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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蚕缚by花椒不浇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听见声响,贺乘舟动作迟缓地抬起头来,他眼神有片刻凝滞,落在地面上,只淡淡地摇了摇头,出口的声线很轻,“我不清楚。”
“绾缡,你能否等我?来日我必定会高中,届时我一定风风光光将娶你回来。”
上一句话还未完全落地,他就急不可耐地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像是骤然回神。抬眸看向苏绾缡的眼神满是急色,很害怕她会拒绝的模样。
苏绾缡并未回答,空气静默了良久。
他迎着背对着阳光的苏绾缡,其实并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
好像过去了很久,久到贺乘舟已经失去了希望,她才终于开了口。
他听见她说“好。”
瑟缩的心重新膨胀,顾不得男女大防,他兴奋地忍不住站起身来要抱她,可手还未来得及触碰,就见着她猝然转身,一副惊吓防备的模样。
又是那种感觉……
阴冷,粘腻,像是毒蛇吐着冰凉的信子在自己后背上游走。
沉甸甸的,甚至比之以往多了几分刺痛。
那人,好像很生气?
扫眼略过长街,明晃晃的日光照耀青天白日,时近午时,空无一人。
只高矗的牌楼投下的长影漆沉,随着日头升移,缓慢地挪动身姿。
像是蠕虫,歪歪扭扭,沿着砖壁缝隙一点点攀移,分明艳阳高照,可眼前景象竟兀得似山水画一般只余黑白两色。
脚下地砖骤然皲裂,沿着蜿蜒长缝与黑影交汇,似携地动而来。她站立难安,慌忙扶于墙体却骤然脱落,瓦砖倾裂,天地欲崩于一瞬!满天粉屑碎石中,她终于瞧清了牌楼后的那道身形。
毫无预兆撞进那双漆沉含笑的眼眸!
苏绾缡睁开了眼来,入目是熟悉的缠枝花纹帐顶。
湿透的衣裙已经被换下,发丝也被擦了个干净,整个人都很舒适,陷入柔软的锦衾里,再没有方才半分在水里时的冰冷惧意。
只喉咙处呛了许多水,有些疼。
她转了转眼,瞧见床畔守着的萧执聿。
他还是早上那一身,浑身充斥着一股湖水的凉意。衣衫没有完全干透,额发还潮湿地耷在眼前,将他一双漆眸掩入,辨不清情绪,只一张滑过透亮水珠的面色冷白,寒凉得可怖。
分明透过窗棂在玄砖地上洒下了斑驳日影,可却恰好攀衍不至他的脚边,他坐在床尾,周身拢入阴翳中,让人看着不自觉害怕。像是从水里面钻出来的恶鬼。
苏绾缡一时恨不得闭眼直接死过去算了。
听见动静,他冷冷转过头,眼神阴鸷得厉害,“想死?”
“为什么选今日?”
“为什么要跳湖?”
他出口,质问的声线一声比一声冷。
苏绾缡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倒是没有想过要死,不过是捞帷幔的时候失足翻了进去。
至于死不死的,于她如今的处境而言,有什么分别。
她冷眼看着他,瞧见他眸底赤红还未散去,周身阴郁得可怕,所以他现在是在生气?
心里冷不防升起了一丝畅快,她喜欢看他这样质问她的模样,好像永远在歇斯底里,溃不成军的人终于不是只有她了。
她偏开头闭眼,故意将语气压得很平,“听说自尽的人,魂魄会永远留在那个地方。”
这话的意思便是承认了,她想死,但是不要死在石室里。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被他困住。
是很有攻击力的话,完全是带着要激怒他的念头。
可他冷笑了一声,语气又骤然变得很轻松,“这么不情愿?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可惜了,是死在石室还是外面,都没有任何区别,你死了,也还是我萧执聿的妻子,入的是萧家的族谱,进的是萧家的祖坟。百年之后,我们还会合葬一处。任血肉化成了水,骨头生了洞,我们都还是要在一处的。”
他半弯着腰身看她,冷眸里沁出笑意,“生同寝,死同穴。绾绾,你躲不掉的。”
柔软锦衾像是骤然被水浸透,压得胸口喘不赢气,她迅速从榻上坐起了身来,将锦衾甩在他的身上,推开他和他拉开距离。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吼道。
萧执聿没生气,面色寡淡地拉下锦衾,又去扣她的脚踝。
看似抓得很轻,手上的力气却极大,任她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他强硬地重新按了回去。
他没管她愤恨的眼神,垂眸细心地为她掩实被角,再开口时嗓音也轻了起来,没再冷嘲,像是要跟她话家常一样。
“今早宋先禾来,猜他说了什么?”
苏绾缡没吭声。
他也没非要个回答,继续淡淡道,“林州赈灾粮的事情,程伯侯做得很好,补上了两万石粮食的亏空,解决了林州燃眉之急。”
“绾绾想不想知道这两万石粮食,是从何处得来的?”
被角整理好,他抬眼看她,漆眸深邃,平静得异常。
苏绾缡蹙眉,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她偏开了头,仍旧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
“是被齐王旧部劫走的那一批。”他公布了谜底。
见着苏绾缡睫毛隐颤,便知她已猜中了其中利害关系,可他还是不肯止步,非要直白地剖析,硬要将时局揉碎了摊开摆在她面前。
“可他为什么不上报?剩下的粮食又去了哪?或者,追根溯源,他为什么会知晓齐王旧部藏身何处,既然得了粮食,那么人呢?若是死了,尸体又在哪儿?”
“宋先禾已然得了消息,那朝中其他大臣呢?想必明日就会有奏疏呈上,绾绾猜猜看,届时,程伯侯,会将谁推出来做他的替罪羊?”
他声音很缓,很柔,可每一个字的吐出,都让苏绾缡心口发沉。他每抛出一句话,她就忍不住颤一分。
直到最后一锤定音,心彻底沉到了湖底,摔得七零八落。
明明才被捞出,她却恍若再次置身其中,甚至此时此刻竟觉比那湖底还要凉。
她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他沉黑的眼睛,染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阵恶寒。
她曾经觉得那双眼睛浸着春水潺意,无疑是极漂亮的。
君子松筠之节,如山巅新雪。她也最爱看他那双眼睛。
可是如今,她才知晓,他有多会伪装。
“你到底想做什么?”几乎是从胸腔里发的气,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作对了,完全是掐着掌心保持着最后一点清醒。
“绾绾问错人了吧。应该是他想做什么?”萧执聿不再笑了,眼神又重新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泛着寒,“他自愿成为程伯侯的走狗,为他卖命,就应当会想到水落石出以后,兔死狗烹。”
“萧执聿,你不要这样。他都是为了我,因为我,他才投靠的程伯侯,你放过他好不好。”泛凉的手主动去牵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
圣上本就对贺乘舟心中有刺,程伯侯毕竟是簪缨世胄,若他真的将贺乘舟推出,那么贺乘舟必死无疑!
身体承受不住情绪巨变,惊惶中洇出眼泪,砸进锦衾,晕染开一圈湿渍。
他看着她,伸手去揩她滴落的泪珠。
她又在求他?
她有多久没有用这样的声音跟他说话了?
她对待他永远冷漠,永远无情,声线永远尖锐,永远对他声嘶力竭。他们之间永远都在大吵大闹,她厌恶他的触碰,无视他的在意,只一门心思地想要离开他!可只要一遇见贺乘舟的事,她就又能能屈能伸了?!

第74章 薄唇掀起冷弧,他强压心间鼓胀,声线硬得厉害,“绾绾是要我徇私枉法?”
“可你明知道真正做错了事的是程伯侯!为什么非要问罪一个贺乘舟!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
听懂他的弦外之音,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砸下,苏绾缡几乎快要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做错事的明明是别人,承担代价的却要是贺乘舟。
为什么她永远在受人掣肘,为什么就她没得选!
她明明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要在这个时候去担心贺乘舟的死活。
可是是谁将她给逼到这样的地步的呢?
是萧执聿。
她讨厌他,讨厌他们所有人!
凭什么她要成为他们博弈的筹码,凭什么被安排掌控的永远只有她!
声声质问里无一不是夹杂着对他的控诉,通红眼眸中布满红色血丝,俨然是恨毒了他的模样。
看见她为了贺乘舟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表情,心口像是被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好像还在跳,可每跳动一分,银针就深一寸。
没有血流下,可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无论是拔出还是插进,都足够痛不欲生。
眼尾晕上一圈湿红,他强压心间涩痛,看着她的眼神愈加沉暗,“绾绾对他还真是情深义重,从前为了他求到我面前,连成婚这样荒诞的要求都肯答应。”
他轻嗤了一声,“那今日呢?你又肯为他做到哪一步?”
她一直都很乖,可只要一遇见贺乘舟的事,就可以和他这样大呼小叫。
一副好像他真的对贺乘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样子。
“你想我做什么?”
她没回答,讥唇反问。
她如今已经这样了,孤立无援,一无所有,他还能从她这里拿走什么呢?
已经没有任何再能够牺牲的东西了。
她完全被他掌控。
“我要你爱我。”
不同于方才的冷意,低缓的声音入耳带着郑重的虔诚。房间里安静极了,她甚至还能从他竭力压平的声腔里听见几丝细微的颤音,犹带着绝境之下生出的乞求。
她愕然地盯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萧执聿,要爱?
他要她爱他……?
可观他所做的事,哪一件是值得她去爱他的?
算计她与他成婚?设计助她逃跑再名正言顺抓回来?还是将她囚禁在府中不见天日?
她觉得眼眶很酸,洇出的泪花模糊了眼前人的身形。
于是那双眼睛再如何柔情温意,希冀期待,她通通都看不见了。
“爱?”她重复了一声,声音很低,嘲意却清晰异常,“萧执聿,你还真是永远会这么强人所难。”
泪水滑落,眼前重影终于交合,她讽笑道,“爱你吗?你有什么值得我去爱的?没有人会爱你,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那贺乘舟有什么值得你爱的?”他抓住她的手,猛地将她拉扯至身前。
“他比你真实。”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出,像是在心底演绎了千百遍。预料之中的伴随着出口一股难言的畅快迅速在四肢百骸流窜,在尤其看到他湿红的眼睛时更甚!
像是要仔细欣赏他神情的皲裂,她难得没有挣扎,反而主动倾着身子靠近他。
如愿报复成功的畅意让她几乎忍不住要扯唇笑出来。
萧执聿,也有你失控的时候吗?
好像真的成功激怒了他,他终于不再是那样冷若新雪的模样,永远垂眸冷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
明明是他让她这么难过,明明是他将她的生活搅弄得天翻地覆。
凭什么他永远可以像个局外人一样从容,凭什么他可以做壁上观!
她也要他难过,也要他声声诘问,她要他失控,要他崩溃,要他万念俱灰!
哪怕最后两败俱伤,她也绝不后悔!
他凝着她,眼眸中的润红渐渐褪却,如黑曜石一般漆沉的瞳仁隙出裂缝,于是咔哒作响,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碎裂。
如她所愿,她瞧见他眸底升起微弱幽火,薄冰消融,海水平荡,于是一艘孤船终于开始摇晃,却随时可能隐入那看似无波无澜的海面下掀起的惊涛骇浪中。
意想之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到,他掀唇,怒极反笑,意外平静得很,像是袭卷风云只是路过,“那就让大理寺好好查一查,看他担不但得起绾绾这一句真实。”
又是这样……
拿着贺乘舟的命威胁她。
从前,逼迫她成婚,现在,逼迫她就范。
他总是这样,屡试不爽!
好像抓住她的软肋,看她委曲求全,看她声声低泣,看她伏低做小,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贺乘舟了。
她也没退,好像知道他在乎什么,就非要和他作对。
她看着他,一脸的无所畏,“好啊,反正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贺乘舟要是死了,我就跟他一起死。”
第三次了……
为了一个贺乘舟,今夜是她第三次忤逆他!
“没意思?”他细细喃了喃这番话,冷笑了一声,盯着她,眼神沉黑得一点儿光都不见,“留在我身边就那么痛苦?”
“你想和他一起死?想和他做一对亡命鸳鸯?”
连串的质问轻幽幽砸下来,像是冰锥一样,惊得人头皮发麻。
好像真的踩中了痛脚,他眼眸渗出冷意,浑身阴鸷得厉害,未干的衣衫上充斥的潮湿水意兀得像是凝结了一层凌冽寒冰,分明靠得不近,却扎得人浑身刺疼。
苏绾缡忍不住要往后躲,他眼疾手快扣着她的后脑一把带进,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呼出的气息似都带着犹甚过凛冬的寒。
脸色分明阴沉得厉害,可他轻弯嘴角,竟然笑了出来。垂下眼来,从她发抖的红唇上略过,再盯向她故作镇定的眼睛,看她纤长挺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跳跃。
“你们既然如此情深意笃,那为夫理应成全,合该为你们备一份大礼。”
像是又冷静了下来,声音又轻又缓,带着耐心哄意,可和着周身的潮湿水意如凌冽冬风一般袭进,却是实实在在勾魂索命的恶鬼。
笑意不达眼底,冰棱棱的,“你若死了,我就让这满院伺候你的人一起下去陪你。”
心咕咚沉进湖底,抑制不住的发颤,寒意在肌肤上一寸寸攀袭。
苏绾缡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惊惧到五脏六腑都在晃颤。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感受到掌下人的僵硬颤抖,他依旧没停,残忍地尖啸着钻开她的皮肉,血肉模糊地非要渗到骨子里,将她凿得粉碎。
“哦,还有那些从前所有助你逃出去的人,程清渺,徐清正。”他一一细数着,故意顿了顿,再抬眼看她,像是不要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还有……私塾里的那些孩子。”
“萧执聿!你凭什么草菅人命!”
河堤早已经隙出裂缝,山洪奔腾,顷刻溃不成军。所有理智,故作镇定,自我防御全数崩塌。
她近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推开他,惊惧喊出的嗓音都带着明显的颤弧。
他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地念出那些名字,肆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怎么能算是草菅人命呢?”
他看着她,有几分不以为意。但既得了她的询问,便十足耐心地为她解释,一副是个什么有求必应的好人模样。
“她们侍奉你,命就是你的。你死了,她们自然得下去陪你。”他说得天经地义,好像在他眼里,旁人的命就是这样轻如蝼蚁。
“程伯侯敢私藏赈灾粮,与齐王旧部纠缠不休。天子震怒,饶其功勋卓著,也难逃一劫。满门抄斩,程清渺如何幸免?”
“至于徐清正和那些孩子?”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更沉了几分,“他们不仅帮你掩护,还敢骗我你是从后山跑了。拐带官员亲眷,拖延搜查进程。绾绾你说,将他们关进大狱里,他们能熬几天?”
听着他如此义正言辞地罗织罪名,心间最后一丝希望崩灭。苏绾缡发现他真的不是只说说而已,他条理清晰,什么都掌控在内。
“不……不要。”惊惶在心间弥漫,大脑迟钝到只能一遍遍干硬地重复这一句。却也像是要用尽了所有力气。
“绾绾总是这般讨人喜欢,将你关在府里,你能和下人打成一片,外出又得了一向眼高于顶的程清渺的眼,自命不凡的徐清正也愿意趟你这一趟浑水。甚至就连祁诵,祁铭,都将眼睛放在你的身上。”
他摸着她的侧脸,语气轻幽幽的,“从前我不计较,只是因为你回来了。可你如今要寻死?我怎么舍得我的绾绾,黄泉路上孤身一人,无人相伴左右呢?”
指腹碾过她像是永远落不尽的泪水,黑眸如同深渊一般,窥不见底,只能从他语气里辨出两三分柔意,细听却也让人毛骨悚然。
“你死了,我就让她们都下去陪你。我会把她们一个一个都拉到你的坟前,让绾绾你亲眼看着,她们的血是怎么溅上你的墓碑,尸骨是怎样在你的坟前腐烂,黄泉路上,你踏过的每一寸地,都会染着她们的血,永远都洗不掉。我让你来生,也要记得我。”

第75章 惊惧,反胃,恶心,无助,痛苦,所有情绪全部冗杂被打成一滩稠水,在五脏六腑积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世人眼中一心为民,社稷为公的萧首辅,谁能想到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眼泪像是失去了控制不住滚落,竟是全身唯一留有余温之处。像是雪夜里得了火把,于是肆意将所有生机覆于其上,顾不得其他,只想牢牢抓住,痛哭到肩颈发颤。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萧执聿,求你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是我逼他们的,你不要……不要动他们!”
泪眼里一片模糊,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凭着直觉无助地去抓他的手,像是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乞求道。
他没说话,也没躲开,任由她抓着,却再没有动作。
知道他是没有消气,她握得更紧,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跑了,我……我也不会寻死,我会乖乖地待在你身边,听你的话,我哪儿也不去……我真的不了……”
喉咙哭到失音,哽咽得胸腔一抽一抽的。可萧执聿依旧不为所动,好像眼泪在他这里也终于开始失效。
心口莫名升起恐慌,她攥紧他的手,哪怕已经泣不成声,她还是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心脏疼得厉害,一声声竭力的保证好像不止是对他的承诺,更是一把锋利的弯刀,真真切切地在一点点剜掉她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砸碎她全部傲骨。
是她!是她不自量力,妄想蚍蜉撼树,不要……不要牵连别人。
“我们绾绾原来很清楚为夫喜欢听什么呢?”他终于开了口,伸手去抹她脸颊上的泪,“是只有这样才会乖乖听话吗?”
“不……不是……”她打着哭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终于得了他一点回应,就着急忙慌去抓他的手,“求你了,放……放过他们……”
他低眼,看着她主动抓紧的手,慢条斯理反握了回去,捏着她掌侧的软肉,语气又变得柔和,“那绾绾告诉我,这一次,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不……不是!”她慌忙否认道,一边说着,一遍主动去抱他,伸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将脸紧紧埋了进去。
哭声瓮声瓮气的,是很可怜的腔调,“我以后真的哪也不去了,萧执聿,我一定乖乖的,你……你放过他们……”
她难得主动,感受到颈边的湿热,他大手掌上她纤细的腰身按进了怀里,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拍着她的背轻哄,是很有耐心的模样,“好,只要绾绾听话,他们就都会平安无事。”
苏绾缡其实已经不大能记得昨日后面发生了什么,只好像终于得了萧执聿的保证以后,紧绷着的一根心弦才算是彻底回落。
许是哭得累了,浑身疲惫得厉害,眼前也一片发昏,竟直接就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色还算是尚早,萧执聿还没有去上值。
她失神地躺在他的怀里,脑袋转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清竹院。
萧执聿没有将她送回石室。
“怎么醒了?”头顶处传来声音,与一贯清和嗓音一致,并没有半分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懵意。
苏绾缡一愣,主动往他怀里靠了些,将头埋进他的胸膛,“睡够了。”
声音有些哑,是昨日哭得狠了。
她抿了抿唇,“我是要回石室了吗?”
放她出来的时间已过,萧执聿去上早朝,那她便又要回去了吧。
“绾绾想回吗?”
她默然摇了摇头。
没有人想被关着的,可她没有选择。
“那就不回了。”他按住她欲要起身的腰枝,善解人意道,“石室阴冷,绾绾以后就留在清竹院好不好?”
苏绾缡惊愕抬眼,像是要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以为,经过昨日,换来的会是萧执聿更加变本加厉的囚禁,可是为什么,他又突然松了口?
一直到萧执聿去上了早朝,苏绾缡都还处在怔愣中。
她试探着出了房门,没有人拦着她,大家都垂着头默默做着自己手上的事。如同从前每个她在清竹院醒来的早晨,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萧执聿所说,她如今完全可以自由进出,只是依旧仅限于萧府之内。
但苏绾缡知道,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昨日的保证吗?
那么多人的性命都系在她的身上,他很确定自己是真的不敢再逃了,所以也愿意退一步放她些许自由是吗?
可他明明可以再狠一点的,不是吗?
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他所做的这一切,不就是想将她彻底囚禁在他身边吗?可是事临了了,他竟然开始松手了?
她挣扎,痛苦,想破脑袋,做了那么多事情,结果通通都是无用功。
可她服软,求饶,温顺,讨好,那些她不敢想的,他竟也愿意主动送到她面前。
为什么要这样呢?
让她觉得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一样。
明明可以轻易得来的一切,却非要自己撞个头破血流。
那她之前的坚持算什么呢?她到底在执着的是什么呢?
苏绾缡只身站在廊下,看着这满院即熟悉又陌生的景致,七月的太阳毒辣,即便时辰尚早,却也升至半空。
明晃晃的太阳投射,日头斜照进眼睫处被分割闪烁,只能虚眯着眼睛看到一圈圈朦胧光影。
所以,一直以来支撑着她走到现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她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声声泣血,字字诛心,将两个人平静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一副好像被逼到了绝路的模样。
骤然间一切都变得虚无,往日种种飘渺得像是前世经历。心腔里空空的,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抽离,回过头来再看,这一段时间的压抑痛苦,彷徨无助,都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那她呢?她去了哪里?
她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可看到的都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脸的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吼。
可她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像是初初找回这一体躯壳,却不知道魂丢失在了哪里。
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头涌起,如同流水一般积蓄,咕咚咚顺着经脉游向四肢百骸。
太阳明明这样大,可她却发着冷汗。
喉头有些喘不赢气来,四肢里似有蚁虫游走,根本是很坐立难安的状态。
她紧紧抠着掌心,像是要用痛去驱赶这莫名的恐慌。
她想,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去转移注意力……
萧执聿是在黄昏时回的萧府,入了府,照例是询问苏绾缡的情况,朝着清竹院大步走近。
听下人说,夫人今日除开晨时出来过一次,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就连午膳都没有用。
萧执聿蹙眉,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几分。
他推开房门,屋内暗得可怕,四周门窗全数紧闭,连空气都好像变得逼仄。
越往里走,就越是昏暗。
撩开珠帘,踏入里间,他站定在床前,瞧见苏绾缡蜷缩在里侧。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雾蒙蒙的眼睛对上萧执聿的面庞时,兀然清醒了几分。
她近乎是急切地爬起身来,跪在了床沿上撞进他的怀里。
“你怎么回来得怎么晚?”她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努力吸闻他身上的雪松香气,连带着音色都变得有几分喘,哑哑的,是有些埋怨的语气。
萧执聿从床里侧那堆皱巴巴的锦衣上收回眼,回落至她的身上时抬手轻顺了顺她的背,“怎么没用午膳?”
感受到他的触摸,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几乎是上瘾一般地贴着他的胸口,语气嗫喏含糊,像是根本没放心上,“我没胃口。”
“现在吃点?”
“好。”
索性她也没拒绝,点了点头,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就这样由着她抱了一会儿,萧执聿弯身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了外间。
晚膳已经布好,他将她放置在了自己身侧,亲手为她布菜,她全都吃了下去,很乖地没有扔掉。
入夜,在叫了三次水以后,萧执聿将苏绾缡抱回了床榻上。
她满面潮红地躺在软衾上,浑身酸软得一点劲儿也没有,只一张红唇微微启着,缓慢平匀着呼吸。
双眼不知道落在何处,略微涣散,发丝湿润地沾在脖颈上。即便沐浴过温水,雪白肌肤上还依旧充斥着情事过后的滚烫余温。
萧执聿熄了灯,上床将她揽进怀里,她借着夜色抬头看他,声音哑哑的,几分疑惑,“不再来了吗?”
她一向娇气,于此事上更是如此。只稍稍一点儿,就会哭着喊疼。
从来都表现得很抗拒,哪怕咬破了唇都不会出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里也从来只有厌恶。
他不停,只拉着她一回又一回,食髓知味,好像非要她沉溺以后,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开了一个头。
可是今夜,她会主动攀着他的脖子,红着眼看他,渴求地接受他渡过来的全部气息,任由他的掌控全力感受。
喉结滚了滚,他轻拍她的背,“你才落了水。”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会再继续了,苏绾缡垂下了头,神情间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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