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厂工人日常by梁图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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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每个月发的补助,用来换成饭票,勉强每天能吃八分饱,要说好吃,那是谈不上的。
关月荷惦记着回家,除了想带收音机去学校练口语,就是想给自己补补油水。
江桂英看她舀了一勺油直接下锅,无声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勺油,好些人家能用一个星期。
关月荷贴心地道:“妈,您去客厅坐着吧。”看了心疼油,又管不住她,还不如不看。
江桂英听劝,去了外头,耳朵里都是油炸的滋滋滋声,还有一股股香味飘出来。
虽然心疼油,但也不是天天这么补,又把自己给说服了。
“我去找人再换点肉回来。”
“妈!多换点!我还有钱!”关月荷拿着铲子跑出来特意叮嘱。
“……小点声,亏不了你的嘴。等着吧。”
关月荷心想着:又能换东西了,黑市又重新开张了?
随着胡同里一阵阵的车铃声响起,工人们下班归家,林思甜直奔她家里来,绕着她吱吱喳喳的,没多久就把过去三个月发生的大小事给说了一遍。
“张超男和郝大仁谈上对象了,张大爷和二大妈松口说不招赘了。不过,张超男她姐回来闹呢,说既然不招赘,以后家里的房子也有她一份。”
“谢振兴本来谈上对象了,都准备去领证了,被人打上门来。你知道为啥不?哈哈,他冒充他哥的身份,说自己是初中老师,说房子是他家里的,把别人给骗了。还好被发现得早,不然那女同志多倒霉。刘阿秀把人赶回去了。”
不仅是银杏胡同的八卦,还有五星汽车厂的。
“管后勤的副厂长倒卖厂里的物资,被抓了,还有不少掺和进去的,不是被抓就是被开了。你姐从招待所被调去宣传科了。”
林思甜倒豆子一样把事一口气给说完,“本来我想给你写信说的,还好,你放假回来了,省了我好多张信纸。”
“我的说完了,快给我说说你在学校的事!”
关月荷:“……”
她就说应该等人齐了再说吧?!
林思甜一边听一边哇的,和她刚入学时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觉得是工作辛苦,还是上学累?”
“工作的时候觉得上学好,上学了觉得工作轻松。”关月荷叹气,人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林思甜听完她每天的安排,感慨道:“我果然不是上学的料。”
就月荷上学的强度,这和又当学生又当兵有什么区别?
要不是方大妈在隔壁院子喊了好几遍“林思甜回家吃饭”,林思甜还想继续聊。
等家里人都回来了,关月荷重复说过的话,把上学的事又又说了一遍。
关沧海高兴道:“看来这专业还真是去对了。”
说完她的事,关月荷才有空了解家里的情况。
五一的时候,谷满年家里人正式来提了亲,七月能顺利分到房子,到国庆再领证结婚。
谷满年的分房资格是去年底给定下来的,不会因为他现在结婚了就给改分房的面积,但他也可以领到证后向房管科提交重新分房的申请。
她爹今年有了未来大女婿的帮忙,又超额完成了上交鼠尾的任务。
卓越服装厂的“鼠王”终于换了人。
晚上一个人睡大炕还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房间里有些过于安静了,少了点熟悉的呼噜声。
关月荷待到假期第三天的下午,往兜里装了足足三十个粗面馒头。一半给舍友带的,一半留自己吃的。
下次放假回家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甚至连她姐结婚都赶不上。
所以,关月荷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布送了出去。
“什么时候准备的?”关月华惊讶。
关月荷手挡着嘴巴,小声道:“我昨天去了趟黑市。”
不去不知道,现在黑市卖的东西这么多了?!
谷满年是个藏得深的大户,给她姐准备了自行车和收音机、缝纫机做彩礼,而她姐自己有手表,关月荷就打算送红布,正好够做一套衣服。
关月华把布抱怀里,严肃地提醒她:“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外头,注意言行,别被人抓住小辫子。”
虽说现在不像前两年闹得厉害,但总有些人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想拉人掉泥坑,不能不谨慎。
怕她不当回事,关月华还把汽车厂被推荐上大学的一个人拎出来做例子,“得到上学的机会不好好学习,带头闹这个闹那个,还回厂里闹得耽误生产。他也就现在蹦得欢,以后毕业回来厂里,有他的苦头吃。”
“在学校就和你舍友们一起学习,其他人都不要理会,听到没有?”
关月荷点头,她真想不到还有人真这么闲得慌,还闹到厂里去。
这次去学校,关月荷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绑着收音机,车头挂着两大包吃的。一包是她自己准备的,一包是家里给准备的。
她这次回来,家里人一致觉得她瘦了。虽然精气神更足了。
关爱国显摆了三个月的自行车没了,又改回和胡同里的伙伴走路上学。
听说厂里要开一条从长湖街道到五星汽车厂的公交路线,专门给五星汽车厂的工人及家属乘坐的。就是不知何时能坐上这趟专线车。
“月荷!”
“关月荷!”
关月荷才到宿舍楼下,抬头一看,她舍友们正在窗户那冲她挥手。
舍友们热情得让她有点害怕。
没一会儿,她带来的东西,连车带物,都被舍友带回宿舍去了。
两包吃的放在唯一的一张桌上,一群人齐刷刷地盯着她看,眼睛都在冒光。
让她想到了厂里每次从肉联厂拉来猪肉,她和工人们也是这样盯着分猪肉的师傅看。
一人分到了一个粗面馒头,还能舀半勺酱,一边吃一边夸:“月荷,你这水平可以去当炊事员啊。”
关月荷不接茬,催她们快吃。赶紧吃,塞住嘴别说话。
吃完饭,一群人又围着被蓝布包着的收音机看。
这款收音机不能播放磁带,只能收听广播。
但中央广播电台有英语广播节目播出,也可以调频接收VOA等国际电台的英语节目,系里唯一的一台收音机就是用来让学员们跟着学习的。
人多设备少,要是没法挤到前面,坐在后面的人容易听不清,学习起来就更困难了。
这下好了,关月荷把收音机带来,一下子就缓解了班上学习设备紧张的压力。
“对了。”胜华突然甩出个大新闻来,“昨天东语系有位男同志被学校辞退了。”
“啊?为什么?他干啥了?”关月荷赶忙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催胜华赶紧说。
“找其他系的女同学谈对象被发现了。入学的时候就说过了,上学期间禁止谈对象,一经发现,作辞退处理。”胜华可惜道:“等他回去部队,也是要面临退伍转业的。”
就这样的情况下转业,肯定没法给他安排转到好单位,大概率是回老家,能进公社都算是好的了。
关月荷不理解,既然知道后果严重,干嘛非得去雷区蹦跶呢?
这次回家,任何人和她说在学校里找个京市的男同学谈对象,她都把学校的规定拿出来说,这对象啊,没法谈,一点想法都不能有。
“以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呗。”素萍十分看不上这样的人,再次喊起日常的口号:“我们是来学习的!”
因为这件事,英语专业两个班的班长组织了班会,把学校的规定再次强调了一遍。
英语专业的女生算是多的,足足十几个呢,虽然她们一心学习,但也得预防外头有糖衣炮弹冲进来。
舍友们觉得,整个宿舍,就关月荷最“危险”。
舍友们:“遇上其他专业的男同学,你就撒腿跑,反正你跑得快,没几个人追得上。”
关月荷嗯嗯地应着,心里却想着:我连英语专业的男同学都没认全,哪分得清是自己班还是其他班的?
某天,班上一位男同学终于忍不住了,问起当班长的胜华:“班长你能不能帮我问关月荷同志借语法课的笔记?我次次找她,刚开口她就跑,我寻思着我也没得罪她啊。”
关月荷的笔记借了出去,还被舍友笑了好久。
在学校里的日子也不全是学习,关月荷去中文系看过电视。
小小一台黑白电视机摆在最前面,她其实看不清画面。
卓越服装厂有台电视机,但很少用,反正她就没在厂里看过电视。银杏胡同里更是没一家有电视机的,连她厂长家里都不一定有。
她想着,什么时候她也能买上一台电视机啊?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竟然都想到买电视机了!她真是吃上了肉就开始惦记满汉全席。
而且,学生要学农、学工、学军。聆听工人农民的演讲,还有学射箭。
同时,学校要办文艺汇演,要求每个系都出个节目。
班上的同学一致投票决定:唱红歌!
关月荷站在同学们中间,完全不担心自己跑调的问题。用大家的话说:唱歌唱的就是个气势,你把嗓门扯开了吼就对了。
她又觉得自己唱歌很行了。
但在文艺汇演到来前,印地语专业的同学有一大半提前毕业前往边境,她班上也有几个同学要返回部队。
班上有个男同学有台相机,给整个班的同学提前拍了毕业大合照。
有人的大学生活才开了个头,而有些人的大学生活已经落下了帷幕。
“提前毕业回去的话,会被分配去做什么工作呢?”关月荷心里有股排解不出去的惆怅。
“进对外广播队、回部队担任外语教学老师、翻译……总之,服从组织安排就对了。”胜华拍拍她肩膀,笑道:“你这么好奇,要不……”
“哎呀!我得赶紧去澡堂了!”关月荷匆匆起身,招呼舍友们都早点去。
胜华同志,不仅仅是班长,还是招兵动员第一人!
但她已经是卓越服装厂的兵了,以后是要回厂里跟着厂长建设服装厂的。
“你别跑,我今天得给你做做思想教育。”
十几个女学员风一样地飞了过去,提前出发去澡堂的其他学生还是没能提前抢到位置。
舍友们来自五湖四海,总有些人不太习惯搓澡,但被搓几次也就习惯了。
“月荷,你们这儿搓澡的都得这么大力气吗?”
“还行吧。只有你们不嫌弃我力气大。”勤劳的搓澡工关月荷同志笑得停不下来的时候就鹅鹅鹅的,极其有感染力,澡堂里很快充满了千奇百怪的笑声。
随着一些同学提前毕业,随着文艺汇演顺利落幕,随着期末考试全部完成,这个学期也结束了。
上学期结束后,学校组织了学生进行野营拉练,几乎把整个京市给绕了一圈。
“你们还去爬了长城啊?!”关月荷想着,自己一个京市本地人,居然从来没有去爬过长城,一时羡慕起舍友们来。
何止?!胜华一一给她说拉练时的事,其中特别强调:“我们班没有一个人掉队!”
“二班老说我们班全是军人才赢,真希望再来一次,咱们班还照样赢!”春梅信心满满。
“当然!”关月荷心想,好歹她在宿舍掰手腕偶尔也能赢呢!
但暂时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学期结束,关月荷要回卓越服装厂实践,其他同学要被拉回部队进行训练。
在离开学校前,关月荷的笔记被借去抄了一遍。
她这个中途进班的“落后分子”,居然能考到了前三去,一下子就成了被学习的榜样。
要不是她不肯松手,春梅同志都想把她的笔记打包带走。
看着熟悉的同学被绿色大卡车拉走,她唉了一声,也打包行李回厂上班了。
何霜霜的学习表现过分出色,被老师喊去一起编写教材。而谢冬雪所在的中文系,被老师带出校园搞创作去了,现在还没回学校,有没有假期也不知道。
关月荷上午回家,下午就去了厂里人事科找肖科长办实习证。
不然她没法在厂里食堂吃饭。
“我还想着你们放不放假呢?要是放假,可得回来厂里干活。”肖科长直接给她安排去了销售科。
厂里暂时不需要像部队那样安排英语老师给工人教英语,教了也用不上。而且她学的这专业,厂里没对口的工作,于是就给挑了目前最忙、最缺人手的销售科给她实践。
也行吧,又不是没去过销售科干活。
关月荷拿上临时工人证,先去厂办和朱大姐他们打个招呼,又去了销售科报道。
王峥一看见她就乐了,她的最佳出差搭档来了。
隔天,卓越服装厂的工人又看到了熟悉的、冲向食堂的一阵风。
“小关同志毕业回来了?”
关月荷才回厂里工作一天, 在服装厂工人嘴里传着传着,就变成了:
小关同志已经是半年就拿毕业证回厂的大学生了!
小关同志即将要去顶替销售科科长的岗位,而大家已经开始猜测销售科科长将会被提拔做副厂长。
谷满年下班后拎了个西瓜到银杏胡同, 一路娴熟地和大爷大妈们打招呼。
在未来老丈人家里见到捧着半牙西瓜啃的关月荷, 开玩笑道:“你现在不是小关同志了。”
关月荷猜得到他后面不会有好话, 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继续啃西瓜。
谷满年继续哈哈笑道:“以后要喊你关科长了, 小关同志。”
厨房里的江桂英小跑出来,激动地问:“月荷确定升职了?”
大学还没读完,这么快就确定以后给她升科长了?现在的工农兵大学生这么吃香?
关月荷更是无语,“妈, 您看不出他瞎扯呢?”
指望她现在升科长,不如指望她姐。她姐现在已经被调去了宣传科,正好让她姐有 了施展本事的地方, 说不定就从此平步青云了呢。
谷满年也没想到未来丈母娘一听就信,尴尬地摸摸脑袋,“我开玩笑的。”
厂里有些工人不了解情况, 以为关月荷这次回来是拿到毕业证了, 实际上后面还有两年半的学要上, 离毕业还早着呢。
“不过,妈,月荷毕业回来升职是早晚的事儿, 您把心放肚子里就是了。”
“也是。”江桂英知道自己想多了,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 “卫国秋月今天来家里才送了个西瓜来,你这个带回去给你爸妈。”
“我爸妈那边也送了。那这个我给放桶里湃着。”谷满年熟门熟路地找了水桶,放好西瓜又撸袖子道:“妈, 我帮您烧火。”
关月荷越听越迷惑,这就喊上妈了?
想问到底怎么回事,但旁边只有埋头吃瓜的三岁小孩静静,只能作罢。
“妈妈!”吃得满脸西瓜汁的静静蹦了起来,对着从外头回来的林玉凤欢呼。
林玉凤把带回来的大白兔奶糖抓了一把出来放桌上,让关月荷和静静一块儿吃。
这肯定是有大喜事,但关月荷等了一会儿,见大嫂没说,自己也就忽略过去了,拿起一颗糖拆包装纸,一股奶香味扑面而来。
静静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又抓了两颗去厨房:“奶奶,大姑父,吃!”
关月荷笑了,看来谷满年平时没少来贿赂静静。
晚上,谷满年自然被留了下来吃饭,但又改了口,喊的“叔叔阿姨”,这人咋还两面派呢?
谷满年不提起新房已经搞好卫生了,关月荷差点就忘了他今年分到了房,即将要搬进去住了。
她爹现在觉得闺女住得近比住楼房好,和她妈一样想过让谷满年和她姐拿楼房换胡同里的平房,但她姐不同意,这话题就没了下文。
吃过饭,关月荷帮忙搞了卫生就回家学习去了。
赵大妈站在门口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还是一点没听懂,转头去问屋里的常正义,“你听得懂那洋文不?”
常正义摇头,“以前学过点,月荷姐读的和我们老师教的不一样。”
“也是,人家大学学的,肯定是不一样。”赵大妈没再继续听了,心里嘀咕着:这玩意儿听得人犯困。
这还不到八点,哈欠都连着打好几个了。
“以前没发现月荷这么勤快好学啊。”赵大妈觉得怪稀罕的,她和月荷当了一年邻居,光看她准时准点上下班、只要在家不是正捣鼓吃的就是准备捣鼓吃的,看不出来还有上进的劲头啊。
“哎,你要是工作满三年了,是不是也能有机会被推荐上学去?”
常大爷摇着扇子,戳破了赵大妈的期待,“我问过了,今年都没推荐名额下来,以后还有没有都是个问题。”
赵大妈失望道:“真是的,咋招一年就又断了?一天到晚变来变去……”
二号院后院静悄悄的,关月荷和赵大妈家的收音机都没开。
关月荷是要学习用,赵大妈家里有个即将生产的孕妇,家里不能吵嚷影响休息。
但胡同口有人放着收音机,大家伙就都往胡同口去凑热闹。
白天去厂里上班,晚上回来学习,这两件事几乎就把关月荷的假期生活给占满了。
忙得顾不上凑胡同里的热闹,邻居们也只在晚上去厕所时能常遇上她。
关月荷本以为能和王峥到外地出差呢,结果全是在厂里接待来厂里考察的其他单位的领导。她这是被安排到销售科上班,干厂办的活。朱大姐开玩笑说,转来转去,她还是厂办的人。
许成才想找她和林思甜去国营饭店搓一顿好吃的,结果,她俩都说又上班又学习太累,星期天只想在家睡觉。
给丁学文回信的重要任务就落在了最清闲的许成才身上。
“我们学校和隔壁学校就是打个样板,其他大学说不定也会陆续恢复招生。就我知道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招得挺多的,咱们得让丁学文提前做好准备。”
虽然今年不知道因为什么断了招生,但谁知道明年的事呢?提前做好准备肯定没错。
不过,被推荐上大学的人有年龄限制,标明了是要二十岁左右。名额分配下去,实际怎么选拔,年纪大一点或者小一点,都得看当地的实际情况。
总之,不能错过任何回城机会。
指望招工回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汽车厂别说给下乡的知识青年设置工作岗位了,今年八月都过去一半了,汽车厂仍然没有招工的消息。
服装厂更是没有。白向红那一批临时工目前还没有转正,白大妈昨晚才来找她打听厂里的转正名额。
而上个月又送了一批青年下乡。
其中就有丁大妈的二孙子丁显宗。
丁显宗不像他哥丁显光那样闹腾,知道自己肯定要下乡了,就主动去报了名,申请去丁学文所在的县。
丁学文的来信就提到了他二侄子,说正巧分到了同一个公社,但不在一个生产大队。
许成才写得手忙脚乱,“你俩能不能慢点说话?”
林思甜放慢了语速,看了眼信件内容,皱眉道:“你这个字太丑了,有空多练练吧!鸡扒拉两下都比你写的好看。”
“再说就你们写!”许成才气得想罢工。
“行行行,我不说了。”
许成才写好了信就往邮局去,没敢回家里,生怕他家里又想给他介绍个对象。
林思甜嘎嘎地笑说有人找她给介绍许成才,许成才在外头见到她和朋友在一块儿都躲着走。
“你等着看吧,许成才肯定有情况。现在不说,以后他结婚,份子钱砍半!”
“啊,那我还想着送一对暖水壶……送一只?”
两人笑得拿笔的手都在抖。
“哎呀!蔡英!蔡英!”赵大妈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喊人,发现宋公安家的门关着,于是只能奔关月荷家里来,“月荷,丽丽准备要生了,你快去帮我借三轮车来。”
林思甜一听,赶忙起身去赵大妈家里帮忙,关月荷也拔腿就往街道办跑。
“月荷,咋了?”
“曹丽丽准备生了,我去借三轮车!”
“咋就提前半个月了呢?!不行,我搭把手去。”二大妈把门一关,快步朝后院走去,“赵大美……”
赵大妈没听胡同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太太们的话,不肯找接生婆上门,坚持要把曹丽丽送厂里的医务室。
哦不,现在已经改名叫五星汽车厂工人医院了。
常正义被喊了回来,正要去骑三轮车,被关月荷给一把薅了下来,“你去载赵大妈,我先送曹丽丽去医院。”
说完,脚一蹬,车子就冲了出去。
平时骑自行车要四十分钟才到厂门口,关月荷今天只管猛地蹬轮,只三十多分钟就到了汽车厂工人医院。
“来两个人扶着走。”护士正找人呢,关月荷看曹丽丽那痛苦表情,估摸着走路都难,直接把人给抱了起来,“走去哪啊?”
护士和她大眼瞪小眼一小会儿,“哦哦,你,哎不是,你把人放下来,让她走走路。”
这下轮到关月荷哦哦点头了,全听护士说的办。
等赵大妈和常正义终于赶到,曹丽丽正好被推进产房。
“月,月荷,多亏你在家啊。”赵大妈现在还喘不匀气,常正义更不用说了,脸上血色都没了。
把人送到医院,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关月荷打了个招呼就骑三轮车回去了。
“月荷,生了没?”
“……不知道啊,您自个儿去看呗。”关月荷低头闻闻自己,噫,一身臭汗味。
回家烧水洗澡!
到了第二天,赵大妈回来做吃的送去医院,大家才知道,曹丽丽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提前半个月来了。
在医院熬了一天一夜,终于顺利生产了,是个儿子,但还得在医院多待几天。
二号院的邻居们一碰头,说得去医院探望。于是,又一个星期的早上就这么被安排出去了。
“让月荷抱一抱,咱们顺顺得感谢月荷姑姑才行。”赵大妈把孩子递过来,关月荷吓得直摆手,根本不敢伸出手。
小小一只,跟小老鼠似的。
常大爷连着和关月荷道了好几声谢,说等孩子办满月酒得让她住主桌才行。
因为这事,关月荷没少被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夸。都夸到服装厂门卫大爷那儿去了。
但关月荷根本来不及吃顺顺的满月酒。
八月一过去,她又要收拾铺盖上学去了。
满打满算,她回来厂里实习了一个月,没有工资领,但厂里给她每天发两张饭票吃饭。
回学校时,密密麻麻的笔记又添了小半本。自行车后座的重量又多了一点点。
虽然在家吃得更好、睡得也更好,但她挺想她的舍友们的。
再没人互相监督,她就要学不下去了!
于是,回学校时也是一路猛蹬车轮,想着早点见到舍友们。
宿舍门一开,关月荷对上一张张黢黑的脸庞们,犹豫了下。后退两步,抬头看看宿舍号,没错。再看看又长成一个样的舍友们,关月荷试探性地开口:“胜华?”
没人应,关月荷连着喊了几个名字,还是没人应。
宿舍里一片沉默,关月荷正要从一众黑炭里辨别五官……
宿舍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我就说她会认不出人吧?!”
这笑声简直要炸开宿舍了。
“你们是去煤炭厂里晒太阳了吗?!”关月荷得盯着人正脸仔细看才能把人给分清,这夜里要是宿舍的灯一关,别说分清舍友了,是人是物她都分不清!
被拉回部队集训一个月的舍友们不仅变成了黑炭,力气也更大了,跑得也更快。关月荷要憋着气努力追,才勉强跟得上。
正式开学前,还得上交暑假期间的思想报告。关月荷和舍友们在宿舍里绞尽脑汁。
“月荷你回厂里很多事吧?”
“上班下班学习。你们呢?”
“训练学习。”
相视一眼,苦笑一声,继续伏案。
说是好难写,实则个个奋笔疾书,要求两页纸的报告,有人居然已经写到了第四张纸。
关月荷倒吸一口冷气,硬着头皮再起一行。旁边的舍友也在悄悄地盯着她,咬咬牙,也继续往下写。
今年没有新生入学,少了迎新生活动,他们一回学校就立刻调整回了学习状态。
教他们英文课的老师多了两个,听说是从五七干校调回来的。
老师们的水平极高,大家每次上完课都要冲老师办公室问问题,这个时候,跑得快就成了学习的优势。
被老师夸上学期考得不错、笔记做得特别好的关月荷同学,每天上课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生怕别人看不到她。
当然,在一众黑乎乎的同学堆里,台上的老师一眼望下去,看到的不是她就是二班另外一个工人出身的同学。
关月荷的名字也被老师频频提起。不固定座位,老师一时半会儿也难分清学生谁是谁。
“月荷,快下来。”舍友们抱被子到楼下晒,不忘喊上关月荷。
“晒得慌,我不去。”关月荷从窗户探出个脑袋,哈哈大笑,“我才不上当!”
想把她也晒成煤球?她不去。
但一双胳膊拧不过十几双胳膊,她最后还是被拉到楼下晒太阳去了。
十几个人整整齐齐地站一排晒太阳练读英文。
路过的同学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们。
关月荷被胜华和素萍夹在中间,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不服输地拔高音量。
胜华、素萍:“……”
没一会儿,读英语变成了吼英语。
回校半个月后,关月荷终于见到了谢冬雪和何霜霜。
何霜霜和老师、同学完成了这学期的教材编写,封面还有她的名字。
谢冬雪拿出了她跟着老师外出创作的文章,这篇文章还登了报。
关月荷瞬间觉得自己掉队了。
但思来想去,暂时没有她表现的机会,只能把一腔热情投入到学习中。
春梅:“昨晚我去厕所,听到有人在练口语,你们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