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天遥不可及by陈年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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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巧。”夏知遥点点头,语气淡淡的,“要不是我弟弟是你同学,咱们也不能这么快找到行李。”“弟弟”两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楚,像是无心一提,又像是有意留白。
 那一瞬间,苏以宁本来有些戒备的表情立马就变了,“还麻烦姐姐送过来,真是太辛苦了。”
 而周越,原本正低头开后备箱,手里的动作忽然僵了半秒,眉心悄悄蹙起。
 “我弟弟。”
 她还是那副熟悉的姿态,,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从小长大的孩子,那个需要照顾、需要引导的“小朋友”,一个只配被揉揉头笑着说一句“真乖”的角色。
 可他不是。早就不是了,他想咬住她的唇,想掐住她的腰,他想让她知道,他不是那个站在原地仰头看她的小孩。
 他是个男人,是早就想要她的男人。
 他低头关后备箱,他不敢太用力,怕压不住自己那一瞬间失控的情绪,欲望、愤怒、委屈,全部堵在胸口,烧得他发闷发热,余光却死死盯着她。
 她在跟程悦说着话,神情冷静如常,语气利落,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像是彻底把他排除在她世界之外。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出声,哪怕他强撑着笑着走过去,哪怕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句弟弟也会留在那里,钉着、疼着。
 一下一下,提醒他:她,从没把你,当作一个男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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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就像,他们从未……
 五分钟后,周越重新发动车,车子缓缓驶入纽约傍晚的街道,橘黄的灯光将树的影子拉得极长,一棵棵从窗外掠过,像胶片旧电影里一格格倒带的时光,安静,怀旧,却也令人莫名惆怅。
 “遥遥姐,”他语气很轻,像是试水般试探,“这次来纽约行程满吗?”
 夏知遥正翘着腿刷手机,闻言只是“啧”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你是我爹妈吗?一上来就查岗。”
 周越轻笑:“这不是想进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饭。”
 她终于把手机扣在腿上,懒洋洋地看向他:“吃饭可以,但我这几天项目还没收尾,别整得你像我爸似的,我看着害怕。”她说话是玩笑语气,但眼神直白,一点不绕弯子。
 周越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动作小得几乎不易察觉,然后他低声开口了,语像是回到那个被她牵过一次手,就能高兴一整个夏天的少年:“咱俩上次吃饭……都几年了吧。”
 他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像是意识到再往下说就太露骨,又像是故意留了空隙,想看她怎么接。
 他不吵也不闹,只一边开车一边开口,声音低低的,像一只藏在城市噪音中的影子,安静到几乎没有攻击性。
 可他心里明白,这整段对话,他早就在心里排练过成百上千遍,什么语气,哪句停顿,甚至她可能的反应,他都想过。
 夏知遥没说话,目光落在车窗外,可脑子里却突然闪回那个总爱跑来她家蹭饭的小孩,坐在她餐桌边,撑着下巴看着她
 她往椅背一靠,抬手抚了下额角的碎发,嘴角一挑:“你这招还真老套啊,打感情牌?”
 周越一怔,下意识想解释什么。
 她懒洋洋补了句:“……不过请我吃饭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斜睨他一眼,语气像是在审他:“那就看你的诚意了。”
 周越笑出声,低低的,那种藏了太久才终于放出来的轻松感,像夜风拂过积雨的水面。 “……好。”他声音低低的,却藏着一丝明亮。
 夏知遥靠在副驾座椅上,眉头微蹙,像是捕捉到什么不对劲,那种只有多年熟识、彼此呼吸都曾共振过的敏锐直觉悄然浮上来。
 “嗓子怎么了?”她侧头看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却直接了当,“听着有点哑。”
 周越轻咳一声,喉咙沙哑低沉,语气却带着掩饰的随意:“可能上火了吧,这几天老疼,喝水也没用。”
 夏知遥没接话,过了几秒才出声:“我回头给你拿点药。”语气依旧克制,但那种不动声色的温柔,我带了牛黄解毒片。”
 她还是那个夏知遥,永远清醒,永远冷静,也永远在替别人把混乱的局面一点点收拾到最好。
 周越侧头偷偷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他像看见了什么极柔软的东西,像画布上不小心晕开的水彩,颜色从眼角开始,一点点渗进心里。
 他没说谢,也没再强撑,只轻声应了一句:“好。”
 窗外的城市在玻璃上映出斑斓光影,明灭交错,如梦似幻,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一点春夜特有的柔软,在他们之间轻轻流动。
 夏知遥靠着椅背,闭了闭眼,像是在这份短暂的安宁里,放自己歇一口气。
 周越低低一笑,眼神仍盯着前方,却在光影深处藏着一丝被风吹也不肯散去的执念,他不急,他等得起,他有足够的时间,一点一点,撬开她亲手封上的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夏知遥带着团队强势推进。每天准时坐进会议室,一身剪裁锋利的西装裙,发束高绾,步伐利落,每个动作都像号令,无需重复,所有人都得跟上她的节奏。
 这不是谈判,是攻城,她翻模型、核估值、改条款,一字一句都透着逼人的锋锐。她说话不快,但字字压人,目光直视,语气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对面是Robert Chen,五十多岁,哥大商学院出身,典型的“绅士式老狐狸”,西装笔挺,嗓音温和,谈吐一派谦和,仿佛每个词都浸过蜂蜜。
 可夏知遥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用半个下午就拆穿了他的伎俩:那套温文尔雅,不过是掩饰控制欲的糖衣。
 他喜欢在细节里打埋伏,语序、标点、括号的位置,每一点都咬得死紧,靠“低强度战术疲劳”把人拖进泥潭。
 但她偏不下场。他说一个“if necessary”,她就淡淡回一句:“那您得先搞清楚什么叫‘必要’。不是您说了算,是市场说了算。”
 她像是在一点点撕开他每寸体面的伪装,语言上的每一场交锋,她都抢先出招,从不被牵着鼻子走。逻辑如钉枪,语气似鞭子,她不骂人,却让人寸步难行。
 团队里有新人悄声说,她一坐下,整个气压就变了。没人敢走神,她本身就是战斗场,锋芒毕露,杀伐果决。
 Robert试图几次扭转节奏,用“Gentle reminder”劝她松动条款。
 她只是轻笑,抬眼望他,唇角扬起一抹带锋的笑意:“陈总,如果这些细节真的重要,我们可以另起一页专附。但如果只是为了‘看起来严谨’,那我们都太忙,不适合演戏。”她那一瞬的神情,像战场上盯准猎物的指挥官。
 议程终于走到尾声,最后一页协议打印出来,纸张边缘还带着热度。
 Robert签完字,摘下眼镜,长舒了一口气。他端起咖啡杯,靠在椅背上,语气放松了不少。
 “夏小姐,非常愉快的合作。”他说。
 夏知遥微微颔首,伸手与他握了握:“期待后续顺利推进。”
 她起身,笑得克制而得体,手指与他轻轻一握,嗓音平稳:“期待后续顺利推进。”心里却泛起一丝凉意:你愉快了,我可一点都不愉快。
 Robert笑容中透出一丝放松,语气似真似玩笑:“我其实挺喜欢和你这样的人合作,简单、直接、明确。”
 她正欲回应,便听他话锋一转:“就是……不像个女人。”
 夏知遥挑了挑眉,“那您得多接触点国内的女性从业者。”语气轻快,“我们这一挂的,不太走温柔婉约那条路。”
 这句话说完,她微笑不再多留一分,点头致意,姿态利落:“祝我们合作愉快。”
 Robert签完字,摘下眼镜,端起咖啡,靠在椅背上,像是终于卸下了交锋时那层绅士盔甲。他神情松弛下来,忽然笑着开口:“北京,现在挺好的吧?”
 他这句话说得不快,却带着一丝熟悉的北京口音,软中带着一点劲儿,听得出那不是学来的,而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夏知遥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挺好的。”
 Robert轻声说:“我有几年没回去了……我爸妈都是北京人,虽然我是在这边长大的,但始终觉得,自己还算是半个北京人。”
 他说这话时,眼里浮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情绪,像某种根系缓缓苏醒。哪怕身在异地多年,那根连接故土的线,却始终没断过。
 夏知遥看着他鬓边的白发:“我想起一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瞬间,把北京春日街头胡同深处的炊烟味,吹回了这间曼哈顿高楼里的会议室。
 Robert一愣,随即轻笑出声:“这句说得真贴切,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举起咖啡杯,朝她轻轻一点,眼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温热。
 夏知遥嘴角一勾,补了一句:“那就欢迎您下次来北京,哦,不对,是回北京。”
 气氛在这一刻悄然松动,像一场绷紧许久的对弈终于落子收局,留下一点并肩过关之后的轻微惺惺相惜。
 Robert放下咖啡杯,杯底轻轻碰在桌面,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响。他看向她,笑容带着放松,也带点兴致:“对了,我听说,你也是哥大的校友?”
 夏知遥略微一挑眉,眼里闪过一瞬意外,随即点了点头:“嗯,Master在那读的。”
 Robert神情明显轻松下来,笑容也更自然了几分:“那真巧了。我当年也在哥大读书,”
 他说这话时,眼神略略飘远,像是在回忆某段久远的青春,片刻后,他望向她,忽然提议:“要不要回去看看?我也很久没去了。”
 夏知遥想了想,今日行程已尽,难得有空,便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们收拾好资料,临时驱车前往母校,四月的纽约,早春独有的明媚,温柔而节制,熟悉的Low Memorial Library静静矗立在绿荫与蓝天下。
 沿着那条曾无数次走过的小径,夏知遥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高跟鞋踩在干净的石板路上,步伐却轻盈许多。
 像是身体先于意识,记起了这片土地的节奏,那些绷紧的神经,也在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
 一切看起来都未曾改变,可她知道,真正变了的,从来不是这片校园,而是站在这里的她。
 午后的阳光柔和地铺洒在校园草坪上,球场边人声鼎沸,一群男生在绿茵场上肆意奔跑。皮球撞击球门时发出沉闷有力的声响,引来一阵欢呼。
 周越也在其中,黑色短发被汗水打湿,额角的水珠一滴滴滑落,他冲刺、停步、抢球、射门,动作干净利落,眉眼带着少年气的凌厉与张扬。
 他正准备下一次冲刺,余光却忽然扫到场边人群中一个突兀的身影,他顿住了。
 夏知遥静静站在场边,一袭剪裁利落的藏蓝西装将身形勾勒得分明,黑发红唇,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立在光影之间,自带一场不属于尘世的清冷锋芒。
 她的美,从来都不是柔弱的那种,而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冷艳克制,沉静却令人压迫。
 而此刻,她唇角偏偏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欣赏,又仿佛是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柔,令人动荡。
 周越一时怔住,整个人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离了时间的轨道,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也是这样。
 他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她站在场边看他,校服被风扬起,头发轻轻飘动,他抬头看她一眼,那一眼,便被刻进他漫长人生的底色,永远未曾褪色。
 而现在,她还在那儿,只是他们之间,不再只是隔着一块球场,而是隔着岁月、经历、选择与命运。
 他僵站原地,像是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周越!快传球啊!”身后传来队友焦急的喊声,他猛地一震,回神,脚下一踉跄,错过了球,引来一片哄笑与起哄。
 可他只是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她还在与人交谈。
 而那一抹红,却在她唇上安静地燃烧,如同他记忆深处那团从未熄灭的火,在胸腔里缓慢翻腾、蔓延,像某种命定的引信,一触即燃。
 那一刻,周越忽然生出一种近乎原始的冲动,如果他现在就穿过人群,走过去,一把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吻她,会怎么样?
 他喉头发紧,情绪像汹涌的暗潮,一波波拍打上岸,拽着他往深渊里坠,心脏像被火焰灼烧,那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像燎原的暗火,瞬间烧得他五脏六腑发烫。
 夏知遥微微偏过头,目光像有意识地,在熙攘人群中缓慢掠过,直到她,准确地,看到了周越。
 她眸光轻闪,露出一个明亮、直接、毫无保留的大大的笑容,像春日暖阳铺满眉眼,将她原本沉静清冷的气质,一下子柔化开来,朝他招了招手:“周越。”
 就像,他们从未错过。
 那一瞬,他胸口那团灼人的暗火,像被泼下一盆冷水,嘶啦一声,被生生压进骨血深处,火没熄,只是藏得更深了,隐在皮肤下,埋在呼吸里,化作一阵阵微不可闻的震颤。
 他他看着她笑的样子,眼神一寸寸被拉软,嗓子仍旧发痛,却还是艰难地开了口,哑哑的,带着不该有的柔软,也藏着早已来不及掩饰的眷恋:“姐。”
 周越他穿过人群,脚步急促,球衣半敞,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短发被打湿,凌乱间透着一股少年气十足的张扬。
 他冲进阳光里,也闯进了她的眼底,他站到她面前,脸颊泛着刚运动完的红,呼吸尚未平稳,满眼却只有她。
 夏知遥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干净而热烈,她没说话,只从随身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递过去。
 “擦擦吧,”她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照料,“一脑袋汗。”
 他怔了一瞬,接过纸巾,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手指,指腹一热,心也随之一紧。
 她侧身,淡淡介绍:“这是我邻居家的弟弟,在读金融工程。”
 周越上前半步,点头致意,声音沉稳克制:“您好,我是周越。”
 Robert Chen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随即笑了笑,伸手握住:“金融工程啊?不错不错,趁年轻多折腾,将来有的是机会。”
 周越握住他的手,身形微微前倾,语气谦逊而清亮:“谢谢学长指导。”
 夏知遥站在一旁,是眉眼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安静地立在那儿,她像一幅画,每一笔都恰如其分,却也没有半点缝隙,能让人真正靠近。
 周越站在她身旁,明明近在咫尺,却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像是隔着一扇厚重、干净的玻璃窗,看着另一个世界缓缓流转。
 那个世界太整齐、太体面、太有秩序,而他,从未真正属于那里。
 他就那样看着她,她侧身点头、眉眼含笑的模样,与他记忆中如出一辙,熟悉得几乎让人心颤。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像覆上了一层无声无息的玻璃膜,模糊了温度,淡化了亲近感,也割裂了他所有靠近的冲动。
 她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只是那种“她现在不再需要我”的清晰感,突如其来。
 就在这时,Robert的手机响了。他低头扫了一眼,眉眼一动,随即抬头对夏知遥略带歉意一笑:“抱歉,我夫人叫我了,改天再好好叙旧。”
 “好。”夏知遥点点头,神色从容,步伐自然地送了他几步。
 等Robert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尽头,广场安静了许多。
 夏知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像是在唤一个从未真正走远的熟人,语气轻巧,眉眼带着点被风吹起的玩笑:“走了?还想晒死在这儿啊?”
 周越怔了一下,这种轻松的语气,熟悉得让他心里一软。
 “你等我一下,我跟朋友说一声。”他快步走向场边,和几位队友简单打了个招呼,可神情始终有些飘忽,像身体还在场地上,心却早已走远。
 当他转身回来时,夏知遥正站在阳光与树荫交界的地方,低头看手机。
 他朝她走过去,她抬眼看见他,慢慢收起手机,那一眼太平静,也太陌生
 周越忽然意识到:她看他的方式,好像和看其他任何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笑了笑,语气随意地掩住了所有波澜,带着一丝真诚的试探:“吃饭去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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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8 这顿饭吃完,他也……
 夏知遥低头想了想。这几天几乎连轴转,好不容易把这场硬仗推进落点,晚饭确实没有安排。
 她点了点头,嗓音比刚才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疲倦之后难得的松懈:“OK啊,不过得回去换双鞋。”
 周越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熟稔的打趣:“谁让你就这么高了还非穿高跟鞋?”
 夏知遥侧头看他一眼,唇角微扬,眼神里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语气中混着疲惫后的慵懒与一点调侃:“没办法啊,人总得伪装一下。”
 她说得云淡风轻,像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可周越听进耳里,却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悄无声息地划了一下,他看着她,那个总是那么体面、漂亮、完美的她,在夕阳下笑着说出“伪装”这两个字。
 那一刻,他忽然特别想告诉她:你不用伪装,在我面前,真的不用,可他终究没说出口。
 夏知遥却没察觉到他的迟疑,她随手将文件夹夹在臂弯里,大大咧咧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胸口。
 “不错啊。”她挑眉,语气半真半假地打趣,“健身练得挺好啊,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语调轻快,像姐姐逗弟弟,漫不经心,毫无防备。
 可就是那一下,不经意的拍打,隔着T恤,指尖落在他胸前,温度极轻,却像一根火柴,悄无声息地落进他早已充满汽油的身体里。
 他身体瞬间绷紧,血液像被点燃,热浪从四肢百骸倒灌上来,灼得他头皮发麻,整个人像在烈焰中迅速升温,嗓子干涩,心跳失控,呼吸也乱了节拍。
 而他眼里,那点原本死死压着的克制,也在这一刻,摇摇欲坠。
 她真的不知道,她那一下看似随意的轻碰,在他心里掀起了多么汹涌的巨浪。
 她的声音、她的气息,她指尖残留的那点温度,毫无预兆地涌进来,撞得他几乎失控。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理智在体内死命拉扯他:别动,别碰,别露馅,胸口那一寸皮肤,仍在烫,像她的手指还停在那里,印得那么清晰,灼得他整条神经线都跟着燃烧。
 他转过头看她一眼,她低头把资料放在包里,神情从容自然,仿佛刚才那一下轻拍只是顺手而为,而他站在原地,心跳如擂,呼吸如焚,眼里燃着一团火,却烧得极狠,可她看不见。
 周越垂下眼,喉咙发紧,低低地应了一句:“嗯,我送你回去。”
 那股欲望与渴望交缠的巨浪裹着他沉入黑暗,失重、炽热、窒息,而她,始终不知。
 周越坐在驾驶位,手搭在方向盘上,车窗半开,他刚松了下肩膀,眼角余光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酒店门口走出来。
 她换了一身极简单的衣服,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脚下是一双毫不讲究的匡威鞋,头发随随便便散下来。
 从高跟鞋与西装中抽离出来的她,整个人像是轻了几分,连眉眼都柔和了,她走在夕阳里,背影被光拉长,发丝在风中轻轻荡起,脚步带着一种慵懒的松弛感,那是某种久违的、只属于生活本身的节奏,和她白天在谈判桌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在这一刻,她仿佛不再是那个冷静、精准、不容置疑的“夏总”,而是他记忆中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女孩。
 他竟一时没能回过神,她每靠近一步,那股热就往上涌一分,像慢动作地踩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上。
 他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力,眼神一瞬未移,却强迫自己清了清嗓子,用尽全力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就穿这个?”
 夏知遥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她斜他一眼,眸光懒懒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疲惫后的散漫与挑衅:“有意见?”
 她坐下的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像这几年从未隔过山海与时差,像他们还在某个盛夏夜里,一起兜风、去吃街角的羊肉串。
 周越看着她微仰着头的侧脸,睫毛在夕阳下投下一圈柔影。他喉结滚了滚,唇角却带着一抹近乎无奈的笑,故作轻松地移开目光:“没有,挺好。”
 只是,他没说出口的是:好得他快要忍不住了,好得他想一把将她拉过来,扣在怀里,把这些年积压的想念、遗憾、欲望,全都说出来。
 可他终究,只是启动车子,晚风拂过街角,掠起橱窗里刚亮起的霓虹,混着些刚被夕阳吻过的温热味道,从白天一路沉淀下来的余韵。
 曼哈顿的街头逐渐热闹起来,黄昏拉长了人影,城市的节奏却像才刚刚开始。
 周越侧头看她一眼,眼神柔和,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关心与试探:“你想吃什么?”
 夏知遥抬手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扫过鬓角,像是在认真感受这份都市夜色带来的静谧与暧昧。
 “我突然想吃蟹腿了,配点白葡萄酒。”她顿了顿,又弯了下唇角,“或者,你有什么好的推荐?”
 周越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一声:“你这语气……像是下一秒就要说,快点开车,老子饿了。”
 夏知遥挑眉,懒洋洋地斜睨他一眼,语气透着骨子里散出的倦意与一丝不耐:“那你倒是开啊,我真饿了。”带着种只有熟人才会有的撒野与任性。
 周越没接话,车窗外的灯影滑过他侧脸,在冷白光线下勾勒出他深刻的眉骨与下颌,唇角那一抹笑意,被他努力压着,却还是慢慢溢了出来,藏也藏不住。
 车行二十多分钟,终于停在夏知遥说的那家Cajun风味海鲜餐厅门口香料和蒜香混着微甜的蟹肉气味,在夜色中悄悄张开怀抱。
 炖雪蟹腿、小龙虾和玉米端上来时热气腾腾,酱汁泛着诱人的油光,一切都鲜活得像刚从海里捞起。
 “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吃辣的吗?”她一边剥雪蟹,一边抬眼看他,语气不轻不重,像随口一问,但眼神里分明带着调侃,眉峰微挑,像是在说:“你行不行啊?”
 周越剥着蟹腿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沾着酱汁,停了半秒才开口:“人总得长大啊。”
 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再说,这也不算太辣。”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带着几分云淡风轻的笑。
 夏知遥没察觉他话里的钝痛,只是轻轻笑了一下:“行啊,小朋友现在会吃辣了,长进不少。”
 “小朋友……”他低声重复,透过餐桌上袅袅蒸汽,他望着她,那眼神带着一点叫人无法忽视的沉。
 “你老这样。”他终于开口,语气低哑,带着一点委屈的、不甘的、不想继续装作无所谓的情绪。
 “嗯?”她没听清,随意地应了一声,“哪样?”
 “总把我当小孩。”
 夏知遥笑出声,动作却没停,眼都不抬地将虾肉放进他盘子里,语气漫不经心,十足故意地说:“吃吧,小孩”
 周越低头看着盘中那一小块热气腾腾的虾肉,眼神晦暗不明。
 他忽然有点想问,她知不知道,在她眼里那种随手施舍的宠溺,对他来说,是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都没能放下的执念,是他熬过无数个夜晚的盔甲,也是他始终无法挣脱的软肋。
 起初,他兴致还不错,陪着她边吃边聊,语气里带着点熟悉的调侃,也藏着一贯若有若无的试探。
 “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去?有人接你吗?”他说得轻巧,像是随口一问,手指却停在盘边,眼神从她眼睛缓缓落到唇角,那是她咬玉米时,无意识翘起的弧度。
 夏知遥轻轻咬了一口玉米,动作随意,表情松弛,“嗯,我男朋友。”
 “咔。”虾钳在他指间断开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某根绷紧的弦,在他脑海里骤然崩断。
 他抬眼看她,眼底掠过一瞬极轻的波澜,像是水面被石子掠过,荡开一圈圈极快隐去的涟漪。他嗓音依旧平稳,本能地把情绪藏进唇角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里:“男朋友?”
 “是啊。”她语气自然,靠在椅背上,眼神里还残留着饭后慵懒的满足,“我大学同学。”
 她说得太轻了,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没有骄傲,没有犹疑,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甜蜜炫耀,而恰恰是这份云淡风轻,才最致命。
 周越看着她,盯了一秒,像是随口一问,嘴角扬起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长什么样的?”
 夏知遥没察觉出异样,低头翻了翻手机,随手点开一张照片,把屏幕递过去:“就这人。”
 照片是在某场正式场合的合影,背景是灯光璀璨的会议厅,她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姿笔直,神情沉静,眼神里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光,那男人戴着眼镜,西装笔挺,神色温和,眉眼间透着三十出头那种得体的成熟与节制。
 他们站得很近,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仿佛彼此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刚刚好的距离感。礼貌而亲近,克制却默契。
 周越看着那张照片,他们站在一起,就是般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定义成“完美情侣””的样子,精致、体面、让所有人挑不出任何不妥。
 他忽然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胃里像是被什么灼了一下,慢慢泛起一股迟钝的、无法言说的痛。
 他不记得自己看照片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那只拿着手机的手,指节在微微发紧,掌心一层细汗。
 而他呢?他像个从未入镜头的局外人。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还回去,动作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嗓音淡得像擦过杯沿的一道轻响:“挺有气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