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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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裴肃走到沙发前坐下,靠背后自动伸出两只“手”按摩着他的肩膀。
叶骁嘴角又抽了抽,有种回旋镖扎身上的感觉。他刚才也是这么对郁栩文的。
而且,这个沙发又是什么时候换的!
“捣鼓的时候出了偏差,想要的没得到,勉强弄成了这样。”裴肃转过头,“你觉得这个会畅销吗?”
“什么意思,你要卖……沙发?”
“嗯,烦人的苍蝇越来越多了,与其让他们想尽办法打探,不如抛出去一个诱饵给他们争。”他微微扬眉,着实对层出不穷的手段厌烦了。
叶骁眼睛一亮,“行啊,他们没功夫来注意你,我们还能填补下亏空,一举两得。”
科技研究真的太太太烧钱了,几千万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到。不算裴肃,只说他,叶氏的分红、他额外的投资等等,这几年算是将所有家当都填进去了,成果却微乎其微。
他看了看还对他“虎视眈眈”的机器人,二代相比一代有了跨越式的进步,放出去足以引起轰动。
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觉得有生之年我们能看到希望吗?”他忍不住目露迷茫。
实在是目标太过“虚幻”,让他常常陷入自我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浪费时间。
“你真认为……穿越是能做到的吗?”
像小说里那样穿梭时空,变成另一个人。来到另外的世界,寻一个心心念念的人。
“可以。”裴肃语气坚定。
他进过部队当过兵,曾数次与死神插肩而过,由军转政,他同样遭遇过很多挫折和困难,更不用说这几年扎入科研领域,都不知道失败过多少回,数都数不清,能坚持到现在,靠的便是他从未动摇的决心和意志。
“只要想做,就能做成。”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香浓的奶味在口腔间化开,他闭上眼,享受一天中唯一的放松时间。
叶骁看着他,迷茫褪去,笑意浮上。幸好,在这条漫长、望不见头的小路上,还有同行者,多少给了他些安慰。
“给我一颗。”
“你可以走了。”
“小舅舅……”
“二号,送客。”
“哎?别电别电,我自己会走!”叶骁眼见那个机器人又抬起了手,慌忙向外跑。
热闹了一会的屋内再次陷入寂静,裴肃仰面躺着,嘴里的糖吃完了,过不了多久奶味也会散去……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吐出口气。
其实再坚定的人也会有害怕寂寞的时候,尤其是漫步天日的寂寞。他能安慰别人,在别人迷茫的时候给予信心,却没人能给予他。
“对了,小舅舅。”叶骁忽地从门外探出头,“郁栩文说顾姣姣快回来了,带了个老外要结婚,可惜呦,当初她好像还对你有点意思……”
“滚!”裴肃额上青筋鼓了鼓,忍无可忍喊,“二号,最大电量!”
机器人追了过去,目标却早已哈哈大笑着跑远,恶劣的笑声即使隔了电梯也能听清。
裴肃脸上不由带了笑,之前的低落一扫而空。
还是有人能帮他的,而且,不止一人。
“新的款项已经打过去了,另外留心下肖远,他的姐姐前不久卡里突然多出一笔不明资金,数额不小,怀疑与郁氏有关。”视频电话里,徐峰一条一条汇报着情况,事无巨细。
当初裴肃义无反顾踏进科技圈,京中谁也不看好他,大家面上不说,私下都在等着看他资金赔完、灰溜溜回去的笑话。
然而很神奇的,一天复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仿若有个聚宝盆般,钱财源源不绝,从不枯竭。
叶骁觉得是他帮忙,旁人猜测他那位不可说的亲父将不见光的财产都给了他。众说纷纭,每个人都坚信他们是对的,真正的真相反倒被掩藏在了传言之后——
其实他背后最大的金主是翟家,那个关系同样很复杂的……兄弟。
“他最近怎么样?”裴肃给自己倒了杯水,状似无意的问。
“还在不丹,应该会停留一段时间。”徐峰端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隐有怅然,“木铎老了。”
这一声很轻,却似千金般沉重,裴肃静默不语,无声的结束了通话。
木铎老了,意味着他仅剩的陪伴和慰藉也将要消失了。
他……会怎么做?
翟庭琛抱着猫坐在寺院门口,山门前一道瀑布飞挂,急湍的水流漫过层层岩石,汇入深潭,而后落入下方一处几百米深的山坳中。
这里是不丹国内最神圣的佛教寺庙、被誉为世界十大超级寺庙之一的虎穴寺,与其它寺庙不同,它坐落于三千英尺高的悬崖峭壁上。
四周柏树高耸,足有几十米高,一绺绺苔藓由上而下,为这个险峻的地方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他就坐在这里,已经坐了很多天。
当年他被刺了一刀,以为就此没命,谁知还是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至今他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他活了,却再次没了她,老天爷是会折腾他的。
他笑了笑,手上轻柔的抚摸过猫儿的毛发。手感不像以前那样柔顺了,也没那么蓬松了。他俯下身贴着它的耳朵蹭了蹭,轻声唤它,“木铎。”
它轻轻“喵”了一声,也回蹭他。
他想起她说的话,“在意它就一直陪着它,没人会比你对它更好。”
因为这句话,他努力活了下来,无论去哪都带着它。
这些年他几乎走遍世上所有寺院,遇山就爬,遇佛就拜,活得如一个再虔诚不过的佛教徒,连对信客严格限制的虎穴寺都接纳了他。
可是只有他知道,他是最不诚心的教徒了。所以,佛祖至今没有满足他的心愿。
“木铎,你说她在哪?现在是什么身份?”
没有回应,猫儿安静的伏卧在他膝头,渐渐没了动静。
他抚摸的手没停,神情越发柔和,“我想她应该不在意我。”
因为她没有留下来。
“没关系,那我们去找她。”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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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泪点低,写的时候哭,上传前重看时还哭(T_T)
顾茉莉意识刚刚回笼,就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她睁开眼,隐约能看见上面一个身穿黄色襦裙的女生正飞快收回手,随即各种呼救声响起。
“二姑娘!”
“快来人啊,我家姑娘落水了!”
她眯了眯眼,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然落入水中。她没有挣扎,任自己往下沉。脑中纷杂的记忆朝她涌来,先是京市的,而后换成陌生的古色古香环境。
她看到“她”从一个小女孩慢慢长成名满京城的大美人,父母疼爱,外祖显贵,还未及笄,求亲的人就快将门槛踩破。
“她”的记忆充满着美好与祥和,母亲的保护t和优越的家世让她几乎没有受过任何苦楚,唯一的不足便是因早产带来的先天体弱,但由于家里供得起,各类天灵地宝养着,倒也暂时无恙。
只是母亲疼惜,平日里多拘着她,很少让她外出。今日是外祖家表姐定亲的大好日子,她求了好几日,才算是让母亲开恩带她一起来,却不想就被推进了湖里。
而她刚才看见的人影……
是她的长姐。
不一母同胞,却同父。
又一声噗通,有人跳了下来。
顾茉莉当机立断摆动手臂,从水下冒出头,扑腾间免不了呛了好几口水,她忍下几欲出口的咳嗽,朝传来动静的那边喊——
“别过来!”
跳下来的小厮本能的不敢动了,从出生起就为奴仆让他骨子里习惯了服从,丝毫不敢逾矩。
“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岸上紧跟着传来一道厉喝,乍听是担忧,再听却满是迫不及待。
“我妹妹的性命重要,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狗命!”
正是她那位姐姐。
顾茉莉整个身体都浸在湖里,只露出惨白的一张脸,细弱的声音传进周围每个人的耳里。
“姐姐……莫要胡说,与其失了清白的活着,不如死了干净。”
她一边说一边挣扎着往旁边扑腾,谁都能看出她的逃离之心。
“姑娘!”一道凄厉的叫唤,云霞扑到湖面,既慌又气。
她不过是离开一小会,替她家姑娘取件披风,怎地就出了意外?
想到刚才姑娘说的话,她蓦地转头,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大姑娘,你缘何要害我们姑娘!”
落水前只有她和姑娘在,现在她家姑娘落水,她好生生的站着,还非要小厮去救。
姑娘家名节何其重要,若是真让小厮碰到她家姑娘……
云霞狠狠打了个冷颤,姑娘只会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嫁了小厮,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要么一根白绫吊死,全了清白名声!
她们到底何仇何怨要这么害她?
顾玲珑感受到其他人投过来的异样视线,面色腾地涨红,“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害她了,我这是要救她!”
“奴婢记得大姑娘会泅水,既然您想救二姑娘,为何不自己下去,反而喊小厮?”云霞纤细的手指指向在水中手足无措的男子,“我记得你在前院伺候,怎地就进了后院,不怕管家将你打死!”
男女有别,前后院规矩森严,前院的小厮想进后院,不仅需要令牌,还需过好几道院门,怎会这么巧合就碰上她家姑娘落水?
“我……奴才……奴才……”男人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真是有意为之。
“好恶毒的心啊,这是非要将二姑娘踩到泥地里才甘心。”
“真瞧不出来,平日里只以为她有些骄纵,没想到是这样狠毒的心思。”
“果然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没从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就是不一样。”
“别这么说,或许有隐情也不一定,毕竟是后母当家……”
众人窃窃私语,有指责顾玲珑的,也有阴谋论后母磋磨继女、继女这才迁怒嫡妹的。人的劣根性,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身有的给你编排得更大,本身没的也说得煞有其事,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时竟是忘了水里还有个人等着救援。
顾玲珑抬起袖子遮面,似被说得无颜见人,袖子底下一张芙蓉脸却狞成了麻花。
她是想毁了她,可没想搭上自己。现在如何是好,该怎么挽回她的名声?
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没有一个是先救了亲妹妹。
死了倒是便宜她了,原本她还想着让小厮救了她、趁机毁了她的清白,她只能选择嫁给他,然后一辈子被她踩在脚底下,指望着她从指缝中施舍一点。
谁知她倒是机灵,知道不能让人近身。
顾玲珑眼珠子转了转,没关系,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她的目光扫向不远处,湖的对面有座雅亭,隐隐可见几道挺拔的身影在栏边走动。
她特意选了这个地方,可不是白选的。
“怎么办,朗兄?”奎伯岩扶着栏杆,看着在水里沉浮的纤弱身影,她似乎快要筋疲力尽了,动作越来越小。
“我们难道要一直就这么看着?”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你想救,可以去救。”旁边有人打开折扇,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但是你要想好了,老王妃同不同意?”
救人容易,不过救了可就是要娶人家的。
奎伯岩面露踌躇,祖奶奶肯定不会同意,他都听说了,她有意和南宁郡王家结亲,那位郡主现如今还在家里住着呢。
他要是突然领回去一个媳妇,不用祖奶奶动手,他老子就能打劈了他!
“那你去……”他推了推他,“你不是最爱美人吗,听说顾二姑娘长得极美。”
朗世忱轻轻拨开他的手,淡笑不语。
他是爱“看”美人,可还不愿意就此添个“贤内助”回去束手束脚。
况且,不说离得远,对方又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到底有多美,就算美若天仙,比起美色,也还是权力更诱人些。
他以扇抵唇,掩下嘴角的弧度。顾家在权贵满地走的京城还真算不上顶尖,顾二姑娘的亲父乃是家里官职最高的人,却也仅仅只是二品官。
还是寒门出身。
若不是二姑娘的亲母,即齐国公的小女儿看上了他的相貌,不顾他丧妻有女、家底又薄,非要执意嫁给她,顾家也不会有如今的荣耀。
可以说,顾家的一切都建立在齐国公的余荫下,没有齐国公,他顾如澜什么都不是。
偏偏现在他原配妻子的女儿公然要害齐国公的外孙女,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吗?
结亲是结秦晋之好、互为助益,而不是给岳家收拾烂摊子。
他啊,最怕麻烦。
“你别找我,那边不是有更好的人选?”朗世忱点了点另一侧,语调故意拉长,意有所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表哥表妹,天作之合。”
奎伯岩愣愣地望过去,身着竹青色长袍的男子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很冷。
“我齐家姑娘不愁嫁,还轮不到你们互相‘谦让’。”
朗世忱神色不变,奎伯岩却羞红了脸,虽然为救人,但他们刚才那样说话确实很失礼,似乎很嫌弃人家姑娘一样。
“对不住对不住,齐兄实在抱歉,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齐灏懒得理会他,手撑着栏杆一用力,直接翻了下去。
又是一阵惊呼。
“齐世子?”“是齐世子!”
连云霞都眼睛一亮,转悲为喜,表少爷来了就好了,姑娘有救了!
顾玲珑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就知道他会救。
救吧,救吧,救了她就能做实了……
“表哥!”
就在齐灏即将游到顾茉莉身边时,她忽然又出了声,“别为了……救我……搭上你……你和姐姐……有婚约……”
云霞一怔,这才想起来,表少爷的确和大姑娘定下过婚约,可那是……那是……
顾玲珑表情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她揉了揉眼,嗓音如泣如诉,仿佛承受着莫大的委屈。
“妹妹别犟了,我不要紧,只要你没事,婚约不重要。再说你们本来就两情相悦,是我阻隔了你们……”
她说到一半又停了,好似意识到失言一般露出几分尴尬。
“我不是说你们有私情……”
朗世忱兴味地挑起眉,好家伙,这是连环计,一计连着一计,非要置对方于死地啊。
“狠,真狠。”毁清白还不够,还要将她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
抢亲姐姐未婚夫?与准姐夫暗通款曲?
只怕还能就此洗刷自己的罪名——他们早有奸情,焉知不是她故意落水,好让两人能名正言顺在一起?
没见岸上有些人都面露怀疑了吗?
“果然女人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他颇感兴趣的笑了起来,看来不仅是二姑娘得罪了她,她还想一并毁了准未婚夫。
眼明心亮的人不少,有人信了顾玲珑的说辞,有人看到了实质。但还有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顾玲珑为什么大费周章要毁了两人?
对她而言,能嫁与齐国公世子是天大的好事,除了他,她很可能再攀不到更高的亲事了,可她现在却想做实嫡妹和未婚t夫有奸情,难道她不知道这样一来,婚事就会泡汤?
她被退了婚,名声自然也有了瑕疵。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后果,她也要这么做,为什么?
要么她有了更好的选择,要么……那两人确有其事。
齐灏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表哥,对不住……连累你了……”顾茉莉没看他,也没看顾玲珑,只望向云霞。
“照顾好母亲。”
语毕,她停下了所有动作,不再挣扎。苍白的脸庞沉到水下,湖面泛起波动,几声咕噜咕噜的水泡后,再没了动静。
竟是要自绝!
顾玲珑一呆,云霞蓦地扑过来,掐着她的手臂哭得声嘶力竭。
“大姑娘,我们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她?你说婚约,可那婚约本来是国公府和我们姑娘提的,是你,拿着金钗抵着喉咙,以死相逼,非要让舅夫人将人选换成你,舅夫人不同意,你又去撞柱,老爷抱着你哭,求夫人,夫人说宁愿和离,也不愿被这么逼迫。
最后没办法,我们姑娘亲自出来说她和表少爷只是兄妹之情,不想嫁,这个婚约才定给了你!现在你有了高枝,又不想要这门亲了,直说便是,为何非要搭上我们姑娘的命!”
她指着天,眼里几乎泣出血,
“苍天有眼,我今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
说完她也纵身跃进了湖里。
“啊!”
转眼便是两条人命可能消散在眼前,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们尖叫声一片。此时谁还会相信顾玲珑的话,那可是以人命在自证。
“该死。”奎伯岩咒骂了一声,再顾不上什么郡主不郡主,祖奶奶生气就生气吧,老爹打就打吧,他豁出去了!
又是噗通一声。
朗世忱摸了摸被溅起湖水泼到的脸,无奈叹气。罢了罢了,人命重要,多个妻子就多个妻子吧,只希望她性子温柔点,别动不动就自绝。
他也跳了下去,不过在他们之前的还有齐灏。
他本就离得近,假如不是顾玲珑突然的话,他早将表妹救上去了。
他冷冷的扫了眼顾玲珑,憋住气正要往水里扎。忽然身侧水光四溅,一道玄色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那是……
慌乱的众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齐灏、朗世忱、奎伯岩皆伫立不动了。
顾玲珑环视周围的反应,心底莫名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转身想走,下一秒全身僵直,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的继母,齐国公千娇百宠、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的齐家姑奶奶,顾家当家主母齐婉婉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没有暴怒,不是冲上来打她,只是静静盯着她,却让她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知道齐婉婉没有弱点,唯一的逆鳞,便是她的独生女儿。
窒息。仿佛胸腔快要爆炸。
顾茉莉睁着眼,望着上方越来越远的湖面,心情格外平静。这种感觉,她曾经体会过。
那个名为母亲的人摁着枕头压在她的脸上,堵住了她的鼻腔、口腔,她想呼救却没办法,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是上方的力道不仅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
那时候她知道了,她真的想她死。她没再呼救,而是选择保存体力等待被解救。
是的,她知道她会被救。因为她听到了楼下时钟的滴答声,总共五下。
五点了,那位小三小姐该上飞机了。以她“敢爱敢恨”的性子,她会在离开前给她心爱的男人发份告别短信,而那个男人会立马赶回来斥责她——为她“使坏”让那个女生离开。
原本她想让母亲开心一点,却没想到间接救了她自己的命。
这一次,她也相信自己会被救。
顾茉莉闭上眼,发髻早已松散,墨□□浮在水里,如同浓密的海藻,又似水神的藤曼,包裹着纤细如兰般的女孩。雪白的肌肤在水下显得愈发透明,仿佛一碰就破。
她穿着月华缎裙,淡雅、清新如月色,皎洁晕满光华。轻盈的裙摆似薄雾轻轻摇曳,她安静的闭着眼,美得纯净而梦幻。
萧彧前行的动作顿了顿,黑发碰到了他的胳膊,他瞥了眼,拉起她的袖角。
半昏迷的女孩察觉到,下意识挣了挣。
他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放下手,改为环住她的肩膀。单薄的人儿贴着他,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扣住她肩头的掌心微微收紧,他转开目光,带着她往上游。
水声哗啦,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岸边便多了两道湿淋淋的身影。
萧彧仅着单衣,半跪在地上,怀里女孩被掩盖在宽大的黑袍之下,连根头发丝都没露。
齐婉婉长舒了口气,起码没有最坏。
她快步走上前,强自按捺想要查看女儿安危的迫切心情,先朝萧彧行了一礼。
“王爷,感谢您的搭救之恩,救小女一命。”
萧彧点点头,利索的将女孩交给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搂住女孩,一脸的疼惜和后怕。
虽长姐不仁,但好在还有母亲真心爱护,倒也值得宽慰。
“夫人严重了,举手之劳。”
他起身,浑身狼狈却气度高绝,一举一动都带着独特的韵味。既有文人的谦谦有礼,进退有度,亦有常年习武的刚强和威赫,当真风华无双、君子如玉。
齐婉婉看得心热,不过瞬间又全化成黯然。若是旁人,或许她还能试上一试,借着齐国公的势,即便强求也能让他娶了女儿,可偏偏是他……
当今皇城除天子外,分为八大势,又被统称为“四王四公”。“四王”分别是东宁王、南安王、西魏王和北冥王;“四公”包括齐国公、理国公、靖国公和顺国公,皆是开国时期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勋贵能臣。
其中北冥王更是太祖亲兄,如今国内疆土说是大半都是他打下来的都不为过。可惜也是因为常年在外征战,当皇城发生变故时,没能及时赶回来,从而被太祖夺得先机,率先登了基。
即使事后太祖对他大加封赏,给了他最大的封地,可王爷和皇帝到底无法相提并论。北冥王甘不甘心,齐婉婉不敢说,但他的部下和天下人却是对此很有微词。
可能太祖也感觉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坐得不太稳,加之开国元勋们权势确实过大,在天下初初稳定后,他便开始了一系列的削藩政策。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已经享受过无上尊荣和富贵的功臣们如何能甘愿将脖子递到敌人闸刀之下。
反扑来得突然又情理之中。
当时齐婉婉尚在襁褓,并不了解具体过程,只知道最终太祖退位当了太上皇,不久后便病逝了,年仅九岁的太子登了基,便是先帝。
因帝王年幼,由四王四公共同代管国事。
齐婉婉曾听他爹提起过,当时金銮殿上小皇帝坐在最上,前面左右两侧分别摆四把椅子,国事根本呈不到皇帝面前,自有四王四公替他解决。
时间长了,百姓竟是都不知皇帝名讳,只知皇城有“八势”。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皇帝自然“长歪”了。每日沉迷玩乐、酒色,人说后宫三千毫不夸张。后来干脆连早朝都不出席,只一心在后宫打转。
皇子皇女的确生了不少,但他也早早被掏空了身体,登基不过二十余年,便暴毙于嫔妃榻上。
更不巧的是,那位嫔妃是从北冥王府出去的。
说不清是北冥王真的“弑君”,还是其他王公不满足于“共同协理”,有意泼脏水,其结果便是新一轮争斗被引发了。
不久后,北冥王“畏罪自杀”,剩下三王四公从众多皇子中挑了一个最不起眼、家世最薄弱的登上皇位,即是此时的元武帝。
同样的没有实权,然而与四王四公共掌皇权二十几年不同,这次的三王四公不再和平。
或许是尝到了除掉北冥王的甜头,或许是人的欲望永无止尽,剩下的“七势”开始了自相残杀。
他爹齐国公见势不对,立马撤退,称病不再朝,这才得以保全。但其他几家就没那么幸运了。
理国公、靖国公、顺国公皆被以各种名义处死,家中子弟或被牵连或被流放或龟缩起来不敢再冒头。
西魏王退居西北,无诏不许进京;南安王缠绵病榻,独子文不成武不就,靠着老王妃的体面在朝中领一闲职。
至于东宁王,不知是不是命运不济,妻妾众多,却只得一女。待女儿成年,还没有半点“儿子”的影子,他无奈只得招了上门女婿,想着生t了孙子和他姓也成。
然而天不从人愿,女儿连生三胎,皆是孙女。听闻东宁王在三孙女出生那日长叹了一声:“时也,命也。”
没有儿子,连孙子也没有,任他有再大的心气,也被打击没了。
自此,三王四公辉煌不在,但皇权依然没有回归皇家手中,而是兜兜转转落到了北冥王手里。
是的,北冥王。
在第一任北冥王自尽后,在京中众人都快将这一脉忘记时,他的老来子,当时年仅十七的萧彧,以不可抵挡之势扫清了所有阻碍,成为无名却有实的“摄政王”。
直到那时,众人方才恍然,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为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当事人也才渐渐觉出味,为何他们死的死、败的败,敢情后面还藏着只吃人的老虎。
你说,这样的人,她敢“强逼”他吗?连皇帝都不敢!
齐婉婉垂下头,招来丫鬟婆子,“先送姑娘去我院子,再让嫂嫂去请太医。”
她虽然外嫁多年,但家里的院子却一直为她保留着。以往她就经常带女儿回来小住,有她老爹老娘护着,哥哥嫂嫂疼着,谁也不敢把她们当外人。
所以她一声令下,顾府的下人还没来得及动,齐府的便已经忙碌起来。
有粗壮的婆子准备接过顾茉莉抱起来,谁知才一动,她就迷迷糊糊睁开眼。见了齐婉婉,隐忍多时的委屈和害怕终于化成泪水倾泻而下。
“娘……”
她的嗓子细细弱弱,时不时还伴有咳嗽,听得人止不住心揪。
“哎,我在我在,娘在呢。”齐婉婉紧紧搂住她,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不怕不怕啊,有娘在,别怕。”
“云霞……”
失去意识前,她好像看见她跳下来了。
“她没事,救上来了。”齐婉婉连忙宽慰,云霞也挣扎着要往她这里爬。
“姑娘,奴婢在这!”
“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