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寄月by云淡淡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10-31
“嗯,让他好好养着吧,不用挂念我!”
太后面色依旧阴沉。
叶清歌想过太后会为侯府后宅混乱之事责备她,但没想到会扯出采花之事,还是想尽力为自己辩解一番,又伏身下去。
“禀太后,孙媳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但还是想斗胆为自己辩驳一二。”
太后挑眉看了看她,“说吧,你想怎么辩驳?”
“母亲,上次见你时发现你似乎有头风固疾,发作起来是否疼痛难忍,有耳鸣目眩、恶心的症状?”
长公主面露惊诧之色,连连点头。
叶清歌又说:“母亲,黄菊具有疏风清热、清肝明目之效,白芷芳香,能通九窍,辛夷可解表疏风通鼻窍,三者入药,装于枕芯,枕以头下,对头痛、眩晕、失眠亦有良效,再配以针灸治疗,虽不能除其根本,但或可缓解大半,安枕入睡。”
“当真?”
太后眼眸里忽而一亮,似乎对叶清歌的说辞莫名的来了些兴致。
“是的,太后。”
叶清歌缓缓抬起头,瞟了瞟太后,施了厚重妆粉的太后面色隐约有些红赤,不似长公主,平日里薄妆淡粉的,观其面色很容易察觉出来,这难道太后也患有头风......
太后挪了挪身子,揉了揉眉心,看向她,眸子中仍带着几分犀利。
“采花这事就算了,那府中的丫鬟婆子们,差事安排得混乱不堪,竟还敢在你婆母的院子里就闹了起来,当这是什么地方,成何体统,至我皇室和侯府的颜面何在?你倒是说一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清歌面露委屈之色:“ 太后息怒,这确实是孙媳考虑不周了,清歌初入侯府,对府中的人和事一概不知,原本想要加深了解各位管事嬷嬷的能力,才好任人唯贤 ,不至于埋没了她们的才能,所以才做了如此安排,又恐打理不好府中事物,所以才设了建言堂,只是,误打误撞也收到了好些鉴言。”
“何种鉴言?”
叶清歌看了眼门外放着的木箱。
太后这才收起了厉色,“起来吧,把那箱子抬过来我瞧瞧。”
几个婆子嬷嬷把箱子抬到太后跟前,打开把里边的信一一拿了出来,太后拿在手里,一封一封的瞧着,面色越来越难看,如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雷霆即下,把那些信摔在她们面前,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去,把侯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们全部叫来!”
几人连忙退了下去。
不一会功夫,屋里跪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四个外院管事,七个内院管事婆子跪在前边,后面是一些年轻的掌事丫鬟们。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拿着几封信说道:“ 张嬷嬷、李嬷嬷、钱嬷嬷、崔嬷嬷,上前来!”
几人立马跪到了太后跟前,在太后的威势下逼得全身颤抖着。
“把你们主子让你做的事一一交代出来,或可饶你们一条小命!”太后怒不可遏的说着。
沉默了片刻。
“张大人让我看着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和侯爷的病情。”
“ 崔大人让我盯着侯府的一举一动。”
“张贵妃让我在侯爷吃食里下慢性毒药......”
话音未落,太后就把手里的茶盏朝她们砸了过去,“这些个混账羔子,是当我老太婆死了吗,就敢这样欺负他们母子,带下去处置了,连同那些犯了事的丫鬟婆子和在这院里闹事的一并处置了!”
“太后饶命啊,太后......”几人哭喊着被拖了出去。
叶清歌连忙上前,躬身行了一礼:“太后息怒,上天有好生之德,除了想害侯爷性命的,其它罪不至死,还请太后看在母亲病中为她积一积福报,网开一面!”
太后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长公主,“罢了,全部送到内狱去,按罪行惩处吧!”
跪在后面的李嬷嬷、宋嬷嬷和孙嬷嬷吓出了一身冷汗,面面相觑,呼吸都凝滞了。
“你们呢?”太后盯着三人。
其中一婆子连忙上前回道:“禀太后,奴婢们有罪,太后和圣上送奴婢们来本就是协理长公主管院子的,是奴婢们失职了,竟让这些人在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来,奴婢们该死,还请太后责罚!”
几人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生怕太后一怒之下也把她们送到内狱去,那种地方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丫头,她们就交由你来处理吧!”太后看向她,目光比方才温和了好些,她领了叶清歌这个情。
“那就罚她们半年月钱吧,太后您说呢?”
“按你说的来,其余人退下吧,你过来帮你婆母瞧瞧,你不是有治头风之法吗!”
待众人退去,叶清歌走过去刚要拉起长公主的手,就便被她推开了,“母后,我这会不疼了,没事的,不用看了,清歌你下去吧,我还想同母后说说话。”
“好的母亲,你好好休息,清歌晚些再来看你,太后,清歌告退了!”
叶清歌虽有些诧异,为何长公主会是这个反应,莫非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让太后知晓,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梨落吓得藏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身体还隐约瑟瑟发抖,便过去拉上她的手走出了琉璃轩,见她一路上都紧闭双唇,低头不语,想是吓得有点狠了,有些于心不忍。
本不想拉她去的,可教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言传身教,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学的比什么都快,不想教她那些个迂腐的规矩,只想教她一些女子安身立命的本事,今日就算是给她上的第一课了。
匆匆回了清澜苑,丫鬟婆子们全部围了过来,杏儿端上了梨汤:“夫人,您没事吧,喝点梨汤压压惊,润润喉!”
俩人经过方才的一番惊吓,此刻放松了心神,早已是口干舌燥了,端起梨汤一饮而尽。
丹琴有些不明白,便开口问道:“夫人,为何要把那三个婆子的信还给她们,让太后一并处置了撵出侯府不是更好么?”
叶清歌笑了笑,“你一会就知晓了!”
从琉璃轩回来才休憩了片刻,就见一小丫鬟来传话:“夫人,外面有三位管事嬷嬷求见。”
“让她们进来吧!”叶清歌抿了一口手里的茶,并未看她们,她算准了她们也该来了。
三人进来跪伏在她跟前,恭恭敬敬道:“奴婢们多谢夫人宽恕之恩,今后便唯夫人马首是瞻,再也不敢造次。”
“起来吧,我年轻不懂事,以后还有劳嬷嬷们多操劳一些,帮衬我好好打理侯府了。”叶清歌微笑着说着,并示意杏儿给几人一人送上了一份点心。
三人千恩万谢,经仅此一遭,心下也算明白了,这侯府里的主子,不管大大小小,她们一个也得罪不起,眼前的女子明明才十六七岁的模样,手段竟这般老辣,怕是从一开就布好的局,让她们往里跳的,主子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可以定她们的生死,看来从今往后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了。
“三位嬷嬷,你们可知晓,除了你们和颜嬷嬷,府中还有谁是太后送过来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夫人,除了我们四个和手底下几个小丫头,再也没别人了。”
“我知晓了,你们下去吧!”
看她们的样子,确实不知,那人怕是先她们进的侯府,要不然就是从未在侯府露过面,到底是谁呢?
“丹琴,你现在明白了吗,要是明白了就去告诉云尔和裴云,尽快把庄子里的眼线查出来吧。”
“明白了夫人,我现在就去。”
丹琴一开始不明白,现在可都全部想通了,她之前在书上看到几个词,“瓮中捉鳖”,对了就是这个词,这三人是太后和圣上送来的,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当着她的面打她自己的脸,那夫人以后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只能顺水推舟放了她们,给她们送回信笺,也是好叫她们明白,夫人也同样可以定她们的生死,量她们以后都不敢造次了。
她如今真觉得夫人和以前在叶府做姑娘的时候不一样了,具体哪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
丹琴离开后叶清歌看着梨落:“你明白了吗?”
梨落拿着酥饼的手停在嘴边,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想到叶清歌会这么问她,也不知她是何意,她只知道她今日终于见了义母天天挂在嘴边的太后,但从未见过一个老太太凶起来竟然那么可怕,她也看明白了叶清歌是怎么转危为安的,心里不觉的有些许怕她又敬她。
“嗯,明白了!”拿起酥饼边吃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叶清歌温柔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这丫头也不像懂了的样子,但又觉得这样子十分憨态可掬。
梨落看到她摸自己的头,居然也不排斥,还一脸享受,似乎自己平时也是这么摸猫儿的,哥哥们和罙叔虽然对自己也是十分的疼爱,可却不会这般温柔的摸自己的头,她喜欢这种感觉。
叶清歌想起婆母中的毒还是不放心,想等太后走了再去看看,喊了田嬷嬷过来。
“嬷嬷,你知道母亲的毒到底怎么回事,这后厨再乱也不可能那么大意。”
田嬷嬷回道:“夫人,我也觉得有些蹊跷,出事后那小丫鬟就立刻承认了是自己一时大意,火候未到就端了出来,还揽下了一切的罪责,竟一点推脱之词都没有,也没有攀扯他人。”
“小丫鬟后来怎么处置了呢?”
“是李嬷嬷处置的,事发后就再也没见过人了。”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想长云哥哥,想让她来看我的时候,我就会故意吃坏肚子,生病了他就来了,义母也和我一样想她母亲来见她吧!”正吃着酥饼的梨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第69章 交心
叶清歌闻言惊住了,莫非真的被这丫头一语道破了真相,难道真的是长公主故意为之,但她若想见太后可以进宫,何必大费周章糟践自己身体呢,除非她就是故意引得太后来府里亲眼瞧一瞧此番场景,的可这又是为何?
太后驾临侯府的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但也帮了她好大一个忙,不必费尽心思想着把她们赶走,还不至得罪宫里那几位。
如今府里送出去了那么多丫鬟婆子,空缺还是得尽快补上,出了这样的事,不论太后或是宫里的其他人再也不会再找什么由头送人过来了,也可以消停一阵子,至于皇庄,可比后宅里的这些事要棘手得多,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嬷嬷,眼下府里人去了大半,不补不行了,你从我陪嫁的庄子里挑一些稳重机灵的过来吧,能识文断字的最好,边调教边用着。 ”叶清歌今日粗略算了算,除了那几个管事婆子,打架的和犯了事的,约莫得有五六十号人。
“是,夫人,只是老奴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不从府外买一些聪慧能干的,非要从庄子里挑,那些大多可都是促使丫头,穷苦出身,调来一时间也用不了。”
“嬷嬷,如今的侯府,一旦开始收仆了,难免又会混进来一些居心叵测的,那可真是赶走了狼又来了虎,岂不是雪上加霜了,如今的侯府用人忠心远比才干要重要,先调教着用吧,况且母亲给我陪嫁的那些庄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里边的人想必也不会差的,至于李嬷嬷和苏管事,长公主和侯爷都信得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老奴知晓了。”田嬷嬷恭敬的回着,她往日在叶家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家姑娘与世无争,偶尔有些小聪慧罢了,自打婚事定下来,还替她担心了良久,如今来看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叶清歌想了想又道:“嬷嬷,明日把李嬷嬷和苏管事也请过来吧,还有许多事待他们去办。”
“李嬷嬷和苏管事还能信任吗?他们可也犯了不少的错处。”田嬷嬷有些不解。
“至少长公主和侯爷还是十分信任他们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倘若弃他们不用,难免会有卸磨杀驴之嫌,也会让人寒了心。”
“ 老奴知晓了,老奴这就去办”田嬷嬷说完退了下去。
“嫂嫂,那我干嘛呢?罙叔同我说是让我来帮你的。”梨落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眸子看着她。
“帮我吗,罙叔是这样说的?”叶清歌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梨落使劲点了点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叶清歌想了想,她如今有这份心就是顶好的了,不想让她失望,便指着那个菊花枕:“用了晚膳,你同我去看长公主,你给她送去,毕竟是你种的菊花不是。”
梨落顿时笑开了花,连连点头。
正说着,就见杏儿和念之端了一盘一盘的珍馐美味过来,有鲤鱼脍、葱泼兔、荔枝腰子、笋鲜、荔枝汤,她瞪大了眸子,馋的直流口水,她知道杏儿做的点心果子又好吃又好看,但没想到还会做这些个佳肴。
“吃吧,这些都是杏儿做的,尝尝味道怎么样?”叶清歌就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无论是谁,第一次吃杏儿做的菜都赞不绝口,叶清歌和柳希芸曾多次想把杏儿从她身边要走,却都没好意思开口,只得找各种借口都蹭饭。
琉璃轩内卧榻之上,珠帘低垂,长公主斜倚在榻上,面容苍白虚弱无力,连连喘咳不停,捂住唇的手帕拿下一看,竟有一滩猩红的鲜血,李嬷嬷见状也被吓住了。
“哎呀......公主,有血!”
说完在一旁抹着泪,哽咽道:“公主,您还是告诉侯爷和夫人吧,您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听说夫人医术高明,说不定能把你治好的。”
“不可,万不可泄露本宫的病情。”长公主听闻此言又激动的喘咳了起来。
李嬷嬷连忙轻拍长公主脊背,“公主,我不说......你别急......”
此时的叶清歌和梨落不知何时早已站在门外,她们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了进去,跪在她跟前。
“母亲!”
长公主被她猝不及防的举动吓了一跳,愣了片刻:“你......你怎么进来了,外面的丫鬟婆子呢,怎么没人通报!”
“母亲息怒,是清歌自作主张不让她们通报的,我只是想知道您真实的病情,您其实不必瞒着我们的,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尽可以说出来,不论何种境况,我们都一同承担!”叶清歌此言出自真心,不论是为着眼前之人是谢长云的母亲,还是她当日不顾流言,救自己于水火,再是如今为帮自己清除府中沉屙宿疾,而给自己下毒,她都想尽力撑起侯府,报她这份恩情。
“罢了,你们起来吧,清歌你既是医者,就来替我诊断看看吧。”长公主说着把胳膊伸向她。
“是,母亲。”
叶清歌起来坐在了床前的圆凳上,伸手替她把了脉,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面色肃沉,沉默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母亲,你是否多年喘咳不止、胸痛、涕唾脓血,气弱无力”。
长公主点了点头,她自然知晓自己是什么病,这么些年,吃了无数的汤药,都未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之前请来的苏先生也说是时日无多了。
叶清歌略带钦佩的眼神看着长公主:“母亲,您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了,侯爷可曾知晓您的病情?”
“清歌,答应我,不要告诉他,他的病......我怕他撑不住。”长公主紧紧握住她的手,好似不答应就不会放手似的。
“母亲,其实......”叶清歌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又说道:“母亲,我答应你,你之前一直服用的药方可否给我瞧一瞧。”
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李嬷嬷去拿。
叶清歌接过来看了看:“不知一直为母亲瞧病的大夫是谁?”
第70章 重病
“是苏先生,为侯爷看病的苏先生......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李嬷嬷在一旁问道。
“并无不妥,药方没什么问题,只是配上一味枣膏丸药效会更好,这味枣膏丸行气散结,具有降气平喘之效,且能补脾益气,只是母亲平日里还需要多宽心,合理搭配膳食,勿要劳心劳神,不日便能有所好转。”
长公主暗淡的眼眸里似乎燃起了点点希望:“真的吗,清歌,你能治好吗,本宫未尝不想多活些时日,本宫也想看侯府恢复昔日的荣光,想看你们延绵子嗣,还想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清歌,本宫是不是有些贪心了!”
“不会的母亲,您都会看到的,您只需好好将养着,且放宽心,侯爷和府中之事一切有我!”
“清歌,你应该知晓本宫不想泄露病情的原因,那些豺狼虎豹可都紧紧盯着侯府,谁都想趁机咬上一口,阿云又是那样的身体,府里如今只能靠你撑着了,都是本宫无能,对不住你们......”长公主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了。
叶清歌连忙上前轻抚着她的背:“母亲,都会好的,切勿劳思伤神,过度忧伤......”。
示意梨落过来,“母亲,这是梨落在庄子里为您培育的菊花,如今做成了菊花枕,特地给您送过来,你枕上它,我再帮你施几针,今晚就可安眠入睡了。”
“义母,你一定要好起来,梨落近日吃到好多好吃的点心果子,明日就带来给你尝尝。”梨落哭红了眼眶,趴坐在长公主床前,这是她四岁来侯府之后,除了哥哥们,唯一对她最好的人。
“梨落,好孩子,别哭了,义母这不是好好的嘛!”长公主宠溺的抚摸着她的头,她和老侯爷曾一直也还想要个女儿,可奈何天不遂人愿,渭水河畔那场战役之后,随谢二爷驻守边疆的妻女也随他们而去了,本就人丁凋零的谢家只剩了谢长云一个独苗。
梨落这丫头带回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一个,十分惹人怜爱,长云说是老侯爷部下女儿,看她孤苦无依的便收了做义女,本想留在身边的,可自己精力不济,照看不好她,只得让她跟了长云去庄子上,如今大了也是该回来了。
“丫头,我记得你过了明年就及笄了是吧?”
梨落乖巧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长公主是何意,俩人伺候了长公主睡下便离开了。
回清澜苑的路上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叶清歌:“嫂嫂,义母的病还能好吗?看着好像不大好。”
叶清歌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她真相,“嗯,可以说是病入膏肓了,但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不能放弃。 ”
梨落有些惊诧,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 怎么会?嫂嫂刚不是还说能治好,难道是那药方确实有问题,所以才需要加一味药。”
“并不是,这位苏先生的药方不止没问题,而且用药还十分高明,只是母亲的病长年累月下来,身体实在亏损的厉害,医书常有记载,心者,五脏六腑之主也,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心主血脉,也主神志,只有心神安定了,精神内守,外邪就不至于趁虚而入。念从心起,所以想治长公主的病,必得先安住她的心神。”叶清歌淡淡说着,虽然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嫂嫂,虽然你说的我也不大懂,但是我听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说要治好义母的病,就得先让她安心、开心是吧?”叶落歪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她。
“梨落聪慧,确实如此,以后可得常去陪长公主,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只是,你要记住了,此事万不可透露给身边的任何人?”叶清歌摸了摸她的头。
“任何人,也包括绯烟和长云哥哥吗?”
“当然,你长云哥哥我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绯烟?梨落不说叶清歌差点就忘了,这丫鬟居然没跟着梨落回来,说她只是梨落身边的丫鬟吧,行事却完全不似梨落,说话做事老成持重,处事圆滑,山庄里大小爷们们对他也是敬爱有加,小厮侍卫们一口一个绯烟姐姐的叫着,看那气度,仿佛她才是这家的小姐。
“梨落,绯烟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绯烟姐姐说她替我在庄子里照顾长云哥哥,好让我放心回来。”
“照顾谢长云?”叶清歌一愣,不是说他不喜身边有女子伺候吗,还有他的病,难道这绯烟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几丝酸意。
第二日,谢长云早早的就回了武安侯府,先是去看了长公主,晚膳后才回的清澜苑,才一日的功夫,叶清歌只觉得他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一袭白衣锦袍衬的原本瘦削的身形更加的颀长,面色愈发的苍白,原来装病时还需要人搀扶,如今真病了却要硬挺着自己走回来,约莫也是不想让长公主担心吧。
这么看来长公主自始至终都是知晓他在装病的,所以他在长公主面前装病,是装给别人瞧的,如今真病了却又要装无病,这母子俩这么多年来配合得天衣无缝,也着实不易。
谢长云才踏入屋内,便再也撑不住了,脚一软差点倒在了叶清歌身上。
“侯爷......你怎么了?”几人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搀扶。
谢长云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眉头紧蹙,咬紧牙关,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我没事!”
叶清歌把他扶上了榻,给他把了脉,身体虽无大碍,但是气血两虚,又加上奔波劳累,伤口又重新裂开了,给他灌了一碗参汤后,才开始准备为他处理伤口。
叶清歌为他脱下了外袍和里衣,拿着木匙的手停在了半空,眼前的景象令她怔在那里,白皙的肌肤上竟有那么多道伤痕和刀疤,新旧伤痕重迭在一起,有些有些触目惊心。
第71章 坦诚
她回过神来,放下手里木匙,改用指腹继续为他上药,轻轻抚摸着伤口,指腹碰触着肌肤和粘稠的血液,看着谢长云咬紧牙关忍着痛楚,想象着锋利的刀剑刺入谢长云的肌肤那一刻,那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仿佛也瞬间传到了她的身上,她不觉的又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泪水不自觉的湿润了眼眶。
谢长云感受到了她此刻手上仿佛要停滞的动作,撇过头去看她,见她眼睛红红的,露出一抹微笑,温柔安抚道:“ 清歌,我没事,不过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此刻的他仿佛身上的疼痛一时间竟全消散了,方才分明看到她哭了,那眼泪是为自己而流的,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想起方才母亲故意佯装无事的样子,不免忧心了起来,总觉得师父和母亲瞒着自己什么事,问他们却怎么也不肯说,看着眼前正在收药箱的叶清歌,她不会也瞒着自己吧。
“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
叶清歌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沉默的半晌,还是开口道:“是的,很严重!”
“是何病?”
“息贲!......应当是病了许多年了,久病成疾......已无药可医了!”叶清歌看着窗户外琉璃轩的方向幽幽说着,虽有不忍,但作为医者她无法隐瞒病情,作为儿媳,她更不忍隐瞒。
“许多年?”
谢长云心里一颤,眉头紧锁,眼里尽是悲伤与自责。
母亲瞒得自己好苦啊,原以为她是那种在皇祖母和父亲羽翼保护之下经不住世事的丝萝,无法面对父亲的亡故,侯府的败落,无心照看病弱的儿子,这才选择了逃避而隐居佛堂。
原来都是自己错怪了她,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撑住侯府,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极力隐藏下了自己的病情,这些年她忍受着病痛独自硬撑着,一路的艰辛无法想象,此刻他的心就像被无数的利剑穿透着,身体的痛都已瞬间被心里的痛替代了,痛不欲生。
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还有多少时日?”
“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叶清歌回了他,抬眸看向他,见他面色晦暗,眼里尽是无尽的悲伤与哀愁,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外面......”
叶清歌扶他躺回了榻上,起身准备离去,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拉了回去,紧紧抱住了她,头紧依靠在她的肩头,仿佛只要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在这屋里。
“别走!”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她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浸湿了她的肩头。
叶清歌不由自主的摩挲着他腰间一道道的伤痕,“侯爷,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一些是十年前在战场上留下的,一些是这些年替圣上办差留下的”,谢长云漫不经心的说着,好似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圣上?”
叶清歌抬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圣上?他竟然一直在为圣上办差,那就是说装病、搬到松云山庄,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外出办差,还有那飞云堂,其实也全都是圣上的耳目,之前传言说的圣上病重也都是幌子,还有崔家罪行曝露的时机,也全都是他们谋划好的,果然,最深不可测的还是帝王心术。
想到这些她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而他却用深邃而坚定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这两个字的分量在他们的心里都是举足轻重的。
“所以,我们第一次相遇时,你就是在查暗夜盟?”
“是的!”
“在陈南王府的冰湖里,救我和清兰的人是你?”
\"是我!\"
“在北轩王府张景宗调戏女子被毒蜂哲的事,也是你散播出去的?”
“是我!”
“我成亲前一日被崔玥绑了去,派人送信的人也是你?”
“是我!”
“你早就知道圣上中意的储君人选不是太子和北轩王,所以才劝我嫁给萧世子”
谢长云见她问得如此直接,面色有些尴尬,竟不知如何回答,选择了沉默。
“还有一事,你有趁着夜晚偷偷进过叶府吗?”
谢长云耳根顿时红了,点了点头,又撇过头去,羞于看她,他就知道瞒不过她。
“那晚在书房的人当真是你?”叶清歌瞪大了双眼,她只是随口一问,看他神情便一目了然了,还真是他,当时只觉得那柏子香融合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没想到还真是他,再想起那晚的情景,不禁面红耳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