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甲遍天下by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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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当年还弄挺大的,连带着太衍都去了。
没想到,柳琢光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不过弟子很快便想通了:“也是,师姐整日修行,沉浸剑术之中,不晓得也是正常。”
“那失踪的幼子是崔应秋的亲生弟弟吗?”
“是,城主幼子名叫崔留鸣。”顿了顿,弟子补充,“不过,据悉,崔应秋和亲人关系不大好,他走火入魔后,也是城主第一时间选择将他在天机城诛杀。”
也正是因此,城主才能在家中有人沦入魔道的情况下,依旧稳坐天机城城主之位。
柳琢光却是紧皱着眉,思索片刻又问:“城主府中,有很多女子吗?”
“这我倒不清楚。”弟子迟疑道,“不过有人说,城主痴情,只娶过一位夫人。”
但这也仅限于明媒正娶的夫人,旁的就不知道了。
“啊,到了。”
弟子眼睛一亮,停下步子。
柳琢光回神,抬眸一看,竟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禾山的住处。
弟子先行上前一步,轻轻叩响院门。
“剑尊,弟子奉命带柳师姐前来。”
“进来吧。”
院内传来一道人声,院门应声打开,露出一张冷然面容,正是禾山。
院外春意初起,院内景象已是盎然。
桃花飘落肩头,禾山垂眸轻轻笑着,面色温和沉稳,她静静注视着柳琢光,等待柳琢光抬眸与其对视,刹那间开口。
“琢光,你怨师尊吗?”
“不知道。”
柳琢光诚实地摇摇头。
禾山却安静了,她阖眸轻叹出一口气,半晌才又将双眼缓缓睁开。
“那就是怨的了。”禾山说,“琢光,你可以怨我,但不能恨我,师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仙界,大义当前,我不能选择私情。”
柳琢光眸底澄澈,如一弯明月,倒映在寂静的溪边,任凭风吹浪起,月华依旧,明月依旧,她垂眸,轻声开口。
“师尊,我明白,只是为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禾山:“什么为什么?”
柳琢光:“我问过你的。”
为什么,她能一眼认出来叶怜花就是叶穹?
禾山也想起来了,她抿唇不语,摆明了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见状,柳琢光也不执着,她眨眨眼:“我所做的选择,都在师尊的想法之内,对吗?”
禾山轻描淡写揭过:“只是不谋而合罢了,琢光,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那么,师尊,为什么这次去天机城,也是选我呢?”
明明无论从哪个方面上看,纪明澈都要比柳琢光合适。
师兄也能拿起镇魔剑啊。
禾山摇摇头:“明澈不能参与魔族之事。”
“为什么师兄不能?”
禾山笑了:“琢光,出去一趟,想得倒是愈发多了,不过这不算是什么坏事,好了,今日,你可曾见到叶穹?”
柳琢光敛眸,一言不发,半晌,她幽幽开口。
“师尊倒是不怕我动手。”
“我知道,琢光不会的。”
柳琢光抬眸,语气平静:“师尊,我会的,如果她真的会对太衍不利,我会的。”
“……琢光,天地不止一个太衍。”禾山神色不变,“如果你只局限在太衍,那当初我就没必要让你下山……”
柳琢光径直将她打断:“可我如果连太衍都没办法护住,又谈何天下,师尊可还记得当年拜师大典上,你曾让我说的话吗?”
天地见我剑,明我心昭昭。
“我是太衍的剑,我只想守着太衍,师尊,若你不认同,便早该杀了我。”
禾山猛地起身,呵斥道:“说什么混账话! ”
偏生柳琢光仰头看她,眼底清明,犹如潺潺溪水,倒映出禾山慌乱的面容。
“师尊,若你真的认命,愿意以一宗供奉二人,那你早就将我杀了。”
天命的归宿不该以太衍之血铺盖。
禾山嘴唇翕动:“琢光……”
柳琢光后退一步,恭敬行礼。
“师尊,若无它事,弟子告辞。”
“等下。”禾山叫住柳琢光,她注视着柳琢光的背影,犹豫片刻道,“……将叶穹带过来。”
柳琢光脚步一顿,未作回眸。
“是。”
柳琢光神色淡然,一路走下了剑峰。
值守弟子打了个哈欠,看见人影经过,急忙打起精神,又见是柳琢光,好奇道。
“师姐这么晚还出去啊?”
“嗯。”
目送着柳琢光离去,值守的弟子不免感到奇怪。
柳师姐从未夜里出峰,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穹如今还未择师,暂时居住在外门。
夜幕沉沉,星子零碎铺撒在天际。
本该寂静的外门弟子寝室,此刻却传来一阵吵嚷声。
柳琢光收了剑,站在未关严实的木门前,本欲推敲的动作一滞,顺着缝隙看向院内。
“呜呜……”
叶穹嘤嘤抽泣,脸上泪珠欲坠不坠,忽地她眸光一闪,泪珠啪嗒一声掉落。
“师兄……请不要这样,我,我深知自己不配来到这里,可我走便是,你断不可如此折辱我啊!”
“什么?”对面的男修一愣,慌乱着解释,“不是,我就是想和你说声换个寝室,我妹妹她睡觉不老实,我没别的意思啊。”
不换就不换,怎么突然说这些啊!
“是,不是师兄的错,都是我,都是我……”
“不是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啊!
男修脸上神色一变再变,虽是着急,却不敢对叶穹做什么,事到如今,他不由得庆幸,如今正值深夜,没什么人在。
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推门声。
他僵硬着头,转过身,对着月下那张面容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
午时方才在演武堂见过这张面容的主人。
剑峰的柳琢光,柳师姐!
他神色刹时慌乱起来,竭力解释道:“师姐,我没有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
柳琢光眨了眨眼,平静地走到叶穹面前,眸子低垂。
叶穹还以为她要安慰自己,下一刻,冰冷的杀意蔓延脖颈。
她浑身激灵,锋利的剑刃刹那间让叶穹不敢动弹。
这女人!与她到底有什么仇怨,非得致死不可!
男修也没想到会突然这样,慌乱的神色一时间僵硬住了,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动都不敢动。
叶穹收起垂泪的面容,心一横,神色沉下:“师姐为何一定要杀我呢?以金丹修为来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不怕被天下人诟病吗?”
“没有要杀你。”
柳琢光睫羽颤动,手中握着的长剑在清辉照应下折射出寒光,看得周围弟子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这是把尚未开刃的剑。
不过叶穹不知道。
柳琢光:“既然来到太衍,便该有超越所有人的念头,修仙界,不是靠哭,就能强大的。”
叶穹:“什么意思?”
“起来。”柳琢光声音虽说不大,却使得叶穹下意识直起身,“握住。”
柳琢光将剑刃从叶穹脖颈离开,以叶穹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长剑归鞘,而后,递给了叶穹。
叶穹心神一动,面对这个曾剑锋直指她的少女,颤颤巍巍伸出手。
握住了剑。
柳琢光擦拭掉她湿润的眼角,眸中不带任何情绪。
“好好修炼,明日来剑峰。”
叶穹嘴唇翕动,柳琢光似乎并没有打算听她说话,说完便转身离去。
叶穹抱着剑,下意识欲抓起柳琢光衣领,柳琢光却一个折身,从不知何处将长剑抽出,叶穹下迅速收回手,下一刻,锋利的剑刃割裂了袖子一角。
她喉头微动,眼睁睁看着柳琢光离去。
“跟上。”
男修一愣,方才意识到是在对自己说话,犹豫地看了下地上的叶穹,快步跟上了柳琢光。
“你来这做什么?”
“师姐明鉴!我妹妹自幼睡觉不老实,性子又腼腆,与她同寝,怕扰了她睡觉,自己一直不敢睡,所以我就想想着……哪知道她这样。”
柳琢光:“为什么这个时辰来?”
“因为……”
柳琢光停住脚步:“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应该知道吧,这个时辰,除了值守弟子,都已安睡,你深夜前来,以男修的身份,夜闯女修寝院。”
男修张了张嘴,心虚地低下头:“师弟知错。”
“明日戒律堂领罚。”
男修抿唇。
“师姐,我会被逐出师门吗?”
听方才柳琢光说话,那楚楚可怜说些不明所以话的女孩,似乎是剑峰看好的人,虽然柳琢光方才有拔剑,但是那不过是把未开刃的普通剑,根本伤不到人。
这样联想到,柳琢光所作所为,只会觉得是对师妹的淳淳教诲罢了。
“不知道。”
男修脸色苍白。
“一切看戒律堂的意思。”
闻言,男修眼睛一亮:“多谢师姐。”
柳琢光也不明白男修在谢什么,他匆匆离去,柳琢光顺着山路一直向上。
她脚尖轻踢着石子,慢悠悠走着,幽幽的月光溢满寂静的山路,柳琢光的背影拉得很长,与山路侧的树影时不时交叠着。
“琢光。”
柳琢光抬眸。
纪明澈含笑站在不远处。
“师兄?”柳琢光愣了下,快步上前,问,“师兄这么晚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纪明澈颔首,垂下金眸,他抬手,将柳琢光双螺髻上的发带整理好,清洌的嗓音如碎玉落盘,顷刻间便将人的注意力夺去。
“我来接你啊,琢光。”
两人相偕返回剑峰的路上, 柳琢光像是陡然想到了什么,侧眸看向纪明澈。
“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能去, 一定要让我去呢?”
“我暂时不能去。”
不是不想, 是不能。
柳琢光:“为什么?是因为师尊留下的禁锢吗?”
纪明澈停下脚步,与柳琢光对视:“与她无关, 是我自己的问题。”
虽然很想将这件事推给禾山,但这次,的确是纪明澈自身原因。
禾山留下的禁锢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说纪明澈自己就能解开, 单说何宁山, 若是这件事他必须前去, 何宁山只要请求禾山, 禾山便会为纪明澈解开禁锢之术。
夜风萧萧而过, 树叶簌簌作响。
纪明澈垂下眸子。
这次他不能去的原因, 是出自自身的。
只是不能告诉琢光。
如果告诉了琢光, 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纪明澈这个身份已经坚持了足够久, 说实话是该替换了, 只是他实在是舍不得……
见状, 柳琢光抿了抿唇, 她不知纪明澈内心在想什么,她只是上前拉住纪明澈的衣角,抬眸, 如墨般的眼眸, 扬起头来时, 好像被云汉倾泻流过。
“师兄不想说,那我就不问。”
纪明澈扬起唇角,手指抚上柳琢光头顶。
“现在还不到时候, 这样吧,琢光,等你这次回来,师兄便告诉你,好不好?”
柳琢光一愣,拉着纪明澈的衣袖,点了头。
“师兄。”她轻声,“我信你。”
纪明澈不言,轻微弯下的眉眼,彰显了主人内心的愉悦。
翌日,禾山早早派鹤侍请柳琢光过去。
柳琢光微微蹙眉。
这次回来,见师尊的次数,比某些年一年都多了。
话虽如此,可柳琢光仍跟了过去。
“穹儿说,你昨夜去外门,塞给她一把未开刃的剑?”
开门见山。
柳琢光方一进门,便听见禾山轻声询问。
柳琢光神色平静,看不出悲喜:“确有此事。”
禾山含笑:“能看到你如此,师尊很高兴。”
柳琢光面不改色:“我将剑给她,不是为了讨好师尊,也不是表明我真的赞同师尊所说的话。”
叶穹眼中的渴望很炽热,她有着一颗向上的心,但方式不对。
时刻将自我依附寄托在旁人身上,绝不是长久之计。
师尊和她,都在这剑峰太久了。
她们都不知道,要如何将她拉回正确的道路。
但柳琢光不想,叶穹和她一样,只能年复一年待在剑峰,就如变相的囚禁。
禾山心硬又不太硬,她怜悯尚不知天命的女孩,许她活着,许她修行,但代价是,终其一生不得离开太衍,离开剑峰。
永远停留在禾山的目光之下。
柳琢光细细想了许久,才想通师尊的所作所为,竟是为此。
柳琢光淡淡垂眸,嗓音清洌如玉。
“师尊,你是不对的。”
禾山神色显然一顿,她抬眸看着柳琢光,面色平静。
“你在质疑师尊,反对师尊吗?”
“是。”柳琢光直面她的目光,姿态镇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这不是师尊你教我的吗?”
禾山笑了下,眸底却无波澜:“我何时教过你这些?”
“六年前,我初学羲和剑法时。”
当时柳琢光错了一招,难得出关的禾山站在一旁说了这样的话。
只可惜,这样的话,禾山向来不记得。
记得这些话的,只有刚满十岁渴望得到肯定的小姑娘。
禾山:“修行之事岂能与这等混谈。”
柳琢光面色不变,她仰着头,黝黑的眸子满是清明,她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禾山,似是无声地言语。
禾山见柳琢光这副模样,闭了闭眼,缓缓坐下,神色也从愠怒转安,嗓音柔和却也冷淡,她轻轻按揉着眉心。
“她不适合做剑修。”
“不,师尊。”柳琢光不这么认为,她继续说,“没有谁生来就不适合。”
“她不是剑修的根骨,更不是剑修的心境,即便修剑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那师尊就是吗?”
禾山霎时抬眸。
“你出去一趟,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相似的话,师尊已经说过了。”
禾山沉默片刻,又转移了话题:“……你可有问过她的意愿,擅自替她抉择,万一她想选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剑道呢?”
“这是她的意愿。”
禾山蹙眉:“你从何得知?你昨夜没有问过吧?”
柳琢光挑眉,淡定道:“师尊不妨亲自问问。”
禾山垂眸,轻吹了吹茶杯内的浮沫,而后微抿,苦涩的茶香溢满唇齿。
她与剑峰同在,自然知道,一刻钟前,叶穹便到了剑峰。
“好,你去将她叫来,看看她到底要修什么道,如果她真的要选剑道,我不拦。”
太衍宗内剑道其实并不兴盛。
剑峰弟子均有禾山亲自挑选,条件苛刻,昔日宗主也曾说帮着她选,却被禾山拒下。
可虽是禾山亲自选出,但却不是禾山教导。
如此,虽人人趋之若鹜,峰内却并不兴盛。
与之相反的,是宗主负责的法峰,太衍本就是以法开宗,何宁山又是爱才之人,单是亲传弟子,便收了十余个。
何宁山与禾山关系不错。
禾山本想开口让何宁山收下叶穹,何宁山定不会拒绝。
之后再将叶穹放到剑峰,放到她眼皮子底下,何宁山时不时过来教导一两句就是……
禾山思忖着,抬眼注视着柳琢光一走了之的背影。
少女背影纤细瘦弱,浅绿淡淡勾勒出她的身形,微风吹动裙摆,荡起层层涟漪,柳琢光好像即将随风而去。
禾山抿唇,她也不知自己该想什么,只能垂下眼帘,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琢光从前明明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啊,怎么出去一趟总爱和她对着干了。
是到了什么叛逆的年岁了吗?
禾山不明白。
她缓缓站起身,对着寂静的院落,眼眸流露出疑惑。
不一会儿,柳琢光便带着叶穹进来了。
禾山回过神,温柔含笑,她朝叶穹招招手,示意她走近。
叶穹眸光微闪,下意识看向柳琢光。
却见柳琢光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一丝一毫旁的什么情绪,犹如一眼寒潭,深不见底,再多的石子投下,也溅不起分寸涟漪。
叶穹犹豫片刻,缓缓靠近了禾山,乖巧懵懂。
“怎么抱着把剑?”
禾山视线落在叶穹紧紧握着的长剑上,眉头不动声色一挑。
这把剑,颇为眼熟啊。
“柳师姐昨夜给我的。”
叶穹试探性说着,小心翼翼透露出消息。
禾山颔首,看起来并不在意。
见状,叶穹却是心下一松。
还好没果断下了定论,对柳琢光做什么。
无论如何,柳琢光才是眼前这位剑尊的弟子,相处之久。
绝不可能因为一时怜爱,苛责自家弟子。
叶穹边想着,边打算说些什么体贴的话,来增生下这位剑尊对自己的好感,只是刚一张口,便听见禾山柔声问。
“你要修剑吗?”
叶穹一愣,霎时心头一热,目光灼灼地盯着禾山,而后重重点头。
剑峰之主亲口询问……
她莫不是要收自己为徒?
不料。禾山却又说:“你先别急,听我细说,剑峰之中,能教授弟子的只有一位长老。”
也穹下意识问:“那您呢?”
“我会时不时闭关,时间不定。”禾山转眸看向安静站着的柳琢光,“就连琢光也不是我亲自教导。”
叶穹跟随着禾山的目光回头,柳琢光身姿挺拔,佁然不动。
即便是听见禾山谈论到自己,神色也未曾更改过一刻。
“那柳师姐也是那位长老教导的吗?”
叶穹私心是想修剑的。
她见过柳琢光的剑,锋利坚韧,好似能斩破世间万物。
“不,她的剑法是由我另外一名弟子纪明澈教授的。”禾山说,“但纪明澈不会教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你只能选择那位长老。”
纪明澈……
叶穹只是稍微思索,顷刻间便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那名少年,风华正茂,意气风发,他倚着树漫不经心地投来一道目光。
一双金色的眸子在太阳下熠熠生辉,耀眼得有些灼人。
偏生他神色冷漠,只有面对柳琢光时,才吝啬地释出几分笑意。
好似他所有的欢喜,只是为了柳琢光而生。
叶穹忽地静下来。
禾山继续说:“太衍以阵法开宗,如今的太衍宗主正是法修,你觉着如何?”
法修……这是叶穹从未知晓的领域,她心底骤生紧张,抬头却对上禾山温柔催促的目光。
她几乎是下意识再次看向柳琢光。
“你想选什么,自己决定。”
她自然是想选剑修的。
可叶穹年纪虽小,却也能看出,眼前这位温温柔柔的剑尊,并不想她修剑。
她想让她修法。
按理来说,叶穹这个时候应该顺着禾山的心意应了才是。
可此刻,叶穹倏尔不想了。
为什么每次她都要听她们的。
在楼里听老鸨的听客人的,好不容易脱离那个魔窟,却还不能自己决定!
叶穹抱着怀里的剑,深深低下了头,死死咬着唇。
“觉得不适合,再换便是。”
“琢光。”禾山淡淡开口,而后温柔抚摸过叶穹的头,轻声说,“你不适合修剑的。”
“师伯门下的李师弟不就是道心破碎,做了音修吗?”
为此,还特意离开太衍,前往雾海濯水音宗修行。
禾山蹙眉,一时打不定主意。
琢光这是在劝叶穹选何宁山吗?
不,不像。
果不其然,闻声,叶穹唰地抬起头来,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斩钉截铁地朝禾山说。
“弟子,要修剑!”
既然剑峰所有人都是长老教授,那她也无妨。
她就是要修剑!
凭什么她说不行就不行。
她就是要修剑!
禾山注视着她,轻叹了口气,却并无反对。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修剑吧。”还未等叶穹放下心,禾山话锋一转,“但你若要修剑,按照宗门规矩,必须一位剑修为师,改日还得看看那位剑峰长老是否愿意收下你。”
叶穹点头行礼:“多谢剑尊,弟子明白。”
她说得郑重疏离,抱剑做着明显不熟悉的礼节。
禾山点头,又随意挥挥手,示意可以离开。
却又在柳琢光转身时,叫住了她。
“琢光。”
柳琢光回眸,等待着禾山。
禾山嘴唇翕动,半晌说出一句:“等你突破金丹,到达元婴,就下山吧。”
“弟子明白。”
柳琢光头也不回地离去。
禾山敛眸,沉默半晌,转身进屋。
天色昏黄,一抹霞红染透天际。
禾山探身,灵力点燃蜡烛,明晃晃的烛光覆上禾山的面颊,她眼眸深邃无波。
“剑尊。”
门外,鹤侍轻轻敲门,示意禾山。
“进来吧。”
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鹤侍,而是一个头戴帷帽,身形挺拔的紫袍男子。
“禾山,好久不见。”
禾山睫羽微动,下一刻,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被她抓住,她反手刺向来者,凛冽的剑光挑开来者的帷帽,数道剑影伴着凛凛杀机,却在离来者三寸的地方停住。
“哼,你倒是不慌不忙。”
帷帽下的男子有着一双含情目,他轻笑一声:“有什么可慌乱的?若只是魔族的事,你不会让我来,我猜猜,是关于琢光的?”
“琢光快要突破了,等她到了元婴,我会安排她去天机城。”
男子蹙眉:“城中正是混乱的时候,你让她去那里做什么?”
“历练,玉不琢不成器,琢光必须历练,她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男子笑:“你拖着这具躯体,苟延残喘,连剑峰都出不去,整日想得倒是多。”
禾山冷静说:“就是因为出不了剑峰,才更要多思多想。”
她背过身,长剑在手中霎时化小,被主人随手插入发髻。
“前些日子听说你将琢光放下山,我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紫袍男子随意坐到一侧,漫不经心道,“我留在皇都的弟子恰巧遇见了琢光,似乎是和一只妖在逛灯会。”
“妖?”
“啊,还是只修为强盛的男妖,我瞧着应该是妖族长老,扶生君。”男子弯起眉宇,神态慵懒,“这点倒是像我。”
“不会的,你看错了。”
“为什么这么说?”
“琢光有戒心,即便看不出那只妖的底细,但也不会与陌生人相约灯会。”
男子嗤笑了声,抬眸认真看向禾山:“枉你是剑道第一人了,连个孩子都不会养,琢光长这么大,没下过一次山,为了你的大道与天命,可怜的琢光,只能艳羡旁人啊。”
禾山蹙眉:“什么艳羡?”
男子笑笑,继续说:“禾山,她是有戒心不假,可想要与人相约逛灯会也是不假,你拉着她不许她下山,只让她深陷苦闷的修行,旁听着别人讲述,毕竟还小,要如何不艳羡啊。”
“暮名空。”禾山语气冰凉,“你有什么脸面来指责我?我是不曾让她下山,却也没拦着你上太衍。”
暮名空眉头一皱,没再说话。
“说正事,天机城内如今动荡不定,但魔尊复苏的事情绝对与天机城有关,琢光必须前去,天机城离合欢宫近,若里面有什么消息,你提前知会我一声。”
“近是近,只是天机城内乱,已经有一月未开城门,我联系城中的弟子,却只有微弱的消息,这件事,我也不敢向你打保证,我只说,我尽量为之。”
“现在呢?”
剑锋直指暮名空。
暮名空眉头轻扬,面色颇为无奈,他将脖颈的长剑推开,含笑说:“剑尊吩咐,岂敢不从。”
禾山将剑收回,撇头示意暮名空离去。
暮名空随意伸了伸腰,走到门口,却是一个回身,对禾山说。
“你真不好奇,琢光为什么会和扶生君在一起吗?”
妖族的扶生君,修为强大但为妖低调,鲜少人见过这位妖族长老的踪迹。
上次看见还是在数十年前。
如今突兀现身,居然是陪琢光逛灯会。
回应他的,是禾山凛冽的剑光。
晨露打湿衣衫,柳琢光缓缓睁开眼,面对眼前的景色,神色有几分茫然。
哦,对了,昨夜想着练剑,来了这。
中途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竟一个不留神,睡着了。
还一觉睡到天光照破寒夜。
片刻后,柳琢光坐起身。
身侧,一双纤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朝柳琢光递来一个馒头。
柳琢光侧眸,毫不意外:“师兄。”
纪明澈极其自然地坐在了柳琢光身侧。
“是啊,我去你房中找你,你没在,我一猜你就在这。”
柳琢光笑了笑,接过馒头,柔软的馒头不一会儿便填饱了肚子。
“好干。”
“和农修的弟子要了些灵麦,头次做是有些干了,下次我好生学习一番再给你做,最近修行如何?”
见她吃完,纪明澈又递上水,等确认柳琢光喝完,才托着脸颊问。
柳琢光顿了顿,认真思索起来。
“感觉只差一点了,应该就在这个月,师兄,到时候……”
纪明澈:“放心吧,你的哪次雷劫,不是师兄替你护的法?”
这话说得没错。
柳琢光眉宇弯弯。
“师尊是不是说,等你到了元婴,就让你下山。”
“师兄怎么知道?”
“哼。”纪明澈说,“我本来是不知道的,可你如此着急,一下就猜出来了。”
柳琢光凑近他,好奇道:“师兄生气了?”
纪明澈抬起单根手指,抵着柳琢光额头,语气颇为无奈:“你啊,我什么时候敢生你的气了?”
柳琢光挑眉,正要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鹤侍温柔伫立着,低眉顺眼。
“师姐,并春长老请您去一趟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