准备锁屏时,忽然想到什么,指尖顿了顿,点开了相册。
 待她看清傍晚偷拍的那张照片时,眼睛立刻睁大,困意也登时烟消云散。
 模糊的画面中,除了她和盛毓交错在一起的影子,盛毓本人也入了镜。
 路灯为他的眼睛赋予了星光,他深邃眉眼似笑非笑,正透过镜头看向她。
 汤慈咬紧了下唇,耳根通红地将手机锁屏塞回枕头下面,把脸埋进被子里,过了好久乱跳的心脏才恢复平静。
 翌日,汤慈踩着点在操场集合。
 江蝉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色,讶然:“你昨天熬夜了?”
 汤慈挠了下耳廓,“……晚上做题忘了看时间。”
 江蝉揪起眉心,表情严肃,“我记得你说过你不能熬夜。”
 “昨天是意外。”汤慈挽住她的胳膊,“以后不会了。”
 江蝉仍小声唠叨,“什么题让你这么拼命……”
 汤慈余光看到班级队伍末端走来的身影,慌张地站正,含混地说,“就……一道大题。”
 两人三足比赛在上午,检录后,汤慈和盛毓站在准备区,排队比赛。
 参加这项比赛的男女生人数相当,有不少是情侣,他们前面就站了一对儿,从检录开始就一直贴在一起说悄悄话。
 反观汤慈和盛毓像两个陌生人,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场外有专门来看盛毓比赛的女生,来之前都在猜测盛毓是不是因为喜欢才和女生合作比赛。
 待见到汤慈后,她们的疑惑都消了大半。
 先不说汤慈并不起眼,光凭盛毓冷然疏离的状态,就不像是喜欢,勉强算得上是不熟的同学。
 汤慈听到女生们的嘀咕声,面上也无特殊反应,只一味微垂着脑袋等待老师指挥。
 前有被偷看被抓包,现有偷拍被发现。
 汤慈已经不敢想盛毓会如何看她,估计会当她是个变态吧。
 她正兀自沮丧,老师过来告诉他们马上准备上场。
 汤慈去接老师手中的飘带,却被盛毓先拿到。
 他仍旧在两人的腿上打了一个很紧的结,直起身的时候,他抬起手臂,冲汤慈抬了抬眉。
 汤慈领会到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环住了他的腰,胳膊仍然没有贴紧。
 抓住他冲锋衣下摆的时候,汤慈感觉到肩膀一重,侧目一看,盛毓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
 汤慈呼吸一顿,没忍住侧目瞧了一眼盛毓,看着近在眼前的锋利下颌线,她耳尖渐渐染了粉。
 盛毓说话时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因为离得近,他清冽磁性的嗓音清晰传入汤慈的耳朵。
 “不舒服?”
 汤慈赧然垂眼,抬手蹭了一下鼻尖瓮声道:“想到比赛有点紧张。”
 盛毓看着她轻颤的睫毛,附身凑到她耳边哑声问:“比偷拍我的时候还紧张?”
 呼吸一停,汤慈快速地眨着眼睛,试图找个理由搪塞。
 肩膀倏尔一紧,盛毓半搂半推地将她推入比赛场地,嗓音恢复如常,“上场了,专心点。”
 汤慈忙不迭点头,“我,我会的。”
 她嘴上信誓旦旦保证,却没敢抬起红透的脸。
 即使是趣味性质的比赛,哨声响起后,参与比赛的同学都燃起了十二分的斗志。
 看着周围气势昂扬的对手,汤慈将其他事都先抛诸脑后,全神贯注在比赛中。
 经过昨天的练习,她和盛毓的动作已经能够熟练配合,随着他们逐渐平稳的步伐,他们不知不觉来到第二名的位置。
 和第一名只差两米的距离。
 心底悄然滋生一股胜负欲,汤慈无意识抱紧了盛毓的腰,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一些。
 盛毓笑了一声,“想赢吗?”
 汤慈从紧张的比赛中抽离出来,捣头说:“想。”
 镜框因她猛烈地动作,一下滑到鼻尖,她欲伸手去推,却再次被盛毓抢先。
 微凉的指尖在她鼻梁停留一瞬,盛毓拿走了她的眼镜,随手塞进了外套口袋。
 “那就专心点。”
 语言系统凝滞一秒,汤慈搓了搓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盛毓的触碰,从而高热不断的脸颊,细声说:“好。”
 失去了熟悉的眼镜,汤慈一开始颇为局促,但听着盛毓平稳的心跳,她逐渐定下心来,很快适应了没有遮挡的视线。
 踏在塑胶跑道上的脚步引起身体共振,汤慈逐渐分不清自己和盛毓的心跳声,他们鼻腔呼出的热气混杂在一起,蒸腾着朝她扑面而来。
 临近终点时,汤慈无意识屏住呼吸,直到身体挨上红绳的瞬间,她才卸下浑身的力气,长呼一口气。
 他们是这个比赛的最后一组,老师快速统计着所有小组的成绩,参赛的同学都站在准备区等待结果。
 汤慈还未从激烈的运动中平复,胸脯上下跌动着,被周围同学挤来挤去,像操场门口的充气拱门。
 但她对此却全然无感,讷然站在原地不知道躲避。
 盛毓拎起她的后衣领,带她站在铁丝网下,避免和人潮冲突。
 汤慈视线先是朝操场外看了看,才抬眸快速看了他一眼:“谢谢。”
 她说完后又快速垂头,指尖扒着铁丝网,一下一下扣着。
 这些无意义的小动作莫名充满生命力,充气拱门就这么在盛毓眼前活了过来。
 他眼底渐渐染上玩味意味。
 老师很快算出成绩,笑着冲着汤慈和盛毓的方向说:“恭喜你们啊,拿了第一名。”
 汤慈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正愣在原地,四周同学已经推搡着她和盛毓一起站上了领奖台。
 比完赛赶来的江蝉看到他们站在第一名的位置,扬起手臂欢呼,吸引来了附近观战的同学。
 在众人喝彩声中,一男生重点却偏了,他饶有兴致地撞撞同行男生们的肩膀,“诶——你们觉不觉得,汤慈不戴眼镜还挺漂亮。”
 “我早就发现她好看了,就是那个眼镜太傻了,不戴眼镜更漂亮。”
 男生们讨论的热火朝天,欣赏的目光频频投向台上的汤慈。
 相比于男生们的热情,汤慈显得平静得多。
 她安静站着,神色未有任何波动,伸着白皙的掌心在盛毓眼前摊开,“眼镜给我吧。”
 盛毓从口袋里掏出眼镜,放到她手中时,没头没尾说了句:“确实。”
 汤慈顿了顿,抬眸茫然问:“什么?”
 盛毓双手插着兜,目光下视,漆黑眸子似是在观察猎物,一眨不眨看着她。
 汤慈局促地抬手蹭了蹭脸颊,目光躲闪着又问了一次,“……什么啊?”
 盛毓笑了,“不戴眼镜更漂亮。”
第13章 
 领奖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来很多看盛毓的女生,看到他和汤慈亲昵的动作,瞬间炸开了锅。
 “盛毓这是在干嘛?没见过他对哪个女生这么亲密
 过啊?”
 “这个女生也是一班的吗?怎么之前没见过?”
 “我在展示栏上见过她……好像是高三的年级第一汤慈。”
 “学霸啊,那跟盛毓这种校霸不搭吧?”
 “外表也不配啊,这女生看起来挺乖的,拿捏不住盛毓吧……”
 “感觉盛毓会找更漂亮些的女朋友,她肯定不是。”
 汤慈听到议论的声音,垂着头神色平淡地戴上了眼镜,清了清嗓子对盛毓说;“谢谢。”
 盛毓抬抬眉骨,站直身体,神色淡漠地从老师手中接过证书。
 汤慈瞬间明白了,盛毓是故意在人群面前逗她,至于目的——应该是变相警告她,别再对他做出出格的行为。
 领完奖,汤慈和江蝉一道去食堂吃饭。
 江蝉边侧目看盛毓被簇拥着的身影,边问她:“盛毓刚刚跟你说什么呢?”
 汤慈想了一下,说:“他说恭喜我得奖。”
 “这种趣味小比赛,他居然还挺认真。”江蝉忽然压低嗓音:“那他干嘛凑你这么近?不会是喜欢你吧?”
 汤慈想也没想地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听着她妄自菲薄的语气,江蝉揪起眉毛,“你是不是听到那些女生说的话了,不要听她们瞎说。”
 “我感觉她们说的挺对的啊。”
 汤慈抬唇笑了一下,神色淡淡的,根本没有因为女生们的议论而感到不适。
 江蝉无奈地挽住她的胳膊,“我就不该跟你讨论学习以外的问题,谈恋爱啥的对你来说超纲了。”
 刚才的比赛汤慈拼尽了全力,领奖时一直提着一口气,现在松懈下来才觉得胸闷,小腹处也隐隐作痛。
 她避开江蝉的目光揉了一下小腹,目光空茫地扫向树下堆积起来的落叶。
 一小片叶子被风卷着滚落在她的脚边,毫无生机。
 汤慈闷闷地想,不久后的她也将会是这样。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她,和盛毓确实是毫无般配之处。
 秋分一过,教室窗外枝桠都染上了黄,风一吹枯叶落得满校园都是。
 高三即将迎来模拟考,下午第三节课课间,班级里的同学一改往日喧闹,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复习刷题。
 老许走进教室,拿尺子在黑板上敲了敲,“大家手上的学习先停一停,听我说。”
 待学生们抬头,老许继续道:“今天晚上礼堂举办高三动员大会,我们班在B区6—12排,六点四十集合,大家都别迟到。”
 宋恪带头应下,老许又强调一遍才离开教室。
 由于时间紧迫,汤慈和江蝉放学直接去了食堂吃饭,在食堂碰到宋恪后,三人便坐一桌,吃完一起去礼堂。
 她们到的早,找好位置坐下后,各班同学才陆陆续续进来。
 盛毓周弋阳到的时候,放眼看去礼堂内已是乌泱泱一片脑袋。
 两人都很高,肩宽腿长,基础的秋季校服穿在他们身上像高定,加上为首的盛毓神色疏淡,仿佛置身于秀场。
 挨近门边坐着的女生纷纷朝他们投去目光。
 只有老许皱紧眉头,压低嗓子喝道:“你俩加快速度,赶紧给我找位置坐下!”
 盛毓不徐不疾地点点下颌,带着周弋阳几步走到一班区域的末尾处,姿态懒散地坐了下来。
 老许看到他桀骜的作派就气不打一出来,快步走到他身侧,小声警告,“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好好坐着,别惹事知道吗?”
 盛毓手肘搭在膝盖,坐正,“放心,这么多领导在我肯定给您面子。”
 老许眼睛闪过一丝迟疑,顿了顿才又说:“今天盛董也过来了,说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盛毓勾起的唇角压平,幽沉目光看向第一排的领导席,中间的位置坐着个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校长正朝他敬茶。
 他冷嗤一声,手中把玩着手机没说话。
 老许看着盛毓浑身散发锋芒的样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
 本次高三动员大会,主要目标是激发学生的斗志,校领导依次发完言,年级主任上台,先是督促学生专注月底的全市模拟联考,然后就报名奖学金补习计划的同学进行了表扬。
 年级主任的本意,是用垫底同学迷途知返的精神激励大家,但当他念到盛毓的名字后,台下瞬间哗然。
 大家疑惑的重点倒不是盛毓重拾学业这件事,而是对他参加奖学金补习的行为感到震惊。
 一时间,揣测的,猜疑的,不解的,各类讨论声充斥整个礼堂。
 “盛毓又不缺钱,怎么会参加奖学金补习计划?!”
 “是不是因为汤慈?运动会的时候就看他俩不对劲了。”
 “他俩真在一起了?那可是盛毓欸——全校那么多女孩追都没追上。”
 “真的吧,要是没在一起,他能答应这种事?这点钱够盛少爷吃顿饭的吗……”
 汤慈坐在靠进走廊的位置,周围人的目光大剌剌朝她投来,伴随着小声的嘀咕——
 “她就是汤慈吧?”
 “是她,我那天亲眼看到盛毓贴着她的脸说话。”
 “啧啧啧,没想到学霸这么有手段。”
 汤慈攥紧了中性笔,强迫自己不去听周围的噪音,抬眸时却和一道威严的目光撞上。
 盛宏回头隔着人群精准看向汤慈,脸色庄重,不怒自威,目光中的轻蔑猜忌毫不掩饰。
 汤慈平稳下来的心跳骤然失序,喉口紧缩着剥夺她的空气。
 教导主任见状连忙清清喉咙,制止喧哗,“都安静!都安静!接下来有请一中的荣誉校董代表学生发言。”
 即时刚刚发生的意外不过几秒,但喧闹声波及到盛毓,教导主任还是惊出一脑门薄汗,把话筒交给盛宏的时候颇有些心虚。
 盛宏泰然自若拿过话筒,还放松地拍了拍教导主任的肩膀,他走到台上站定后,露出了采访中经常露出的微笑。
 威严又不失亲和力。
 盛宏不徐不疾开口,先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鸡汤,随后扭转话锋,再度开口时警示意味明显。
 “想必大家都知道,除却盛名集团总裁这个身份,我还是学生的家长,最后我就以这个身份斗胆说两句。”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斗志,但我还是要提醒大家,除了斗志你们还需要有自知之明。”
 盛宏说完这句话,目光沉沉投向汤慈。
 “什么人就要做什么事。”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姓名。”
 汤慈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和警告,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绞紧,身体仍抑制不住颤抖。
 呲啦——
 刺耳的声音划破快要结冰的空气。
 汤慈回头,看到盛毓自黑压压的人群中站起身。
 他气定神闲地迈下楼梯,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汤慈的桌边,直面台上的盛宏。
 盛毓学着盛宏的模样未语先笑,对着领导席的校领导说:“作为此次大会受到表扬的学生,我说两句?”
 疑问句被他说成祈使句。
 不等面面相觑得校领导准许,他兀自开口:“管他什么姓名,什么身份。”
 盛毓边说边轻敲了一下汤慈的桌面,“你想做什么样的人,都由你自己做主,其他人说的就是放屁!”
 他没拿话筒,但礼堂内足够安静,他沉冷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学生们的耳朵。
 自大会开始,校领导们轮番的车轱辘话,早已让礼堂内的学生昏昏欲睡。
 盛毓这几句话像是点燃了一串炮竹,火花噼里啪啦在年轻的灵魂间点燃,同学们互相交换视线,脸上都难掩兴奋之意。
 周弋阳率先敲响桌板,扬声附和,“对——由我们自己做主。”
 话音刚落,礼堂内爆发的欢呼声如海浪翻滚,学生们敲击桌板的声音奏成激昂的乐章。
 汤慈在混乱中抬眸,看到盛毓浓密睫毛缓缓垂下,看到她的下一秒,他轻轻抬了抬眉尾。
 看着他不可一世的模样,汤慈觉得浑身的神经末梢都在震颤,震动频率联动到心脏。
 一下急过一下。
 快要撞破她的胸腔。
 动员大会结束,离放学还有一节晚自习,上课前,汤慈被江蝉拉着去小卖部买酸奶。
 小卖部内有不少从礼堂过来的高三生,嘴里讨论的都是盛毓。
 江蝉一手拿手机,一手拿酸奶,戳戳戴着口罩散下头发假装透明人的汤慈,“你说盛毓会有危险吗?我看
 群里说盛董发了好大的脾气,直接把盛毓带校长办公室了。”
 想到上次在办公室见到盛宏朝盛毓挥拳的场景,汤慈揪起眉心,有些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轮到她们结账时,小卖部内已经不剩多少人。
 江蝉把酸奶放到柜台结账,汤慈揪着衣服下摆,漫无目的地看面前的货柜。
 一排排糖果映入眼帘,她下意识伸手拿了一盒水果硬糖。
 结完账才意识到她早就不吃糖了。
 汤慈吃水果糖的习惯还要追溯到小学,那时候妈妈去世没多久。
 看到汤建伟和秦玲坦然在妈妈的遗像前卿卿我我,她会咬着牙,将汤建伟的茶杯摔得粉碎。
 事后总会迎来汤建伟的巴掌,汤慈疼得缩在卧室角落,从抽屉翻出妈妈给她买的铁盒装的水果硬糖。
 吃下一颗,疼痛真的会消减。
 一直到小学毕业,她查出红斑狼疮肾炎,从此再也没有碰过糖果。
 她们回到教室的时候,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正好响起。
 带班的老师有事,让宋恪坐在讲台看管纪律,宋恪朝两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快点回到座位。
 盛毓的位置还空着。
 汤慈坐下后,看着前座的周弋阳的后脑勺,犹豫了一秒,没有去问。
 她拿出老师布置的卷子来做,顺便给盛毓列重难点。
 一页纸写完,汤慈才听到后门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门声轻响,班里大半的同学都转头去看。
 周弋阳手肘撑着椅背,担忧地问:“毓哥,没事吧?”
 盛毓嗓音依旧,平淡慵懒没什么情绪起伏,“能有什么事。”
 听着他狂妄的口吻,一直没回头的汤慈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还是没转头去看,只竖着耳朵,听盛毓坐下来的动静。
 模拟考在即,即使班里同学对盛毓再好奇,骚动也只持续了片刻。
 汤慈待四周动静全然消散,才悄然侧目,看了一眼盛毓。
 相比于声音的散漫,盛毓的神情明显要严肃许多,原本就锋利的眉心凝着,手中无意识把弄着一个灰银色的打火机,指尖拨动砂轮的瞬间,青红火焰自他冷白指尖烧起。
 火焰舔舐到虎口,他却没有痛感一般毫无知觉。
 汤慈太阳穴突突直跳,想也没想抓住了他的手腕。
 盛毓的指尖松开,打火机的火舌终于偃旗息鼓。
 他目光不带温度,冷厉地睇了一眼汤慈。
 “松开。”
 汤慈眨了眨眼,缓慢地松开手,从桌斗里拿出那盒水果糖推到了他的桌面。
 “盛毓,你吃糖吗?”她小声问。
 他嗤声,“把我当小孩儿?”
 汤慈打开铁盒的盖子,撕开铝箔纸包装,又朝他推了推。
 “如果你想当的话。”
 挑衅的话被她认真说出来,倒让盛毓不知如何作答,皱了皱眉把铁盒推开。
 “别烦我。”
 汤慈失落地把糖果盒重新盖上,愣了好一会儿,她想起这节自习老师布置的卷子,盛毓还只字未动。
 而晚自习即将下课。
 汤慈心一横,把试卷摊开放到盛毓桌面,硬着头皮真诚建议。
 “你回家如果睡不着的话,可以把这套卷子做了。”
 她说完就要收回手,盛毓倏尔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他嗓音压制着怒火,冷声道:“你听得懂人话么。”
 汤慈迎着他黑沉的眸子,瑟缩了一下肩膀,小声说:“你答应了的,这学期学习要听我的。”
 盛毓气得眯起了眼。
 汤慈垂着眼一动不动,看似好欺负,实则倔得像尊沉默的雕像。
 余光瞥见一抹青色,视线下移,盛毓看到汤慈手臂血管处重复扎针的痕迹。
 他缓慢地磨了磨后槽牙,甩开了她的手臂。
 下课铃声猛然响起,汤慈揉着手臂,等铃声响完,才又说:“你别忘了写,我会监督的。”
 盛毓冷眉冷眼站起身,被缠得无可奈何般“嗯”了一声。
 汤慈到家后先复习了一遍功课,又给盛毓发了一条信息。
 【你卷子写得怎么样啦?不会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应,她就先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手机还是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估算了一下时间,一张卷子应该早就写完,她尝试着给盛毓拨去了语音。
 由于没有给别人打语音的经验,指尖一错,她拨成了视频。
 看到屏幕上露出自己的脸,她吓了一跳,连忙点挂断,对面却忽地接通了。
 “你有完没完?”
 盛毓应该是刚洗完澡,漆黑发尾滴着水,正神色不耐地将耷拉在眉间的湿发拨到脑后。
 汤慈咽了咽喉咙,“我说了会监督你。”
 盛毓从书桌上捞起写完的卷子,刷地一下怼到镜头上:“祖宗,行了么。”
 汤慈透过薄薄的卷子看他颀长身影,顿了一秒才轻声问:“盛毓,你现在心里舒服一点了吗?”
 覆盖在摄像头上的卷子被扯了下来,盛毓低眸看着镜头,“你为什么在意我的心情?”
 汤慈脊背僵直,镜头外的指尖一下下抠着桌沿,延迟两秒才嗫喏道:“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学习效率会下降。”
 盛毓把手机立在桌上,从衣架上捞出毛巾擦头发,“这样你就拿不到奖学金了是吧?”
 “对。”汤慈看着镜头,耐心地和他解释,“你把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就能忘掉其他的事。”
 盛毓把毛巾扔到架子上,手臂抱胸,嗤道:“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为了熬鸡汤?”
 汤慈被他不客气的言论说的赧然,搓了搓脸颊,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们来过一遍卷子吧。”
 秋天的深夜除了窗外有风声掠过,就再无其他动静。
 汤慈声线本就软,加上电流又给她增添了一分糯感。
 一张卷子讲完,盛毓罕见地在零点前感觉到了困意。
 汤慈放下笔,问:“你都听懂了吗?”
 “嗯。”
 在学习方面,盛毓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他说听懂就一定是理解透彻了。
 汤慈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感叹晚上学习的效率如此之高,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模拟考前我们晚上都视频复习吧。”
 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越了界。
 汤慈垂着眼抿唇,刚要否定自己的话。
 却听见盛毓再次“嗯”了一声。
 离模拟考还有一周,班里同学都看出了盛毓的改变。
 盛毓从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睡觉,到手中不离中性笔,好像也就是几天的事,大家也由起初的惊讶转变为习以为常。
 盛毓本就备受关注,一改常态的他就更加被人瞩目。
 很快,他改邪归正备战模拟考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一中论坛里传得沸沸扬扬。
 论坛里鱼龙混杂,除了叫好的,看热闹的,唱衰的评论也是层出不穷。
 食堂吃午饭时,江蝉打开论坛看到一个吐槽帖,叫汤慈一起看。
 “我赌盛毓也就努力这几天,长时间摆烂的人不可能真的努力。”
 “可能跟他玩赛车一样,学习对他来说就是玩玩。”
 “他这种富二代学习的意义是什么,不论考成什么样,家里都能送出国上名校吧。”
 “最瞧不起他这种人了,仗着家里有钱为所欲为。”
 “他不会真以为临时抱佛脚有用吧,我赌他模拟考一定会考砸。”
 后三条为同一个ID【0219】的评论。
 江蝉撇着嘴说:“这个0219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你看他这话说的,酸死了。”
 汤慈揪起眉心问:“学校论坛注册后就能发言吗?”
 “对啊。”江蝉看她神色凝重的样子,问道:“你不会是要和0129对线吧?”
 汤慈拿手机的动作顿了顿,“我先看看。”
 江蝉提醒:“看看就行了,不用当真,匿名论坛就是乌烟瘴气的,什么人都有,这个0129就是找存在感来了,你越理他他越犯贱。”
 汤慈放下手机,浅笑着说:“我知道了。”
 盛毓和周弋阳到教室时,离下午上课还差五分钟。
 向来会在课前进行预习的汤慈,此刻正坐在座位埋着脑袋玩手机。
 周弋阳注意到她的动作,玩笑道:“汤学霸这是堕入迷途了?”
 盛毓乜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他俩动作说话声音都不轻,汤慈却完全没反应,指尖飞快地点击着
 盛毓抬手敲了敲她的桌沿,“做什么呢?”
 汤慈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到,指尖一抖,手机直接从掌心滑落。
 她还没反应过来,盛毓已经伸手接过她的手机,安然地放回了桌面。
 视线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她手机的屏幕,浅绿色的论坛界面,两条评论清晰映入盛毓的眼帘。
 【0129:你这么维护盛毓,你是他的狗吗?】
 【小t:麻烦你说话有素质一点。】
 盛毓喉咙发出轻笑,“这么凶啊,小t老师。”
 汤慈脸热,指尖扣着桌沿说:“我只是想让他别乱评价你。”
 “这种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你理他干什么。”盛毓指尖一弹她的额头,“不是你说的要用学习转移注意力。”
 他并没有用力,但汤慈的额头却酥麻一片,她指尖蹭了蹭被他触碰到的皮肤,低声说:“噢。”
 晚自习课间,金铭在群里叫盛毓和周弋阳去操场抽烟。
 周弋阳早就学得失去耐心,接到消息拿上烟盒扭头问盛毓,“毓哥,走吗?”
 汤慈正在给盛毓讲卷子最后一道大题。
 盛毓转着手中的笔,挑眉:“我下去抽根烟?”
 汤慈顿了一下,说:“……好的啊。”
 周弋阳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出了教室的门,才促狭道:“你俩什么情况,怎么跟我爸妈一样,抽根烟还得和汤慈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