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寄月by云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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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虽然曾经获罪流放,但前几年被圣上赦免回了京中,靠着家中女眷这些年来经商做生意,做的倒也是风生水起,家中越来越富贵,待家中男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富甲一方了,他们也只用坐享其成。”
“富贵不好吗?或许嫂嫂就是想帮我找一个富贵人家,让我往后衣食无忧呢。”
“妹妹,你还是过于单纯了,无缘无故的夫人怎会如此好心,或许你不知道,我曾无意中听到李嬷嬷说过,侯府也只是徒有虚名,实则早已经快入不敷出了,你说她在这个时候与洛家结亲还能图个什么?”
梨落竟有些哑口无言,她心里虽然没有怀疑叶清歌,但听绯烟这么一说还是十分诧异,怎么可能就入不敷出了,那长云哥哥时不时让人给她带的那些个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又算什么呢。
绯烟见她神情诧然,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
“妹妹,你只听夫人说洛君泽大你几岁,可你知道他大你整整八岁吗,早已过了弱冠,你不觉得奇怪为何他这么晚才说亲,你想想那样一个人家,女强男弱有违伦常,上头又有那么些个悍妇压着,你说你嫁过去日子可怎么过呀,姐姐也是为你忧心......”
说着说着绯烟还抹起了眼泪,俨然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模样。
梨落心里烦躁,面上却不显,只说了句:“绯烟姐姐费心,梨落知晓了,你想让我怎么做,去同嫂嫂说我不喜欢这门婚事,不想去相看吗?”
“那倒也不必。”
第127章 好归宿
绯烟闻言连忙放下捏着帕子的手,笑眯眯的看着她:“梨落妹妹,那洛家不就看中了你是侯府小姐嘛, 你到时候就把自己身世说给洛夫人听听,不论洛夫人问你什么,你都如实回答。”
“就这么简单?”
梨落眨巴着圆圆的眼睛,一脸天真的模样看着她,心里却不由的泛起嘀咕,也不知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绯烟见她如此好哄,心里轻松了许多,面上却半点未显,点头微笑道:“是啊妹妹,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那洛家定是不会结这门亲事的。”
梨落一副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
她自小也不是没吃过绯烟的苦头,绯烟刚来侯府那会,打跑了欺负她的小丫鬟不说,还经常去长公主面前替她诉苦,一开始她还真以为这姐姐挺不错的,可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会事,长公主和长云哥哥送来的珍馐美味和糕饼果子全进了绯烟的嘴里,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着想,小孩子吃多了牙不好。
有一次,几位公主皇子来侯府探望长公主,绯烟见二皇子想上树掏鸟蛋,为了讨得二皇子欢心就怂恿他上树,结果一个不慎二皇子从树上摔下来摔瘸了腿,绯烟怕受到责罚便把怂恿之罪推到了她的头上,说是她想要那鸟儿,二皇子才替她去拿的,可她那时还年幼哪里会替自己辩解,也不懂得绯烟的伎俩,莫名其妙的替她顶了罪还被长云哥哥打了一顿,最后还被禁足了一个月。
此事过后她才开始防着绯烟,后来她也曾告诉过长云哥哥真相,可他说他知道是绯烟所为,打她只是为了让她吸取教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她知道哥哥是想磨炼她,所以许多事都不会帮她也不会惯着她,都让她自己去解决,所以在绯烟的虚情假意面前,她便佯装成了顺从的小白兔。
听闻方才之言,她就知道绯烟又在打坏主意了,偷偷拿下了耳坠子。
“哎呀,绯烟姐姐,我耳坠子掉了,那可是长云哥哥送给我的生辰礼,一定不能丢的,不知是遗落在了梨落轩还是碧水居,我回去找找,你回梨落轩瞧瞧,听说太后又赐了东西下来,长公主这会恐怕已经让人送去梨落轩了。”
绯烟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长公主赐给梨落的那些珠宝首饰她都要偷偷拿了几样装进自己腰包,梨落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不曾责备过她。
叶清歌此时正伏案在灯下看着盈记的账目,见她折返回来还吃了一惊。
“你怎么折回来了?”
梨落进屋就把一个木匣子抱到她面前:“嫂嫂,你且先拿去用吧!”
叶清歌抬眸与她对视,不明所以,打开木匣一看,竟是一匣子的银票,粗略的翻了翻,怕是得有万把两银票。
“哪来的那么多银票,为何要给我?”叶清歌不解的看着她。
“嫂嫂,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府上账目亏空,都快入不敷出了是不是?”
叶清歌点了点头,这本也就不是什么秘密。
正等着她解释银票的来历。
梨落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金钥匙:“嫂嫂,这些是平日里长云哥哥和父亲给我的私房钱,我都让凌风帮我换成银票存着的,还有哥哥在望月楼帮我存了些嫁妆,你且先拿去用吧!”说完把匣子推到叶清歌面前。
“都给我了,你岂不是什么都没了,你真舍得?”叶清歌见她这样眯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哥哥和长公主平日里待我那么好,况且我也是谢家女,岂能见侯府有难而见死不救的道理。”
叶清歌笑道:“傻丫头,这可是你父兄留给你的嫁妆,岂能随意拿出来用,况且这些银钱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并不能解决侯府真正的危机,你若真想帮侯府,就好好跟着嫂嫂学管家理事可好?”
梨落犹豫了一会点头应下,她实在不爱看那些令人头疼的账目,可既然能帮到侯府,她也是愿意学的。
“关于你的亲事,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叶清歌料想到绯烟会阻止,按理若是梨落嫁过去了,她作为梨落的贴身侍女必然也是要跟着去的,那她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得落空了。
“绯烟让我同洛夫人如实说出我的身世,可是会有什么不妥?”
梨落也没弄明白绯烟究竟是何意图,虽然不信叶清歌会拿她换银钱,可对那洛七爷的品性还是有些顾虑的。
叶清歌见她这样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说不说都无妨,洛家是知晓你身世的,他们并不介意,你是不是想问那洛君泽?”
“嫂嫂......人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听说那洛君泽自十岁时就被流放去了北境那荒芜之地,那的人长相丑陋,性情暴戾茹毛饮血,他会不会也同他们一样。”梨落把玩着手里的金钥匙,吞吞吐吐的说着。
屋里的几人都纷纷笑了起来,原来这小丫头是担心自己未来夫君长的不俊俏啊。
丹琴打趣道:“梨落姑娘,婢子替你瞧过了,那洛七公子可是风度翩翩俊逸非凡,与我家大公子不相上下,况且家中富庶,有花不完的银钱,还不用管家理事,若让婢子来说可真真的是个好郎君好归宿。”
“梨落,嫂嫂说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一般的世家大族选女子都讲究门当户对,对女子的出身和言行举止都有严苛的要求,嫂嫂怕你会被他们挑剔,你父兄呢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事事如意,衣食无忧。洛家感受过人情冷暖,吃过别人没吃过的苦,对利益得失门户偏见也就没别家那么深了,哪怕不是因为侯府也会善待你的,你可明白?”
梨落垂下眼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也暗暗赞同叶清歌的做法。
她当然是明白的,只要谢家的仇一日未报,父亲的身份一日不曾公开,她就还是侯府养女,可哪怕是公之于众了也会因为母亲是罪臣之女而被人诟病,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亡母被人议论,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嫂嫂,我明白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第128章 截胡
次日,叶清歌看着丹琴拿来的嫁妆单子瞪大双眼,真看不出来这谢长云竟那么疼爱她,私下给备了这么多银钱珠宝首饰,几乎是她这个叶家嫡女的两倍。
还以为这侯府拮据,恐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只是他在做戏罢了。
“姑娘,洛夫人邀你与梨落姑娘明日到慈云观赏梅,”杏儿拿着帖子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慈云观,确实是个相看的好地方,相中了皆大欢喜,若是相不中也无人会留意,倒是保全了两家名声。
“尽人事听天命吧!”
叶清歌转头看着在那逗弄新得了小白兔的梨落,不由的微微蹙了蹙眉,她实在有些看不懂这丫头,竟还有姑娘家对自己的婚事一点都不上心的,比之当初的她过之而犹不及。
梨落任由着几个丫鬟替她梳妆打扮,站起来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内着一袭藕粉交领裙裳,外着乳白毛领披风,洗去往日里的活泼与好动,今日的她文静端庄,明媚动人,言谈举止中又多了些灵动,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老奴看着梨落姑娘今日真有几分侯府嫡小姐的气派了,”田嬷嬷上来就是对着梨落上下前后打量了一番,连连称赞。
梨落闻言嘴角微翘,脸上慢慢绽放出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小丫鬟们连连称赞,一旁的绯烟眼眸里全是藏不住的艳羡。
冬日里的慈云观,拂去了往日的喧嚣热闹,此时更加的静谧而肃穆,临近年关,百姓们都纷纷开始筹备年货年礼,所以一路行来前往慈云观的马车竟少了许多。
观内青砖灰瓦上白雪皑皑,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银光,树梢上的几只白鹤凌空飞起,抖落了一地的雪白,观内淡淡的檀香味随着缭绕的青烟飘向空中,有种超脱于尘世的错觉。
叶清歌喜欢这种感觉,这氛围,这檀香味全都是她十分熟悉的。
静室里洛三夫人早已坐在桌案前焚香点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见俩人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许氏见过武安侯夫人。”
叶清歌伸手扶起她,:“三夫人无需多礼。”
令叶清歌十分意外,眼前女子才二十出头的模样,坊间传闻,她才嫁入夫家五年不到,洛家就被判了抄家流放,眼看着洛家败落,她越过上头的两位嫂嫂执掌起了家中大权,凭一己之力带领家中女眷撑起了整个洛家,原以为她至少也得三十多了,没想到也才是桃李年华,更觉此人非凡。
只见她言行举止间尽是淡定与从容,不卑不亢,秀眉下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炯炯有神,澄净明亮,仿佛能洞察世事。
梨落上前行了一礼,她热情的扶了起来,拉着她瞧了一会,眼里满是赞誉之色。
叶清歌接过洛三夫人点的茶,先是闻了闻茶香,轻盈的把茶碗端到嘴边浅啜了一口,闭上眼细细品茗,舌面茶液质地轻盈,香气内化于茶汤中含香而不露,更添婉约。
“三夫人,这茶莫不是用天泉水所泡?”
洛三夫人闻言抬头看向她,眸中带着些诧异:“侯夫人好眼力,正是梅花上所采集的雪水。 ”
她十分意外,洛夫人耳中听到关于叶清歌的传言,无一例外都是粗俗无礼,攀附权贵等等,本来对她还十分鄙夷,今日一见本人,那些空穴来风的谣言竟都不攻自破了。
“还真是十分应景,三夫人好雅兴!”
客套过后,叶清歌把梨落使出去后两人才开始说起了婚事。
洛三夫人浅笑道:“侯夫人好福气,家中竟藏着这样一位明眸善睐品貌不凡的小娘子,可惜了我家那小叔没有福分,终究是与梨落姑娘无缘。”
“三夫人何出此言?”
叶清歌一愣,心中疑惑丛生,看洛三夫人刚刚看梨落的神情分明是十分满意的,难道是自己与京中这些名媛贵妇们来往甚少,都已经看不懂她们的弦外之音了?
难怪,自打进入这静室就没见她提起过洛七公子,怕是今日都没有与她同来这慈云观。
洛三夫人看出了她眼中的诧异,叹声道:“夫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想必叶夫人还没同你说,你家老太太昨日不知何时递了帖子给老太爷,抢先领了你家三姑娘上门相看,没想到俩个小的一眼定情,你家老太太和老太爷顺水推舟当场就把婚事定了下来,你说这事巧不巧。”
“我祖母?”
“可不是嘛,从前也没听说过老太太与我家有什么往来。你也知道,我家高堂健在,按理我是无权做主小叔子的婚事,只因婆母早逝长嫂身体羸弱,这洛家的掌家之权才落到了我手中,老太爷既然出面了,我也就无权过问。”
叶清歌心里五味杂陈,不敢相信方才的所听所闻,夺梨落姻缘的竟是日日把礼仪教化放在嘴边的祖母,实在费解,祖母千挑万选为何会选中他家。
见她满眼的惊愕,洛三夫人又道:“幸得前日你母亲同我说梨落姑娘亲事时无人在旁,倒也不会损了她的声名,今日前来也是想诚心同道歉,谢侯夫人有容人之量,想必也不会因为此事影响了几家的交情是不是。”
叶清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还要多谢三夫人为我家妹妹周全名声,此事恐乃是天意,只怪他二人无缘,夫人也不必挂怀于心。”
洛三夫人见她如此大度,心里有些遗憾,就让身边的婆子拿上来一个檀木匣子和两匹彩缎:“梨落姑娘若闻此消息心里恐怕会不好受,一点点心意以做补偿,还望笑纳。”
婆子把匣子放到她面前,打开一看竟是一盒子上好的东珠。
在安国男女相看不成男方赠予女方彩缎压惊合乎情理,至于送如此贵重的东珠还闻所未闻。
“彩缎我收下,至于这东珠太过贵重于礼不合,三夫人还是带回去吧!”
叶清歌忙推拒着,这礼送的奇怪,必有深意。
洛三夫人抿了口茶,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我也不拐弯抹角,其实今日来是有一事要与侯夫人相商,不知贵府在京都西郊的几顷荒田可否典卖于我?”
西郊那片有好几顷的荒地,之前也曾想着令人种些果树,可果树自种下到收成少不得要三五年,果树能等侯府等不了,没想到竟被这三夫人看中了,也算歪打正着。
第129章 拨霞供
从前在贵中就听母亲提起过,这洛三夫人在商贾之道上颇有天份,从家产被抄一无所有到如今腰缠万贯,除了颇有天份眼光也是十分独到的,她看中的地块想必是价值颇高,变卖田产虽然可行但于侯府声名不利,而且明知此地价值不菲还拱手相让,实在可惜。
“不知三夫人想用此地做何营生?”
洛三夫人挑了挑眉,来之前她是打听过侯府的境况,所谓谋定而后动,她吃准叶清歌定会卖这块地。
“侯夫人可曾看过《韩非子?说难》中有一言: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恕我不能相告。”
“倒是我唐突了,只是此地是祖宗留下的产业,虽然侯府如今败落了,但也断然没有变卖田产的道理。”
洛三夫人看着叶清歌倔强的模样,生怕她真的不卖了,语气也软了下来:“夫人,是我考虑不周了,倘若不能典卖,租赁也是可以的。”
叶清歌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三夫人啊,若让京都百姓知晓了我武安侯府都到了租赁田产的地步,不知他人会如何做想,长公主和侯爷颜面何存。”
洛三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确实没往这方面去想,遂放低了姿态:“是我唐突了,不知夫人可有其它法子?”
叶清歌思索了片刻,抬眸对上她深邃的目光。
“我知道三夫人是诚心想要这块地,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契机下提出,只是奈何这地侯府是不能典卖也不能租赁,但是可以一同经营,不知三夫人意下如何?”
“一同经营?”
“没错,侯府出地,三夫人来经营,我知道洛府虽不缺银钱,可做买卖哪有稳赢稳赚的,同舟共济也可共同承担风险,之成之后再来分成如何?”
洛三夫人沉默片刻,眉眼微动,“夫人不担心我们做的营生有辱侯府威名?”
叶清歌浅笑道:“我知洛家世代簪缨,累代清官,家风及严,怕是比侯府还要注重名声些,重义守信方能行之长远,我相信各中利弊三夫人怕是比我更清楚些。”
“既是如此,夫人想如何分成?”
“五五”
“六四”
“成交!”,叶清歌心生欢喜,面上却不显,两人当场立下了字据,按了印子。
看着手里的契书百感交集,也算得偿所愿,她本也没打算要太多,只想侯府多一些进项,让那块荒田物尽其用罢了。
窗外的梨落与杏儿此时还在雪中嬉戏打着雪仗,犹如两个没长大的孩童,叶清歌只觉愧对她,寻思着要怎么开这个口,告诉她她的姻缘阴错阳差被自己的族妹抢走了,还是说她迟了一步,洛七公子已经有心仪之人,似乎都不妥。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心事重重。
还是梨落先开了口:“嫂嫂,亲事没成,对吧?”
叶清歌点了点头,抚上她的肩安慰道:“梨落,你不用担心,嫂嫂定然会帮你找个更好的。”
梨落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的说着:“我方才看到那两匹彩缎了,何况从到这慈云观就没见到过洛七爷的半点身影,我就隐约猜到了几分,他是不是瞧不上我的出身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你不难过?”
梨落伸了个懒腰,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嫂嫂,你不必介怀,不成就不成吧,其实我也不想嫁,才与父亲和兄长相认,还想多陪在他们身边一些时日。”
见她处之淡然,叶清歌心里的愧疚也淡了几分。
梨落则感觉心下轻松了许多,这几日看着嫂嫂为她忙忙碌碌,又是做新衣裳,缝制喜服,为她筹备嫁妆,还有些感动了,任由丹琴把她打扮的都不像自己,也只得忍了下来,所幸亲事没成,否则她还得绞尽脑汁想法子推掉。
想着想着她都忍不住开心起来,连忙别过头去撩开帘子,不让叶清歌发现她的异样。
叶清歌见她这没心没肺的样,还害自己担忧了半晌,又好气又好笑,用手指敲了敲她的额,打趣道:“看来我们梨落要么就是没瞧上人家,要么就是有心上人了!”
梨落笑而不答,只抿嘴笑着。
穿过横竖交错的街市,远远的闻见了随风飘来的香味,在冷风的淬炼中香味越发浓郁,寻着香味过去,到了城东的一家酒楼,下了马车,远远的就看到一面画着“盈”字的红底黑字旗帜在屋檐下迎风飞扬,十分醒目。
杏儿兴奋的拽着丹琴的手腕又喊又跳:“是盈记......盈记......”
引得路过的百姓侧目。
“怎么毛毛躁躁的,稳重些!”丹琴板起脸语重心长的说着。
今日是盈记开张的第二日,她们也是头一次来,自嗅到那随风飘来的香气,叶清歌就心情大好,这位置选的不错,浓郁的肉香随着凛冽的寒风飘散到都城的每一个角落,成了盈记最好的活招牌。
酒楼临湖而建造,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与酒楼和积雪堆积的松柏交相辉映,波光粼粼,犹如一幅流动的美丽画卷,从店门进去,中间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上方一座凌空飞桥下,挂满了花灯,天井四周皆是阁子,阁子内人头窜动,当夜色降临后,楼内灯火辉煌与花灯交相辉映,好一派繁华盛景。
朱颜笑意盈盈的走过来,迎她们上了顶楼雅间,恭敬的站在叶清歌面前,眉飞色舞的说道:“师姐,我们成了!这才第二日就那么多宾客,只今日就入账了三千两白银......”
叶清歌见她如此焦躁,心下有些不悦,正色道:“万不可掉以轻心,这食肆能开起来是一会事,是否能开下去并开好又是一会事,需要主家用心经营,从店面、器具、食材无一不得用心打磨。”
朱颜察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忙低下头垂眼道:“师姐,朱颜知错了。”
“这美食可曾起名了?”
“起了,宾客们觉得那晶莹透粉的肉片在翻腾的汤汁里拨动,犹如一道道霞光,所以便起名叫拨霞供。”
“好名字!以后就叫盈记拨霞供吧。”
“姑娘,张九夫人邀你过去吃酒。”
杏儿皱眉来报,她每次见到崔玥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生怕她又使什么坏害姑娘,抿着唇囔囔道:“姑娘你别去,她会不会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找你算账!”
“她在哪,带路吧!”
杏儿令她去了对面的雅间,崔玥独自一人坐在那吃着拨霞供,身旁两个丫鬟,一个为她添菜,一个为她摇着团扇,见她进来,好似见到老友般淡然一笑,指了指对面交椅。
“坐吧!”
杏儿连忙站到叶清歌身前十分警惕的盯着她,生怕她又给姑娘使什么毒计。
崔玥淡淡笑道:“你身边这丫头倒是不错,要是我那丫头还活着也会如此吧!”
竟有些羡慕起了她。
“你那丫鬟我不是已经放回去了吗?”叶清歌有些疑惑。
见叶清歌在她对面落座后,崔玥方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拨霞供里翻滚的浓汤,眼里的悲伤一览无遗。
“你觉得张家会让她好好活着吗?”
她夹起一块红肉在翻滚的浓汤中拨动了几下,肉质还未变白就放入了口中,混着脸颊留下的泪水,苦笑道:“你尝尝这盈记的兔肉,尤其鲜美,在这上京可是独此一家,只可惜了我那长姐无福享用了......”
崔玥的长姐便是那曾经的东宫太子妃,如今自请入道观修行的了尘的女道士。
“崔大姑娘离了那吃人的地方,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有相见之日,你不必如此悲伤。”叶清歌看了看她已经隆起的肚子,又想起那在道观中修行的太子妃,心里生出了几分悲凉之感,“真不是我下的毒......”
“我知道不是你,是那两个贱人.....散尽天良的疯婆子......”
崔玥看着眼前的拨霞供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着,好似那里面的兔肉不是兔肉,而是人肉一般。
“可知道又如何,她死了,那贱人却还在逍遥快活,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崔玥只觉胸口郁结难舒,说着说着就捂脸痛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擦干了眼泪。
“崔大姑娘她......”
“是的,她死了,被人在饭菜中下了钩吻之毒......”
叶清歌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是那两个毒妇,害死了我侄儿不算,还不肯放过我长姐,她都挪出了太子妃之位,还要将她赶尽杀绝!你知道吗,那是个男孩,都已经成型了......”
崔玥只觉一团怒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犹如要把她吞噬一般,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叶清歌见她面色苍白,双目猩红,身体摇摇欲坠。
“快,把她平摊放到地上,拖了鞋袜”叶清歌拿出腰间的银针准备为其施针,见两个丫鬟犹豫不决,冷声呵斥道:“你们是想看她一尸两命吗。”
两丫鬟这才知道急了,连忙按她的吩咐褪去崔玥的鞋袜。
杏儿急红了眼,连忙上前帮忙:“你可千万别死在这,别害我们姑娘啊!”
她拿出银针迅速刺入崔玥人中穴,杏儿配合着立即握紧手指或脚趾,她又用银针迅速刺破十宣放血,整个救治过程如同行云流水,速度极快。
见她面色恢复如常,对着两丫鬟冷声道:“送你家少夫人回去吧,好好照看了。”
“别走!我还有话同你说,我今日是特地来找你的。”虚弱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刚从昏厥中醒来的崔玥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努力撑着丫鬟坐起来,自嘲的笑了笑:“你又救了我了我一回。”
叶清歌撇过头去,不愿看她这副样子:“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救也是白救,你不为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孩儿想想,日后切勿忧思多虑。”
崔玥顺从的点了点头。
她宁愿她还是以前那个骄傲跋扈的世家千金。
丫鬟把她扶着坐到了交椅上,便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们俩人,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开口道:“每年正月初一宫里都会举办一场宴席,你知道吧?”
叶清歌不语,这安国谁人不知。
“今年也不例外,太后按照惯例都会邀各家宗妇入宫,以你夫君和父亲的官位,侯府和叶家也都会在受邀之列,到时你可要小心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在那日动手,能不去赴宴就尽量别去。”
叶清歌也隐约猜到会有大事发生,那确实是个动手的好时机,但是心中仍抱有希望。
“圣上那时也该回来了。”
崔玥热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拿起身旁的团扇自顾扇了起来:“别妄想了,圣上他,恐怕回不来了,你家侯爷,你父亲,怕是都回不来了!”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叶清歌紧抓着她的手问道。
“别激动......若换做是你,你还还会让他们活着回来吗,恐怕会派杀手在回来途中截杀吧,京都一乱,太子一死,那位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我若是你,便会尽快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给他们,晚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
叶清歌十分笃定爹爹会守住安都,在她眼中,他从来都是那个守家卫国的大英雄,眼中露出一丝疑色。
“不会的,京中还有孙将军镇守,他不会让京都乱起来的。”
“从前或许不会,现在却不一定了,有谁会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冒险呢......张家手中握着他的把柄,听说是和十年前谢家军全军覆没惨案有关,似乎是他买通了传递军情的斥候假传军令。”
叶清歌的身子僵住了,仿佛一盆冰水浇过来,瞬间寒意彻骨。
假传军令,怎么会?爹爹怎么做出这种事。
......
“我如何信你?”
她声音有些颤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温声道:“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
崔玥眼中浮起恨意,眼神凌厉,手中死死捏住的团扇已脱了线。
“你心知肚明,我崔家与张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况且我二叔如今还在北境奋力杀敌,若张家赢了,我父亲,我叔父以及崔家上百口人怕是已无生还得可能,我比任何人都想他们落败,不论你信不信,我言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