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冷帝王缠上后(双重生)by眠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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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姑姑见她神情异样,却以为是女儿家脸皮薄,便温言道:“娘娘安心。进御得幸之事,来日会有宫人亲向娘娘讲授,以娘娘的敏慧,自然会领悟透彻的。”
 容棠佯装羞涩地笑了笑,心底却忍不住哀嚎:谁想把自己的聪慧用在领悟这种事情上啊?
 宋姑姑又变戏法般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上,说道:“此中之事,娘娘可先自行翻看此册,若有疑惑不解之处,可在入宫后进一步学习。”
 容棠顿时觉得那画册如烫手山芋一般,不知接还是不接。她一抬头,却见宋姑姑神色平静,波澜不惊,更显得自己大惊小怪一般。
 她头皮发麻,颤着手接了过来,镇定自若道:“多谢姑姑教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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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正式入宫!明天见[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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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福宁殿。
 御前内侍程良全快步走进御书房,恭声道:“陛下,礼部尚书求见,说是前来回禀贵妃娘娘册封礼的一应事宜。”
 御案后的人正垂眸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多言。程良全会意,很快退了出去,不多时,礼部尚书便迈步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行礼请安。
 后妃册封礼皆有惯例可循,礼部尚书历经两朝,于此事自然烂熟于心,不会出什么差错,皇帝也只例行公事般吩咐了句好生准备,便命他退下了。
 程良全察言观色,默不作声上前,轻手轻脚为皇帝换了一盏正温热的茶,随即肃立在旁,眼观鼻鼻观心,随时听候吩咐。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程良全忍不住有些神游。
 他自皇帝未登基时便随侍在侧,自诩对自家主子的心意都很了解,然而想起方才陛下听礼部禀报时那平淡而无甚波澜的神情,心头的疑惑愈发深了些。
 这位贵妃娘娘,究竟是何来头?陛下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他身为御前的心神耳目,自然知晓陛下先前根本无意于后宫之事。陛下是皇子时便始终未曾娶妻,后院空无一人,论情论理,都该在登基后尽快充实后宫。
 可陛下登基以来,对此毫无兴致,面对群臣的劝告与试探更是充耳不闻,满心只有朝政大事。因此,前些日子太后重提选秀之事时,他以为陛下又会干脆利落地拒绝。
 那份选秀名单囊括了京城无数官宦人家的女子,少说也有几十余人。她们都是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陛下甚至根本没见过几人的面,更不要说了解她们的性情了。
 那日送来名单,他在一旁看得清楚,陛下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名字,不过看了个开头,便提笔圈出了其中一处,余下的竟看也不看。
 以陛下清冷淡漠的性子,对一个女子这般另眼相待,着实让人诧异。更不必说,他还给她贵妃这样高的位分,要知道,本朝贵妃几乎都是帝王心头所爱,是当之无愧的宠妃。
 程良全心想,陛下该是喜欢她的吧?否则怎会在茫茫人海中只选了她一人?
 然而他观陛下的神态举止,却又不似钟情于人的模样。陛下听着有关册封礼的事宜时,面上神色那般淡漠,完全看不出对贵妃的重视之意。
 可若陛下不喜欢她,又怎会执意选她入宫,还亲口钦点了曾在御前服侍过、沉稳踏实的宋女官去容府上为贵妃讲授宫廷礼仪呢?要知道,此等事情原不必陛下亲自过问。程良全百思不得其解,对这位将要入宫的贵妃娘娘更是添了十二分的好奇。
 程良全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陛下咳嗽了一声,抬头看去,却见陛下搁下了御笔,徐徐起身。
 看了眼墙角的莲花滴漏,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安寝的意思了,忙吩咐了宫人收拾内寝床铺,焚上安息香。
 不知为何,陛下自数月前便屡屡被怪梦惊醒,夜夜不得安眠。后来,陛下突然下旨,要将寝宫从乾恩殿迁至如今的福宁殿。
 此话一出,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大燕先前几位帝王的起居之处一直是乾恩殿,这几乎已成定式,就连太后也委婉劝过,认为天子寝宫乃龙脉所在之处,岂可随意改变?
 但陛下心意已决,很快便搬出了乾恩殿,使得那座原本华美富丽的宫殿空置了下来。说来也怪,自打陛下在福宁殿住下后,便再也没有被噩梦搅扰,只是依旧有些不寐之症,因此每晚都需燃安息香。
 程良全服侍陛下沐浴更衣后,见陛下靠坐在床头闭目不语,心下了然,便如往日一样将床尾一处暗格里的锦盒取了来,恭恭敬敬奉上。
 那锦盒里放了几本很重要的册子,是近日陛下睡前必看之物。
 他虽不知内容,但见瞧着陛下看那书册时专注的样子,便猜测一定是和朝政息息相关的。毕竟陛下是一国之君,又不会去看些毫不相干的杂书。
 果然,陛下翻开其中一册书,静静看了起来,神色极其认真。
 程良全肃然起敬,心中默默感叹陛下果真勤政,白日里埋首奏折也就罢了,就连晚间安寝前还手不释卷,真是时刻都不放松啊。
 大燕有这位君主,真是上天赐福。
 他正想入非非,忽然听见陛下开口道:“贵妃是二十六入宫吗?”
 程良全敛神,忙回道:“正是。娘娘二十六日入宫,二十八日行贵妃册封礼。尚寝局已择了清澜宫为娘娘的居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半晌,皇帝淡淡道:“清澜宫不妥。”
 程良全一愣。清澜宫距离皇帝寝宫不远不近,规制也符合贵妃的位分,是一座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宫殿,不知有何不妥?
 他悄悄抬眼看了眼上首,见皇帝的眸光略一犹疑,随即手指轻叩奏折,说道:“告诉尚寝局,将贵妃安置在长乐宫。”
 长乐宫取长乐未央、万寿安康之意,比之清澜宫更华丽宽敞,院内景致也很是宜人,最重要的是距离皇帝寝宫更近。程良全心中一动,难道陛下对贵妃其实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只是他鉴貌辨色,却从皇帝面上看不出丝毫将要迎心爱之人入宫的喜色。皇帝谈起贵妃居所时的模样神态,和他谈论其他朝政之事毫无区别,与其说是格外关照,不如说是例行公事。
 程良全有些遗憾,他真心实意盼着皇帝能得一位知心人,免得总是将一切事情闷在心里。毕竟,他知道陛下这些年所经历的种种风波和苦楚。
 四月二十六,宜嫁娶。
 天色微明,容棠便已起身,由人服侍着梳妆打扮,待一切准备停当,便启程入宫。
 烟雨和岚月作为自小跟着她的侍女,理所当然随她一道入宫。两人麻利地为容棠换上贵妃服制,再扶她在妆台前坐下。
 几日前,宫中便派
 人送来了贵妃的吉服和一应佩饰。容棠换上那华丽的衣裳,又将满头青丝绾成发髻。她垂眸,发上佩饰光华璀璨,摇曳生姿。
 宫中派来的女官细心为她描画眉眼,涂脂敷粉,将她原本就娇美明媚的五官一点点添上了雍容华贵之气。容棠盯着铜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前世入宫前的日子。那时的她无名无分,自然没有这等仪式,但心境却无甚差别,都是一样的复杂而不安。
 女官笑着奉承:“娘娘丽质天成,艳冠群芳,难怪是陛下心头所爱。”
 ......这又是谁传的谣言?容棠无奈,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故作矜持地一笑。
 好不容易妆扮完毕,她被人扶着起身,先去前厅拜别了父母,再出府门上轿。
 在一叠声的恭贺道喜之中,容棠却看见了爹娘笑容之下微红的眼眶。她抿住唇,眼底酸涩,却不敢落泪,只能依依不舍地望着双亲,拼命想再多看他们几眼。
 可惜吉时已到,容棠不得不转身向府外走去。她迈步上了轿子,轿帘落下,隔绝了府内众人不舍的目光。
 容棠端坐轿中,平复了心情,纷繁愁绪很快被一股蓬勃而起的斗志所取代。她已经想清楚了,她要好好把握入宫后的每一日,尽自己所能争得皇帝的眷顾,并且要好好尽一尽妃嫔的职责,悉心照料他的龙体,确保他能活得长久一些。况且,只要皇帝在一日,励阳王就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也不会对父亲发难。
 若是自己能成为真正的宠妃,或许皇帝也能爱屋及乌,对容家、对父亲多一些眷顾,便能保住全家上下的平安,避免遭遇前世那般变故。至于如何争宠,还得在见过天子之后再做打算。
 她踌躇满志,俨然一副迎接战斗的姿态。
 皇宫内苑,碧瓦飞甍,雕梁画栋。
 “长乐宫……”容棠止住步伐,抬头看向匾额。
 跟随在她身侧负责引路和介绍宫室的是尚宫局的掌事女官,见状含笑道:“陛下特意下旨将长乐宫拨给了娘娘居住,定是出于对娘娘的体贴眷爱之心,希望娘娘能长乐未央。”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帝终止了原定的选秀之事,从满京城的佳丽中独独挑选了容家之女,又将她封为贵妃,足可见对她的宠爱。如今后位空悬,这位贵妃娘娘便是后宫实际的主人,所有的宫人自然都会对她恭敬有礼,都想在未来的主子面前博个好印象。
 从最初的不自在到如今的平静接受,容棠已经对诸如此类的话麻木了。她面色自若,在女官的指引下举步进了宫门。
 女官笑着道:“娘娘有所不知,先前尚寝局为娘娘择的原本是清澜宫——那座宫殿自然也是华美富丽的,只是不如长乐宫距离陛下的寝宫更近,陛下得知后,亲自下旨将娘娘的寝宫改成了长乐宫。可见,陛下时时刻刻将娘娘放在心上。”
 清澜宫?容棠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往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那种暌违已久的战栗再度袭上心头。她抿唇,努力让自己的面色保持平静——清澜宫正是前世她们几个奉旨冲喜之人在宫中的居所。
 思及往事,容棠缓缓舒了一口气。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寝宫不在那里,否则真的住进去后,只怕会屡屡想起前世之事,难以安眠。虽然皇帝不知前世之事,也不知他是出自什么目的将长乐宫给了她,但她还是打心眼里感激他。
 “娘娘当心脚下。”容棠回神,发觉她们已经绕过了影壁,来到了院中。长乐宫果然如女官所言,宽敞阔朗,风景如画。宫门通往前殿的路两旁是一方阔大的水池,池内遍植芙蕖,若到盛夏时节,必然荷香弥漫。
 正殿是起居之处,布置得很是华贵,既彰显了贵妃的身份,又不会太过俗艳。一应陈设摆件都精巧华美,容棠边看边暗暗称奇,果然还是宫中宝贝多啊。
 容棠欣赏了一番殿内景象,便在主位上坐了,长乐宫所有宫人恭恭敬敬向她请了安。
 宫人们规规矩矩跪了一地,心中却克制不住兴奋。他们都知道,这位新入宫的贵妃娘娘不仅出身官宦之家,还深得陛下喜爱。陛下为了她,竟视满京城其他女子于不顾,而独独钦定她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跟着这样的主子,日后定是不愁吃穿了。若是贵妃娘娘来日成了皇后,他们岂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
 容棠只简单提点了几句,恩威并施,便让他们退下了,只留下烟雨和岚月。
 她倚在窗边长榻上略眯了会,便被岚月轻声唤醒:“娘娘,长乐宫的掌事宫女求见。”
 容棠打了个哈欠,接过岚月递来的茶抿了口,道:“传她进来吧。”
 掌事宫女名唤飞雪,约莫二十来岁,举止沉稳,在宫中已经待了多年。容棠对她很客气,免了行礼,只问她何事。
 飞雪道:“不知娘娘午膳想用些什么菜式?奴婢领了膳房的人前来听候吩咐。”说着,她引着身后一个宫女上前请安。
 膳房现有四人,分别擅长烹调不同的食物,其中主管膳房的宫女名叫拂云,生了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是喜庆。两人恭谨地等着容棠吩咐,然而她此刻却想着旁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该吃些什么,不由得有些沉默。
 拂云察言观色,道:“娘娘,是否需要奴婢将每日宫中供应的食材和时兴菜式禀报一遍,您再从中挑选?”
 容棠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小宫女十分机灵,便点头道:“也好。”
 拂云利落地报了起来,她嗓音清脆甜美,让容棠想起了脆嫩水润的香梨。她听着听着,愈发觉得饥肠辘辘,便挑了几样菜式和汤羹。待拂云领命退下,容棠想了想,叫住了飞雪,打算趁着用膳前的空闲了解一些宫中的事情。
 飞雪行了一礼,便利索地介绍了起来。
 贵妃身为四妃之首,按规制有八名宫女和内侍,除去近身伺候的,其余人各有分工,掌管膳房、账务、服饰、起居等事务。
 容棠心想她初来乍到,对宫人们都知人知面不知心,还需日后慢慢了解,因此这近身伺候的事情还是得交由她带进宫来的烟雨和岚月去做。至于飞雪,她资历深厚,又熟知宫内事务,便由她总管长乐宫内务。
 飞雪道:“如今这内廷之中,太后深居简出,一心礼佛,甚少过问庶务,从前虽代管着后宫之事,但只是担了个名,多数还是交给了内廷女官去办。”
 容棠先前听宋姑姑详细介绍过宫中的女官等级与职责,当下微微颔首以表知晓。飞雪又道:“想来待娘娘行册封礼后,太后便会将后宫事务正式移交给您。”
 容棠心中有了计较,便和颜悦色同飞雪闲话了几句,末了道:“往后这长乐宫的大小事情,还是交由你打点。”
 飞雪面上显出几分惶恐,忙俯下身子道:“奴婢定肝脑涂地,为娘娘尽忠。”
 容棠交代了几句后,便抬手命她退下,不多时,拂云便领着几个宫人进来摆了午膳。待用罢膳食,容棠自起身去了内寝歇息。
 她迷迷糊糊地想,此刻该好好养精蓄锐,只怕晚间还有要紧事要做。
 傍晚时分,福宁殿。
 御书房内被烛火映得亮如白昼,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然而一向勤于政事的皇帝却罕见地负手立在窗边,盯着外头那逐渐深浓的暮色,神色怔忡,正在兀自出神。
 “陛下,”程良全百般迟疑之后,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贵妃娘娘已经住进了长乐宫,您今晚是不是去娘娘那里歇息?”
 萧凛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道:“摆驾长乐宫吧。”
 程良全刚应了一声,却见殿外匆匆走来一个内侍,禀报道:“陛下,陆统领求见。”
 陆统领是禁军统领陆豫,亦是深受信任的天子近臣。他此刻求见,必然是有十分要紧之事。
 萧凛顿住步伐,道:“罢了,先传他进来吧。”
 他微一沉吟,道:“派人去长乐宫告诉贵妃,朕今晚忙于政务,就不过去了。”
 程良全忙躬身应了,默默感叹陛下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政事,况且以陛下的脾性,怕是不会轻易.
 .....
 前去长乐宫传话的小内侍不多时便回来复命。程良全问道:“娘娘是何反应?”
 “贵妃娘娘……”小内侍回想了一下,“娘娘先是愣了愣,随即轻声说了句‘知道了’,便将头低了下去,转身进了内殿。”
 “娘娘虽背对着奴婢,但奴婢瞧着,她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和伤感。”小内侍煞有介事地道。
 程良全看了眼殿内,一时无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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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你确定我真的是“落寞伤感”?[害怕]
 明天见[撒花]
 “陛下不过来了?”容棠微微一愣。
 小内侍恭谨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政事繁忙,一时间脱不开身。娘娘请先歇息,不必再等了。”
 容棠抿了抿唇,一时间有些沉默,在内侍久久等不到回应而试探着抬起头看过来时,她霍然垂首,抬手轻抚了抚面颊,状似无意地遮住了半边脸,只留给小内侍一只削若葱根的手。
 小内侍一慌,连忙低下头去,耳边听见贵妃低低而发闷的声音缓缓道:“知道了。”
 随即,他的余光瞥见贵妃徐徐转过身,低着头往内室走去,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贵妃穿了袭浅紫色的罗裙,那样轻如云雾的颜色,衬得她的背影显得格外纤瘦。她一路走着,步伐很是缓慢,时不时还掩面摇头,留下似有若无的叹息声。
 小内侍懵懵懂懂地想,贵妃等不到陛下,该是伤心了吧?他看着贵妃似乎轻微抖动的双肩,心下愈发确定,连忙匆匆回了福宁殿,打定主意要原原本本禀报程公公。
 而程良全得知此事后也记在了心底。因此,当皇帝短暂地放下奏折,疲倦地捏了捏眉心时,他趁机禀报道:“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长乐宫告诉了贵妃娘娘您不过去的事。”
 皇帝没什么反应,只阖着眼,也没有多问一句的打算。
 程良全踌躇良久,才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听了此消息后,似乎颇为神伤。”
 皇帝终于睁开眼向他看了过来,微蹙眉:“......神伤?”
 “是,”程良全道,“娘娘心中定是盼着陛下能驾临的,骤然得知陛下不过去,心中一定会......难过的。”
 他说完这话后,小心翼翼等着皇帝的反应,上首却久久没有动静。他便悄悄抬眸看了眼,却见皇帝已经再度展开了一本奏折,执笔批阅了起来,面色平静,好像对方才那番话毫不在意。
 程良全无奈,只能屏息退下。
 送走传话的内侍,容棠转身就走,鬓边的海棠花步摇垂下的几串玉珠随之扫过皮肤表面,冰冰凉凉,一如此刻长乐宫诸位宫人们的神情。
 他们都沉浸在皇帝不驾幸的噩耗中,也有些担心皇帝对自家主子的态度,只有容棠神情自若。
 她双手提起裙裾,努力克制住心底的喜悦,提步迈过门槛。
 天知道,当传话的内侍说出那句话时,她有多么怕自己当着御前的人的面笑出来,否则又怎会那样刻意地抬手掩面呢。
 一想到今晚可以不必面对那个陌生的帝王,更不必去做那件让人头痛的侍寝之事,容棠顿时松了口气,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日晚膳前,尚寝局和尚药局的女官曾特意来了长乐宫,为她讲解燕寝之事。
 女官年长,慈眉善目,恭敬而不失关切,便如长辈一般将画册内容娓娓道来,除此之外,她还对容棠说,身为妃嫔,服侍天子虽要恭谨守礼,也不能太过呆板无趣。
 容棠不明其意,但见女官神情自然,便也强作镇定,虚心学习,同时在女官殷切的注目下翻开了先前宋姑姑给的那本册子,顿时被上面大胆而香艳的图画惊得呆在原地。
 她从不知道,原来男女敦伦之事可以有这么多新奇的花样,有些动作和姿势简直让人难以想象。难怪女官说了那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原来是暗中指点她啊。
 换言之,就是妃嫔既不能太过搔首弄姿,否则便是失了体统丢了身份;却也不能如提线木偶一般干巴巴躺着,让天子一人出力,否则怎能叫做“侍上”呢?这其中的度,需要掌控好。
 容棠忍不住想起入宫前一晚,徐翡也派了府上一个嬷嬷为她讲解此事。那嬷嬷说,男女燕好乃是互通有无、有来有往之事,若是一味顺从而不懂得回应,纵然让男子得了趣,自己却无法领略其中滋味,便失去了做此事的意义。长此以往,女子只会愈发排斥此事,又怎能从中得趣呢。唯有放下畏惧,全身心放松,才能食而知味。
 女官所言,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容棠听得脸红心跳,整个人如被放在热锅上炙烤一般。她正魂不守舍时,却见女官又呈上几样物件并几张药方子。
 容棠不明其意:“这是何物?”
 女官慈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娘娘身为女子,初次承宠必然会有诸多不适。”
 “按这张方子熬出的汤羹,味甜滋润,可在侍寝前服用,从而缓解娘娘身体上的痛楚。”
 “这瓶药舒缓镇痛,娘娘侍寝后若觉不适,可令贴身婢女为您涂抹。”
 容棠的身子下意识抖了一下。她连忙去翻看那册子,发觉那上头亦写了诸如此类的话。
 “……如劈竹裂石,初觉痛楚,待渐入佳境,则春水润泽,飘飘然如饮醇醪……”
 她瞪着那几个字,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那种疼痛,再设身处地一想,险些冷汗直冒。什么渐入佳境,如饮美酒,她一点也不好奇。
 一想到初次做那事时可能会有的疼痛不适,容棠入宫时的昂扬斗志刹那间就熄灭了一半。
 她一向怕疼,更怕流血,先前坠马只是磕破了额头,都足以让她疼得捱不住了更何况是这种被刀剑劈砍一般的痛楚?况且那人是皇帝,断不会像寻常人家的夫君一样愿意耐着性子温柔俯就,她即便是疼得受不住,也不敢开口让他停下来啊。
 而且,那样高高在上的皇帝真的会在意妃子的感受吗,怕只顾着自己得趣吧。若是她表现得太过难受和痛楚,或是显露出了一丝一毫的抗拒和害怕,他会不会觉得很败兴,若是恼了又该如何是好?毕竟君心难测啊。
 一想到这些,容棠觉得自己连晚膳都吃不下了。
 送走女官,她先是焦头烂额地在殿内踱着步,最后绕得自己有些头晕,才呆呆地坐在炕上,却直到茶水冷透了也不曾端起杯盏。烟雨侍候在侧,见她神色紧张,便好奇道:“娘娘先前不是说不惧怕此事吗?”
 容棠有气无力地道:“那是我说大话罢了……你若是看了那册子,定也会怕得打颤。”
 烟雨道:“娘娘聪慧,一学就通,再难的事情一定也会信手拈来。”
 容棠虚弱一笑:“你说得轻巧,可是那可不是寻常之事啊。”
 她就这样心事重重一直地等到了傍晚,正在不断给自己鼓劲时,却意外得知皇帝今晚不过来的消息,顿时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消失了,整个人为之一松。
 容棠进了寝殿,屏退众人,只留下烟雨和岚月。没有外人在,她才放心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虽然有身为妃嫔的觉悟,也打定了主意要多接近皇帝,“接近”必然少不了此事,但还是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习惯,或者说,需要先稍微熟悉皇帝,而不是在进宫的第一晚就要严阵以待,小心翼翼地应付他。
 就当她临阵脱逃吧。她可不希望这件事留下的只有痛苦、煎熬的记忆。而且,让她和一个今日才第一回打照面的陌生男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做那种亲密的事情,容棠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发麻。
 她虽然知道不可能,却还是做梦般盼着能够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容棠长长地叹了口气。折腾了一整日,她也实在是倦怠了,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其他事,只想心无旁骛地睡一觉。
 “快帮我把这些首饰都拆了,沉甸甸地坠在发髻上,抻得我脖子疼。”容棠兴高采烈地在妆
 台前坐下。烟雨和岚月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娘娘,”烟雨是个藏不住话的,“今日是您入宫第一晚,陛下竟然不来,这是不是太过冷落娘娘了?”
 容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陛下是天子,日理万机,被政事耽搁了也是常有的。况且,今日虽是我入宫的日子,可不代表陛下一定会来。这才头一日呢,不急。”
 她轻松一笑:“他不来,这殿内只咱们几人,岂不是更自在些?实话告诉你们,我得知他不来的消息,心中别提有多么庆幸了。”
 烟雨道:“可是娘娘,陛下即便今日不来,往后也总会来的,那时您该如何是好?”
 容棠摆了摆手:“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1】先把今日安安生生过了再说。”
 烟雨迟疑道:“可娘娘从前不是教导奴婢们莫要逃避现实,今日事今日毕吗。”
 容棠:“……”
 一旁的岚月闷闷笑了笑,同时认同地点点头。
 容棠忍不住轻轻拧了拧烟雨的脸:“你就把这些话记得清楚。”
 岚月手上动作极快,为她卸下钗环,洗去铅华,换上轻便的寝衣。
 容棠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下,神思倦怠,将要入梦。
 烟雨正要吹熄烛火,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紧接着是飞雪难掩喜悦的声音:“娘娘,陛下正从福宁殿起驾,往长乐宫来了!程公公派人传了话来,请娘娘预备着接驾吧。”
 “什么?”容棠愕然,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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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裂开]不让我睡个好觉是吧?
 注:【1】出自罗隐《自遣》
 明天见[亲亲]
 她猛地睁开眼,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这么晚了,他不在寝殿歇下,来这儿做什么?真是扰人好梦!
 容棠无可奈何地起身,匆忙将满头长发挽起,又换了身衣裳。做完这一切,御驾到达的通传声也已响彻长乐宫内外。
 她搭着烟雨的手走了出去,只觉得整个人疲累不堪,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底水光涌动。一旁的飞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心中诧异为何娘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丝毫没有见驾的喜悦和兴奋。
 殿门洞开,廊下的宫灯被风吹得微微摇晃,映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由远及近。容棠眨了眨眼,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的情形,心情十分复杂。
 夜风吹着她的发梢,容棠情不自禁有些发抖。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已经死了的人。一想到前世这个人就躺在自己撞死的那口棺材里,还曾经变成鬼在梦里恐吓自己,她忽然自心底腾起一股惧怕,这来的是人还是鬼啊?
 虽说上回万寿宴她也见到了这位陛下,但那时昭阳殿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她与他之间又隔着重重人海,心底的异样被尽数冲散了。可今日就不同了,黑灯瞎火的,待会她还得与他在寝殿内单独相处,怎么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