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饿年代带着猎犬汪汪队大口吃肉by陌上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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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帮眯起眼睛,“杜鹃啊,你要明白,有时候黑的不一定是黑,白的不一定是白。”
白杜鹃沉默了。
昂帮爷爷的话她听懂了。
“咱们这次进山时都小心点。”汤老爷子叮嘱众人,“特别是鸣浩,你走最后面。”
汤鸣浩委屈道,“爷,我跟来是为了照顾你的,那你也得跟我走最后面。”
“我是把头,走最后面像什么样。”汤老爷子气哼哼的。
一直没机会插话的曲振国突然开口道,“咱们要是进山遇到那些下伏弩的人怎么办?”
刘铁跟着问了句,“我们要去公社举报吗?”
没等昂帮和汤老爷子回答,甄佳婆婆笑了起来,海东青站在她的胳膊上,翅膀微张,威风凛凛,“在深山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凡是进山打猎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深意。
曲振国和刘铁也都明白了,没有再问别的。
他们进山不过是为了挖参,图的是财,不会奔着别人的性命去祸害。
但是有人想要祸害他们,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进山走了几日,汤老爷子一直在“看山景”,为的是选一块吉利的地方给众人落脚。
然后众人就会在这里住下,并在这一带寻找人参。
又转了两天,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河。
清亮亮的小河南边是一个山崴子。
(注:山崴子指的是山和水弯曲的地方,东北不少地名由此而得,比如张家崴子、李家崴子、刘家崴子……地名前头缀以当地村落最早落户人家的姓氏)
汤老爷下了马,站在小河的北边端详周围,“这地方好呀,像是能出大棒槌的地方。”
白杜鹃问,“咱们就在这立老爷府吗?”
听了这话汤老爷子满意地笑了,“你还知道盖把头庙,学的不错啊。”
“上回苏毅安带我走了一趟,但是我们就两个人,规矩啥的也没学全。”
汤老爷子点头,“这里不错,就在这拿房子。”
(注:拿房子指的是放山人看好了地方,在此占住脚,盖房子)
汤老爷子带着白杜鹃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告诉她哪里草头和树头旺盛,哪里树头低,石头长绿毛不太平。
“石头长绿毛的地方不能拿房子?”白杜鹃没听苏毅安说过这事。
“老话说石头长绿毛的地方有蜘蛛精。”
白杜鹃眼睛霍地睁大了,“真有妖怪啊。”
汤老爷子瞪眼她,“你小小年纪较的什么真!老话就是这么说的,我爷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
白杜鹃心里还有点小遗憾。
她觉得自己都能重生,遇到个蜘蛛精什么的也很合理吧。
决定了停留的地点,众人就开始立老爷府。
搭好老爷府,摆上香炉香碗,汤老爷子把写好的牌位放在里面。
众人跟着他跪在地上磕头,念叨完大家又一起“拿房子”。
白杜鹃上次跟苏毅一块挖参,没有“拿房子”。
他们上次住的是打鹿围的窝棚。
挖参人的“拿房子”也有叫“搭仓子”的。
顺着山坡挖一些土,搭上木头,再培上土,在仓子头开个门。
仓子里面铺上干草,兽皮之类的。
众人就在这里面过夜。
修建仓子的基本原则是就地取材。
碗口粗的细木,用树皮作绕子,捆成大小角度相同的两个“人”字架。
两个人字架顶端搪上一根同样粗细的横梁木,也用绕子系牢。
“人”字架木下端埋进土里踩实。
这就是地仓子的框架,这样的地仓子没有柱脚,也没有窗户。
只有一个简易的门。
框架搭好了,上面要盖些桦树皮,或是黄柏树皮,也有用蒿草盖的。
仓子的地面铺上松树挠子,上面铺兽皮。
(注:松树挠子指的是松树的树叶,也叫松针)
睡觉的时候人分在两侧,中间留着做为来往的过道。
白杜鹃跟甄佳婆婆还有甄阿林睡在一侧。
昂帮、汤老爷子、曲振国还有刘铁睡在另一侧。
仓子里不生火,做饭要在仓子门外。
曲振国负责搭炉灶,
众人安顿好后当天晚上要“打火堆”。
“打火堆”就是燃起一堆火,让它越烧越旺,取柴旺(财旺)之意。
汤老爷子不断地把柴扔进火堆一边和白杜鹃、汤鸣浩还有刘铁念叨着打火堆的规矩。
“每天晚上的打火堆要由把头点火,天黑后把头要是没回来的话才由端锅的点。烧的柴火不能乱扔乱放,一定要顺着摆,不准往火堆里扔东西,也不准往火堆里撒尿,不准冲火堆说不吉利的话,不准在里头烧东西……”
汤鸣浩觉得这些规矩听上去有些好笑。
不过是一个火堆罢了。
他看向白杜鹃想要吐槽,却见白杜鹃一脸严肃地听着。
汤鸣浩忍不住和白杜鹃小声嘀咕:“你干嘛那么严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白杜鹃望着燃烧的火堆,黑色瞳孔中跳跃着火焰,她喃喃道,“汤鸣浩同志,你可以不相信山里的规矩,但是请你一定要遵守这些规矩。
你可以不信神明,但是在深山老林里,当你一个人遇到危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能依靠的,只有神明。”
在仓子前打火堆,是挖参人对于火神的崇敬。
噼噼啪啪的火星子闪耀着,顺着风与烟尘飞向浩瀚的星空。
汤老爷子直嗓拉气地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
“七月天头热又长,进山先拜老孙良。
孙良爷,心眼好,暗中保佑咱挖宝。
咱挖宝,不怕苦,一天翻山五十五。
五十五,没开眼,兄弟全都累抱杆儿。
累抱杆儿,没有劲,瞧见头前小红粒儿。
红粒儿底下是参宝,都说今儿没白跑。”
(注:抱杆儿:指抱着肚子又累又饿。小红粒儿“指人参籽。此处挖参歌谣出自民俗专家自民间搜集)
汤鸣浩听着爷爷唱的歌谣好奇地问白杜鹃,“孙良爷是谁?”
“孙良爷是谁?”汤鸣浩问白杜鹃。
白杜鹃想起汤老爷子给她的小册子,里头提到过,“那是挖参这行的祖师爷。”
“他是哪路神仙吗,我好像没听说过。”汤鸣浩道。
通常某些行当的祖师爷都会被神化,不过孙良爷这个人他的确没有听说过。
曲振国和刘铁也都没接触过挖参这行,他们顶多在山里头打打猎,摘点野菜野果之类的,现在听到汤鸣浩和白杜鹃的对话都好奇地凑过来。
白杜鹃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昂帮老爷子提着个装酒的水囊走了过来,打开木塞喝了口烧刀子,“你们在聊什么?”
“挖参这行的祖师爷。”
“哦,你们说的是孙良啊。”昂帮又喝了一口酒,“我大概知道些。”
“昂帮爷爷给我们讲讲哩?”
昂帮盯着火堆,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传说孙良是山东莱阳人,生在穷苦人家,两口子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取名孙良。
有一年莱阳大旱,人们把草根和树皮都吃光了,孙良听说关东出人参,就和家人商量去闯关东。
家人听说关东山高林密,死活也不让他去,但是孙良是个有志气的人,为了赚钱买粮食他还是出发了。
千辛万苦到了关山的大山里,他找了根棍子拄着一个人放山。
可是一连找了几天也没有开眼,这天他正在林子里走,突然看见前面也有个放山的。
深山里面人烟稀少,人见了人分外亲切。
孙良一打听,那人也是山东莱阳的,叫张禄,于是两人插草为香,结为生死弟兄。
张禄比孙良大,他有很多放山的经验,他把会的都教给了孙良。
有一天他们分头出去溜趟子,约好三天回来见面。
孙良走了一上午,发现了一大片人参,给他乐坏了,一口气挖了好几棵。
并在那里的树上刻了‘兆头’,做了标记。
他带着人参回到窝棚去等兄弟张禄,可是连等了三天也没有见到人。他担心兄弟出了意外,于是出去找人。
茫茫老林中他走啊走啊,走遍了大山各处,找遍了河沟坡岔,一直找了六六三十六天,连饿带累,昏倒在一块大卧牛石边。
他醒来后,咬破手指,挣扎着在大石头上写下了一段话。
家住莱阳本姓孙,漂洋过海来挖参。
路上丢了好兄弟,找不到兄弟不甘心。
三天吃了个拉拉蛄,你说伤心不伤心。
日后有人来找我,顺着蛄河往上寻。
写完这段话后孙良就死在了石头边。
令人奇怪的是,孙良虽然死了,可他的尸首却直挺挺地靠着大石头站着不倒。
有人说他是在惦记自己的兄弟,死不瞑目。”
昂帮讲完这段故事,原本大伙都抱着听故事消遣的心思,现在却觉得有些沉重。
他们在山里讨生活,何尝不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甄佳婆婆这时走了过来,“昂帮叔的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众人:“啊?”
甄佳在白杜鹃身边坐下,“昂帮叔说的那个传说其实是早些年的,后来有人又加了一段,我知道的就是后面的一段。
有一伙人进山打猎,走到了孙良死去的大卧牛石旁,看到了上面的血字,钦佩孙良的为人,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康熙皇帝的耳朵里。
康熙皇帝为此还特意带人进了山,找到了那块卧牛石,果真看到孙良的尸首立在那里。
康熙于是对着孙良的尸首道:此人勇敢忠义,朕封他为山神爷老把头,今后农历三月十六就是他的生日。
皇帝话音刚落,孙良的尸体突然倒了下去。
康熙见状命人放倒一棵树,用树墩子给他做凳子。
这就是山里的树墩子为什么不能坐的由来,祭拜孙良的时候,人们就用一块红布盖在一块树皮上,这也是老爷府的前身。
孙良当年放山手里拄着个五尺棍,后来人们放山也都拿着一个棍,这就是索拨棍……”
众人听的意犹未尽。
汤鸣浩过后还跟刘铁吐槽,“康熙皇帝会为了一个放山的特意跑到山里头来看热闹?”
刘铁是个老实人,“也许会吧。”
汤鸣浩:“你觉得皇帝他家离山里有多远?”
刘铁想了想,“骑马怎么也得走几个小时?”
汤鸣浩身体后仰,拉开与刘铁之间的距离:“……”
在这个年代别说历史知识了,很多人连字都不识,更别说什么知道皇帝住在哪里了。
在老百姓看来,皇帝家的生活也就是一天能吃三顿饭,锄地要用金锄头。
第二天一早汤老爷子带着昂帮、甄佳、甄阿林、汤鸣浩还有白杜鹃出发寻参。
曲振国守留仓子,顺便照顾马匹。
刘铁则担负起打猎的任务。
深山里,甄佳的海东青无法发挥作用。
有些地方树林密布,鸟儿无法飞到高空。
这时候狗子的作用就突显出来了。
小玉、诺诺还有蒙格大展身手,前面探路,警戒,搜寻,样样都拿得出手。
它们还能提前发现草里的毒蛇,吠叫提醒众人小心。
不过有一样东西是狗子也无法驱逐的。
那就是山里的蚊虫。
蚊虫小咬到处飞,只要遇到人们露在外面的皮肤,就会疯狂地叮咬。
就连狗子们也被这些蚊虫小咬骚扰的不胜其烦。
昂帮和汤老爷子每人从腰间抽出了一个烟袋杆。
汤鸣浩奇怪道,“爷,你不是不会抽烟吗,拿烟袋做什么?”
“熏蚊子。”汤老爷子把烟袋点上,但是不抽,只是叼在嘴上。
昂帮也是同样的做法。
蚊虫小咬一遇到烟就躲开了。
辛辣的烟草味它们不喜欢。
“甄佳婆婆你也有烟袋吗?”汤鸣浩问甄佳婆婆。
甄佳笑着摇头,“我不用,我有别的法子。”
“什么?”
甄佳走到一棵老树旁,从上面掰下一大块又干又硬的老牛肝。
汤鸣浩道,“这是玩意的长的好像灵芝。”
“它就是灵芝。”甄佳道。
“它很值钱吗?”汤鸣浩顿时两眼放光。
“不太值钱,不过它可以用来充当蚊香。”甄佳说着从昂帮手里接过烟袋杆,把老牛肝点着。
老牛肝顿时冒出一股烟来,又浓又辣,呛的汤鸣浩直咳,“这么多烟,果然可以熏蚊子,不过我们得用手拿着,太碍事了。”
“不用手拿,我们有别的方法。”甄佳从甄阿林手里接过一卷软铁丝,把铁丝展开缠在帽子上,然后把老牛肝插在铁丝上面。
汤鸣浩看的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难看了。”
白杜鹃默不作声地学着甄佳的样子用铁丝缠在帽子上,把老牛肝插在上面。
汤鸣浩看着白杜鹃的“不雅形象”,嘴角抽了抽,“你不觉得难看吗?”
白杜鹃:“挨虫咬和好看,你选哪一个?”
汤鸣浩:“……难看就难看吧。”
甄阿林把点燃的老牛肝递给汤鸣浩一块。
汤鸣浩刚要接,忽然从头上刮过一阵风。
那股风又腥又臭,还热烘烘的,汤鸣浩差点吐出来。
与此同时,三条猎狗炸起背毛,对着天空吠叫。
甄佳挥动胳膊,海东青飞起,绕着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突然向着一棵大树俯冲过去。
大树上缠绕的一堆不起眼的树藤突然动起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谁也没料到大树上居然盘踞着一条大蛇。
那蛇若是一动不动,从树下经过的人根本看不出那里藏着条蛇。
许是他们点起老牛肝冒出的烟熏到了它,它张大了嘴哈出一阵腥臭的气味。
海东青从蛇的头顶掠过,只是惊扰到蛇,甄佳婆婆并没有向它下达攻击的口令。
那条蛇实在是太大了些,以海东青的体量无法跟它正面交锋。
汤老爷子看到蛇却十分的兴奋,“钱串子在这,十有八九附近有宝。”
白杜鹃从小也听说过关于大蛇守着山里宝贝的故事。
大蛇吐着信子,张着大嘴,恐吓海东青。
下面三条狗叫的起劲,可惜它们只是在地上,根本够不到大蛇。
汤老爷子问昂帮,“能把它打下来吗?”
昂帮摇头道,“不用枪,用刀就行。”
说着他抽出猎刀,“你们散开些,要是失了准头掉下来砸到概不负责。”
众人全都退开些。
昂帮举着猎刀对着树上的大蛇瞄了又瞄,然后将猎刀抛出去。
猎刀就像风车般旋转着,刀头准确无误地插中了大蛇的脑袋。
“中了!”汤鸣浩兴奋地叫道。
大蛇的身体抽搐着,很快就不动了,身体耷拉着垂了下来。
“杜鹃你去把我的刀取回来,注意别碰那条蛇。”昂帮对白杜鹃道。
白杜鹃背好枪,顺着大树一侧爬上去。
快要接近大蛇的尸体时她并没有直接伸手去碰,而是抽出自己的猎刀去撬动那把插在蛇头上的刀。
猎刀插在树上的部分松动,掉了下去,大蛇的尸体也跟着坠到树下。
三条狗一哄而上,扑向大蛇的尸体,被昂帮喝止了。
汤鸣浩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戳大蛇的尾巴,“这么大的钱串子我还是头回见到,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无毒,可以吃。”昂帮道。
“嘿,这钱串子的牙可真长。”汤鸣浩说着蹲下来伸手想去碰蛇头。
“啪!”昂帮一棍子打在他的手背上。
汤鸣浩疼的一哆嗦,把手缩回来。
他不明白昂帮为什么打他。
“你胆子不小啊,敢碰它脑袋?”昂帮语气嘲讽。
汤鸣浩没反应过来,又挨了汤老爷子一棍子。
汤鸣浩被打的跳起来。
甄阿林好心地向他解释,“钱串子就是死了,脑袋也是会咬人的。”
“什么?”汤鸣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汤老爷子叹气,“都怪我,以为我这辈子在山里头吃尽了苦头,想着让孙儿能在城里过的舒坦一点,结果却让他们一个个跟废物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汤大哥会开车,这是连我都不会的。”白杜鹃也难得的替汤鸣浩打圆场。
汤老爷子不屑地哼了声,“开车有什么难的,你们没看到他这一路上骑马的技术,我要是那马绝对给他掀沟里去。”
汤鸣浩被爷爷骂了也不能回嘴,只好装孙子。
没办法,谁让他是真孙子呢。
昂帮捡起他的猎刀,一刀砍下了大蛇的脑袋,“你看着。”他对汤鸣浩道。
昂帮用刀尖去碰蛇嘴。
被砍掉的蛇脑袋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了刀尖。
汤鸣浩吓了一跳,“脑袋真会咬人?”
“死了几个小时后也会咬人,所以千万不能碰它的脑袋。”昂帮让白杜鹃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蛇脑袋丢进了坑里,埋起来。
剩下的大蛇身体就好处理了。
剥了蛇皮,把新鲜的蛇肉剔下来,一半留着充当他们路上的干粮。
一半分成四份,给了三条狗子和海东青打牙祭。
“拉山吧,这附近肯定有大货,大伙好好找找。”汤老爷子高兴道。
遇到蛇的挖参人都会很高兴,因为蛇也被称为钱串子,被认为是吉利的事。
拉山就是开始真正的寻找人参。
上回白杜鹃和苏毅安拉山只有两个人,外加小玉一条狗。
这次拉山的人多。
由把头领着大伙往山上走,一字排开。
临拉山的时候汤老爷子单独教白杜鹃和汤鸣浩如何“叫棍”。
“拉山的时候不准说话,在山里头人说话有回音,一喊话谷谷有回响,根本没办法判断说话的人是在哪个方位。有什么事就用叫棍联系。”
汤老爷子用手里的索拨棍敲击树干,发出梆梆梆的声音。
“叫棍就是咱们放山人的特殊暗号,不管发生什么事手里的棍子不准放到地上,就是坐下来休息也得把棍子搂在怀里,让它立着。”
汤鸣浩不解,“为啥要立着不能放?”
汤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我说立着就是立着,别问为什么,你跟着甄阿林一块拉山,别离他太远,要是麻达山了一定要叫棍告诉我们,不要慌,也不要乱走。”
汤鸣浩知道挖参危险,但他没想到这比打猎还要可怕。
打猎至少大伙是在一块的。
拉山开始寻参的时候,每个人之间都会拉开一段距离。
在林子里走着走着,有时就会偏离原定的路线。
再加上树木多,就算你和同伴离的近有时也看不到人,慢慢的你就会和同伴走散。
“我要是真的麻达山了怎么办?”汤鸣浩紧张地问。
“以前我们放山走麻达了就会死在山里头,能走出来的不是没有,但也要凭本事看运气。”汤老爷子严肃道,“不过这次你不用担心,昂帮和杜鹃都带着狗,甄佳还有海东青,只要你还在这座山里头,我们就能找到你。”
汤鸣浩听了这话并没有感到轻松。
还是很吓人的好嘛。
就算迷路了能被找回,但是在被找回之前怎么办?
一个人在山里,野兽,毒蛇,食物和水源都是个问题。
汤老爷子看出汤鸣浩害怕了,用棍子抽了他一下,“别哆嗦,认真听我说!
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敲响索拨棍,敲的时候你们要找倒下的干木头,或是空了心子的大树,这一类的树敲起来会发出深厚的声音,声音大,传的远。
要是麻达山叫棍的声音就是,梆梆……梆梆……
节奏慢,要接二连三地敲。
我要是听见了,就会回应你,也叫接棍,节奏是:梆!梆!梆!
意思就是,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你要是听见了必须给我回棍,节奏是:梆梆!梆梆!
意思是,听到了,听到了。
另外你们还分里棍和外棍。
里棍的位置离我们住的仓子方向近一些,做事要快。
外棍离的远,容易出事,所以你们分在里棍的位置。
如果是我先叫外棍,询问每个人的状况,就是梆梆梆!
敲快三下。
外棍听见后的回答是梆——梆——梆——
敲慢三下。
询问里棍的时候就是敲快两下:梆梆!梆梆!
里棍回话则是多敲,或是碎敲:梆梆梆梆梆梆梆!
最后我再教给你们一个,希望你们永远也不会用上的,绝棍。”
白杜鹃和汤鸣浩表情严肃。
这个一听就不像什么好词。
声音听着深远而悲壮。
“你们记着,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你们麻达山后叫棍我们能听见,但是我的回棍声你们却听不见。”汤老爷子缓缓道,“有时麻达山了正好走到特殊的地方,你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有些离山下村子近的甚至可以听见村子里鸡鸣狗叫声,明明感觉就在附近,却怎么也走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发出绝棍。”
迷失在山里的挖参人绝望地敲打着,直到他再也敲不动为止。
这是他们的诀别。
而同伴听到绝棍也只能默默扶着树干流泪。
茫茫老林,一望无际。
也许几年后,会有另一批挖参人到达那里。
而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堆白骨。
汤鸣浩嗓子发干,“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叫绝棍,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一个。”
“什么办法?”
“乞求神明,不管是妖怪,神仙,或是鬼神,叫棍的声音传说会惊动棒槌鸟,棒槌鸟会飞来领你与失散的同伴汇合。”
汤鸣浩嘴张了张,“可是……这只是个传说故事。”
“对。”汤老爷子点头,“是传说,但是到了那种境地,你只能相信它。”
(在朝鲜族的挖参习俗中,也有着类似“叫棍”的规矩。传说红松和人参是一对夫妻,山上的人参都是他们的孩子。
挖参时必须敲着红松的树干,叫三遍。
芳草!芳草!芳草!
这是给红松报信,如果不这样做,人就挖不到人参。)
白杜鹃和汤鸣浩又练习了几遍,记住了叫棍节奏。
白杜鹃随身还带着个小本本,把这些记在本子上。
“给我也抄一份。”汤鸣浩急道。
白杜鹃多抄了一份,把那张纸撕下来给了汤鸣浩。
汤鸣浩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嘴里还念叨着,“希望用不上。”
“喊山你会吗?”白杜鹃问他。
汤鸣浩点头,“出发前我爷教过我。”
“行,那就走吧。”
汤鸣浩不安地攥着手里的索拨棍,“那个……我如果麻达山了,你可千万要小玉来找我呀。”
“你害怕了?”白杜鹃问。
汤鸣浩本想说他不害怕,但是嘴巴翕动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敢逞强,“嗯,是挺害怕的,你不怕吗?”
他可不想在深山里走失,变成一堆白骨。
“不怕。”白杜鹃语气平淡。
她都死两回了,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她每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汤鸣浩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众人分散开,拉山。
白杜鹃的牵着小玉一边低头找参,一边往山上走。
走了一阵她从鹿皮兜囊里掏出块肉干,把小玉招呼到跟前,“帮我找棒槌,找到这个给你吃。”
小玉看着肉干舔了舔嘴巴,叫了一声,埋头在草里闻起来。
每隔一小时,远处传来棍子敲打树干的声音。
“梆梆梆!”
“梆梆梆!”
白杜鹃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是汤老爷子在叫棍,询问里棍的情况怎么样。
她找了根倒在地上的木头,用索拨棍敲慢三下。
“梆——梆——梆——”
过了一会,别的地方也传来回答的棍声。
看来目前大伙一切正常。
白杜鹃跟在小玉身后转悠了三个多小时,突然发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刻着“兆头”。
这块的兆头有些年头了,被松树油子“糊住脸”,看不太清上头刻的记号。
苏毅安教过她给兆头“洗脸”,但是洗脸要敬山神。
于是她敲击木头,发出叫棍通知汤老爷子。
汤老爷子很快发出回棍的声音。
其他人也相继回应。
白杜鹃在刻有兆头的大树旁坐下休息,怀里搂着立着的索拨棍。
小玉紧贴着她坐下来休息。
走了这一路,它也有点累,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
白杜鹃从水囊里倒了点水出来捧在掌心,让小玉舔舐。
最先赶来的是海东青。
它拍打着翅膀落在白杜鹃头顶的大树上,低头看着她。
白杜鹃刚站起来它就飞走了。
半小时后,甄佳婆婆在它的指引下出现了。
“发现了什么?”甄佳问。
“兆头,但是要洗脸。”白杜鹃指了指那棵大树。
甄佳走到兆头跟前用手摸了摸,“有年头了,看样有大货。”
兆头很新的话,证明这附近的参被挖走没多久,这种情况很难有大货。
兆头年头久,证明这个地方久没有人来,出大货的几率就高。
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伙都来了。
汤鸣浩看到白杜鹃的时候激动的不行,“白杜鹃同志,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白杜鹃:???
不是,他们分开还不到半天,怎么整的像生离死别似的。
汤老爷子最后一个赶到。
他腿不好,走的慢。
他看到兆头时立即摆出供品和香。
点火燎去兆头上面的松树油子,露出它原本的模样。
扒掉树皮的树干上,左边刻着1,右边刻着6。
汤老爷子激动的对着兆头跪下,对大伙道,“快,快插香跟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