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养成手札by何所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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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池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睨了她一眼。
“我心里都有数的,真的,”钟溪语说着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你看,匕首,毒药,迷药,绳子……”
廖池眼睛微眯,语气危险:“所以,一开始说不冒险都是骗人的?”
“当然不是!”钟溪语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事出突然,你懂吧。”
“我不懂。”廖池冷淡道。
“那种暗道指不定通向什么地方,一旦暗卫无法及时赶到,你有几条命敢这样冒险?”
“那我不是知道他们想要的不是我的命嘛。”钟溪语嘀咕。
“嗯?”
钟溪语立即端正态度,乖乖举手保证:“没有下次了。”
说完顿了下,小心翼翼补充:“你别告诉我爹爹娘亲哈。”
廖池冷哼一声:“还需要我告诉?”
钟溪语一点点蹭到他身边,双手交握眼含星光地巴巴望着他:“那我们对对口径,就说这是我们事先计划好的,怎么样?”
“不怎样。”廖池不为所动。
合该让这小没良心的长长记性,他恨恨地想。
钟溪语闻言顿时耷拉下脑袋,一副可怜兮兮的丧气小狗模样。
廖池在心中叹了口气,即便知道她在装模作样,到底还是松口了,轻咳一声:“下不为例。”
钟溪语眼睛一亮,故作夸张地大声吹捧:“哇,我就知道裴哥哥最好了!”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给满。
眼下有了人托底,钟溪语立即恢复活力,叽叽喳喳地同廖池说起今日之事的经过。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第100章 因为防着琴兰,钟溪语……
因为防着琴兰,钟溪语在进入房间前留了个心眼,早早将解毒丸含在嘴里。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刚一进屋,钟溪语就感受到有一股极淡的香味掠过鼻尖,经过香炉时她不经意往里头扫了眼,里边的香显然是刚熄灭的,底下落着薄薄一层香灰,仔细看的话还有一缕极细的余烟自上头飘出。
也不知道这香是什么功效,避免露馅,进来后她便装困意上头,径直靠在塌上休憩。
果不其然,没等她“睡着”多久,耳边就传来琴兰的声音。
“迷烟起作用了。”
一开始钟溪语还以为她在喃喃自语,就听她继续说:“时候差不多了,将她带过去吧。”
钟溪语心中一惊,没想到房间内竟还有第三个人,暗暗后悔自己进来前托大了。
下一瞬,就听见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响起:“你留在此处拖延时间,老爷说了,待此番公子成事,他便做主便准你入府。”
听这话,似乎背后策划之人想要通过她达成某个目的。
既然对方不是图她性命,钟溪语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正想着他们口中的老爷公子会是谁,突然身体一轻,直接被人扛到了肩头,不由眼皮一跳,好险才忍住没有乱动。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下坠感,钟溪语这才意识到房间内竟然还有个密道。
难不成这事程府也掺了一脚?
最近遇到的牛鬼蛇神是不是太多了点!
钟溪语不禁开始自我怀疑,看来光平安符还不够,应该再来点防小人的。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
暗道里光线昏暗,钟溪语仗着对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干脆睁开眼。
此前去找段邑购买大批兵粮丸的时候,后者为了发展她这个大客户,给她送了不少“试用装”的药丸药粉,各种千奇百怪的效果不一而足。
钟溪语悄摸摸地在袖子里掏了几下。
眼下没工夫仔细挑选功效,左右只是为了方便后续指认,干脆摸到哪个算哪个,握在手心。
暗道并非是单向的,光是他们这一路过来就已经有三个分岔口,钟溪语都怀疑程府这地下是不是都被挖通了。
该不会这一个个岔口都是通向程府内的各个房间吧?
没过多久,一道亮光自头顶落下,看样子是要出暗道了。
钟溪语连忙闭上眼
“少爷,人带来了。”男人说着将她放下。
随着倒下的动作,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开一道弧度,没人注意到微不可察的粉末在空中散开,钟溪语顺势调整动作,右手落在腰间的匕首上。
她放轻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
“下去吧。”
声音隐隐透着熟悉,不过因为过于简短的言语使她未能马上分辨出来。
带她过来的男人似乎从地道离开了,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她都能听见耳边衣物落地的簌簌声。
有人在朝她靠近。
下一刻,一道极具冒犯的视线居高临下落在她身上。
“这闭上眼的模样倒是和正常人无异。”
这略带轻挑的话一出口,钟溪语瞬间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毕竟不久前这人还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平阳伯次子,方奇。
她想,她似乎知道他在想打什么主意了……
钟溪语顿时泛起一阵恶心,非要说的话就像是看着刚吃完屎的狗想要来舔自己一口一般,膈应急了。
不是,琴兰她有病吧!
她自己喜欢吃屎还非要让自己尝尝咸淡?!
钟溪语心中暴躁异常,但却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屏住呼吸等待对方靠近。就在方奇的手即将扶上她脸颊之际终于忍无可忍,干脆利落地握着匕首捅过去。
利器没入肉的轻嗤声伴随着奇怪的手感清晰落入耳中。
钟溪语抬眸,眼底清澈映射出方奇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
疼痛后知后觉沿着割开的皮肉蔓延开来,痛得方奇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捂着肚子一点点躬起身,最后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只能勉强抬起头,用痛到扭曲的表情死死盯着钟溪语,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饶是疼到昏厥,他愣是撑着一口气放狠话:“你……你竟敢伤我?我爹……他不会放过你的!”
钟溪语直接用行动证明她敢不敢,走上前毫不客气地踢了脚插在方奇腹部的刀柄。
后者表情顿时又扭曲了几分,抬起头就对上钟溪语那副看傻子的表情。
钟溪语一脸匪夷所思:“你都敢打我主意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你是郡主还是我是郡主!”
娘亲都说了,有她和爹爹撑腰,只要自己不干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便就是在大盛横着走都不为过,再不济上头还有皇舅舅呢!
想着想着,她整个人突然顿住。
对啊,以爹爹娘亲的手腕,想要对付一个毫无背景的人何其容易,可是沈翊偏偏成了那个例外,明明他们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地上的方奇挣扎着朝她伸出手,此刻完全没有了此前的嚣张气焰,眼中全是对死亡的恐惧。
“救……救我……”
钟溪语选择性地失聪,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上一刻还游荡她脑海中的身影切切实实地闯入她的视线。
她清楚地看见沈翊脸上一闪而逝的焦灼,而这份焦灼在他看清室内的情形时彻底化成了错愕。
“小语,这是……怎么回事?”
钟溪语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心中彻底有了答案。
除非,问题根本不是处在沈翊身上。
除非,除去一个沈翊,还会冒出更多的“沈翊”。
因此,与其处处提防一个未知的别有用心之人,倒不如留下这个过了明牌的隐患,起码还能知道风险所在。
琴兰阻止不及,慢了沈翊一步,气喘吁吁地坠在他后头,嘴上还焦急地劝说:“公子,此间有客人了,我带您去别处吧!”
这人莫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偏偏就直奔这个房间!
她心中暗骂,眼见突然对方呆立在原地,知道已经来不及阻止了,看样子公子应该得手了。
想到这儿她也不着急了,不紧不慢地上前,想到钟溪语众目睽睽之下失了名节,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痛快。
她怕自己笑出声,竭力维持脸上的表情,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期待。
然而所有幸灾乐祸在她看见满地的血红中戛然而止。
琴兰瞬间发出尖锐爆鸣。
此前暗卫们听到的尖叫声便出于此。
钟溪语说完事情的经过,一脸匪夷所思地对廖池吐槽:“你说那些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他们竟然觉得欺负了我我们全家还会成为他们的助力!”
“也不算全错,”廖池眸色幽深,“至少可以助他们早死。”
虽然知道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但这般下作的手段着实恶心到他了。
也不知道背后之人喂平阳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他倒想看看,那藏匿其后的宵小是否真的有本事保全平阳伯,他就这么自信,即便在生死跟前,平阳伯也不会将他攀咬出来?
钟溪语闻言眼睛一亮,很难不表示赞同。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助力呢?
但随即又想到什么,迟疑片刻说出自己的猜测:“其实,我觉得平阳伯一家更像是幕后之人丢出来的弃子。”
一枚为了保住更重要棋子的弃子。
廖池抬头对上她的视线,轻飘飘吐出两个字:“沈翊。”
钟溪语点点头。
沈翊来得太及时了,就像是早就知道原定的戏剧走向。
结合他们之前的推测,若沈翊的出现一开始就是有心人的特意安排,那么从始至终,背后之人的目的似乎都是促成她和沈翊的婚事。
因为她对沈翊态度的转变,加上廖池这个意外因素的出现,背后之人开始着急了,所以设下此局。若是事情真如他们计划的那般发展,无论方奇得手与否,在外人看来她都清白有损,甚至因为此事发生在程府,还能一石二鸟引起长公主府对程府或者说廖池的迁怒,届时再由沈翊出面接纳她,让事情重新回到正轨……
但上一世,她还未与沈翊成婚就死了。
所以,婚事不是目的,而是一种手段。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爹爹娘亲两方助力的手段。
钟溪语思绪从如像此刻这般清晰。
上一世,沈翊成功取得了他们的信任,然后他们全家开始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典型的卸磨杀驴?
钟溪语眼神一点点变得凶狠。
感情上一世他们家的惨状其中就有沈翊一份!
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一只手捏住鼻子,钟溪语疑惑抬头,就听见廖池眯着眼警告道:“不要胡来。”
钟溪语视线游移,不与他对视。
“嗯?”
听出他语气中的危险意味,钟溪语立即乖巧点头,趁机转移话题:“你们夜幽庭不是有天子耳目的别称嘛,依你看来,平阳伯和沈翊会是谁的人?”
廖池摇摇头:“平阳伯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在朝堂上也从未表现出明确的政治倾向,而沈翊自从被你爹娘放弃后,走的一直是天子近臣的路线,而此路最忌讳同其他官吏有所牵连,从他如今顺畅的仕途可见,他并未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今日这事,平阳伯这下不脱层皮恐怕都难以收场了,除非他能狠下心舍弃这个儿子,否则夜幽庭多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至于其中细节就不需要和小姑娘说了。
钟溪语捧着脸叹气:“那岂不是只能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了?”
“倒是还有一个线索。”廖池若有所思。
钟溪语眼睛一亮,巴巴地看着他无声催促。
“我那舅舅曾说过,在我爹娘出事后一段时间,程府的人经发生各种意外,甚至书房还曾凭空出一封信件。当时他怀疑程府下人有异,为此前后换了好几批,可上次我外祖父还是中招了。如今想想,若是程府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筛子呢?”
“你是说那个暗道?”钟溪语立即反应过来。
廖池点点头。
“虽然他的话未必都可信,但他好歹惜命,若是知晓自己躺在一个出入自如的坑道上,估计是绝对睡不着觉的。所以,那地道应该是在我舅舅一家搬进来之前就有的,而在他之前,便是那位被贬谪的官吏。带你进去的人既然能知道这条暗道,可见其用途绝对不简单。”
“或许,我们能从这位官吏入手,追溯背后之人。”
“不愧是主司大人!”钟溪语眼神亮晶晶的,朝他竖起大拇指。
“花言巧语。”廖池轻哼一声,嘴上再次强调:“此事我会派人去查,所以,不许再一个人胡来了。”
钟溪语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眼底一片清澈。
方奇因为抢救及时,到底还是保住了小命。
虽然平日里一口一个逆子,但真看着自己儿子这幅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平阳伯又不干了,还没等太医出来就急匆匆腆着一张老脸进宫恶人先告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到圣上面前。
不过皇帝耳目通达,早在他到来之前就已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得知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受此委屈,瞬间将方奇撕了的心都有了。
别说人还没死,就是死了那也是他死有余辜。
平阳伯这一举动无异于将自己往枪口上送,差点没被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顺带以教子无方的名义,将其长子原定的袭爵一事都延期了。
皇帝也是个有想法的,直接让他取得长公主一家的原谅后再议袭爵一事。
听到这话,平阳伯脸当场就绿了,生怕晚一点就被当场夺爵。
从宫中回来后便直奔方奇的院子,不顾方夫人的反对就将刚脱离危险尚且还在昏迷的方奇从床榻上拖下来,让人抬着一起去长公主府外请罪。
此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钟溪语郡主草菅人命的人一改说辞,瞬间完成从受害人家属到施害人家属的身份转变,用实际行动生动诠释了“变脸”一词。
平阳伯脸皮确实够厚,顾不上周围看戏的人群,直言自己教子无方,愿意将方奇交出去任由长公主府的人处置。
看得出来是很怕爵位断送在自己手上了。
长公主听到底下的人复述,嗤笑一声:“这老东西倒是狠得下心。”
“殿下,那方奇要如何处置?”
“给裴家那小子送去吧,这种事他处理起来可比我们得心应手。”
待人走后,一向隐于暗中的夕照难得主动现身,却迟迟没有出声。
“想说什么便说吧。”长公主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笑道。
“那人不是善茬,留在郡主身边恐会引来祸端。”夕照说。
他们这种人对同类的嗅觉格外灵敏,而廖池给她的感觉比以往她见过的人都要危险。
长公主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摇摇头。
“你大抵杀不了他。”
夕照一贯波澜不惊的眼神中难得闪过一丝不解。
“能震慑住夜幽庭那一帮恶鬼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长公主轻飘飘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所有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有他在粟粟身边,虽然危险,但也是最安全的。”
竟是夜幽庭的人?
夕照蹙眉,但还是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放心将他留在郡主身边。
长公主眼神悠远,仿佛透过眼前的景象落到了时空另一端。
若是上一世,她确实不会放心这样一个人,但后来,她见过对方在粟粟葬礼上的神情,更见过他在深夜开棺,在墓前站了整整一晚。
谁会在死人跟前装模作样呢?
所以,即便的恶鬼又何妨,至少他不会伤害粟粟,这就足够了。
见长公主心中有数,夕照没再多言,如同以往无数次那般,无声无息地消失,重新匿于暗处。
窗外日光融融,草木上的霜雪将消未消,零星几个按捺不住的花苞已有冒头之势,昭示着春之将至。
“今年的簪花宴就快到了。”
长公主仿佛呓语般轻声呢喃。
钟溪语猜得没错,她和琴兰之间确实有过一段瓜葛。
此事还是她从栖月姑姑口中得知的。
琴兰,或者说流萤,是佃户之子,双亲一直在长公主名下的庄子上做事,都是本分的老实人,可惜在一次外出采买的途中遇上流匪不幸罹难。那时候流萤还小,长公主见她年幼失孤,又没有旁的亲人可以投靠,便动了恻隐之心,正好她与自己年龄相仿,便将其带回府上作为自己的贴身婢女。
说是婢女,但半大小孩哪懂什么伺候人,更像是一个玩伴。
家里多了个同龄人,她高兴还来不及,没几天两人关系就好得像亲姐妹一般,以至于后来,根本没人怀疑流萤会在她生病后会因为一己之私做出背主之事。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遇见的方奇,但情窦初开只需要一瞬的时间。
两人开始在私下频频约见,就在流萤做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梦时,某一天,方奇突然同她坦白了身份。
他说他是平阳伯府的二公子。
而平阳伯府的门第绝不会容许他娶一个婢子。
但是方奇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只要他娶了长乐郡主,身为贴身婢女的流萤自然就能作为陪嫁进入平阳伯府。
一开始流萤根本没有这个胆子,但架不住方奇的一再劝说,时间久了,心中不免对长公主府生出怨怼。
若不是当初长公主将她带回来,她怎么会沦为卑贱的婢子。
如今长乐成了傻子,自己难不成还要伺候她一辈子?
她日复一日地钻着牛角尖,面对钟溪语时也没了之前的耐心。
恰逢北边战事吃紧,钟远丘奉命前往边关镇守,但期间朝廷送来的军粮频频出现纰漏,为免朝中那些蠹虫从中作祟,长公主亲身上阵,一路护送军粮前往北境。
长公主不在,流萤彻底没了顾虑,伺候钟溪语的时候也怎么上心。
甚至有一次在替钟溪语穿衣时,手上过长的指甲不慎从对方背上划过,在她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划出一道渗着血珠的长长红痕。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立即翻出最好的去疤伤药给钟溪语涂上,但很快她便意识到,傻子是不会告状的,而除了自己这个贴身伺候的婢女,根本不会有人去掀一个郡主的衣裳。
于是,她找到了一种独特的宣泄方式。
每当她心有郁结时,便会“不小心”在钟溪语身上留下一些痕迹以示惩戒,心中想着,这是长公主欠她的。
随着钟溪语身上痕迹的增加,她逐渐生出一股扭曲的优越感。
瞧,郡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方奇再次劝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爱情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地点头了。
但依长公主和钟远丘对钟溪语的爱护,即便她是个傻子,也不是方奇这个纨绔子弟可以肖想的。
所以,早在当年,他们二人便打算实施这个下三滥的计划。
所幸当日长公主从边境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看钟溪语,注意到流萤神情不对后立即彻查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很快发现了钟溪语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当时长公主大发雷霆,命人将流萤打了个半死后交由人伢子发卖出去,自那以后便直接让自己的心腹栖月接手钟溪语的生活起居了。
没想到后来人竟被方奇买了回去。
琴兰身上穿的还是程府婢女的衣裳,不过因为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早就沾了一身灰,裙摆处还沾着方奇的血,怎么看怎么狼狈。
这时两个狱卒朝这个方向走来。
很快牢门被打开,其中一个狱卒端着相对丰盛的牢饭往地上一放,朝她招呼:“快吃吧,吃了好上路。”
“上路?”琴兰反应迟钝地抬头,过了片刻,眼中迸发着希冀,连忙朝他扑去,激动道,“是不是有人来接我了!我可以出去了?”
狱卒站在原地等她扑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脚,嘴上呸声道:“你设计陷贵人还想活着出去?做什么白日梦呢!走你的黄泉路去吧!”
听到这话,琴兰顿时呆住。
她条件反射地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道,动作越来越大,语气也变得歇斯底里,“方奇呢,方奇在哪儿?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去死的……我可是平阳伯府二公子心爱的女人,平阳伯说了我马上就能进府了,你竟敢这样对我!我要见方奇!我要见平阳伯府的人!”
狱卒闻言翻了个白眼。
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皇帝心爱的女人呢。
平阳伯二公子自己都被他老子送出去赔罪了,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无名无份女人。
“别整这些幺蛾子。”狱卒不耐烦地上手去拽,这种人他见多了,“既然不想吃这断头饭那就直接上路,尽耽误时间。”
琴兰没有反抗,被他一把拽出牢房,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牢房突然大笑出声:“假的,都是假的!”
接触了这么多年的死刑犯,狱卒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此表情都没变一下,一脸见怪不怪。
只要不是随地大小便就好,上次清理牢房的时候他都想去死了。
狱卒原地等了会儿,见她发完疯,便一左一右地架着人往外走。
临近出口时,远远就看见一道身影等在那儿。
一个模样周正的男子笑着朝两位狱卒点了下头:“可否请二位宽限下时间?”
狱卒心领神会地走远几步。
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上头点头同意的。
“是方奇让你来的吗?”琴兰迫切地上前一步,心中还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也就是段邑的眼中闪过一抹嫌恶,公事公办开口:“郡主让我给你带句话,她说,怕你没看见自己的卖身契,特意让我带来给你瞧瞧。”
“长乐……”琴兰愣住,随即眼中爆发出瘆人的恨意,“贱人!她让你来看我笑话吗?滚!给我滚!”
“她娘毁了我的人生,是她欠我的,要不是她我也不会沦为奴籍!”
他没理会她的破防,自顾自展开带来的契纸。
“郡主说,府上不缺丫鬟,也不多你一张卖身契,不过后来看你自甘下贱,便满足你的心愿。”
段邑说着没忍住笑出声:“方奇将你买回去后怎么也没将身契还你,不然你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你的身份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作来的。”
属实是求仁得仁了。
琴兰惊恐地瞪着眼,死死盯着契书上的日期。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段邑眼中闪过一抹嘲讽,随手将契书往上一扔,没再理会身后琴兰的崩溃,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小郡主还挺记仇。
在将死之人心口上这么插一刀,怕是死也难瞑目了吧。
夜幽庭,刑狱司。
一个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形的身影被绑在一面铜墙上,锁链从他的手脚上穿过,在地面留下一团褐色的血渍。
正是被平阳伯拿出来赔罪的方奇。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上面的人眼皮一颤,掀起的眸子里折射出触目惊心的惧意,条件反射地开始求死:“知道的我都说了,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
来人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只露出一双瘆人的重瞳,给人一种强烈的非人感。
下一刻,一道略带苦恼的声音响起,轻飘飘的,带着股独特的韵调,在纵深的地牢内显得格外诡异:“啊,怎么这么不经玩,难得主司大人送我玩具,要修好才行。”
说着,他不知从哪拿出手指粗的钢针一步步铜墙的方向走去。
“别,别过来,别过来……”方奇颤着唇,脸上写满绝望。
身上的肌肉痉挛之下带动锁链,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本就寂静的牢房内放大,显得格外刺耳。
难不道,他其实已经死在了钟溪语刀下?
不然怎么会一觉醒来就置身于这无间地狱,落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下场。
不然怎么会始终没有人来救他!
恐惧和恨意在他眼中疯狂交织,最后化成无尽的悔意。
要是知道会轮到今日这个地步,他绝对不会去招惹钟溪语……
他睁着眼拼命摇头,却只能一点点看着那可怖的钢针在视线中放大。
第102章 一连数日,平阳伯府的……
一连数日,平阳伯府的门庭都冷清了不少,里头却又别样的“热闹”。
平阳伯夫人责怪平阳伯心狠,将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想到眼下方奇生死未知,不由成日以泪洗面,而长子也因与袭爵一事失之交臂心中不满。
平阳伯事后也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心中撺着一团火。
每个人心中笼着一层阴翳,家中难免不太平。
感受到里头的主子们又开始吵了,管事摇着头叹了口气,默默退远,路过门口时,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担心又是曾经被二少爷欺辱过的人来丢臭鸡蛋,连忙大声呵斥:“谁在外头造次!”
为免遭殃,管事喊完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开门。
然而想象中臭气熏天的场景并为出现,门口干干净净的,只是地上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管事小心翼翼上前,将人翻过身,才发现对方浑身上下就披了块黑布,正想骂有伤风化,突然觉得这人的五官有些熟悉,撩开对方脸上的脏乱的头发一看,登时瞪大眼睛,跌坐在地,一时间话都不利索了。
“二二二二、二少爷?!”
有温度,不是尸体。
二少爷活着回来了?!
还有肚子上这密密麻麻的针脚,简直齐整得不像话,长公主府的大夫手艺不错……不对,二少爷竟然活着回来了?!
他一紧张,直接丢下人边往回跑边大喊:“快来人啊,二少爷他被送回来了!活的!”
绑着饵料的鱼钩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正正落入湖心的位置。
钟溪语盯着湖面泛起的圈圈涟漪,想起之前尝过的廖池的手艺,不禁咽了咽口水,双手托腮巴巴看着湖面下穿梭的大鱼:“下了饵,应该还快就能吃上烤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