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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输by手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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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慈偏头去看,原本叠得整齐的外套现在团成一团,蔫答答仍在椅子上。
“要的。”汤慈伸手去拿,却猝不及防被他捉住了手腕。
和他掌心相贴的手腕血管突突直跳,汤慈慌张抽动手臂,却没能撼动他的力道半分。
热度沿腕骨向上攀爬,礼堂明亮的光,同学喧嚷的声音,都变得强烈起来,灼烧着她的感官。
被发现的紧张感战胜了她温吞的性格,汤慈用力朝盛毓的手臂上打了一下。
“啪”一声清脆的击打声,没有惊动前排的同学,倒把汤慈自己吓得不轻。
好在盛毓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腕,拉开衬衣,将通红的手臂伸到她眼前:“这么凶?”
“谁让你……非要拉着我。”汤慈低声嗫嚅。
盛毓冲着舞台扬起眉骨:“教导主任在下边,你来回跑不怕被骂?”
汤慈闻言朝舞台方位看,教导主任手拎教鞭,充满压迫的目光四处梭巡违纪的同学。
脑中警铃大作,汤慈慌张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等教导主任出去,紧绷的肩膀才塌下来。
“我真可怜。”盛毓托着脸乜她,语调哀怨:“好心帮你换来一顿打。”
看着他冷白皮肤上的红痕,汤慈被愧疚之心席卷,手伸到了他面前:“对不起,你打回来吧。”
“我可没有随便打人的习惯。”
“那你想怎么办呢?”汤慈鼓着脸犯愁。
“给我按一下。”盛毓说着,把手臂放在了她的桌面。
他这话说得过于理所当
然,汤慈没有拒绝的理由,指尖试探地在他微凉的皮肤上点了两下,他问:“力道可以吗?”
盛毓懒声评价:“凑合。”
汤慈咽了咽嗓子,按得更卖力了一些。
晚会即将迎来谢幕,汤慈一直捏到班级散场,盛毓仍没有喊停。
看着前排的同学纷纷起身,汤慈低下头小声问:“我可以停下了吗?”
盛毓目光似有若无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再按一分钟。”
汤慈低低“噢”了一声,卖力按摩的同时,在心里祈祷周围的同学看不见他们。
刚祈祷完,身后就传来宋恪的声音。
“汤慈。”
心口猛地一跳,顾不上盛毓生气,汤慈倏地缩回双手,转头对宋恪说:“班长。”
宋恪看着盛毓放在汤慈桌面上的手臂,迟疑道:“我来拿外套。”
汤慈转过身,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动也不动的盛毓:“班长要拿外套。”
盛毓抬眸表示听到了,展臂拿过外套递给宋恪。
宋恪客气:“谢谢。”
盛毓笑得随和:“小事。”
宋恪张了张嘴,没再看盛毓,偏头问汤慈:“班里同学要去吃烧烤,你来吗?”
汤慈不太饿,而且时间也晚了,摇头道:“我不去了吧,你们去吃吧。”
身后陆续有同学经过,宋恪避免挡路朝汤慈走近了些:“江蝉在门口等着你呢,你要是困的话可以提前走,而且这顿饭是用班费请,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宋恪话说到这份上,汤慈不好再拒绝,点头说好。
她起身时,盛毓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也去吗?”宋恪一顿,笑着问他:“我以为你跟班里同学都不太熟。”
盛毓双手插兜,也笑:“那不是更得熟悉熟悉。”
宋恪:“……”
汤慈察觉出空气中微妙的敌意,想来也不是为人和善的宋恪的错,于是她无奈地拽了一下盛毓的衣摆:“走了。”
盛毓喉咙发出一声“嗯”,路过宋恪时再次笑笑。
噪杂的酒吧卡座,周弋阳从聊天局中撤出,拿起手机随意翻动,在看到班级群里的合照后,一脸痞笑给盛毓播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听,“有事?”
“你居然有闲心参加同学聚餐?”周弋阳明知故问:“小汤慈不会也去了吧?”
盛毓身体朝后仰,视线落在汤慈一截白皙的脖颈上:“要不您亲自来检查检查?”
周弋阳淡笑两声,清喉咙说正事:“刚刚听职高的人说,林尧被关进戒毒所了,据说天天在里边闹。”
盛毓指尖在手机上轻点,声音冷淡:“好事,不耽误他出来继续上学。”
“也是他自作自受。”周弋阳唏嘘。
他这头电话挂断,汤慈转过头来,手上端着个小瓷盘,上面放着个刚烤好的扇贝:“你要不要吃扇贝?”
“你不吃?”
“我等第二批。”汤慈说着,把小瓷盘放到了他的桌前。
盛毓掀眸,看到服务员才将第二批的扇贝摆上烤架,烤熟还需要一些时间。
汤慈转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玉米粒。
毛衣的下摆忽地被拽了拽,她只好再次转头,看到盛毓盘子里的扇贝完好无损,催促:“你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盛毓手肘支着桌子,闲闲问她:“上菜先给我吃,这么照顾我啊?”
汤慈顿住,讷讷扫了一眼热闹的席间。
盛毓坐在她旁边,和其他男生离得不远也不近,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感。倒不是说他不合群,相反他很受欢迎,男生们开启任何话题,他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只不过,他不主动开启话题,也没怎么主动拿吃的。
汤慈想了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怕你想吃什么不好意思拿。”
盛毓无声掀起了唇角,不置可否:“那就麻烦你照顾我了。”
伴随着油脂滋滋响动声里,肉串接连下了几盘,桌上气氛彻底热闹起来。
有人提议玩游戏。
桌上餐盘琳琅满目,大型桌游伸展不开,最终大家一致决定,摇骰子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人拿一个骰子,摇出最大点位的人惩罚最小点位的人。
汤慈最不擅长这类拼运气的小游戏,总输,还没等她想到退出游戏的借口,手里就被江蝉塞进来一个骰盅。
提议玩游戏的男生说完开始,众人纷纷在桌面上摇晃骰盅。
在盖上骰盅时,汤慈看到骰子的点数是五,为了保持这个点数,她只象征性地晃了两下骰盅。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汤慈侧目时耳热。
盛毓冲着她的骰盅眨眼:“耍赖?”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线,对面的女生闻声看了过来,汤慈想也没想瞪了他一眼。
她眼睛圆,在灯下显得很亮,这一眼看不出威胁,像嗔怪。
盛毓举手投降:“好汤慈,你要是输给我,我放你一马。”
听到这个称呼,汤慈倏尔别过头,红着耳尖没接话。
即便这样,汤慈因为盛毓的话放松了精神,第一局摇出了最高点位,惩罚最低点位的宋恪。
宋恪思忖几秒选了真心话。
汤慈拿过印着真心话那叠纸牌,选了一个较为平和的问题:“请说出对你影响最大的人,并解释原因。”
宋恪先是朝汤慈旁边的盛毓看了一眼,然后才转向汤慈:“你。”
汤慈呼吸顿住,有些懵然。
坐在宋恪旁边的同学开始起哄,更有甚者还吹了声口哨。
“班长,说说为什么啊?”
“人汤慈对你影响什么了?”
起哄声稍停,宋恪才放下酒杯,微垂着眼皮回忆:“上初中那会儿,我爸妈离婚,没人管,当时那个学校也烂,我索性就开始心安理得混日子。”
他顿了顿,看着汤慈的眼睛:“记得初二有一次我又考了倒数第一,开家长会,我给我爸妈都打了电话,他们听说我的成绩后分别大骂了我一顿,一直到家长会开完也没来。”
“我那时候年纪小,爱面子,躲在楼梯间哭,你正好路过,看见我手里的数学卷只有27分,以为我因为这个哭,你当时应该挺尴尬的,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走,就给了我一包纸巾和你满分的卷子。”
“等我接了过去,你说一次的失败不代表什么,你未来还有很多次机会,现在灰心太早了。”说到这儿,宋恪笑了一下:“其实那个时候别说未来,我连课本学到哪都不清楚。”
“后来我每天看着你埋头学习的背影,自己也开始拿起课本,居然真让我考上了一中,前几天老许跟我讨论未来想上哪所重点大学,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人生好像就是被你一句无意的话所改变了。”
宋恪长舒了一口气:“汤慈,我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当时主动跟我说话。”
他的话说完,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炭火在孜孜不倦地烧着,发出细微噼啪声。
江蝉突然抽出纸巾抹了把眼泪:“天呐!我太感动了!这是什么神仙救赎呜呜呜——”
高三重压的复习中,大家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重新建立起希望,因此宋恪曾经
的无望,他们都能深刻理解。
感性的同学纷纷湿了眼眶。
汤慈从记忆回神,她并没想起来当初和宋恪搭话的场景,只记得不知道从那天起宋恪就成为了她的学习搭子,两人话说的不多,基本就是交流学习。
想来自己并没有真的帮到宋恪什么,汤慈温声道:“我的话只是个催化剂,你能做出这么大的改变,一定是因为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班长,如果真的要感谢,就谢谢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吧。”
宋恪眸光闪动,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动容。
“玩个游戏怎么还煽情上了?!”性格爽朗的男生吆喝着缓解气氛:“班长你别光动嘴皮子,得对人汤慈有所表示啊!汤慈,班长想到谢你就让他谢,马上毕业了你还不趁机敲他一笔?”
汤慈被男生搞怪的语气逗得勾起唇角。
宋恪绷紧的下颌松开些,笑道:“没问题,你想要什么谢礼都行。”
“那你们私下商量呗,我们外人就不听了。”男生拿着骰盅晃了晃:“赶紧的!游戏继续!”
游戏又进行了几局,汤慈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一次都没受到惩罚,神经彻底放松,注意到了身侧的盛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没再说过话。
借着有人受惩罚的间隙,汤慈偏头问:“你吃饱了吗?”
盛毓掀眸看过来,眼底没什么情绪:“赶我走?”
“……”
汤慈被他一怼,鼓着脸转过头不说话了。运气竟也悄悄溜走,下一局游戏,她开出了点位二,全场最低。
主持的男生站起来纵观全局:“毓哥你点位最大,你来惩罚。”
盛毓接过没剩几张的扑克牌,睨向汤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汤慈脸皮薄,选真心话。
盛毓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印着问题的扑克牌,目光在汤慈脸上缓缓扫过。
汤慈喉咙紧缩,小声提醒:“你说过要放我一马。”
盛毓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汤慈的心才缓缓落地,可在听到盛毓接下来的话时,心脏又倏地提到了喉口。
“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相较于其他露骨的问题,这个问题几乎算得上是无足轻重。
但盛毓就坐在眼前,汤慈快要压不住怦然的心跳,下意识就想摇头。
“不准说谎。”盛毓察觉她的动作,冷声警告。
汤慈从他脸上错开视线,嗫嚅着点了点头。
亲眼看着汤慈点头,场上瞬间沸腾了起来,所有同学都叽叽喳喳地盘问汤慈那个人是谁。
江蝉瞪大双眼,抱着汤慈手臂一通摇晃:“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是谁?我认识吗?长得怎么样?照片给我审核一下!!”
汤慈迎接不暇,耳根红得快要滴血。
盛毓好整以暇地敲了敲桌面,平复了一些喧闹后,他微微低头,视线和汤慈齐平。
又问:“那个人是我么。”

第39章
相比于宋恪内敛含蓄的表达,盛毓的话就显得简单直接太多,没有任何迂回的余地,瞬间引爆全场。
同学的喧闹起哄,汤慈充耳不闻,大脑一片空白,愣怔好一会儿,才转动僵硬的脖颈摇了摇头。
盛毓眯起眼皮,像个严肃的法官,继续审判她这个有前科的罪人。
“还是不能说谎。”
汤慈咽了一下紧缩的喉口,余光转动时,瞥到他放在桌面上的卡牌,卡面上只有上一个问题。
“卡上没有这个问题,”汤慈轻声:“你犯规。”
相邻的男生撞了一下盛毓的肩:“毓哥,你不讲武德啊,净欺负汤慈老实。”
其他男生也相继揶揄,宋恪也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
盛毓弯着唇角,被揭穿也丝毫没有愧疚,长腿支着,大剌剌看着汤慈。
汤慈嘴唇慢慢抿紧,鼓着脸瞪他。
盛毓连忙举手作,作出投降状:“我错了。”
这句染着浪荡意味的道歉,再次引发男生们的哄笑。
烧烤摊红色塑料棚顶上挂着的灯,摇晃着将他张扬桀骜的神情照得清晰,坏心眼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即便是这样,汤慈也无法对他有半分气恼,甚至无法从他脸上挂着坏笑的脸上挪开视线。
美色误人,汤慈在心中喃喃,在江蝉的叫喊下才转过脑袋。
江蝉指着街对面的招牌:“喝不喝奶茶,那家店买一送一。”
男生们的调侃还未停止,汤慈第一个从凳子上弹起来:“喝。”
汤慈站在奶茶店的招牌下,才想起上次复查医生特意叮嘱她,不准喝任何饮料。
江蝉已经选好,凑到她耳边轻声:“你那杯免费,记得选个贵的。”
“医生说不让我喝饮料。”汤慈语气抱歉:“我刚刚忘记了。”
听到她的话,一起来的女生林静随口道:“那你买给盛毓。”
没等汤慈回应,江蝉撇嘴:“为什么不是买给宋恪?”
林静从服务员手中接过奶茶,笑得暧昧:“让汤慈自己说想买给谁。”
“……我没想买给谁啊。”
汤慈弱弱的一句反驳,被江蝉和林静激烈的打赌声掩盖,回过神,汤慈手里已经多了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江蝉和林静争不出个所以然,提议:“干嘛非要让小慈送,让他俩争不是更好吗?”
“你说得对啊!”林静狡黠地眨眼:“等会儿看我的!”
汤慈一头雾水被她们带回了烧烤摊,还没坐下,手中的奶茶就被林静拿走。
林静拍了拍桌子,待大家都朝她看过来时,她举起奶茶扬声问:“汤慈多买了一杯奶茶,有没有人想喝?”
经过之前的游戏一闹,无关的同学们都识相地闭嘴,促狭地在宋恪和盛毓之间来回切换目光。
宋恪温和看向汤慈:“可以给我喝吗?我把钱转给你。”
汤慈动了动嘴唇,刚想说可以,就见盛毓扬起手臂从林静手里拿过了那杯奶茶。
他低眸扫了一眼奶茶杯上的价签,抬头时笑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喝这个。”
汤慈看着那杯全糖的黑糖厚乳珍奶陷入沉默,她明明记得盛毓不爱喝甜的。
林静朝江蝉挑眉,搓搓手指示意她赌输了。
江蝉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宋恪的胳膊:“班长!关键时刻你说话这么委婉干什么?!”
宋恪讪讪喝了口水,苦笑着安慰输了钱的江蝉。
汤慈不想再参与这场无聊幼稚的游戏,和几个女生去另一个桌子上玩扑克,中途盛毓叫了她两次,她都假装没听到。
由于明天休息,很多男生都喝了点啤酒,盛毓也喝了几杯,不同于其他男生沾酒就东倒西歪满嘴胡话,他坐得八风不动,话仍旧很少。
散场时,汤慈回座位拿书包。
盛毓喝下杯子内的最后一口酒,拎起她书包的肩带站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他起身时扶了一下桌沿,上身还是晃了晃。
汤慈看着满桌的啤酒罐,没忍住焦急道:“这些都是你喝的吗?”
盛毓不置可否,趁着众人都出去的间隙,躬身凑到她耳边说:“叫你那么多次都不理我,害我被灌这么多酒。”
汤慈一顿,被他温热的呼吸撩拨得耳热,捂着耳朵说:“抱歉,我没听到。”
“真想道歉就付出实际行动,”盛毓背起她的书包,偏头说:“送我回酒店。”
“……那好吧。”汤慈走到他身侧问:“要打车吗?”
“先走走。”
“噢。”
春寒料峭的夜晚,街上人不多,马路上偶尔驶过一辆轿车。
两人一左一右走在人行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汤慈家小区门外。
盛毓把书包递给她:“回去吧。”
汤慈接过书包,愣愣问:“不是说送你回酒店吗?”
“骗你的,没喝多。”盛毓忽地哂笑:“你那杯奶茶倒是给我腻到了。”
汤慈没忍住弯起唇角:“谁让你非要喝。”
盛毓双手插兜,淡淡看着她的眼睛:“你说我为什么非要喝?”
汤慈被他看得局促,眼睛慌乱地看着夜空,生硬地转换话题:“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可能吧,”盛毓朝夜空扫了一眼,不再为难她:“回家去吧。”
慈背上书包,倒退两步才转身进小区,脚步放得很慢。
“汤慈。”盛毓忽然又在背后叫她。
汤慈立刻转身:“嗯?”
“马上生日了,想许什么愿?”
汤慈怔怔攥着手心,一时竟什么也想不到。自妈妈去世,她的生日只是一个普通的日期,愿望更是无稽之谈。
盛毓仿佛也只是随口提起,神色平淡地问她。
汤慈空咽着喉咙,隔着朦胧夜色大着胆子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夜风轻拂,窥见了她言语中的轻颤。
心口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量揪紧,汤慈希望盛毓没有察觉。
但他还是敏锐感觉到,漆黑目光坦然看向她,仿佛天经地义般淡声道:“当然。”
家里大门敞开,室内灯火通明。
玄关处堆着几个硕大的编织袋,东西装得太满,鼓鼓囊囊溢出门框。
汤慈目光微敛,上楼的脚步加快,踏进玄关的瞬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正蹲在地上收拾衣物。
女人也看见了她,用周边乡镇的方言朝阳台喊了句什么。
很快一个矮个儿中年男人来到客厅,操着粗嘎的嗓音,用蹩脚的普通话问:“你谁啊,来做什么?”
汤慈警惕地后退半步:“这是我家,你们是谁?”
男人见她背着书包,语气放缓:“这房子我们两个月前就买下了,约定今天搬过来,你要是这家人,咋会不知道呢?”
汤慈脸上血色褪得干净:“汤建伟卖给你们的?”
男人听到汤建伟的名字随即点头,从编织袋里拿出房产证和合同,放在鞋柜上:“你自己看么。”
房产证上的名字果然已经变更,购房合同上的日期正是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汤建伟和秦玲出发去江城时,已经将房子卖了出去。
汤慈闭上眼,按在柜沿上的手背用力到青筋毕现,她突然明白当时汤建伟和秦玲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他们把她当个不重要的包袱,直接扔了。
男人见她脸色苍白,孤零零站着,心下于心不忍,让妻子将她拉进室内:“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说。”
“谢谢。”汤慈环顾多了很多陌生事物的客厅,接过女人递给她的水,像个真正的客人一样道谢。
她只抿了一小口热水,就拿出手机给汤建伟拨去电话,前两通未打通,第三通响了十几秒才被接听。
“喂!喂!什么事?!”汤建伟那头人声嘈杂,因此他声调起得很高,像是在吼。
汤慈没能喊出那声“爸”,直言道:“你把房子卖了?”
“啊?……嗯……这个,”汤建伟清了清喉咙:“那家人今天搬过去了是吧?”
汤慈没说话。
“这事我跟你秦姨商量很久了,来江城后事一多就忘了告诉你了。”
察觉到气氛的凝滞,中年夫妻坐在对面的沙发,担忧地看着她。
汤慈喉咙哽着,放下最后的自尊,轻声问:“那我住哪?”
汤建伟还未回答,那头传来秦玲的叫喊:“老汤,刚刚护士说孩子哭了,你赶紧去看看。”
“来了来了。”
听筒内先是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汤建伟再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焦躁:“你姥姥家那么多亲戚,你自己不知道去联系联系?!”
“爸也是实在没办法,你亲姨刚生完孩子,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不卖房你弟弟吃什么喝什么?!”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汤建伟又缓声补充:“你要实在不想去亲戚家住,那就出去租个房子,反正你马上要去上大学了,也租不了几个月……”
有护士催促缴费,汤建伟低骂了几句,倏地挂断了电话。
汤慈早就料到这通电话的结局,但真的听到汤建伟绝情的话,心口还是紧紧地缩成一团。
男人和妻子对视一眼后,对她说:“姑娘,今天太晚了你东西也没收拾,要不就先住这儿,明天再想办法。”
窗外夜色浓重,汤慈别无他法,垂着酸涩的眼说:“麻烦您了。”
女人领着她进到次卧,地上放着一个敞开的编织袋,两个小学生模样的女孩坐在床上看一本图画书,听到声音抬头怯怯看过来。
汤慈看着女孩们天真怯懦的神情,有种贸然闯入她们世界的罪恶感。
女人上前叫两个女孩下床,低声和她们说了几句家乡话。大意是这个姐姐没地方去,让她们今晚跟自己睡云云。
两个女孩乖乖点头,一前一后跟着妈妈出了卧室。
稍大的孩子在经过汤慈时,往她手心里塞了一小团东西。
门阖上,汤慈摊开手,看到手心躺着块奶糖,包装纸被女孩攥得时间长了,皱巴巴缩着。
汤慈鼻尖酸了酸。
整个晚上,汤慈都睡得混沌,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上演。
画面一会儿是厨房,妈妈背对客厅蒸点心,扭头对着在客厅玩积木的她笑着说记得把牛奶喝了;
一会儿又变成了教师,课桌上堆满了写完的习题集,老许抱着卷子进教室,扬声表扬她前途一片光明;
最后变成了黑黢黢的卧室,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盛毓给她发来了一条短信。
汤慈眨动干涩的双眼,看着彩色的屏幕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梦已经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点来盛毓发来的信息。
是一张图片。
麻灰色的床单上,男生干净的指尖拿着一个温度计。
刻度上显示37.7。
他发烧了。
汤慈掀开被子坐起来,灯都忘记开,脚尖摸索着去找拖鞋,余光掠过地板上的编织袋,动作蓦然顿住。
肩膀微微塌下来,她保持原样坐着,给盛毓发了条信息,上面详细写着发烧要吃的药以及注意事项。
抱着手机又坐了一会儿,暗下去的屏幕没再亮起,汤慈再次摸索着穿上拖鞋,拉开了窗帘。
七点钟的光景,天色仍暗沉,薄薄的乌云在空中弥漫,不见一丝阳光。
是个死气沉沉的阴天。
汤慈呼吸停顿着从窗外移开视线,借着微弱天光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衣物将将把行李箱填满,再把妈妈的排位和几本书装了进去,汤慈就拉上了行李箱。
客厅窗帘开着,老家具沉默坐落其中,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汤慈视线没有停留,背上书包拎着行李箱,出了房门。
初春的清晨还带着萧瑟的凉意,吹打在脸上一阵刺骨。
汤慈仿佛没有察觉,拎着行李,一路走到小区外的早餐店。
点了半笼蒸饺一碗豆浆,坐下等候的间隙,她拿出手机整理昨晚保存的租房信息。
那个年代租房软件还未兴起,租房全靠同城网上房东中介的招租信息,线上筛选掉明显虚假的信息,剩下的只能靠线下一家家去看。
一上午,汤慈将附近的房源都看了一遍,没能订下房子。
家附近的区域虽说房屋老旧,但地理位置优越,临近学校和地铁,一个狭小的单间月租动辄要三四千。
中午随便去便利店对付了一口,汤慈决定将租房的地点扩张到离这儿不远的城中村。
随着城中村房源价格降低,信息也变得鱼龙混杂。
汤慈随中介一连看了三套房,两套照片与实物严重不符,一套要与三个中年男性合租,她仔细考虑后都否决了。
带她看房的中介是个大姨,看她是个小姑娘,模样文气清秀,听她说不租也不生气,给了她一个电话:“这是我一个亲戚,在南郊盘了好几栋单人公寓,位置偏是偏点,但好在便宜。”
大姨轻拍她的手臂:“姑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城中村房屋高低错落,狭窄的天空盘踞错杂的
电线,汤慈透过空隙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快要压到房顶,今天免不了要下场暴雨。
她点头谢过大姨,存下了那个电话。
下午四点。
酒店套房内窗帘紧闭,大床上的被子内隐约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形。
被随意丢在枕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了好一会儿,盛毓才伸手摸过手机,掀起眼皮按下接听键。
“喂。”
周弋阳听着他低哑的嗓音,见怪不怪道:“昨晚又失眠了?”
手肘撑着床垫坐起来,盛毓随手将碎发拨到头顶,露出额头上凸起的青筋,他忍着欲裂的头痛“嗯”了一声。
周弋阳顿了顿:“晚上来不来南郊吃饭,见个朋友。”
盛毓嗤道:“新女友?”
周弋阳痞笑着嗯了一声:“地址发你?”
“行。”盛毓没跟他废话,挂断电话,去浴室洗澡。
热水澡一冲,头痛的感觉消退大半,擦着头发回到床头时,摆动的毛巾将床头柜上开了罐的药盒撞掉,白色药片撒了一地。
他躬身将药片拢到手心,连带着空了的药盒丢进垃圾桶,然后拉开柜子,从密密麻麻的药盒中又拿了新的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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