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养成手札by何所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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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老夫人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坐下,双手重重搭在扶手上。
钟溪语面不改色地移开视线。
倒是李氏浑身一颤,被吓了个正着。
要不是时候不对,钱氏恐怕都要笑出声来了。
此前账单一事多亏长公主指点,如今大房不仅还清了债务,甚至每月还有稳定的收入,经此一出,她自觉是长公主的人了,此刻乐得看热闹。
钟老夫人还没开口,许嬷嬷就已经站出来替她传达不满了。
“郡主您这在外头遭了罪,心气难免不顺,但也不能到自己家里耍威风啊。老夫人这些时日可没少为您担忧呢,您这不是让长辈心寒嘛。”
大抵是觉得钟溪语还和以前一样好拿捏,这番话说得极不客气。
钟溪语目光落在她身上,迟迟未开口,直到看得她心里发毛,才抬了抬手。
下一瞬,身后的随从直接上前一把将许嬷嬷拿下压到钟溪语跟前。
钟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扶手怒斥道:“住手!你们这是作甚?当我死了吗?!”
钱氏也没想到钟溪语这么莽,一时间眼睛都睁大了。
许嬷嬷同老夫人一同长大,这么多年始终伴随其左右,终身未嫁,这府上谁不知道许嬷嬷在老夫人心中的分量。
这哪里是动一个下人,分明是在打钟老夫人的脸啊!
然而那两个随从动作都没带顿的。
“祖母说什么胡话,一个下人而已,怎么还扯上死不死了,多晦气啊。”钟溪语蹙着眉,满脸不认同,“之前祖母让她来管教我的人,她竟然想要毁了人家的手,简直用心歹毒,必定是想以此来离间我们祖孙间的情谊!这等蛇蝎心肠的毒妇,平日里还不知道怎么打着您的名义做恶呢!”
钟溪语说着,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声音一顿,迟疑着开口:“总不至于,是祖母授意吧?”
钟老夫人脸色微变,随即又镇定下来。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听听那日在车上的其他婢女如何说。”
钟溪语就坐在那儿看着其中两个婢女被带上来,一问便是连连摇头,嘴上说着没有的事。
等她们唱完戏,不用钟溪语开口,身后就站出来两个随从一人一个将其拿下。
钟老夫人额上的青筋鼓了鼓:“这又是什么意思?”
钟溪语眨眨眼,不紧不慢开口:“包庇连坐呀。果然许嬷嬷收买人心的本事一流,若放任不管,以后这府上怕不是要改姓许了?”
地上那两个婢女脸色一白,眼神求救地看向钟老夫人。
后者冷下脸怒视钟溪语:“荒唐,难道他们三个人说的话还比不上你那婢女的一面之词吗?”
“对啊!”钟溪语一脸理所当然,眼神直勾勾看向钟老夫人,朝她露出一抹乖巧的笑,“不都说蛇鼠一窝嘛。”
钟老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指着她“你”了好一会儿,一副呼吸不畅的模样。
钟溪语轻飘飘一开视线,目光落在许嬷嬷身上。
许嬷嬷被看得心里发毛,连声喊冤:“郡主明鉴,老奴绝对没有要害冷杉姑娘的意思啊!”
钟溪语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钱氏身旁站着的婢女。
“我记得当日大伯母身边的人似乎也在车内,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况?”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婢女整个人紧张得不行,看了眼地上跪着许嬷嬷和另外两个婢女,又看看钱氏,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钟溪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婢女咽了咽口水,盯着许嬷嬷吃人的目光,如实道:“那晚马车故障,嬷嬷就让冷杉姑娘下车查看,当时我们都坐在车内,并不清楚外头的情况,我只听到车夫似乎让她握住车轴的某个地方,再后来马车就塌了。”
“去把当日的车夫带来。”钟溪语适时开口。
不多时,一个满脸精明的中年男子便被带了上来。
等他看清现场的画面时,顿时心中一个咯噔,视线隐晦地在许嬷嬷身上顿了一息。
钟溪语瞥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征兆径直下令:“废了他的手。”
男人眼皮猛地一跳,再也顾不上其他,整个人扑倒在地拼命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下人都是受这老虔婆蒙蔽,以为是主家的意思,这才,这才……”
话音一出,钟老夫人的喘着粗气,白眼一翻,就这样撅了过去。
钟溪语无动于衷地看了她一眼,利落甩锅:“许嬷嬷,看你做得好事,竟将祖母都气昏了!”
说着看向其他战战兢兢的婢女婆子:“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将祖母扶下去休息!”
“是!是!”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搀扶,现场闹哄哄一片。
钟溪语从钟老夫人昏迷中尚能活动的双腿中收回目光,出声叫住想要趁乱溜走的李氏。
“三婶走这么快作甚,都是自家人,这府里这么大,难免出些别有用心之徒,我爹娘不在府上常住,有些事还需麻烦你们多上心才是。”
即便在小辈面前,李氏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强颜笑道:“既是许嬷嬷做了错事,小语你看着处置就是了。”
毕竟钟老夫人都借机遁走了,显然是放弃许嬷嬷了。
“既如此……”钟溪语目光从被制住的几人身上扫过,在一众瑟缩的目光中,缓缓做出决断,“便让许嬷嬷和车夫亲自感受一番被车轴碾断手指的感觉吧,也算是以儆效尤了。”
见许嬷嬷满脸惊恐,钟溪语施施然交代:“不过嬷嬷毕竟是祖母的人,处置完务必将人好好送回去让祖母过目,不然出了什么额外的差池祖母怕是要怪我了。”
李氏听得遍体生寒。
这真不是明目张胆的恐吓吗?
“至于车夫,直接逐出府去,那两个婢女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留在府中迟早招致祸事,便发卖了吧。”
匍匐在地的几人顿时如晴天霹雳,心中悔恨交加,相比之下,身为主谋的许嬷嬷收到的惩罚反倒最轻,顿时引来其余几人愤恨怨毒的目光。
若不是她……
然而很快他们便被人拖下去了。
钱氏若无其事地笑着开口:“底下这些人如今越来越没规矩,确实是时候该治治了。”
过了许久,李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讷讷开口:“此间事了,小语若没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如今她光是同钟溪语共处一室,心里就渗得慌。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经历了什么,简直是性情大变,说是鬼上身她都信。
想到这,李氏呼吸一窒,不会真的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吧?
“三婶别急啊,这才哪到哪儿。”钟溪语弯了弯眸子,笑意却不及眼底,“最关键的吃里扒外的内鬼还没揪出来呢。”
听到这话,钱氏脸上多了几分茫然,迟疑着抬头:“什么内鬼?”
钟溪语没有解释,侧头吩咐身后的随从将府上的管事连护院一同带来。
不多时,数十人往那儿一站,使得原本宽敞的前厅顿时显得拥挤了不少。
钟溪语好整以暇地看向管事,开门见山道:“年关当晚,后院的护卫工作由谁负责?外头的门房又是谁?”
管事来之前已经从他人口中听说方才发生的事,此刻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丝毫不敢小觑眼前这位一贯性软的郡主。
他恭恭敬敬递上一本名册,一字一句回答:“回郡主,当晚后院是归朱五负责,门房是轮值的,具体名单在此。”
钟溪语接过名册,刚抬头,一眼便注意到其中一个神色有异之人,细想也没想径直走到他跟前,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就是朱五?可有什么想说的?”
朱五眸光闪了闪,最终一咬牙跪了下去:“郡主,当晚确实是我负责后院护卫不假,不过因为后院有女眷,管事此前交代过我们,若非必要只需守在院外即可……”
听到自己被点名,管事连忙解释:“这是府上之前就有的规矩。”
钟溪语点了点头,抬着下巴示意朱五继续。
后者顿了下,埋着脑袋,声音弱了下去:“当晚队里一个兄弟冲撞了二小姐的婢女,后来……二小姐一气之下将我们都遣走了……”
众人见他这模样,自然意识到所谓的冲撞的含义。
钱氏顿时眉心一跳。
要知道这些护院可都是家生子,竟然有这熊心豹子胆!
算上钟溪语,当晚他们家中可有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这要是真出了事可得了!
李氏想到自家闺女难得也硬气了一番,气急败坏地指着朱五,脸上气得涨红:“你、你们好大的胆子!”
钟溪语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后院守卫空置,让人在自家府上设下陷阱的原因?”
第93章 “等等,陷阱又是怎么回……
“等等,陷阱又是怎么回事?”钱氏感觉自己都快跟不上节奏了。
钟溪语扯了扯唇角,好声好气解释:“大伯母还没明白吗?意思是,府里有人同贼人里应外合,故意引狼入室呢。”
“让我看看……”她打开手上的名册,一目十行扫过去,最终定在一个名字上,“酉时,酉时……有了!庄山。”
钟溪语环视一圈:“谁是庄山?”
管事小心翼翼抬头,扫一眼人群后“咦”了声。
“怎么了?”钟溪语捕捉到他的异动,出声询问。
管事擦了擦额角的汗,结巴开口:“郡主,庄山他,好像不在。”
钟溪语看向方才去寻人的随从,后者明显愣了下,脱口而出:“不可能啊,来之前属下对过人数了,没问题。”
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举起手,小声提醒:“管事您忘了,庄山他已经走了。”
管事突然一拍脑袋,尴尬道:“我想起来了!他前几日说过要离开,我让他多留几日,等找到合适的人手再走,他同意了,如今换了个人,上面的名单还没更新呢。”
钟溪语看向他:“走了?”
管事抹了抹额角的汗:“是,是……”
“他什么来历?”
管家瞄了眼李氏,又迅速低头,小心翼翼地说:“我记得,当初他好像是由二小姐的奶娘介绍来的。”
李氏顿时急了,站起身便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着连忙看向钟溪语:“此事绝对与你二姐姐无关。”
“方才的护卫是凝霜阿姊遣走的,如今跑路的门房又和阿姊的奶娘脱不了干系……”钟溪语拖长音,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就在李氏整个人愈发紧张之际,话音一松,“如此明晃晃的行径,莫不是有人想栽赃阿姊?”
听到这话,原本还抓心挠肝想要解释的李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应和,脑子难得比平日转地快了几分,照搬她方才说过的说辞。
“对对!定是下人作乱,想要离间你们姐妹俩的关系呢!”
钟溪语笑笑,侧过首,吩咐下去让人寻找庄山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回过头,颇为无奈地对李氏说:“对方既然敢谋害主家,这作为引荐人的奶娘自然也脱不了责,该罚的还是得罚,您应该能理解吧?”
李氏本就没有主心骨,见状也只好默默点头。
“既如此,便连同那晚负责后院守卫的人一起,受二十军棍吧。”钟溪语干脆利落道。
李氏闻言倏然抬头,眼睫微颤。
此番跟随钟溪语前来的人执行力一绝,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开始动手,很快院外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声,伴随着军棍落下时带起的呼啸风声,听的人遍体生寒。
今日钟溪语带来的都是军中的好手,和寻常家中的奴仆不同,下手的力道只重不轻,二十军棍下去,几乎能去了半条命,更别提其中还有个年纪已长的奶娘。
李氏心有悸悸,看着钟溪语面不改色地端起茶杯润了润唇,第一次觉得时间这般漫长。
直到外头的声音减弱,钟溪语才站起身:“今日耽误两位长辈的时间了,树大招风,这府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拎不清的异心人,以后还要劳烦二位多多上心才是。”
钱氏:“自然自然。”
李氏见她要走,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临行前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顿时心里一紧。
好在对方没再有其他动作,缓步迈出钟府。
路过院子时,钟溪语瞥了眼墙角施棍处,余光中晃过一抹猩红,一个老妇鲜血淋漓地摊在木凳上,合着眼生死未知。
她抿着唇收回视线。
刚回府就有消息传来。
前几日派去荆州的官员便带着调查结果回来了,甚至还带回了一个“意外之喜”。
因为此行突然,派往的官员到时,现荆州牧府上正上演笙歌乐舞,骄奢淫逸,好不快活,于是就这样被抓了个现行。
原本以为官民有别,加上过去这么多年了,百姓就算回忆也总要费些功夫,但没想到因为有现任州牧剥削民脂民膏的惨烈对比,加上裴启确实爱民如子,任职期间做了不少利民之事,百姓念着他的好,一路过去随便拉一人都能听到称颂他的声音。
真相如何,显然已经不证自明。
其中一遭遇山洪改迁他处的村落甚至在新址内为裴启修了座小庙,规格不大,但里头的香火却从未断过,往来的村民无不感念当初的救命之恩。
却无人知晓,他们感念的对象已经到了九泉之下……
来送消息的人递给钟溪语一个简陋的包袱。
“这是榕溪村的村民送给裴大人的一些心意,劳烦郡主转交裴公子。”
榕溪村便是那个给裴启立庙的村落。
那日从皇宫出来,不少人盯着廖池,为掩人耳目,明面上他一直呆在长公主府从未出去,实则早已会夜幽庭处理未尽之事去了。
钟溪语接过包袱,双臂骤然往下一沉,险些没拿稳。
整个布包被塞得满满当当,顶端差点都绑不上,从露出的一角往里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米面粮油和当地的特产。
里边的东西不仅种类多,还有不少重复的,显然是东一家西一家拼凑而成。
见钟溪语目光落在包袱里,那人迟疑了下,到底没忍住开口:“郡主,这些都是村民们的一片心意,已经是他们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钟溪语回过神,抱着包袱的动作没有丝毫嫌弃,朝他笑笑:“嗯,我知道,我会转交给裴季川的。”
那人赧然,忙行一礼匆匆告辞,不过离开时步伐却轻快了不少。
钟溪语刚要回自己院中,没想到中途又被叫住。
“郡主,那位程大人又来了,说是程府老太爷病危想要见外孙一面,今日他见不到裴公子就不离开。”来禀报的下人一脸无奈。
他已经搪塞程危好几日了,能感受到对方今日的决心。
那人好歹是裴公子舅父,要是这样一直杵在门口穿出去怕是对裴公子的名声不好。
钟溪语闻言小脸一垮,幽怨地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又来了!
程危第一次来时,钟溪语就派人告知廖池了,结果后者轻飘飘来了句“不用管他”,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以至于一拖拖到现在,从皇宫出来后,这俩舅甥都没见过面。
为此,钟溪语还准备了番说辞,问就是裴季川积郁多年,眼见夙愿得偿,情绪起伏过大,病倒了。
钟溪语垂着眸,正想着怎么贯彻拖延大法,就听见对面的人惊喜道:“裴公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一轻,抬头看去,发现廖池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旁,单手轻巧地提着本该呆在她怀里的包袱。
也不知他在夜幽庭熬了几日,眼底带着明显的青紫,在过分白皙的肤色衬托下,倒真有几分大病初愈的破碎感,让本就秾艳的眉眼多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你回来啦。”钟溪语眼睛一亮,连忙指着包袱说,“这可是一村村民特意为你父亲准备的,可见你父亲可是受百姓爱戴的好官呢。”
“嗯,他确实是个好官。”廖池笑笑,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转瞬便恢复如常,“程危来了?”
一旁的下人有些意外他连名带姓的称呼,低着头默默思索了一番自己这几日是不是对程危太客气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廖池看向钟溪语:“要随我一起去程府逛逛吗?”
钟溪语眨眨眼,脸上写满蠢蠢欲动:“合适吗?”
要说这几日谁过得最不好,绝对非程危莫属了。
那日廖池提及的裴启交付给他的证据直接将他推至风口浪尖,即便他怎么否认那位也不相信,搞得他自己都开始怀疑那所谓的证据是不是被自己当杂物丢了,结果将整个程府都翻了个遍,却还是一无所获,眼见如今前往荆州的官员返京,他再也等不了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再这样下去,自己里外不是人,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有人此刻从长公主府外路过,便能看见一道人影在那扇威严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前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门扉,一副形迹可疑的模样。
程危此刻恨不得当场长出一双透视眼,好瞧瞧他那外甥究竟什么情况。
莫不是被长公主他们扣下了?
越想他越觉得可能。
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明明在朝堂上还处处维护他的川儿为什么多日不愿露面。
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搬出自己父亲。
一个“孝”字压下来,长公主府若是再不放人就说不过去了。
正想着,另一头突然传来些许动静。
门开了。
只见他上一刻还心心念念的外甥终于出现在自己眼前。
“舅舅,”廖池唤了他一眼,没走几步,握拳抵在唇边像是抑制不住喉间的痒意,轻咳几声,再抬头时,脸上多了几分内疚,“抱歉,这几日身体不适,醒来后才得知您已来过数次,本该是我这个做小辈的率先上门才是。”
身后的钟溪语对他这收放自如的演技叹为观止。
程危见廖池本就发白地脸色又难看几分,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愣了下。
竟然真的生病了?
他连忙关怀地上前:“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你脸色怎么还是这么难看,病还没好吗?”
“郡主给我请了太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廖池说着,神色感激地朝身后望去。
程危这才注意到长乐郡主也在,忙不迭行礼。
见他行完礼,廖池这才开口:“听说外祖父病危,郡主特意带了位医术高超的太医,希望能帮上忙,我们快走吧。”
似是一口气说太多话,又是一阵咳嗽,甚至听上去比方才还严重不少。
一时间不知道该被探病的人是谁。
程危神色一僵:“郡主也要来?”
第94章 不多时,钟溪语便带着一……
不多时,钟溪语便带着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同廖池一起踏进程府的大门。
程府内一切井然有序。
一路走来,目之所见,下人均埋头干着各自的活计,丝毫没因他们的经过而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钟溪语不由多看了两眼。
程府的根在荆州,如今的府邸是程危来皇城任职后临时置办的,要知道皇城内好的位置都在勋贵手里,有钱也买不到,这还是他从一被贬谪的官员手里捡漏来的,虽然规模不大,但内里的布置并不差,一路走来还能闻到梅花清寒的幽香。
寒冬将尽,满枝的梅花开始零落,风一吹仿佛下了一场红雨,瞧着风雅极了。
没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程老太爷的住处。
程夫人得到消息已经在外头等着了,见状忙迎上前:“见过长乐郡主。”
说着迫不及待看向廖池,一副想靠近又担心惊吓到他的神情:“这便是川儿了吧,都长这么大了……”
“舅母。”廖池略一颔首。
相比之下,态度颇显冷淡。
程夫人并未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抬手掖了掖湿润的眼角,压抑着激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廖池眼睫微颤,闭上眼再睁开,朝她身后的院子看去:“我去看看外祖父。”
“对对对,你外祖父自从知道你还活着可没少念叨着要见你呢。”程夫人说着就要带他往院内走去。
程危轻咳一声:“夫人带郡主去隔间坐坐吧,要是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钟溪语一脸不认同,义正言辞道:“病人要紧,还是先让太医看看程老太爷的病情吧。”
说着不等他们反应立即跟上廖池。
廖池顿了下,等她跟上,径直朝最大的一间屋子而去,伸手推开房门。
门一开,里头浓郁的熏香瞬间扑面而来,几乎凝成实质。
钟溪语只觉眼前一晃,手腕一紧,一股力道拉着她退后一步,宽大的袖沿已经先一步挡在她面前,与此同时,唇边传来一抹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
等她反应过来时,嘴里已经多了枚糖豆大小的药丸。
钟溪语没有迟疑,不动声色地将其咽下。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挡在面前眼前的袖袍随着主人的动作剧烈晃动,看上去多了几分力有不逮。
屋内的熏香得了空隙蔓延到她鼻尖。
那是一股极为嚣张的味道,只这么一缕嗅觉便隐隐开始麻木,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成分。
钟溪语朝廖池看去,见他脸色难看不似作假,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贯彻自己人设还是如何,伸手搭着他小臂,拍着他后背靠近小声问:“没事吧?”
程危走上前,一脸紧张地看着他:“都怪我没提醒,你外祖父病后不喜见风,加上之前的大夫开的安神香,屋里气息较闷,你身体还未好全,难免有所不适。”
这时,里间传来一道苍老而又浑浊的声音:“阿源,去看看谁来了。”
没等他口中的阿源露面,程危立即提高音量恭敬开口:“父亲,是我,我带川儿来看你了。”
“川儿来了?!”屏风后一道闷声响起,似乎是什么重物落地。
程危神色一紧,瞬间顾不得其他,越过他们快步朝屏风后跑去,程夫人落后一步,脸上也写满担忧。
“父亲!”
“川儿呢?不是说带他来看我了吗?”程老太爷都没顾上其他,一个劲儿地追问。
钟溪语隔着屏风,加上周围香薰氤氲出的白烟,看不真切里头的景象,不过听那声音似乎摔得不轻。
她下意识看了眼廖池,没想到正好对上后者视线。
“郡主不如就在外边等我好了。”
“来都来了。”钟溪语眨着眼,身形一矮,快步站到他前头,这才回过头看他。
廖池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上前几步与她并肩,这才一同朝里头走去。
程老太爷已经在程危和阿源的搀扶下重新躺下,只不过视线却止不住地朝屏风外探去,直到看清廖池的刹那,那双浑浊的眼睛顷刻间溢出无尽欣喜,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他嘴唇翕动,颤着声音道:“川儿,是川儿……”
廖池走上前,在他塌前蹲下,将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外祖父,孙儿来迟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程老太爷另一只手搭上来,紧紧握着,像是握住失而复得的珍宝,胸膛剧烈起伏,语气悲怆,“你爹娘……”
眼见他就要喘不过气,廖池抽出手抚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都过去了。”他轻声道。
钟溪语见状看向身后的太医,后者会意,上前一步。
程危注意到他的动作,连忙同程老太爷道:“父亲,长乐郡主听闻您生病,此番还特意带了位太医,说不定能缓解您的病痛。”
程老太爷闻言抬起头,似乎才注意到还有另外的人,言辞恳切:“多谢郡主美意,只不过老夫年纪大了,身上难免有些大病小病,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惊动了您,实属不该。”
程危立即接话:“都怪我关心则乱,失了分寸,还以为……便只想着带川儿来见上一面,还请郡主见谅。”
他一脸忐忑地垂着头,瞧着颇为不安。
“人没事才好啊。”钟溪语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何一脸紧张,语气轻快地说,“许太医医术高超,让他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妥。”
程危见她涉世未深的懵懂模样,不由松了口气。
廖池退至钟溪语身旁,给许太医留出位置。
为了不打扰诊断结果,众人不约而同噤声,偌大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须臾,许太医满脸沉重地起身,转头就对上众人询问的眼神。
程危见他这神情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强笑着给他使眼色:“家父眼下瞧着精神头不错,应该是身体有所恢复吧,听说许太医在养身方面颇有一道,可否随我去外间细说?”
说着就要拉着他往外走。
却听程老太爷开口:“就在这儿说吧,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太医不必有所顾忌。”
“这……”许太医看了钟溪语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对上程危的不安眼神迟疑着开口:“若是我没看错的话,程老太爷……这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程夫人不由惊呼出声:“这这这怎么可能?!”
程老太爷脸上则是茫然。
程危一脸不可置信,不过震惊过后立刻反应过来,立即拉着许太医追问:“什么毒?可会伤及性命?许太医您可有法子解?需要什么您尽管说,我立即让下人去安排!”
廖池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程大人少安毋躁,此毒名为安魂引,一时半会儿要不了人命。”许太医一把年纪了差点没受住他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同他拉开距离,“只不过程老太爷毕竟年岁已长,就算解了毒,是怕也伤了元气。”
程危将身段放得极低,脸上夹杂着后怕和感激:“有劳许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