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对头成婚后by叶信言/月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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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念汐:“!!!”
她动了动唇,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大周的国库已经空虚至此了吗?”
裴铎双手抱臂,嘲讽地勾起唇角:“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情况还要坏。”
姜念汐仰首看着他,喃喃道:“裴大人,境州也不会例外……”
裴铎沉声道:“自然。但我不想让境州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按朝廷的章程班是,即便境州修通了河渠,三年,五年,总有一天,百姓会不堪重负。一旦百姓吃不饱肚子,流民四起,就是动乱的时候……”
陵州境州是北境最穷苦的州县,土匪流民当属最多,这其中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百姓没有田粮,没有饭吃。
无钱无粮,最后剩的只有铤而走险一条路。就算马六作为最大的土匪头子,最初的想法也是获得朝廷招安,得到一个被认可的身份。
境州才刚看到的曙光来之不易。
姜念汐思忖道:“所以,我们能做的是尽量保持现状……孙知州怎么说?”
裴铎笑了笑,温声道:“他没意见。我已经告知过徐通判,会带他去余州的布政司一趟……”
姜念汐顿住脚步,仰头看着他。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的眸底,像碎金在流动。
“我陪你去。”她轻声道。
裴铎挑起眉头,“姜大小姐,你陪我去做什么?奔波劳苦,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姜念汐静静地看着他:“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说通布政使给境州开通特例?”
“方法多得是,”他勾起唇角,闲闲道,“实在不行制造个‘英雄救美’也不是不可以。”
姜念汐:“???”
她想到布政使大人那副古板严肃,一丝不苟的模样,裴铎称之为‘美’,画风简直离奇。
她忍不住笑起来。
“让布政使对你心怀感激,然后向朝廷求取特例,”她眉眼弯起,堪堪忍住笑意,“裴大人,你身为一州守备,还得做这种劳心费力的活,真是太难为你了。”
“那有什么办法?”裴铎随手扯下一根枝条,在手心里转了转,挑起剑眉,闲闲道,“谁我是胸怀百姓,心中有爱的好人呢?”
他自夸起来怡然自得,半点都不害臊。
姜念汐唇角微微翘起。
她拉了拉裴铎的衣襟,道:“裴大人,我累了。”
裴铎轻啧了一声。
“姜大小姐,才走了多远,”他目视了一下两人步行的距离,叹气道,“你还是那般娇气……”
姜念汐:“???”
都走了这么久了,她能像他一样健壮有力不知疲倦吗?
话刚说完,裴铎便娴熟地蹲下身来,命令道:“上来。”
姜念汐乖乖趴到了他背上。
他轻松地起身,又叹一口气:“境州的饭菜不好吃吗?这么久了,一点都没养胖……”
姜念汐没说话,扯了扯他的耳朵。
裴铎双手托着她的腰臀,像没察觉似的,继续大步向前走。
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姜念汐脑袋微微下垂,下意识在他耳旁轻呼了一口气。
馨香的气息覆在耳侧,酥酥麻麻的。
裴铎身子一僵,耳根倏然发烫,忍不住道:“姜大小姐,别不分场合地点故意调戏我……”
姜念汐:“……”
“裴少爷,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她正色道,“我在想,粮税的事,直接开口请布政使上奏减免,他一定不会轻易答应。毕竟如果境州开了先河,其他地方也可能会效仿。其实我有办法,我堂伯父在余州任按察使,可以先私下引荐一下,关系熟络些,再同布政使大人谈这件事……”
裴铎脚步蓦然一停。
他低笑了声,语气似充满了感叹。
“媳妇儿,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
姜念汐揪了揪他的耳朵,“裴少爷,你以前也没问过我啊,我说过我们姜家是清贵官宦世家,又不是哄你。”
裴铎低低笑了一声。
有按察使伯父的引见,只需要差徐通判携带一封孙知州与裴守备的书信去见布政使,请布政使向朝廷多上几封奏折,署上孙知州与裴守备的姓名就可以。
姜念汐抿着唇,有些忧心道:“连上几封奏折,皇上也未必会同意。”
“现在的折子都是送给萧暮言过目,这多征粮税的主意一定也是他拍板定下的。多上几封折子是为了上皇上看到,只要能引起皇上的注意,这件事一定能成。”
裴铎看起来蛮有信心的样子。
是觉得皇上还没有不负责任到底吗?
姜念汐默默看着他。
“裴少爷,我们会一直在境州呆下去吗?”
“我爹做了一辈子燕州守备,武官不会轻易调职,也许我们会一直呆在这里……”
裴铎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喜欢这里吗?”
境州这地方,既无车水马龙,与京都有天壤之别,又无大好景色,与燕州也有不少差距。
甚至那道长街上绸缎、首饰铺子也还是新才开设的,里头的样式都不是新兴的。
姜念汐又轻又软地笑了笑,“你在哪里,我就喜欢那里。”
裴铎忍不住笑了一声,“姜大小姐,听起来很肉麻,你现在真是越来越……”
姜念汐又揪了下他的耳朵。
“不许说笑我,不然我以后不说了……”
裴铎打算闭嘴:“好,我不说。你以后爱怎么说肉麻的话就怎么说,说的越多越好……”
他说起来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姜念汐忍不住咬了一下他的后颈。
像小猫挠了一下似的,让人心头微微荡漾。
裴铎慢条斯理道:“晚上回去给你咬喉结。”
姜念汐:“……”
她脸红了起来,没应声,假装没听见他说这话。
想起茶馆中陈嬷嬷被人接去京都的事,姜念汐一五一十告诉裴铎。
“京都的那位贵人到底是谁呢?”
裴铎随口道:“这个简单,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远。我派人去拦住他们,把人带回来,严刑拷打审问一番,他们一定能说出实情来……”
姜念汐:“???”
她只是好奇而已,用得着这样动用武力吗?再说,这是别人想要知道的事,与他们又没什么干系,何必去得罪那位贵人呢?
她用力扯了下裴铎的耳朵:“你少胡说八道。”
裴铎委屈:“这不是你好奇吗?”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又不是非要知道真相。”
裴铎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慢悠悠道:“我以为你还是担心大舅子,事关淇妃,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姜念汐:“???”
她倒是没想到兄长那一层。
不过,阿兄已经为淇妃娘娘报过仇,也已经回到大周,这件事更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她在他耳旁轻呼了一口气,道:“裴少爷,你想得有点多。”
永淳帝暂停了两日用药,身体却比之前好转了一些。
他将手中的奏折扔给太监,揉着眉心道:“张首辅身体有疾一再请求致仕……朕身体不适, 还会坚持批阅奏折。他倒好,不过一点小毛病,这就要致仕, 朕不准。”
萧暮言垂手立在一旁, 闻言, 没什么表情道:“父皇, 儿臣去探视过张大人,他确实卧床不起,病情愈重。”
永淳帝哦了一声, 沉默片刻, 心情复杂道:“如此说来,朕……只能允他归家养老了。”
虽然张首辅曾极力反对他立恒王为太子,但为了大周也算鞠躬尽瘁。
他曾经对张首辅无可奈何,甚至还心怀怨怼, 但也从未想过把他从内阁赶走。
没想到,现在如他所愿, 裕王成为太子, 甚至开始协助监国, 张首辅自己倒提出来要走了。
永淳帝道:“既然这样, 以后内阁的事务, 便由次辅呈报吧。”
萧暮言缓缓称了是。
养心殿内的滴漏汩汩而下, 一点一滴, 悄然流逝。
永淳帝道:“边境数年来一直安稳, 不过, 数日前,西番的有落部曾请求大周出兵协助抗击乌黎部,你是怎么做的?”
有落部与大周互通集市,数年来一直是和平相处的状态。
萧暮言语调平平道:“内阁驳回了有落的请求。据于总兵所称,有落请求大周出兵十万相助,但边境军饷一直不足,且这是西番内部的事,大周不宜插手……”
永淳帝又沉默了。
边境粮饷不足是因为国库空虚,这事归根结底跟他有关系。
若不是他执意修建狩猎宫苑,又要新建承远行宫,耗银颇多,简直掏空了国库,甚至还让恒王差点……
这是上天给他敲响的最后警钟。
所幸他在病中的这段时日,逐渐清醒过来,认清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荒唐。
萧暮言道:“父皇,儿臣削减军饷,推行粮税新策,提高每亩纳粮数额,实为无奈之举。如今只有国库充足,国力昌盛,大周才能安稳。”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去充足国库,以前周太傅在时,就曾向他谏言过均收田税之法。
但他当时并未采纳,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而今太子处置这件事,和他用的是一样的方法。
积重难返,改革实难,稍有不慎,大周便会……
永淳帝叹了一口气。
“每亩征粮六斗……罢了,先实行数年,待国库充足,再行新策。”
永淳帝按了按额角,余光扫过一封北境布政司呈上的奏折。
一般来说,地方的奏折需要先呈交内阁,经内阁过目后,一般事项可以直接批示,重大事项会呈报给圣上过目。
但各地布政司却有直呈御览之权。
所以送到养心殿的这封奏折,连萧暮言也未曾过目。
永淳帝掀开折子看了,目光在署名处停了一瞬,不由道:“境州守备……裴铎?匪乱他已经平定了?”
先前境州闹了匪乱,裴铎带守备军平定,是张首辅拿的主意。
永淳帝虽做了批示,但因为尚在病中,匪乱平定之后的事他还未知情。
萧暮言眸底闪过一丝不耐,他转了转手中的扳指,避重就轻道:“是。于总兵出兵相助,匪乱不到一个月便平息了。”
裴铎的功绩被轻飘飘地揭过不提。
永淳帝今日看折子耗费了不少心神,此时已经十分疲惫。
他看了几眼折子上的内容,若有所思道:“境州地处边境,本就苦寒,北境布政使言之有理,境州的粮税,还是按照每亩三斗来交纳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大周各地地况不同,岭南宜州,北境境州,东部阚、益两州都属产量不丰之地,都按照原来的征粮数额交纳。”
说完,永淳帝闭眸倚在靠枕上,声音虚弱道:“今天就这样,你退下吧。”
萧暮言低声称了是,慢慢从养心殿里退出。
冰冷砖石铺就的地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双不辨情绪的灰色双眸。
萧暮言缓缓掀起眼皮,单手负于身后,转身越过门槛,大步向外走去。
檐牙高啄的殿宇,再不像他幼时那样高不可攀,触手不及。
他如今已经名正言顺地走到这个位置,文臣俯就,兵力在手,只需要……
他脚步放缓,眸底闪过一丝不耐,焦灼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
只要再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
等待那位偏心至极的父皇病入膏肓,再无回天之力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登上龙椅,成为大周天子。
只要权势在手,天下的一切,他便可以应有尽有。
养心殿外,候在外面的贴身太监看到太子殿下出来,忙低下头,急匆匆跟了过来。
萧暮言脚步稍顿,嗓音清冷道:“有事?”
太监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道:“殿下,是皇后娘娘那边……”
如今宫中诸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虞贵妃与恒王根本不消说,一个半疯一个痴傻,早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
只是那位久居深宫的皇后嫡母,不知为何,却接连以去寺庙礼佛的名义出了几趟宫。
说是为了永淳帝祈福。
但帝后不和已久,久到这么多年,自从先太子去世以后,父皇从未踏进嫡母的宫殿一步。
如今嫡母却为何突然转了性情,去为父皇祈福?
萧暮言不相信有那么简单,所以派人暗中相随。
“查到什么了?”
眸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光,萧暮言沉声道。
“皇后娘娘去礼佛,却与一位同到庙中求佛的女人关门密谈了许久,属下们没有查到她们谈话的内容。”
“那女人是什么身份?”
“属下还未查清,那人非常机敏,我们的人在路上跟丢了……”
若是普通人,对卫所侍卫的跟踪毫无所察才对,这女子这么机敏分明不正常。
萧暮言突然生出一丝不安。
“务必去查清楚!”
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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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怡宫内,青灯古佛照旧。
赵皇后今日没念佛,手中却拿了一只石臼,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碎草药。
手中的动作未停,思绪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大宫女云珠看到溅出石臼外的药渣,走了近来,轻声提醒:“皇后娘娘。”
赵皇后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狼藉一片,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
面容还是那般清丽,只是眼角多了不少细密的皱纹。
她摇了摇头,道:“还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脑子一乱,竟然忘了自己在制药……”
大宫女弯下腰来,把外头的药渣仔细拢好了,放在帕子里,搁在一旁。
“娘娘有心事,”她轻声道,“非得游神医回来才能解惑。”
赵皇后出神了片刻。
“这些年来,本宫不是没有召见过游神医,只是他每次的说辞都一样。想必他离开京都,也是为了避开本宫吧。”
云珠摇摇头:“娘娘,这次不一样了。那位陈嬷嬷,不是亲口对您说了吗?”
“本宫早就猜到淇妃的死与虞贵妃脱不开关系,但虞贵妃如今已经得了报应,是淇妃在天有灵给她的惩罚,本宫不必再去追究了,”赵皇后兀自出了一会儿神,喃喃道,“淇妃出事的前一天,曾请本宫去她宫中。但本宫失去了咏儿,正值伤心难过之际,谁曾想,不过晚了那么一步,她就……”
云珠鼻子一酸,轻声道:“娘娘太过心善,淇妃娘娘已逝,娘娘何须自责?”
药草变成浓绿的药渣,像一滩永远解不开的缠绕藤蔓,附着在冰凉的臼壁上。
“当初淇妃圣眷正隆,怀有五个月的身孕,因为替咏儿求情,被禁足在宫殿。随后,虞贵妃随皇上去行宫避暑,重获圣宠。”赵皇后回忆着往事,语调哽咽,眸间有朦胧不清的雾光,“在圣上离开皇宫的第三个月,咏儿没了,淇妃又……”
云珠的眼中也滚下泪来,低声道:“陈嬷嬷不是告知皇后娘娘了吗?宫殿失火,是淇妃娘娘因为自己的弟弟身亡,她心灰意冷,不再留恋这个被囚禁的皇宫,亲手放的火……”
赵皇后揩去眼角的泪水,恍神片刻,低声道:“陈嬷嬷安顿好了吗?她告知本宫的消息一定不能走漏半点,等游神医回来,本宫要亲自问他,淇妃的孩子现在哪里。”
云珠道:“给陈嬷嬷换了衣物,就住在殿里的小佛堂中,说是为娘娘诵经的人。”
赵皇后点点头。
整个京都,只有这处地方,才是不被人注意却又是最安全的地方。
宫殿内的灯烛悄然跳动几下,七月流火的时节,殿外有呜咽不清的夏虫声。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您……”大宫女顿了片刻,轻声劝道,“您去看看皇上吧……”
碾成汁液的草药从石臼中倾泻而出,赵皇后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痕迹,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
“不了,天色晚了,我也乏了,早点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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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裴铎一直住在城外的雾山校场。
境州守备军粮饷充足,又新添了战马兵器,正是应该好好训练兵士的时候。
快到傍晚,士兵还在操练,裴府吩咐卫柘、冷枫与雷四各自盯守。
吩咐完,他便出了校场。
校场外到居住的营所还有一段距离。
他迈着长腿,慢悠悠向营所的方向走去。
与他随行的还有两个男子。
屈昂今日自岭南来,要到苑州买马,途经这里,还未入城,先到了雾山校场。
他环顾一周,啧啧称赞:“境安啊,这校场可真不错,地方大又宽敞,骑马操练一应俱全,光这个校场,得花不少银子吧?”
“这里原来是土匪的寨子,后来一把火烧平了地方,正好当做校场,”裴铎闲闲道,“省了不少事,没花多少银子。”
境州今年粮食丰收,百姓都是实打实交足了粮银税收,不像往常总有拖欠,所以府衙划拨给守备军的粮饷反倒充足。
屈昂啧了一声,羡慕道:“行啊,现在都不如你这地儿,有钱有粮,除了冬日会苦寒些,没什么大毛病。”
裴铎听说了边境军削减军饷的事,问:“怎么,你们如今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岂止是勒紧裤腰带,简直是饿得要断气了,”屈昂皱起眉头,惨兮兮道,“以往每年岭南至少会添三千匹战马,今年倒好,只能买五百匹,穆王爷连平常每日要喝的酒都省下了……”
裴铎勾起唇角,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屈昂的肩膀,“坚持吧,挺过了这段时日,以后也许还有好日子过……”
在一旁保持旁听的凌尘突地抬起了眉头,温声道:“屈大人,岭南一直太平,朝廷既然削减军饷,穆王爷为何不相应地削减士兵数量?”
屈昂已经与凌尘混了个自来熟,毫不见外道:“凌公子,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岭南的守备军都是军户世袭,离开边境,得给他们安置田地,否则不得成了无户无业的流民?一旦成了流民,后患无穷啊。但安置田地,哪有那么容易?这得与岭南各州的府衙打交道,这一来一往,还得上报朝廷,等安置的方案下来,总得一年半载,这段时日里,士兵还得照常领着军饷,压力不可谓不大。这还只是其中一点……”
屈昂深深叹了口气,道:“今年夏季之前,乌黎部在大周的岭南边界处屡次挑衅,招惹事端,双方交战了几次,谁也没占到便宜,要不是岭南有十万士兵镇守,他们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说到这儿,屈昂轻嘶了一声,转首看向裴铎,摇头道:“境安,这乌黎部的番子,作战能力可不容小觑。当初两军交涉,穆王爷可是派出了岭南最精锐的八千铁骑,才与他们的三千士兵打了个平手,乌黎部的番子一看占不到什么便宜,当即便撤退了,所以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冲突。那次,我亲自上了战场指挥,胳膊上的伤痕到现在还在……”
他撸起袖子,白皙的右臂处有一道显眼狰狞的划伤。
裴铎看了眼,沉声道:“鹰头刀。”
屈昂飞快地点点头:“你见过?”
“我与西番人交过手,”裴铎言简意赅道,“这么说,乌黎部是因为岭南驻守军力充沛,自知没有优势,所以才撤走的。”
“对,”屈昂接过话头,“所以,这岭南的边境军能不削减就不削减,穆王爷深知其中利害,奈何朝廷那一帮坐在殿里的主儿,拍拍屁股就定下了这事,也不知是不是脑袋缺了根弦儿。”
他这话骂得是谁,几人心知肚明。
凌尘道:“乌黎部骚扰岭南不成,但西番北边的有落部却不一样。有落部与大周边境通商互市,蓄意发展商贸,兵力本就不强,如果乌黎部把目光转向有落部……”
裴铎闻言,心中突地一沉。
凌尘自小在境州长大,又擅读兵书,曾在边境军中任过参谋,对北境与有落部的兵力防御格外了解。
凌尘顿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道:“裴大人,屈大人,凌家有些朋友,恰与有落的人有生意往来。我有些事需要去找他们证实,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拱了拱手,便急匆匆离开了。
裴铎眉头紧锁,若有所思道:“如果乌黎部攻下了有落部,大周不可能不知道消息……”
屈昂不是很在乎道:“对嘛,别多虑了……境安,咱们好久不见,今晚务必痛饮一番,不醉不休才好!”
裴铎笑了笑:“我先去换身常服,一会儿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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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内传来整齐划一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在守备大人的营所内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秋月嫌这里太吵,早悄悄和石虎一起溜了出去。
姜念汐倒是已经习惯了这嘹亮的声音,径自坐在桌案旁,看了看食盒里的糕点小菜。
境州还未入秋,日头下山的时候已经有了凉意。
裴铎还未回来,她担心饭菜凉了,时不时透过窗棂向外面望去。
眼看人已经进了穿过大门,大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唇角微微翘起,把碟子一一拿出来,摆成好看的形状。
今日有她特意熬了一个时辰的粥,还有亲手做的红豆糕,但她不会告诉裴铎是自己做的,让他尝后再做评论,看看自己有没有些进步。
裴铎转眼间已经走了进来。
室内已经点亮了灯烛,烛火摇曳,发出明亮又跳跃的光芒。
朦胧的光线笼罩在姜念汐身上。
她长发半挽,玉腮微侧,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瞳眸认真地注视着手中的盘碟,纤细白皙的手指放在碟子的边沿,犹豫了一下,把那碟红豆糕小心翼翼移到最显眼的位置。
裴铎稍微愣了下神。
他不过近些日子没有回府,怎么觉得本就雪肤花貌的媳妇儿,比以往又美了几分?
外头话本上的画像他见过,不如她本人一半美貌,编排戏文装扮她的戏班女子,即便精心装扮,也不如她的十分之一。
姜念汐还未抬起头来,便觉得腰身被一双大手忽地揽住。
熟悉的气息瞬间传来。
裴铎微微俯下身子,把脑袋埋在她颈侧,深深嗅了一下清新好闻的馨香,嘀咕道:“姜大小姐,我在校场这么久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姜念汐:“???”
她灵活地转过身来,仰头看着半个月未见的夫君。
大约是因为在校场,本就是一群糙汉在操练,他也不像在府里那样讲究,原来光滑的下巴上冒出一圈青色的胡子茬,看上去比以往多了几分沉稳。
姜念汐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轻笑:“我这不是怕耽误你的正事吗?”
说完,她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柔声道:“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东西,先尝尝?”
裴铎的视线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道:“不着急,你今晚还回府吗?”
校场离境州城有几十里的路程,现在已经傍晚,再回府可能得到深夜了。
但他的营所居住条件挺简单的。
那张屏风后窄窄的木床也仅能容他一人入睡。
姜念汐毫不犹豫道:“回去。等你用完这些饭菜,我们就启程。”
裴铎低哼了一声,悠悠道:“姜大小姐,你就这么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那也没办法,这是校场,我们又不能久呆,”姜念汐温柔地笑了笑,拉着裴铎的胳膊让他坐下,道,“你先吃饭……”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红豆糕上,故意云淡风轻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
那红豆糕和粥点看上去色泽诱人,比以往进步了不少。
裴铎低笑了笑。
他先舀了一口粥吞下,又狼吞虎咽啃了几口糕点,夸张道:“媳妇儿,真不错啊!咱们府里厨子的水平竟然已经到了这个水准?几乎可以和京都酒楼的神厨相媲美了!”
姜念汐的唇角快要翘到了天边。
还没等她揭晓谜底,裴铎便站起身来。
大掌扶住她的细腰,他快速道:“媳妇儿,红豆糕吃了,粥也尝过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现在该……”
他忽地把人往胸前一拉,勾起唇角,语调慢悠悠拖长:“咱们相互品尝一下了……”
姜念汐的脸颊一下子燃起了红云。
“这里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话未说完,裴铎已经将人打横抱起,踢开眼前挡路的椅子,绕过屏风,大步走到床前,将人放到卧榻上,拉开自己的衣襟,急不可耐道,“这是我的居处,还有人敢擅闯不成。你放心,就是床榻小了点……”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侧。
姜念汐红着脸,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衣裙的系带被扯开,露出玉白的肩头,裴铎的喉结急促地滚动几下,低声道:“媳妇儿……”
姜念汐凝视着他深情的星眸,心头一动,仰起脑袋,轻轻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裴少爷……”
未出口的话被堵在了唇边,灼热滚烫的气息瞬间侵占人的肺腑。
在激荡的颠簸中,姜念汐突然想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千万别让他憋太久了……
一人多宽的卧榻本就是临时搭建,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出了营所的膳房小厅,一路向守备大人的居处走来。
还未走多远,不远处匆匆来了个岭南的侍卫, 见了他,一拱手,道:“屈大人, 穆千户赶来了。”
屈昂负起手, 长眉一拧:“怎么这么慢?”
侍卫道:“路上遇到点意外, 耽搁了时间。”
屈昂一摆手, 吩咐道:“让穆千户先到校场来,晚点我同她一起去裴府。”
他抬脚走到裴铎的营居,隐约听到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在外头喊道:“裴境安!换个衣服磨磨唧唧的,我都等多久了!”
屋里的动静突然一停,紧接着传来轰隆一声响动。
屈昂顿觉不妙,大声道:“境安, 你没事吧?!”
说完,他袖子一撸, 一个箭步往门口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