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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by挑灯看文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0

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他活了下来,还用了这件事,逼迫她的父亲退了婚事。
她被送回了穆府,父亲开始冷待她,身边的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异色。
一日日的,有个念头在她的脑中越发清晰。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受伤?
她知道那人定想着与他心爱之人重归于好。
她只需顺着残留在他体内的蛊虫,慢慢地跟着他,便能一起找到那个人。
便能,泄她心头之恨。

这天夜里,乌云团团,将月亮深深掩在耳后身后,月光黯淡无华。
云合端着碗安神汤走进屋里时,嘀咕了声道:“外头不知怎的,黑得很,往日闹腾的蝉也不叫了,安安静静的。”
薛明英笑了笑,没说什么,将加了珍珠粉的安神汤从漆盘捧下,送到了哥哥跟前,亲自盯着他喝下后,见他安然睡去,望着他紧皱的眉间,忍不住伸指抚平了,才觉得舒服了些。
他来了几日,她就照顾了他几日,想过给他答覆,却又因见他病弱,未曾说出口。
她知道,只要那人一日横亘其中,即便她去了岭南,也不得安生。
她也能看出来,哥哥还隐瞒了不少的事,穆家乃是岭南大族,退婚谈何容易。
不如,就此断了。
没必要强求她一个。
不值得。
可她说不出口,若是没有那人在江南,她许是会带着母亲重返岭南,和哥哥将前嫌尽释。
新婚的那段时日,她过得难忘,惬意又舒怀,若还有母亲在身边,只会更圆满,偏偏……
偏偏那人现在就在这个地方,这几日虽不曾露面,也让她觉得他在派人监视着这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着不慎,那人便会恢复本性,掠夺相胁,无所不用其极。
她不能害了哥哥和都督府。
想到这里,薛明英心里头闷得厉害,叮嘱了句侍女好生照看后,出了房门。
望了眼几乎看不见的月光,她感到了一股寒意袭来,莫名难消。
等回了自己房中,披了件外衫,那寒意才稍稍退去了些。
可是又起了风,卷得房外粉樱的枝丫乱晃,树影迷乱得像是正被人拿鞭子抽打着般,呼呼拉拉地响。
突然,又有铜锣一敲,又一敲,共疾鸣三声,伴随着打更人清晰的脚步声,从院门外掠过。
不知为何,薛明英心中止不住地发慌,想去母亲和哥哥房中看看,想着今夜风大,须让侍女们注意着火烛些,可就在起身之时,脑中忽然蒙了层雾般,变得混沌起来,随后她身子一歪,合目跌倒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临江巷的宅院里头传出几声爆响,而后火光冲天,将里巷的天空燃得发红。
滚滚浓烟中,宅院里头却不见呼救之声,安静得宛如无人住在里头,还是邻舍听闻看见了,奔走相告,急急忙忙地去找巡街的武侯来救火。
“走水啦!”
“快去救人!”
“是新搬来的薛家!”
当众人还在宅院外头徘徊,要派人撞门,或是拿石头砸门之际,早有两道黑影从墙院跃入,身手利落。
这两人手里正捏了把汗,不敢耽搁片刻,赶紧一个个房间踹开了找人。
“薛娘子!”
“薛娘子!”
薛明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颤了颤后,缓缓睁开了眼,当即便被浓烟熏得刺痛,泪流而下,不得不眯了眼,朦胧地看着周遭。
火光四起,悬挂的帘帷下端已吞没在烧得通红的热浪之中,火势旁若无人地向上蹿,将屋梁烧出大片大片的炭黑,仿佛只要再过片刻,就再也无力支撑,要坍塌而下。
薛明英感到热浪在她周围起伏涌动,失措恐惧,刚一开口应下找她之人,却被浓烟呛住了,止不住地咳嗽。
“我在这……”
说话的功夫,比人腰身还要粗的屋梁被烧得断裂,重重落地,轰然一声巨响,不仅挡住了她的身形,还掩住了她的声音,火光中人影一晃,她隐约间看见有人出去了,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我在……”
木头烧焦的气味就在身前不远,熏得她晕头转向,她望着看不见尽头的烈焰火光,心止不住地下坠,耳边嗡嗡叫着,重重火影里头,首先想到的便是母亲。
这个时辰,母亲正在安睡。
哥哥也是,才喝下了安神汤。
这场火来得怪异,是谁,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要出去,要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她凭空攒出一股力气,撑着美人榻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可才站好,准备往前走上几步,手一离开美人榻沿,身子却整个软了下去,怦的一声,膝盖磕得生疼,尖锐的刺痛钻入脑中。
她强忍了下来,又试了几次,无功而返。
绝望至极,她眼睁睁看着那大火一点点烧上前来,似是暮色四合时候天边骤然烧得火红,将山头湖面都染上红色,此时此刻,那赤红却是要染上她,任凭她如何不住往后挪着,如同野兽的火势已朝她张开了獠牙,要将她一口吞噬。
薛明英瞪大了眼,双拳紧握,想着母亲的脸,颤抖着叫了声娘。
“薛明英!”
有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薛明英被那人紧紧搂入了怀中,抵在紧实滚烫的胸膛处,余光中仍可见火意冲天。
可裙上的火却叫他生生扑灭了。
“别看。”
那人捂住了她的眼,有些踉跄地将她抱了起来,躲着不时坠落的横梁悬木,将她往门外带。
行到中途时,她听见那人闷哼一声,脚下有些不稳,差点叫两人摔倒在地,却咬着下颌强忍住了,臂膀如铁铸成的般,将她撑在了臂弯之间。
直到出了房门,她当即被那人松开,容安惊魂未定地冲上前,和数十个救火之人一道,将清凌凌的冷水往那人身上泼去。
“主子,您手上……来人,快请大夫,请时大夫来!”
薛明英跌落在地,仰起头,定定地看着满身水意,朝自己走来的那人。
她想起来,从前她还叫他殿下时,他救过她两次。
这是第三次。
方才她差点以为会和他死在里头。
他衣袖被烧了大半,袒出蜜色手臂,被火光燎出了狰狞血色,凭空划开了两三道伤口,血意淋淋。
她变得有些看不清他。
“英英,可有伤到?”李珣不待她答,早已先将她全身上下一一看过,不肯错过分毫,眼神落在她焦黑的裙角处时,眼底闪过抹杀意。
“我没事,陛下……你……你的伤……”
薛明英愣愣地摇了摇头,始终看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又想到了母亲,还有哥哥,脸色一变,立即回过神来,求着他道:“我娘,还有……”
“朕知道,你放心。”
他俯身摸了摸她的脸,一句话就稳住了她,“先别慌,朕派人去了,你这里火势最大,旁的地方没这么厉害。”
薛明英急忙攀上他的手腕,“当真?”
又听他嘶的一声,才发觉这只手臂上也不遑多让,有道暗红的血正缓缓渗出,顺着手臂流下,滴答一声,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似比房中的火还要滚烫。
她蹭得收回了手,又从被火熏黑的衣袖里头取了方帕子,低下头,替他擦了擦手背。
李珣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之上,探身握住了她的手,“朕无碍……英英可是心疼?”
薛明英手一抖,心慌意乱,有些事情袒露在了她的面前,避无可避。
他既然愿意豁出性命,就绝不是只为了,因公来江南。
可他真真切切又救了她一次,于水火之间。
李珣看着她,眼眸深沉得望不见底,藏着无穷的激昂暗涌。
纵火之人,该死。
但这场火对他而言,未必就全然是坏事。
她对他,不再无动于衷。

听见哥哥的声音传来,薛明英拨开了那人的手掌,急急忙忙向发声处看去。
只见哥哥叫侍女搀扶着,脸色苍白地朝这里遥遥看来,见了她的脸后,方才恢复了些许血色,匆匆地向她赶过来,“你没事便好……”
却又在离她还有三步之遥时,脚步一顿,看着她身旁之人的面目,呼吸声忽然变得一沉。
“臣,拜见陛下。”
李珣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两人之间,阻却了两人对望,黑眸看着他,微眯了眯眼,又见他身后有动静传来,淡淡道了声不必多礼,便转身去扶薛明英起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母亲来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薛明英便听见了母亲叫她的声音,还有云合在唤着小姐。
她膝上还疼着,刚想借他起身,却又瞄见了他的伤口,手又缩了回去,叫了声“云合”。
手停在半空,李珣脸色僵了僵,想着他身后之人到底做过她两年夫婿,是不是她刻意与他生分,是要顾全昔日的夫妻情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强握上了她的手。
崔延昭忙出声阻拦,“陛下!”
薛明英推开了那人,眼神却往他臂上血迹瞥,眉眼看着虽还是那般淡淡的,但叫人总觉得有些不同了,“你……手上有伤。云合来扶我便好。”
李珣脸色当即一缓,道“不算什么”,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了怀里半拥着,当着崔延昭的面,将她交到了赶过来的云合手中。
薛明英向哥哥看了几眼,见他除了狼狈些,并无外伤,松了口气道:“哥哥,我先去看看母亲。”
“你去罢。”
在她经过之时,崔延昭想到方才她在那人怀中,无比契合登对的模样,捏紧了双拳,看向那位新帝时,冒着大不韪隐隐质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朕将皇后寄养在岭南两年,仅此而已。”
李珣面色冷硬,说完后直直越过了他,向口中提到的皇后走去。
崔延昭站在原地,捏紧了双拳,却又无力地松开。
忽然想到了那时在国公府,这位新帝骑马而来,救了人却默然离去之事。
他本以为,这位新帝已然决意放手……
薛明英见母亲身上多有擦伤,脸色也有些不大对,额温高热,似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刚想陪着母亲找个旁的干净地方歇下,便看见那人走了过来。
“去离这里不远的宅子里暂居些时日可好?这里烧得不成样子,你需要修养,自然,你母亲也需要。”
薛明英看了眼他,还未作答,容安已是凑了上来,忙道:“那处宅院就在隔壁汇文巷里,娘子去看了便知,清清静静的,最适合养病休整了。”
见母亲难受得阖了阖眼,却又拼命睁开了,薛明英抿了抿唇,握住了母亲的手,道了声好。
容安连忙赶着去安排了,不过片刻,便有马车载了她与母亲前往,云合和梁妈妈也跟了过去。
等大夫来了后,她发现竟是之前在上京给母亲治病的时大夫,忙起身让开了,请他给母亲请脉开药。
时大夫写完药方,她亲自送了他出门,却见他并未朝进来的大门方向走,而是匆匆地向着厅上走去,好意叫住了他,指了指道:“时大夫,出去是往那里。”
时大夫回了回头,“多谢薛娘子!只是老夫还得去看看陛下的伤,这事耽误不得!不和您多话了!”
薛明英也想起了那人的伤,默了默,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到了西厅。
“怎么不陪着你母亲?”李珣端坐椅间,由着时大夫给他医治,看向她的视线发着柔光,仿佛在自家厅上见了娶的新妇,怎么看也看不过来。
“母亲那里已在熬药了……”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眼时大夫的脸色,正眉头紧皱,似十分棘手,心下空了一拍,走过去,站到了他身旁守着。
手很快被人见缝插针握住了。
薛明英垂了垂眸,因怕挣开他会加剧伤势,忍了下来。
时大夫悄悄看了眼,本想说什么,见了那位新帝舒坦眉眼,好似受了烧灼之伤的另有其人般……他咽下了那些话,换了个别的说辞,“薛娘子站着,不如坐在陛下身边。”
大夫的话,在这时便是医嘱。
薛明英坐了下来,那人变本加厉,与她十指相扣,长指挤入她的指缝间,在外人面前与她亲密无间地合为一体。
他好像对此格外享受。
她咬了咬唇,有点儿忍不下去,下意识想抽出来。
李珣适时闷哼一声,似在忍疼。
薛明英当即停了下来,看向他的伤处,看着时大夫。
“依陛下的伤势,须得静养数十日才能好全,养伤之时,似这等皮肉疼痛,乃是常事。之后还会落疤。”
薛明英不想再多欠他,稍探过了身追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缓解?”
“疼痛倒可通过用药稍稍减轻些,祛疤的话,恐怕不能,火烧之伤,要想恢复如常,即使华佗在世,也做不到……”时大夫颇为为难。
“果真?时大夫,您是神医圣手,陛下身体贵重,若是留下数道疤痕……”
“英英,朕不是闺阁女子”,李珣闷笑了声,看着她不自觉往自己这里倾了一些的身子眸中含了深意,“便是留疤,也是小事。”
况且,也能时时刻刻提醒她。
再值得不过。
但等要真正上药时,他却松开了她的手,强命她离了此间。
在战场上他看过那些被灼伤的将士们用药,因去腐才能生肌,便须刮去腐肉。每当此时,无论何等坚毅之人,都难免嚎痛不已。
他不愿在她面前露出这般狼狈之态,将她赶回了她母亲身边。
薛明英出来后却并未离开。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泄出的几声忍痛喘息,似是忍得极为艰难,时大夫也在感慨着,“若是旁人受了这等伤,只怕早已嚎叫出声,还是陛下刚强坚忍。”
薛明英靠在门后,望着茫茫夜色,紧紧地攥住了衣裙。
容安被人吩咐出来去查今夜之事时,便看见道纤瘦的身影还未离去,刚要出声,便见那人摇了摇头,让他闭上了嘴。
人走后,容安转头便告诉了主子。
李珣唇角勾了勾,“英英向来最是心软。”
容安低着头,倒是想到了那件被剪得七零八落的凤袍,还有烧了有大半的画,不敢应答半句。
后又见主子收起了笑,眼中杀意浮现,淡淡问道,“可让人去查了?”
“是,奴婢派人到刺史府了,还给刑狱、军中的几位大人去了口信,要他们携手并进,最迟后日要给出个结果。不然,唯他们是问。”

第83章 他后悔过、自省过。……
当夜,江南刺史府得了密令之后,急忙赶派人手去彻查临江巷失火一事,还将钱塘城门守了起来,预备着两日内只进不出。
等查出是硝石、硫磺等物研磨成粉,方才致了此场大火,便派了人去道观查访,此等物事,唯有道士炼丹用量最多,若从道观着手,若有纵火之人踪迹,顺藤摸瓜,总能找到。
除此外,刺史府还暗查了集市上的商户,细细问明数月内那些硝磺之物都卖给了何人,可有非平时常客的。
一查之下,在家岭南客商那里发觉了些许异样。
那客商见了人想躲,被抓过来后诚惶诚恐道:“不久前,是有两个娘子来买过不少,说是给道观里面进的,我也就没太追究……”
被官差喝了声,叫他老实些,别耍心眼,忙又改了口,“是,自然,她们给的价钱比市面上的高些……但这两个娘子可与我素昧平生,毫无干系啊!”
见官差不大信他的话,他发了急,三言两语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她们会找我,我猜只是因我会说岭南土话,那两位娘子雅音说得不好,旁人听起来只觉得怪,还要费心辨认,为了省时省力,她们才选中了我,哪里知道如今会出事?这事……到底大不大?”
他还趁着这功夫探头探脑打听两句,被瞪了后缩了缩脖子,“我……我就是多嘴一问,权当没听见,没听见……”
那官差面容严肃,没空和他插科打诨,只道:“刺史大人亲自过问的事,你道大不大?口说无凭,你随我们走一趟再说!”
等从这岭南客商入手,经他所述描摹出那两个娘子的模样,又将临江巷左右新进迁居之人排了个遍,真相隐隐浮出了水面。
后日清晨,被特意安排守在城门的武侯抓住了两个要出城的娘子,盘查了路引之后,见是岭南人士,也不多话,直用绳子一捆,送到了刺史府。
江南刺史和几个协办的刑狱臣僚不敢耽搁,安排了场审讯,听了那抓来的娘子几句表明身份的言语后,火急火燎地赶来了汇文巷。
将那两个娘子乃是来自岭南土司穆府的消息,竹筒倒豆般倒了出来。
“人现在何处?”
江南刺史听见座上人的问话,身后莫名一凛,紧跟着答道:“臣让人暂关在了牢中。”
李珣面无表情,抬了抬眼看向他,只说了三个字,“接着审。”
江南刺史悚然一惊,应承下来。
等出了门后,和臣僚们对视了眼,皆暗暗点了点头。
那就是要用刑了。
别说什么岭南穆府,便是上京公侯门第,对上陛下,论起来也只有跪着回话的份。
如今这位穆娘子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动了那位薛娘子,陛下捧在手心的人,当真是活腻了,不知死字怎么写。
到了中午,容安去牢里看了眼,见那个叫穆尤珠的穆家娘子嗓子已经喊得沙哑,尤其说是用来研磨硝磺的十指早被夹得血肉模糊,点点头正要离开,刚转过身便听见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是崔延昭派你来的吗?他敢如此待我!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他!”
穆尤珠眼中带着不甘,如条毒蛇般紧紧盯着他。
容安不曾调过身多看她一眼,微侧头向随行的司法参军道:“留着条命便好。”
穆尤珠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出了牢狱,容安未作停顿,去了汇文巷不远的另条里巷,见到了刚才穆尤珠口中叫喊着的崔延昭。
将纵火之人的身世告诉了他。
崔延昭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杂了闷在胸中已久的怒气,很久前便已生出的念头再度浮了上来。
她竟敢……真的做出这等事!
找死!不仅是她,整个穆家也是!
却又一瞬回神,有分寸地看了眼容安,“陛下派将这些告诉我,是何用意?”
容安咳了咳道:“非陛下之意,乃是我自作主张,想告诉崔大人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既是为薛娘子,也是为大人自己,大人若是在钱塘太久,恐怕会害人害己。”
崔延昭噙上淡淡冷笑,刚想问出“这当真只是你自己的意思?”
又听见容安盯着他道:“纵火之事,大人该清楚,若没有陛下,此时此刻,大人该追悔莫及。”
崔延昭气血仿佛都在这一瞬凝住了,与他对峙之下,发现自己无力反驳,能做的竟唯有接受。
这件事,他害了阿英,那人却救了她。
“还请……回禀陛下,道崔延昭求见,为的,私事。”
崔延昭低下了头。
容安见他颓色尽显,估摸之后,应了下来,不忘提醒道:“崔大人须知,投鼠忌器、谨言慎行的道理。”
“自然。”
崔延昭答道。
后知后觉,口中满是苦涩余味。
三日后,钱塘渡口,前往岭南的楼船已经备好,行李被陆陆续续搬了上去,留在岸上的越来越少。
薛明英站在哥哥身边,仰头看着他,有话想问他,又觉得不必了。
若要问是谁人要他回去,昭然欲揭。
多问这一句,有用吗?
“哥哥,回了岭南,替我和母亲向二姨问个好,也告诉她,我们一切都好。”
她说完后,也觉得苍白,又道:“罢了,还是说,母亲很想她罢。”
说着,江上的风掠乱了她的鬓发,崔延昭看着她黯淡的眸光,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那般明媚如春的娘子。
他一时心痛难忍,微侧过了头,看向楼船上的桅杆。
行李已经搬尽了。
其实本来多少,他从岭南来此,孤身成行,行李带得轻便,拼了命地赶路,只想着早日见到她。
但这次回去,她置备了许多江南风物,添了又添,让他带着。
崔延昭仰着头,脖间青筋浮现,忍尽那些痛楚,将她手腕重重一握,说了句“保重”,脚步离了她,向楼船走去。
薛明英追了上去,又顿住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眶酸涩得发红。
手腕上还留着他的力道,他的温热,他人却已经走远了。
“哥哥!”
她叫了一声他,“我不后悔,曾去过岭南!”
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句,“我不后悔。”
她想,若再给她些时日,她和哥哥定会是对很好的夫妻。
可惜,不会再成真了。
崔延昭转身,如狂风般奔来拥住了她,吻在了她鬓发上,“阿英,那就好,你觉得不后悔便好。”
他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华盖马车,此时正车窗紧闭,可他知道,里头坐着的人定然看着这里。
定然饱含了嫉妒、杀意。
还有本不该在帝王身上有的,克制。
他将怀中之人松开,指腹抹去她的泪珠,对她笑了笑道:“阿英,你和我都不后悔,都试着向前看,可好?”
薛明英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隐隐察觉到他会说些什么话,眉睫一颤。
“你还记得吗?当日,晋王叛乱,闯入了国公府中……”
“救下你与你母亲的,不是我。”
“是他。”
“也许,我是说也许。”
“他后悔过、自省过。”
哪怕他已是帝王之尊。

薛明英被容安请上了马车。
见了那人,道了句“见过陛下”后,择了个侧面位子,靠壁低头而坐。
裙角堆在脚边,裙上暗纹时隐时现,她看得认真。
但片刻之后,裙摆堆在了男人膝上,她被掌住了腰身,落入他的怀里,无处可逃。
她垂着头,唇角扬起了些许嘲意,道果然。
他怎会反省?
又怎会后悔。
曾经是太子时不会。
当了皇帝,更不会。
可下一刻,她眼帘里映入了只茶杯,由男人遒劲长指拈着,往她眼下递了递,没问别的,只道:“润润喉。”
他能这般心平气和,出乎她意料之外,若是照他往常霸道不能容人的性子,只怕早已动怒,拿她是问。
薛明英抿了抿双唇,接了下来。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被抵着一触,他久久没有松开,杯中茶水晃了晃,映着她露出忍耐的脸。
但他到底还是松开了。
薛明英神色随之一松。
可又听见了他问:“英英去了很久,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声音柔和,慢慢摩挲着她的腰际。
但话中虽没有明显怒意,多少还是带了些威势,听着在退让,实则以退为进。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薛明英瞬间捏紧了茶杯。
李珣感受到她的紧绷,指腹在她腰间顿了顿,旋即张开了大掌拢住,将她往自己身上一带,声音往下沉了沉,“不想和朕说?嗯?”
被他这句露出本色的话一激,薛明英脑中绷得发紧的弦忽而一断,没忍住,将温热的茶水向上泼去,茶香四溢开来。
她仰头看去时,发现不偏不倚正好冲着他的脸面,茶水自他锋利眉骨滚落,滴滴答答,他盯着她,眼里沉得惊人,像两块黑曜石。
薛明英手一抖,意识到时,两只手腕已被人扣在了腰后,茶杯坠落到地,怦的一声裂响。
“泼朕解气?”
那人将她紧紧压在胸膛前,将身上升起的滚热与说话的震颤都传给了她,像个烧得旺热的丹炉。
她撇过头。
当即被人捏着下颏转过来,逼着与他对视,“说话!”
她无动于衷地一笑,“没什么好说。非要说,那便多谢陛下不仅那日救了我一命,还要多谢陛下在叛军闯入国公府时,救了我与母亲一命。我感激不尽。”
“崔延昭告诉你的?”
“是,哥哥让我切勿忘了,救命之恩。只是……或许也并非哥哥让我切勿忘了,想让我记住的,另有其人也说不准。”
她好像能预想到今后会是怎样的日子。
他不会放她走,也绝不会改了性子,忍与不忍,也许并无差别。
李珣见了她脸上掠过的一片灰败之色。
似是绝望。
想到了崔延昭见他时,跪在他面前,向他求的事。
求他让她多喘口气,别逼得她不堪重负。
还道他若是这点耐性都无,是否忘了当初六年,她是如何追在他身后,义无反顾的。
想着,李珣渐渐松开了她的手腕,只搂住了她的腰,垂眸对她挑了挑眉道:“朕被你泼了茶水不曾动怒,你倒起了气性……”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个普通士郎,被人不明不白地来上这么一遭,只怕早已怒发冲冠。
薛明英却听出他话中的峰回路转,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然后蹙起了眉头。
李珣看出几分呆愣的稚气来,长指在她腰间软腹慢慢抚过,从前的燥色急进少了许多,整个人倒像是很久以前的太子殿下,宛若温玉。
他嘴角多了抹笑意,“怎么?朕在你眼中,乃是睚眦必报之人?”
又自然地提起道:“朕此次来江南,本就是因公。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下个月便回去,英英也像今日这般,到渡口送送朕。”
薛明英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他说什么,他要回去,他要她给他送行?
“我可以留在这里?”
她攥紧了他的衣襟,问他。
“可以”,李珣痛快答了声,暗里泄愤般比了比她腰身落在掌中的宽,但没让她知道,只提出了个要求,“但在这里的时候,你得由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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