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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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顾茉莉关切的问:“还能动吗?”
拓跋稹伏在地上,有些艰难的喘着气,身上只有薄薄的破旧单衣,手肘、脚肘都裸露在外,由于长时间冰冻已然成了紫红色。
甘露伸手把脉,拓跋稹眉梢微微一动,指节悄悄扣住某个地方。
“寒气入脏腑了,得赶紧治疗。”甘露收回手,面上也有些不忍。
这是被冻了多长时间啊,如果不是她们恰巧经过,只怕再等一会就要没命了。
顾茉莉着急,“那快送医馆……”
她的话还没说完,拓跋稹突然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娘娘,这……”甘露也麻爪了,人晕了,又不知他姓谁名谁,家住哪里,还有无亲眷,总不能直接往医馆一丢吧?
顾茉莉望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先带回府里吧。”
“所以,你又捡了一个?”
齐婉婉简直不知道该说闺女什么好,“你是捡人捡上瘾了?”捡的还都是大男人!
她又气又无奈,先关心女婿,“王爷没生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为什么要生气……”顾茉莉嘟囔,在她手指要戳过来之前,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娘,您和爹的事怎么样了?”
“别转移话题。”齐婉婉没好气拍了拍她,“那人什么底细,知道吗?”
别又是和宫里有关。
“他醒来后问过了。”顾茉莉宽她的心,“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老乞丐收养,之前一直居住在南城的一个破庙里,前些日子老乞丐去世了,破庙又被昨夜大雪压塌,幸好他听见动静提前跑了出来,这才没被压到底下。也派人去查探过,和他说的一样。”
南城确实有一座破庙,也确实有一对祖孙乞丐居住在那,如今再去,还能看见垮塌的残骸。
顾茉莉眸光清亮,眼底有不知名的星光浮动,一切都完美无缺,找不到半点疏漏。
“那倒也是个可怜人。”齐婉婉没注意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同情的感叹,转瞬又端正了表情。
“娘知道你心善,可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千千万,你救得过来吗?而且可怜的人不一定都是好的……”
“娘,我明白您想说什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顾茉莉握住她的手,她能感受到她的一片谆谆爱女之心。
“我向您保证,下次再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齐婉婉点点她,虽然还是有点不信她的保证,但到底没忍心继续说她。
“我和你爹的事你也别管,顾府那边谁来你都别见,娘自己会处理好。”
“爹……不同意和离?”顾茉莉看她,她面上瞧不出异样,可眼里却有些许疲惫,显然和离的事并不顺利。
“你爹还没表态,倒是他娘先炸了。”齐婉婉讽刺一笑,“说什么女子提和离是大逆不道,要天打雷劈,还说要去金銮殿上告我。见我不为所动,又是坐地撒泼,又是哭着喊着要上吊,我懒得和她歪缠,直接搬出来了。”
和她那样的人根本说不通道理,她也不会听。在她看来,她作为儿媳妇居然敢和她儿子提和离,简直闻所未闻,说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清楚,她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靠的是谁。
“我在她眼里就是只不下蛋的金鸡,她嫌弃我生不出儿子,却又不得不依仗我。”
齐婉婉想起顾家老太太刚来那几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提了多少回,想让顾如澜纳妾,她都给挡了回去。之后她还想找到国公府施压,她干脆断了她的一切供奉,除了基本伙食,其它一律不给,这才算是老实起来,自那后再未提过。
而顾如澜呢,她母亲提,他闷不吭声,回来也不和她说她母亲的意思。她在她母亲那受了委屈,回去向他抱怨,他也不吭声,任由两边朝他撒气。
她知道,他是觉得他说什么都不合适。让她体谅他母亲,是对她的不公;可让他跟着她附和她母亲的不好,甚至违背顶撞,那是不孝。老太太再不好,也是生他养他、费劲全力供他读书的亲娘。
所以他干脆闭口不言,两不相帮。
然而这样的态度更伤人,看似谁都没帮,实则在妻子和母亲之间,他已经偏向了母亲。
这就和他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一样,他始终在护着在他看来更“弱势”的一方。
齐婉婉眼里划过一丝讥诮,是,茉儿有她这个娘,有齐国公府这个外家,而顾家祖孙除了他顾如澜别无依靠,可就因为这样,她们母女就要向她们让步吗?
不,齐国公府之所以强盛,是她爹冒着生命危险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他靠自己让他的子女有了“强”的资本,如果她为了不如她的人,就要丢掉她爹为她争来的一切,那又如何对得起她爹的付出?
“永远不要被弱者道德绑架,弱不是她们理所当然享受别人付出的理由,更不是她们害人却不被惩罚的挡箭牌。”齐婉婉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语重心长。
“记住了,我们强,从来不是错,‘弱,却不想着改变’才是。”
顾茉莉抬头,专注的望着她,t良久才“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听在人耳里却莫名让人鼻酸。
她想起曾在父母房门外听到的话:“怎么办,她太聪明了,我都不敢看她,一对上那双眼,我感觉什么秘密都瞒不住。”
“老公,我好像生了个怪物……”
原来,强不是错误,天生聪慧也不是,是那对父母,一个渣、一个傻。
顾茉莉忽然笑了,浅浅的,犹如小荷初露,纯净而清新。她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包袱,放松的倚在齐婉婉的肩头。
“娘,有你真好。”
从进入这个神奇的所谓的“直播间”,她外表不显,实际内心一直保有警惕。一方面,她保持着对外善良无害的形象,另一方面,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步步搜寻,试图摸索到一点公屏之外的真相,背后的力量、他们的目的,以及界限——
她能做到什么程度,什么样的境况下“祂”会插手。
上个世界结束,她感觉摸到了一点。这个世界,除了一开始为了自救,她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她想看看顺着“时间线”走,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可是不管是萧彧,还是齐婉婉,都让她有了不小的触动。
尤其齐婉婉。
她发现原来不是所有母亲都和那个女人一样,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没有一切。她敢爱敢恨,爱的时候倾尽全力,一旦她察觉对方不值得爱,她又会果断抽身离开。
最重要的是,她爱女儿胜过所有。
顾茉莉缓缓阖上眼,胸口暖洋洋的,好似漂浮的心突然就踏实了。
直播之外的世界固然重要,当下,她还想过好直播内的“每一生”。
“您不来旁边住吗?”
齐婉婉在王府待了一个时辰就要回去,顾茉莉拦不住,只得一边送她一边劝:“总这般往返多麻烦呀,那边什么都安排好了,还安全。”
一个女人单独住,即使有奴仆、家丁,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况且,还有顾家那对祖孙,真担心她们为了改变齐婉婉的想法,跑过去大闹。
“瞎操心。”齐婉婉白她,“我又不是住在犄角旮旯,自己的陪嫁院子,离王府和国公府都不过是抬抬脚的事,想来便来了。周围又都是清贵人家,不是你爹的上司,就是下属,她们敢闹,除非是不想让你爹继续当官了。”
“那总归没有门挨着门方便……”
“王爷愿意那么做,是他在意你,想让你开心,但我不能真应下,那成什么人了?”
那个院子她也看过,说是隔壁,不过是掩耳盗铃而已,她若是真搬过来,和住在王府并没有区别。其他人看到了会怎么说?
娘家贴着王府不放,还是王妃没断奶,离不得母亲?
她的威望还要不要了?
“行了,回去吧,外头冷。”齐婉婉帮她理了理领口,不让风灌进去,“王府我来熟了的,知道怎么走。”
顾茉莉听话的停下,却没马上回,而是站在原地望着她走远,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
方向却不是通往正院。
“娘娘?”上珠不解,这是要去哪?
“演武场。”顾茉莉朝她眨眨眼,“只是好奇去瞧瞧,跟谁都无关。”
“……”
甘露唰地低下头装鹌鹑,可还是没躲过上珠的眼刀攻击。
她当时真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王妃真上了心……
顾茉莉轻笑,哪怕不是为了自保,多学一门技艺,总没坏处。
演武场很大,粗略望去,差不多相当于两个足球场大小,若是换成站士兵,只怕能站几万人,在稍显“拥挤”的内城里当属独一份的存在。
管中窥豹,当年的第一任北冥王又是何等的权势,也难怪都将矛头指向了他。
顾茉莉垂下眼,走到武器架前正要取一把弓箭,突然从身侧传来声音——
“那个太重了,王妃用的话,自右数第二个更合适。”
她转头望过去,穿着府内统一小厮制服的男子站在几步开外,五官秀气俊朗,身材却高大魁梧,黝黑的皮肤削弱了面部的精致,添了几分敦厚。
此时或许是意识到他说话的不妥,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王妃娘娘……”
喊了一声又顿住了,好像不知该怎么往下接,手拱起又放下,手足无措了一会,像是想起什么就要往下跪。
顾茉莉制止他,“不用多礼。”
男子膝盖半曲,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纠结片刻丧气的低下头。
瞧着倒是个老实本分的。
顾茉莉朝他招手,“你……”想喊他,却发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慕稹!”
“慕稹。”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抬眼打量他。
他很高,目测比萧彧萧統都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四肢健硕、孔武有力,如果只看脸,皮肤再白点,很容易让人以为是某家公子哥。然而在配上这般健壮的身体后,第一眼又会被他威武的气势所摄,从而忽略了他的长相。
有点矛盾。
顾茉莉笑了笑,这个从雪地里“救”回来的人,似乎藏着秘密。
“你怎么会在这里,伤都好了吗?”
“都好了,只是受了点寒,府医让我泡了几回药浴就好得差不多了。”
拓跋稹不小心对上她的眼,愣了下,随即飞快挪开。
那里面太干净太清透,干净得好像容不下一点污垢,更让他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所有伪装都会被看透的慌乱。
他挠挠头,面上依旧一副憨厚的模样,“王妃大恩大德救我一命,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只能求了管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习过武?”不然怎么派来演武场。
“算不上,就是打架打多了……”他干笑两声,这个没说谎,他会的招数全是从实战中而来。
打哪里最痛,怎样能让对方最快丧失行动能力,甚至要他的命,都是他一步步和别人对手中学会的。
顾茉莉点点头,忽然问:“会射箭吗?”
“啊?唔,会点。”
“那教教我吧。”顾茉莉拿起那把他说不适合她的弓递给他,双眸灿若星辰,似有星光浮动。
“可以吗?”
拓跋稹心漏跳了一拍,忙低下头借着接弓避开她的注视,黝黑的脸上瞧不出异样,心跳却愈发紊乱,咚咚咚的格外扰人。
他担心被听见,往后退了退,声音低如蚊蝇,“……好。”
他觉得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眼神和期盼下,拒绝她的要求。莫说只是教射箭,便是让他去杀人放火,他恐怕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这很危险。
他抿了抿唇,强自按捺下那股震荡的情绪,他不该受人影响,尤其是这样身份的人。
拓跋稹握紧了弓,蓦地抬臂、搭箭、手指一松,箭矢嗖地一下飞了出去。顾茉莉踮起脚尖眺望,上珠惊讶:“中了?”
居然正中靶心。
她狐疑地盯着此人,却见他也是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向前走了好几步,似乎在确定结果。
应该是碰巧了吧。
她这么想着,收回了刚才生腾起的那一丝怀疑。
果然,接下来几箭,都再未出现过正中靶心的情况,甚至有两箭还脱了靶。
上珠尚且还稳得住,甘露却偷偷撇了撇嘴,这种水平,比不上王爷的万分之一。
不过尽管他的准头差强人意,但教顾茉莉这种完全射箭小白已经绰绰有余。
“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箭尾卡住箭口……”
顾茉莉按照他说的摆好姿势,两肩下沉,后手将弓弦拉至下巴处,眼睛盯着箭矢和箭靶之间。
“放。”
她松开手,啪嗒——箭矢还没飞到箭靶处便掉落了。
手臂力量不够。
她叹了口气,甘露和上珠目露担忧,正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可能受挫的王妃,就见她再次抬起手臂,又拿出了另一支箭。
脱靶、脱靶……还是脱靶。
顾茉莉屏气凝神,一箭接一箭,脱靶就再射。没有什么成功是必然的,天赋固然重要,想要真的练好,仍要靠一次次不间断的练习,无数次的失败才可能换来一次的成功。
啪,箭矢撞上箭靶边缘,没插进去又掉落在地。她却高兴的像是中了靶心一样小小欢呼了声,神情满足却不见自得,而后紧跟着又举起弓弦。
手臂不受控制的发抖,手腕、手肘,乃至双膝、双腿都传来酥酥麻麻的酸疼之感。
这副身体常年养尊处优,做过最累的活可能就是拿起绣花针学刺绣,可也在扎了几次手后,被齐婉婉强硬叫停了。
平时稍微走时间长些,便会气t喘吁吁,哪怕在顾茉莉来后,有意无意加强了些锻炼,也无法支撑她这么不间断的拉弓、射箭。
但是她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仍然冷静沉着,姿势依旧标准,即使在触靶后几次掉靶,也不见丧气、着急,更没有烦躁不耐。
她不是想随便“玩玩”射箭,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学好。
上珠不忍,犹豫着上前,“娘娘,歇歇吧?”
以前没做过,突然这么大运动量,再做下去,只怕明天胳膊都抬不起来。
“再等等,我先拉满一百下。”顾茉莉回头对她笑笑,“放心,我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一开始先拉一百下,等之后适应了再慢慢加强度。”
一百下,之后还要加强度?!
甘露没忍住错愕,差点破音,“娘娘!”
您认真的?
当然。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
顾茉莉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箭靶,剔透的眼眸一如既往洁白纯净,澄澈宛若一湖秋水,此时秋水之上多了丝丝坚定,衬得那双剪瞳越发明亮生辉。
射箭、脱靶、再射,手臂抬起的速度渐渐变慢,拓跋稹知道,那是她的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但她没停。
她真的在努力践行她的话,先拉满一百下,并且从始自终没叫苦,没叫难,即便失败几十次,也没见她嚷着放弃。
为什么?他不明白。
像她这样的贵族姑娘,不该是柔弱的、纤嫩的,遇到事情只会无助的哭泣,希冀于别人来救她,而从没想过靠自己改变一切吗?
就像那个人一样。
想起某个人,他眸色一暗。从他有记忆以来,见到最多的就是她在哭。
没饭吃,她哭;渴得没水喝,只能接雨水,她也哭。有人欺负他,当着她的面骂他杂种,踩着他的背对他拳打脚踢,她还是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发出声音,唯恐对方的拳头落到她身上。
她不在乎他吗?也不是。她会在人走后,小心翼翼抱着他上药,有两个馒头,她会分给他一个半。
她只是不够勇敢,不敢站出来保护他,不敢反驳别人对她的指责,甚至不敢反抗他们的侵犯。
她就像一朵娇嫩的花,漂亮美丽、脆弱纤细,需要人精心的呵护。一旦将她放到室外,她就会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然后在失去养分后迅速枯萎。
弱不禁风、娇贵如菟丝花,是他对京城女子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因为她就来自这里。
在她口中,这里富庶、繁华、安宁,人人都知礼、懂礼、守礼,不像他们那边,粗鲁、野蛮,说起话来嗓门大如牛,每每都震得她耳朵都在响。她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一道菜连续夹三次以上都是失礼,而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连生肉都吃,茹毛饮血仿佛未开化的蛮人。
拓跋稹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嘲讽的想笑。
她口中安宁的国家是她流落边关的罪魁祸首,她不记恨,反而念念不忘。她口中未开化的蛮人将她掳了回去,她成了他们眼里白嫩嫩的羔羊,谁都能叼一口,她这个懂礼的大家姑娘却无能为力,只能俯首顺从。
“忍忍就好,忍忍就过去了。”这是她对他说过最频繁的话。
无论是他被欺负,还是她,她都告诉他要忍。不是她觉得忍能换来和平,而是她只会忍,她胆小、懦弱,不仅不敢拿起刀枪对准别人,连对准自己都不敢。
他以为京城女子都是这样,可是现在,他发现好像不是。
拓跋稹再次看向又一次拉弓射箭的人,她比那个人更美、更矜贵,身为北冥王妃,在如今的朝堂形势下,不亚于皇后的地位。她也很羸弱,听说前不久刚落了水,气色更比旁人苍白。
但她不像那个人,弱得没有骨节。
她的柔弱里藏着坚韧,就像她始终挺直的脊背,一次次抬起的手、一次次的瞄准射击。
分明身形那么细瘦,却又让人感觉十分高大。那是一种无关乎外表,由内而外的力量。
如果是她换到那番境遇,肯定能好好保护她的孩子吧……
拓跋稹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转瞬即逝。等上珠似有所觉瞥过去时,就见他仍是那副老实、略带木讷的模样。
她凝了凝眉,刚才好像察觉到有道视线在盯着这边,让她本能的升起警惕。可四下看了看,却都没有发现异样,她不由又将目光落向了那个被救回来的男人。
正要仔细琢磨,忽听甘露叫了一声:“娘娘!”
她再顾不得观察什么人,猛地转过头。应该是力气用竭,顾茉莉正在搭弓的手一抽,竟是再也握不住弓弦和箭柄,眼见着就要掉地上。
拓跋稹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脚便下意识抬起往前了一步,然而很快的,他又停了下来。
有人出现在了顾茉莉身后,分别握住了她的两只手,从他的角度仿若从背后抱住了她。
挺拔俊逸的男人揽住娇俏美丽的女人,一高一低,身形无比契合,宛如天生一对。
拓跋稹顿住脚,僵硬在原地。他看见女孩掀起眼看了看男人,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攥着她的手臂,带着她重新举起了弓箭。
那么信任,那么熟稔。
他垂下眼,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放松。”萧彧一边直视前方,一边帮怀中人调整姿势,“盯箭靶,头稳住……放。”
嗖,一箭正中靶心。
顾茉莉眼睛一亮,看向萧彧,闪闪发光的眼底写满了“继续”。
“今天的量够了。”萧彧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的取下她手里的弓,“先回去吧。”
顾茉莉一愣,望着他微微透出了几分疑惑。萧彧没再说话,将弓交给自他来后就噤若寒蝉的上珠和甘露两人,便牵着她往回走。
经过拓跋稹身边时,他先是呆了呆,而后才慌忙后退,脸上既惊又惧,还有点想掩饰却掩饰不住的好奇,就像每一个乍然见到传说中了不得人物的普通百姓。
萧彧扫了他一眼,没有停留。甘露和上珠赶紧跟上去,须臾,宽阔的演武场上只剩下拓跋稹一人。
他站了会,小跑到箭靶前收拾或在靶上或掉在地上的箭矢。旁人瞧见,只当他本分勤恳,没人也不忘打扫,却不知道他悄悄将其中一支藏进了袖中。
那边,顾茉莉随着萧彧回了正房,被摁在他常坐的位置,窗边软榻上,看着他取了样东西,而后蹲在她面前,掀开她的衣袖。
鼻尖似乎闻到了比较浓重的药味,还没等她辨别,手腕倏地一疼。
“你以前没有这么活动过,不及时疏通开的话,明早很可能连手都抬不起。”
萧彧在掌心抹上药油,微微用力按摩着她的腕带、胳膊、手肘,“忍一忍,一会就好。”
顾茉莉只觉那阵疼痛很快过去,紧跟着是酥酥麻麻的酸涨感。她咬了咬唇,强自按捺下将欲出口的呻吟,面色却因为忍耐越来越红。
清丽的脸颊犹如被点上上好的胭脂,染上了霞光,增添了一分艳色。
萧彧间隙中瞥见这样的她,神情一滞,手下的力道没控制好重了下,顾茉莉一时没忍住,闷哼出声。
声音微哑,透着隐忍。
气氛忽然就不对起来,甘露和上珠对视一眼,默契的低下头、慢慢退出了房间。
这一退,让屋里的氛围变得更加奇怪,公屏上的消息也刷得愈发快了。
【怎么啦,她们为什么走了?】
【嗯,那个,咳咳,可能……害,算了,我编不出来。】
【没什么,看不懂回家去问妈妈,乖。】
【我说你们,就正常抹个药油、推拿一下,想到哪里去了?】
【想魂穿萧彧。】
【想小茉莉拉弓射箭的帅气英姿。】
【想小茉莉对我撒娇。】
【你想得美。】
那条留言被“围殴”了,各种调侃、攻击,看得顾茉莉眉宇都松了松,原本的隐忍一卸,注意力转移,好似连手臂上的不舒服都减轻许多。
萧彧又看了看她,垂下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你不开心?”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他顿了顿,没有抬头。
顾茉莉眨眨眼,莫名感觉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类似于赌气的情绪。她狐疑的弯下腰,想要瞧得更清楚。
“别动。”萧彧无奈的拍拍她,药油都沾到衣裙上了。
“你在不高兴吗?”顾茉莉又问了一遍,从演武场他出现,她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异样的气场。平静外表下掩藏着某种东西,她分辨不清。
“怎么了,不能和我说?”她面露关心,担心是朝堂上有变,或是陆浑的t事又起了波折。
萧彧望着她,她眼里的关切并不作伪,很真挚,她是真的在担心他。
她关心他,即便他没表现出来,她也能敏锐而及时的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并且直接问出来,不隐瞒,也不粉饰太平,坦诚、直白,这些都说明着她对他的信任。
可是她却看不懂他因何而变。
他专注的盯着她的眼,里面很干净,干净到什么也没有。
团在胸口的那股气忽然就散了,他直起身,将她拥到怀里。头贴着她的头,窝在她的肩间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不懂,她还不懂。
“萧彧?”顾茉莉呆了呆,试探的伸出手,像他之前哄她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想了想,又改了称呼,“夫君?”
“茉儿,你能……再相信我一点吗?”萧彧松开她,半蹲下,双手握住她的,紧紧包裹着。
“不管你在害怕什么,相信我,我都不会让你害怕的事情发生。”
“我没……”顾茉莉想反驳,可话刚出口,她却说不下去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眼睫颤了颤,看着相握的手没说话。
为什么想要学射箭,因为她想有自保之力。为什么需要自保之力,因为一定程度上她只信自己。只有自己学会了,才算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不是不信任萧彧,而是她长久以来的一种潜意识习惯,就像上个世界,她以周亦航制约严恒,让他们互为掣肘,从而达成某种平衡,保证她在顾氏的绝对地位。
不是觉得严恒会做什么,更不是她想做什么,而是本能的在加砝码,让自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更有安全感。
可是这样的行为落在他们眼里,很可能就代表着不信任吧。
换位思考下,她估计也会不开心。
“抱歉……”想起她还信誓旦旦说过,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她有些赫然。
“不过……”她偷偷瞅他,声音低了又低,“我还是想学射箭……”
今天练了一下,她发觉还挺有意思的。瞄准一个目标,不仅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还要一心多用,确保在极短的时间内处理好多个细节,对精神控制和肌肉记忆的配合都具有很高要求。
萧彧沉默了会,泄气的松开手,重新拿起药油。
“夫君?”
“……练。”他将掌心搓热,覆到她的脚踝,“明早开始我陪你练!”
他的神色充满无奈,到底还是不忍拒绝她的要求。
算了,现在不懂就不懂吧,日子还长,总能懂的。
第二日一早,顾茉莉不用人唤,便自觉比往日早起了半个时辰,萧彧瞧得无力又好笑。
之前无论是进宫,还是回门,那么多锦绣华服、金银珠宝摆到她面前,都没见她这么精神,反而到要“受苦”的时候积极了。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今天做了,以后就要一直坚持。”
末了,她没打退堂鼓,倒是他忍不住劝了又劝。
他自幼习武,知道坚持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尤其当你真的想把它练好时,付出的努力和汗水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要不我再给你配两个会射箭的婢女?再加上上珠给你设计的臂弩,便是禁军你也能碰一碰了。”他开玩笑。
上珠跟在后面,连呼吸都放轻了。身边甘露屏气凝神,背上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
上珠的臂弩还没给王妃,王爷就知道了,那府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她垂着脑袋,低眉顺眼,一步步小心的往其他人身后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