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输by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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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弋阳摇摇头,没再理他。
one酒吧。
卡座陆续来了几个朋友,盛毓是最早到的那一个,他照常穿一身黑,坐在临近落地窗的沙发,一边刷手机,一边拿着杯酒慢慢喝。
金铭约着几个女孩一道过来,远远看到盛毓就打了声招呼。
盛毓从手机上抽出视线,超他抬了抬下颌。
金铭身后跟着的几个女孩顿时红了脸,凑到一起,小声说着什么,视线不住地往盛毓身上瞄。
坐下前,金铭招呼服务员上桌游,而后坐到盛毓边上邀功:“别玩你那个俄罗斯方块了,来玩大富翁。”
他说着偏头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看到满屏的数字懵了一懵:“不是吧哥,来酒吧还做题?”
周弋阳抛着骰子过来,嫌弃地瞥了一眼金铭:“有没有文化,这叫数独。”
没认真听过几堂课的金铭无辜耸肩:“那也够吓人的。”
人差不多到齐,游戏也正式开启,盛毓仍坐在角落,漫不经心抛出骰子,骰子在桌面上滚动,牵动桌上女孩们的心弦。
可即便是心动,席间却没有人好意思上前搭讪,与其说盛毓心思不在女孩身上,他甚至连游戏都玩得兴致缺缺。
唯一能引起他注意的就是放在台面上的手机,盛毓时不时点亮屏幕,却也只是看看,貌似再等什么人的消息。
游戏转了几圈,盛毓三心二意地赢下大部分的资产,游戏速度慢下来,周围来搭讪的人多了起来。
扎双马尾的学生妹,穿套裙涂红唇的白领,长发及腰的艺术家,盛毓撩撩眼皮,拒绝人的台词都未变,只单单一句抱歉。
他的冷淡显而易见,女人们搭讪不成大多都讪讪离开,双马尾被拒绝却不死心,又寻到别的借口接连来了好几次,不是借纸巾,就是问路。
盛毓见怪不怪,几个字将人打发。
最后一次,双马尾干脆端着酒杯过来,自来熟地和席间众人攀感情,眼看着就要坐到盛毓边上。
盛毓展臂捞过金铭的包,啪地扔在了自己旁边的空位。
双马尾脸色僵了僵,心一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又凑近了些,厚底鞋却被桌角绊住。
她身体连着手臂一晃,半杯酒洒在了盛毓的手臂。
场面瞬间冷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双马尾也因自己大意而懊恼,迎着盛毓冷然的目光朝后挪动脚步,干着嗓子解释:“帅哥,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盛毓挑着眉眼,嗤道:“所以前几次是故意的。”
双马尾悻悻搓手,再没有旖旎的心思,正色道:“要不我把衣服的钱赔你吧。”
盛毓蹙眉摆手,视线已然从她身上移开:“别再来就行。”
双马尾走后,周弋阳掷着骰子笑:“毓哥你的魅力越来越大了,能让人家姑娘为你跑四五趟。”
有男生接话:“这就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是不理,别人反倒越珍惜。”
金铭嚷道:“这不就是舔狗吗?”
盛毓从没有任何通知的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没有加入讨论,神色比之前更加冷峻,和热闹庸常的酒吧格格不入,仿佛超然入定。
他压下眼睫,拿起骰子刚要投掷,息屏的手机响了起来。
盛毓却没理会,腕骨一转,骰子在桌面上跳跃滚动,停在了点位五。
他这才慢条斯理朝手机睇去视线,看到来电人的名字,不冷不热地接起来。
对面只说了一句话,他眉心倏地皱起,起身时膝盖撞在桌沿,桌子发出刺耳尖叫。
盛毓周身萦绕着焦躁阴戾的气息,他飞速朝电话那头问了地址,无视整桌的人朝大门外跑了出去。
卡座内死寂一瞬,有人问:“毓哥这是怎么了?”
周弋阳离盛毓最近,隐约听到盛毓手机里传来的台球厅字样,他握紧酒杯沉吟了几秒,果断起身,叫上金铭跟了上去。
快要拆迁的旧街巷,破败墙体连成迷宫,四下黑黢黢一片。
细小的喘息声自转角处传来,汤慈快要跳出喉口的心脏,耳边开始嗡鸣,呼吸频率也快到失常。
她撑着破败的墙面,意识到自己跑不动了。
但林尧还在带人搜寻她的位置,窸窸窣窣的脚步和说话声时刻扯动着她的神经。
待心跳平复一些,汤慈摸黑朝通往大路的右侧街道跑,右边却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心脏又猛地提到顶,汤慈屏住呼吸,观察到左侧死胡同堆着一人高的建筑废料。
她摸着墙壁轻手轻脚后退,快速躲进了废料的阴影内。
就在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蹲下后,一道刺眼的光朝巷内照了过来。
光头没看到阴影处的汤慈,叉着腰将手电筒照向别处,口中骂着:“这小婊子能躲哪去?不会出去了吧?”
林尧啪嗒点上一根烟:“她跑不了,几个路口都有人守着。”
汤慈后背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朝出口跑,隔着木材的缝隙,她看到路口处陆续又来了几个混混。
大概是追累了,他们或蹲或站,纷纷抽起了烟。
黄毛最后到,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纸盒,打开来摊到众人面前:“来点手卷烟?”
林尧在墙上把烟掐灭,从黄毛手中拿过几团干叶子,拿烟纸裹起来,送进嘴里。
随着打火机点燃烟头,难闻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整条暗巷。
汤慈小心捂住口鼻,透过建材的缝隙看到几个混混抽着所谓的手卷烟,神情恍惚,姿态僵滞。
意识到这群人在干什么后,汤慈强下压惊恐,手伸到书包的内袋里,里面装着盛毓送她的新手机。
汤慈将手机光调至最低,小心翼翼拿衣服包着,将摄像头对准建材的缝隙。
镜头正好捕捉到林尧不紧不慢地弹掉一截烟灰:“等抓到她,让她也尝尝好东西。”
光头愣了一下笑了:“盛毓是不是就因为这个跟你闹掰的?”
林尧的表情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显得狰狞:“心爱
的女人也吸,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办?”
汤慈手抖了一下,紧咬着下唇才稳住动作,直到将他们卷烟的过程录下来后才重新把手机藏回包内。
盛毓一下出租车,没再管一直打不通的电话,直奔错综复杂的暗巷。
他站在对街的树下,看到巷子两个出口都站着一两个混混看守,后槽牙猛地磨了一下,但悬着的心脏稍稍落回一寸。
有人把守,那就证明林尧他们一行人还未离开,那汤慈大概率还没被找到。
跃上墙的时候,他看到墙下有一部被碾碎的手机,老旧黑壳被压得四分五裂,是汤慈的那部。
他脸色沉了沉,脚步走过墙沿,掌心撑着树干跳上了较高的房顶,然后一条一条巷子去搜寻墙下的人影。
这片废旧街区常青树疯长,茂盛枝桠成为他最好的掩体,
悄无声息掠过墙下几个混混,盛毓看到了林尧。
他熄灭烟蒂,正带着人朝北四散开来,而他们背后的死胡同内,杂乱堆着的废料下正缩着个小小的人影。
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过去。
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松懈,盛毓突然意识到他这段时间刻意的疏远是多么愚蠢和可笑。
等林尧一行人的身影稍远了一些,盛毓就撑着墙跳了下来。
汤慈看着街口重新恢复空旷,微微抻动了一下酸麻的小腿,又马上缩回去,准备等脚步声走远再出去探探运气。
身后突然传来的轻微落地声和惊雷无异,汤慈浑身的神经绷到最紧,脸色吓得苍白,喉咙差点溢出尖叫。
干燥微热的掌心突然捂上她的口鼻,后背贴上一道宽阔的胸膛。
汤慈太阳穴突突直跳,闻到来人手心青涩的气息,是树干被砍掉一节后特有的味道。
这只手的主人稍稍用力,转动她僵硬的脖颈,引她回头和自己对视。
汤慈看到那双熟悉的墨黑的瞳孔,浑身的力气都卸了下来,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
盛毓松开捂着她的手,很轻她把她抱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说:“小慈乖,别害怕。”
汤慈抓紧了他的衣袖,睁大眼睛,用气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盛毓安抚地顺了顺她的头发:“我们先出去。”
汤慈稍稍整理好情绪,从盛毓的怀里起开,趴在木材边够头朝巷外看。
盛毓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平和垂下的眉眼在听到机车的动静后冷厉地抬起。
汤慈抓着他的衣摆,整个人贴到他的后背,小动物一样,黏人得发紧。
盛毓脑海突然闪过一些记忆,眼前昏昏沉沉那段时光,也有人这样紧紧贴在他的后背,小女孩讷声讷气的叫他“哥哥”。
他滚了滚喉结,微侧身在汤慈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下,只到自己的锁骨。
汤慈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仰起脸细声问:“他们走远了吗?”
盛毓突然伸手抬了一下她的下颌,尖峭细腻的触感让他眯起了双眼。
他压着声音,问道:“小不点儿,是你吧。”
“你想起来了?”
盛毓被她震惊的语气逗笑,用力揉搓了一下她的脑袋:“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汤慈看出他目光中的探究,慌乱地错开了视线:“……我以为这不是重要的事。”
盛毓挑眉:“真的么。”
汤慈不说话了,薄唇动了动,讷声:“我们快点出去吧,等会儿他们要追过来了。”
盛毓不再说别的,先她一步走出阴影,而后把手伸了过来。
汤慈指尖搭上去的瞬间,盛毓攥紧了她的手心,拉着她出了死胡同。
路口的青石板路上,还有未熄灭的烟灰,走进了还能闻到残余的刺鼻气味。
盛毓看着地上的火星发出一声低嗤,拉着汤慈绕了过去。
汤慈熟悉这里的地形,朝四周望了望,确定了那条路离出口最近。
她犹疑地紧了紧手指,低声道:“我听到林尧说出口有人把守。”
盛毓脚步未停:“不用管。”
惶惶高悬的心脏退回原地,汤慈轻声说“噢”,突然就不怕了。
盛毓的步子迈得很大,但为了照顾汤慈,速度不算快。
绕过一条长长的窄巷时,背后忽地有脚步声响起,光头咋咋唬唬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现他们。
汤慈心里一紧,脚下乱了分寸,踩上了杂乱堆积的枯枝落叶,静谧中这点刺啦的动静格外响。
“谁在哪——”
伴随着光头嘹亮的喊叫,手电筒的强光也照了进来。
盛毓立刻拉着她朝前跑,没跑几步,前面的路口也已经被人堵住。
前后包抄的紧急时刻,盛毓忽地将她拉进了怀中,附耳道:“这堵墙外就是潭水路,我抱你爬上墙,你要一直跑到金荣街,街口就是派出所。”
他快速的语气停顿一瞬,严声问:“我要你带着警察来救我,能做到吗?”
汤慈眼圈瞬间红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你。”
盛毓滚了滚喉结:“你出去才是帮我。”
汤慈喉咙噎住,知道他说的没错,但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掌心。
盛毓挣脱右手,强势地抬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小慈,你能做到吗。”
汤慈吸了吸鼻子,这次用力点头说能。
一声冷笑声自路口响起,林尧姗姗来迟,站在一众混混中心,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目光狠戾:“本来只想教训教训你女人,既然你自己撞上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盛毓看着他手中泛着银光的匕首,嗤笑道:“叶子飞多了胆子也肥了,看来是我上次打轻了。”
他说着躬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截枯木,身体慢慢弯下抱住了汤慈的大腿。
在恼羞成怒的林尧冲进来时,他迅速起身,将汤慈抱到了自己肩头。
汤慈顺势爬上了墙沿,没等她回头再看一眼。
盛毓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吼道:“跑!!”
汤慈跳下墙时,眼泪也顺势砸向地面。
耳中嗡鸣只剩下盛毓的那句命令,她用尽全身力气快速朝金荣街跑了过去。
道路两旁的街景被她抛在身后,终于跑道街口,她猛和一群人相撞,扑通摔倒在地。
汤慈看着不远处的派出所,没来得及和撞到的人道歉,就趔趄爬起来朝派出所大门口冲。
被撞的人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汤慈!!是我!盛毓在哪?!”
汤慈用力眨了眨模糊的双眼,看清眼前人是周弋阳,她指了一下远处黢黑一片的巷子,甩开了周弋阳的手:“报警!我要去报警!”
周弋阳拧紧眉头,拍了一下汤慈的肩,语气沉着:“你别哭,毓哥不会有事。”
说完,周弋阳带着金铭朝巷子跑了过去。
汤慈冲进报警大厅,快速交代了事情原委。
值班的女警神色淡定,一边和指挥中心联系调监控,一边给她递来了几张纸巾。
“擦擦。”
汤慈接过后,抹了把脸,在玻璃门的倒影下看到自己哭得狼狈的脸,只随便擦了擦就切切看向女警。
她是当事人,也知道具体方位。女警带着组员出警时也捎上了焦急等待的汤慈。
路口盯梢的混混听到警笛声早就作鸟兽散,女警在汤慈的带领下跑进巷子内。
越靠近那条窄巷,打斗的声音就越响,汤慈脑海中的那根弦也绷得越紧。
这根绷紧的弦在看到巷子里的场景时
,彻底越过阈值,铮地一声断裂。
一片混乱的群斗中,盛毓将林尧压倒在地,用力夺走了他手中的匕首。
汤慈几乎立刻想到,她第一次撞见盛毓打架的场景。
眼前这一幕仿佛在复刻那天晚上。
同样暗无天日的夜色,同样带血的刀刃,和同样面容冷厉,攥着刀的盛毓。
汤慈手脚冰凉,嘶哑的喉咙只发出微弱的一声:“不要。”
响亮的警笛声中,盛毓在红蓝光中掀眸,对上汤慈的双眼,无声说了句:“别怕。”
下一秒,他将匕首扔在了地上。
汤慈的泪水夺眶而出。
笔录做完,事情始末清晰明了。
林尧那方为闹事方,且还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被警察厉声训斥着押进了看守室。
盛毓和后来赶到的周弋阳、金铭接受女警的批评教育。
“有事找警察,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
“现在是没事,真出了事你们后不后悔?”
“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为所欲为……”
女警训累了,朝乖乖坐在凳子上的汤慈睇了一眼:“看把人家女孩儿吓的,来报警的时候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汤慈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膀,脸颊微红地解释:“我同学是为了帮我才来的。”
“行了,知道你们感情深,但感情再好也得顾好自己的安危!”女警气势汹汹地喝了口水,例行问道:“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吧?没有遗漏什么细节吧?”
周弋阳冷哼一声:“他们还□□,我在路口发现烟灰了。”
女警闻声脸色大变:“具体位置说一下,我现在派人再去一趟现场。”
盛毓掀起眼睛,没什么情绪地说:“没用,打架的时候都破坏完了。”
女警紧缩眉心,微微叹了口气。
汤慈踟蹰一秒,从书包里拿出那部新手机,将拍到的视频递给了女警:“我拍到了他们吸的过程,但不是很清晰。”
女警拿起手机认真看了几秒抖动的视频,扬手拍了拍汤慈的手背:“好孩子,这拍得已经很清楚了。”
女警说罢,盛毓似有若无地朝汤慈赧然羞红的脸颊上扫了一眼。
接下来,汤慈又被安排做这件事的笔录,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几人才被放出来。
一出派出所大门,他们紧绷了一晚上的情绪都散了下来。
金铭咋舌:“毓哥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冲动,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自己就来了。”
之前他们没少和林尧约架,哪次盛毓都安排得妥当,从没想今天一样不顾一切。
周弋阳嘴角噙着讥笑,扫了他一眼反问:“你说为什么?”
盛毓没接话双手插兜,脸上恢复往常淡然,没有了在酒吧那会儿的焦躁。
金铭顿顿看向跟在盛毓身后的汤慈,醍醐灌顶般认清了书呆子的地位。
话题渐渐转到林尧身上,听着金铭义愤填膺的语气,汤慈困意消散,睁大了眼睛。
原来林尧和他们是同一所初中,当初林尧为了父亲能够升职,主动接近盛毓,在他有意无意地卖惨下,盛毓接纳了他这个朋友。
没想到林尧却恩将仇报,自己在社会上结识了一些混混染上了叶子,还想设局拉盛毓一起吸。
盛毓发现后直接报警,导致林尧被学校处分,休学半年之后上了职高,从此就怨恨上了盛毓。
话题结束,金铭仍语气不屑地啐了一口:“林尧这个孬种,这次进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汤慈听得认真,下台阶时一个趔趄,扑在了盛毓的背上。
盛毓侧身将她揽住,汤慈的脸颊蹭到他的手臂时,闻到了锈迹斑斑的味道。
她猛地睁大双眼,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看到他手臂上一道鲜红的伤疤。
伤口已然凝固,但周围暗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汤慈着急,说话的语气很凶。
盛毓撩动眼皮,淡淡扫了一眼手臂:“小伤。”
汤慈唇缝绷成一条直线,稍松开他的袖子,四处张望没发现亮着灯的诊所,遂轻声劝:“去医院吧。”
盛毓看着她泛着血丝的眼睛,无奈道:“酒店有医药箱。”
汤慈皱着鼻子打量他伤口的位置:“可是你自己也没办法包扎啊。”
“那怎么办呢?”盛毓懒声自问自答:“只能找人帮忙了。”
金铭马上张口,被周弋阳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闭上了嘴巴。
周弋阳笑:“我俩恐怕不行,家里电话催了好几波了。”
盛毓抬了抬眉,幽沉的目光看着汤慈。
汤慈挫着衣角,低声:“那我……帮你处理完再回家?”
汤慈站在桌前,手中拿着纱布和碘伏,背对着盛毓站了好一会儿。
盛毓光着上身坐在床沿,嗓音平淡:“找到了么。”
汤慈吞吞喉咙,转过身时低着眼“嗯”了一声。
酒店的灯光温暖明亮,盛毓膝盖微分,指尖朝被子上点了点,半真半假道:“我有点怕疼。”
汤慈磨蹭到他腿间,手指碰了一下他清洗好的伤口:“那我轻一点。”
她说话算话,整个包扎的过程动作都格外清柔,和铺洒在他皮肤上的呼吸一样,只在最后贴胶条的时候轻微使了点力气。
盛毓立刻嘶了一声。
“这么疼吗?”汤慈无措地抬起手,难为情道:“要不你抓着我吧。”
她将手朝他递了过去,盛毓却会错了意,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汤慈极力忽略腰间的温度,快速将剩下的胶条贴了上去。
包扎完毕后,汤慈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好了。”
盛毓侧目扫了一眼整齐的纱布,唇角牵动,说:“包扎得很好,谢谢——”
汤慈启唇,还未发出声音,就感到握在自己腰间的手压了一下。
她懵然朝他怀中贴近,心跳骤然加快。
而后她听到盛毓沉哑蛊人的嗓音响在耳畔:“好孩子。”
汤慈抿紧唇,又松开:“长辈才可以。”
“抱歉。”盛毓垂了一下眼诚心道歉,又毫无预兆地说:“太晚了,你今晚就在这睡。”
耳根的热烫瞬间席卷全身,汤慈赧然朝房间内望了望。
只有这一张床。
她喉咙冒烟,磕磕绊绊地问:“我我我睡……这里吗?”
汤慈看着铺得整齐的大床,慌乱地别开眼。
盛毓扶在她腰间的手放开,“嗯”的同时下颌朝书房抬了抬:“书房后面有休息室,我去睡。”
汤慈想到小旅馆那晚,他窝在逼仄沙发上睡觉的场景,忙后退两步:“我去睡休息室,你别去了。”
盛毓扶了着受伤的肩膀,挑眉笑:“心疼我?”
汤慈懵了一下,淡色的唇瓣抿得水红:“是客气,我只是客人,不能鸠占鹊巢。”
盛毓拿脚尖勾了一下她的脚踝:“汤慈,以我们的关系,你该心疼一下吧。”
汤慈睁大双眼:“我们……什么关系?”
盛毓手肘撑着膝盖,抬眸和她近距离对视:“你说说看,我们是什么关系。”
汤慈咽了咽喉咙,错开视线:“……同学关系。”
盛毓牵了一下嘴角,指尖百无聊般扯着她外套的拉链把玩,“错了。”
汤慈外套被他扯得来回滑动,衣领很轻地磨着她的脖颈,有点痒,脸上也热起来。
她按住自己的外套,不让盛毓作怪,低声驳道:“没有错啊。”
盛毓松开手,掌心懒懒搭在床沿:“是同桌关系。”
汤慈提醒:“下学期就不是了。”
盛毓表情有一瞬间愣怔,随即提唇:“记得这么清楚,不愧是学霸。”
汤慈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耳垂:“记忆力是好成绩的基本。”
“……”盛毓扯着被角躺到了床上:“睡了。”
顶灯将他锋利的下颌
和淡漠的神情照得清晰,想他一定是累了,汤慈离开时贴心地给他关上了灯。
开学前又降了一次雪,化雪那几天,正好赶上高三一模。
座位在报道当天就已经大调换,盛毓仍一张单桌坐在原来的位置,汤慈搬到靠窗的第二排,江蝉如愿和她成为了同桌。
考前,汤慈担心盛毓的成绩,怕他忘记之前学的知识点,也怕他不认真复习,因此整个晚自习,她都趁着和江蝉讨论问题的间隙,偷偷监视盛毓的复习状态。
看到他说话就皱眉,看到他翻书就点头,如此视奸两节课后,第三节课,她收到了盛毓传来的纸条。
江蝉稀奇凑来脑袋:“盛毓居然会搞这种女生的把戏,快拆开看看他说什么?”
汤慈心虚不已,但江蝉殷切等着,她只好将纸条拆开。
盛毓龙飞凤舞的字迹赫然展露在两人眼前。
“偷看到什么了?”
汤慈耳根唰一下红透,把纸团揉到手心,试图毁尸灭迹。
“什么偷看?”江蝉不明所以:“你偷看他了?”
汤慈摇头:“怎么可能呢,我就是……”
她按住脖颈:“活动一下颈椎。”
江蝉“哦”了一声,担忧道:“那你给他解释一下,免得他误会你是偷窥狂。”
“……还是算了。”
汤慈默默坐定,剩下的时间没再扭过一次脸。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汤慈就做了盛毓交白卷的梦,半夜从床上惊醒,抱着被子缓了一会儿才重新睡下。
经过晚上那一遭,汤慈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精神恍惚地飘荡去考场,连身侧有人路过都没注意。
经过人最多的走廊中段时,汤慈感觉到手臂陡然一紧,讶然抬头,就看到盛毓正挑眉睨她。
“没听到我叫你?”
汤慈缓声:“我没有注意听。”
盛毓“嗯”了一声:“吃早饭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没有松手,汤慈注意到周围同学朝他们投掷来的目光。
她不自在地挣了一下手臂,小声而快速地说:“吃过了,现在要去考场。”
盛毓听出她嗓音中的紧张,放松了力道,却没一下放开,指尖滑到她的手心,塞进来一个纸条,然后才彻底松手离开。
手心被纸条边缘硌到,仿佛痒在心口,汤慈微微攥着指尖,坐到座位后才小心翼翼打开。
盛毓用比昨晚收敛一些的字迹,在纸条上写了两个字:“放心。”
汤慈承认盛毓就是有这种魔力,简单两个字让她的担心顷刻间烟消云散。
成绩在考完的第二天就公布,盛毓的年级排名没降,反倒升了五名。
班里其他同学也都基本都维持住了原来的成绩。
本就是冲刺阶段,一模的题难度也大,这种情况下能稳定住成绩,无疑是一剂定心药。
老许课间来班里通知校庆晚会时,平日严肃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一模考试大家发挥得很不错,周六学校举行校庆晚会,大家好好放松一下,以更好的状态迎接高考!”
老许这通官方的发言赢得满堂喝彩,同学们好不容易从紧张的考试中短暂抽离,不少人兴奋地拍起了桌子。
“可以了——”老许笑着拍了拍黑板:“咱们也不能瞎凑热闹,有才艺的都出来展示展示,露露风采。”
文艺委员立刻提了几名学艺术的同学名字,几人都唉声叹气,嫌累。
见没人报名,宋恪主动自荐:“我可以报名吉他弹唱。”
老许眼睛一亮:“你们看看人家班长,多有有觉悟。”
坐在身后的江蝉拍宋恪的后背,语气惊喜:“班长,你还会吉他弹唱呐?”
宋恪回头:“私下自学的,弹得不是很好。”
江蝉啧啧道:“班长就是爱谦虚,肯定弹得很好,要不然你哪会主动报名。”
汤慈从愣神中醒过来,打起精神跟着夸赞道:“能私下自学就很厉害了。”
宋恪看了一眼汤慈,笑道:“那我上台的时候,你俩可以给我加油吗?”
“当然啦。”江蝉拉住汤慈的胳膊:“你跟小慈这关系,那肯定得去加油。”
班里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由于是课间,声音都不小。
老许突然想到什么,扬声对着最后一排问:“盛毓,我记得你会弹钢琴是吧?要不要报个节目?”
盛毓从前排收回视线,手中的中性笔一下下点在桌面。
他还没说话,周弋阳抢答:“他会,钢琴八级,大众曲目他都能来。”
同桌讶然戳他,低声问:“盛毓不是从来不参加学校活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