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梦玉檀深by一枝嫩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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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绾沅胡思乱想了许久,甩了甩脑袋,回神之后又看了几遍信笺,看够了才藏起来,放到心口处。
捂着这张薄薄的信笺,她莫名心定了下来,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唇瓣不自觉往上扬起。
“……”
纪凌越这些时日在处理乌桓的事宜,已经过去许久了,手底下的人还是没有找到温祈砚的下落,不只是温祈砚的下落,就连纪丞相兵马的下落也没有找到。
“真是一群废物!”纪凌越冷斥一声,他手底下的人谁都不敢说话。
现如今,温云钦已经被控制住了,但……幽州的事情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先前过来的时候,幽州的矿业已经开采到了尾声,私矿的处置和兑换,全都由纪丞相的心腹来处理。
这些人都是纪丞相的左膀右臂,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能动手。
眼下因为皇帝病倒了,加之方家介入,林家掺和,其余的世家蠢蠢欲动,朝廷还没有正式对纪家开战,他不能够对纪丞相的人下手。
就算是背地里搞些什么动作,纪丞相也定然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纪丞相已经对他产生了不满,若是此刻丢卒保帅,舍尾求生,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把纪家所做的一切谋逆事情完全推到他这个乌桓少主的身上,再交出私矿,纪家不就摘干净了吗?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明里暗里提醒,他和纪绾沅,只能是兄妹,不可僭越。
当年,若是没有温祈砚,妹妹说不定就会看一看他了。
很早他便清楚,只有纪绾沅这个纪丞相最在乎的掌上明珠,才能够决定他的走向,他的看重。
现如今,温祈砚赢得了纪绾沅的欢心,就算是温家阵营的人,明知皇帝的利用,纪丞相居然也信重他,把手上的事宜交给他。
那温家子究竟有什么好?不过是长得俊逸了一些,除此之外,狡猾成精了。
这样的人做女婿,父亲也不担心,妹妹能不能降得住他。
纪凌越的心绪实在不好,挥挥手让禀事的人下去。
他捏着眉心,阖眼养神,看向一旁跟着纪绾沅的喜儿,“这两日沅妹有没有什么动静?”
喜儿想了想,“小姐这两日没闹脾气,好吃好喝的散步休息。”
因为纪凌越叮嘱过有关于纪绾沅的一切都要事无巨细。喜儿便将记录纪绾沅起居衣食的手札递了过去。
纪凌越翻看着,视线停在昨日纪绾沅打翻了茶盏,要求换衣的事情。
“检查过沅妹的衣裙了吗?”
温祈砚下落不明,但他既然喜欢妹妹,一定会来,但这两日居然没有动静。
“奴婢细细检查过了,小姐的衣裙没有什么异常。”
纪凌越又细细翻看了手札,指尖停留在纪绾沅心绪不佳,却把每道菜都尝了一下的记录上。
他正思忖着,下属来传话,说是贺循求见。
“让他进来。”
他把手扎留下,喜儿跟着随从往侧门出去了。
贺循到了之后表明来意,纪丞相来信,询问纪绾沅的近况。
“搪塞父亲的事情怎么做,也要我教给你吗?”纪凌越对贺循说话的口吻并不客气,他还在翻看着喜儿记录的手札。
上面写着纪绾沅这些时日都相当乖觉地留在庭院当中,前几日她的心绪不佳,昨今两日的心情却放松了下来。
纪凌越把手札翻回去,停留在纪绾沅打翻茶盏,被茶水弄脏裙摆的地方。
他看得专心,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今日贺循的身量要比往日里高了些许。
“搪塞丞相大人固然容易,但也要他相信才信。”
纪凌越抬眼看过来,“什么意思?”
贺循迎上他的目光,“丞相大人给我的来信里说,有一月没收到纪大小姐的手信了。”
“你想见妹妹?”纪凌越看着他的眼睛。
贺循微笑,“没有。”
“只是需要纪大小姐书写一封家书递给丞相大人,当然了,我只是告知这件事情,并无旁意。”
纪凌越冷笑,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手札,原本他想要亲自去找纪绾沅,让她写信,可一想到前些时日她砸笔撒泼,柴米油盐不进的样子。
若是去了,只怕她抗拒得像是一个小刺猬。
纵然是不想,纪凌越的目光还是投到了正在慢悠悠喝茶的贺循身上。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趴在窗台上的纪绾沅瞬间竖起耳朵。
怎么感觉这个脚步声,那么熟悉,就好像是温祈砚?
她佝着身子往外看去,见到了贺循的脸。
说不上来是有什么期待落空,反正心里就是空落落的,以至于情绪摆到了脸上,对面的贺循见状,“纪小姐想要见谁?”
这个男人的口吻怎么也怪怪的?
是不是因为她有些许思念前些时日给她写信笺的狗男人。
所以觉得贺循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像他,就连这说话的语调也很像他啊?
纪绾沅百无聊赖盯着贺循的脸看了许久,不是他。
她收回目光,“你怎么来了?”
“见到我,纪大小姐似乎不太高兴。”贺循又问了。
纪绾沅依旧觉得他的口吻怪怪的,看他一眼,没有接话。
坐下之后,纪绾沅让喜儿给他倒了一盏茶,方才问道,“你来做什么?”
贺循表明来意,拿出笔墨纸砚。
纪绾沅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想到纪凌越对她的囚禁,直接撂挑子,“我不想写。”
本以为贺循会劝她,没想到,他拿起狼毫笔,然后看着她道,“纪大小姐口述,我来写就是了。”
纪绾沅看着他拿笔执笔的动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诡异的透着微微的熟悉。
她是不是疯了,怎么觉得今日的贺循,那么像温祈砚。
虽然她不喜欢温祈砚很久了,但不喜欢的时月,根本敌不过喜欢温祈砚的年月。
她喜欢温祈砚的那几年,一直追逐他,看着他,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她都一清二楚,甚至模仿过。
她偷偷看过很多次温祈砚动笔写字的样子,眼前的贺循,跟他的言行举止,简直一模一样。
真的是巧合吗?
纪绾沅的目光盯着他,看到贺循动笔了,她凑过去一看,见到男人落笔写下的两个字,瞳孔骤缩。
这这这这………这不是…?!
她眼里的震惊都没有散去,执着狼毫笔的手却在瞬间将写下的字给一笔涂污了。
“许久不曾动笔,只先写了几个字看看。”他把宣纸抽到旁边,看向她,“请大小姐口述吧。”
纪绾沅看着眼前的男人,对上他幽深沉暗的眸子,“……”
居然真的是……
“大小姐在看什么?”
他抬笔在她眼前晃了晃,纪绾沅想到这是在什么地方,连忙回神。
“你写的字迹真丑。”她别过脸,与此同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窥见女郎口是心非别过去的侧脸,男人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纪绾沅顿了一会之后,便开始口述,说她的近况。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抱怨,口吻之间也带着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狼毫笔落在宣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男人边写边时不时嗯一声。
喜儿在旁边研墨,看着两人的一说一写的默契配合,莫名觉得很和谐。
纪大小姐怎么似乎对她这个赘婿,没有传闻当中那么抗拒?
是因为他在为她写家书传回京城吗?
纪绾沅罕见地说了很多话,整整记录满了两篇宣纸。
喜儿把宣纸给收好,扯下笔墨纸砚,趁着没人的空隙,纪绾沅低声嘀咕,“你怎么来了?”
男人正在净手,修长如玉的骨节淌着水珠。
纪绾沅却无端想到,他的手指在她,胸.脯之上做的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不想我来?”男人声音压得很低,钻到耳朵里,令人倍感酥麻。
纪绾沅幽怨瞪过去一眼,看到喜儿正在帮她装信笺,眼神挪到男人面前,瞪他一眼,“哼。”
俊逸的男人勾唇,“不想我吗?”
纪绾沅鼓着腮帮子,她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饱满的唇瓣一张一合,吐露出来的话却很强.硬,“不想。”
他笑,“那我之后不来了。”
纪绾沅越发瞪他了,就连喜儿走过来了,她都没有收敛。
“骗你的。”看着女郎鼓起来的腮帮子,他想要伸手去捏一下,却又忍住。
“谁稀罕你来。”她别过脸,起身。
喜儿一直跟着纪绾沅,几乎是寸步不离。
一句话的功夫,人已经绕过珠帘玉幕到达她的身边了。
纪绾沅不能够再说些什么,恢复贺循身份的男人已经起身,没有过多停留,客气作揖之后便离开了。
纪绾沅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怨不减。
“……”
那日林斯年与林大人在书房之内起了争执,而后林大人就病倒了。
林夫人找了太医来给林大人看病,说他这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可不能够再受什么刺激了。
林夫人往日里十分疼爱着这一双儿女,几乎没有说过什么重话,但这一次,还是没有忍住,叫人去请了林斯年来,问他到底要闹些什么,居然把他的父亲给气病了。
“父子两人是仇人不成?把你父亲给气病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斯年道,“的确是有些许好处。”
只要病倒了,就没有力气去掺和温家的事情了,纪绾沅的身孕和行踪都需要保全,最大的阻碍就是他们家的人。
都是亲眷,下手不能太重。
“母亲,儿子有话不想隐瞒,纪家的事情,您最好不要去掺和。”
林夫人心里一咯噔,“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们林家跟纪家有什么关系啊?就算是有关系,那也是温家,跟纪家八竿子打不着,我们现在是在说你父亲跟你的事。”
“父亲既然病倒了,您近来就不要进宫了,只在家里好生照看父亲的身子骨便是。”
“你——”林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林斯年径直打断,“母亲不要再装聋作哑,您应该清楚,儿子指的是您要去掺和的什么事情。”
林夫人不吭声,盯着林斯年的侧脸,欲言又止好几次,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摆出母亲的架子都被林斯年给言语犀利弹了回来,现在林父病倒了,整个林家就是林斯年说了算。
她不得不把皇帝给搬出来,“你父亲说了这是圣上的口谕,命我们除掉纪绾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做不到,我们整个林家都要跟着遭殃。”
“圣上如今病了,没有空闲管这些事情,更何况,朝廷的事情多如牛毛,他估计管不过来了。”
林夫人叹气,“宫内若是来人逼问,你母亲我要怎么说?”
林斯年交代她,只需要说纪绾沅如今还不到生产的时候,暂且不必要动手,否则一定会打草惊蛇。
皇帝如今身子骨不好,一定不会在这个关口动纪家的人。
“敷衍着就是了。”林斯年又嘱咐,“敷衍得认真一些,不要叫人看出破绽来。”
林夫人沉默了一会,觉得不太对劲。
嗯……?
她叫林斯年过来,是想要训林斯年的话,怎么反而变成林斯年训她的话,还要教她做事啊?
想到林念曦和林父说的事情,此刻她还没得到求证呢。
暂且不论纪家的事情,林夫人问他,“你和娄卿如又是怎么回事?”
“我听你父亲说,你跟她……你对她……”
私情那两个字,林夫人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但不提这两个字,还能怎么说,斟酌了半天,林夫人真是豁出去老脸,“你对她是不是余情未了,还打算…旧情复燃?”
说完这句话,她就一直观察着林斯年的脸色。
林斯年的状态稳如泰山,他不接话,林夫人反而急了起来,“你说话啊!”
“你是要气病你父亲,再气死你母亲吗?”
林斯年看过去,“母亲也跟父亲一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林夫人疑惑蹙眉。
“你把话说清楚。”
林斯年不说话,林夫人立马表态,“我先跟你说了,我同你父亲是一样的想法,绝对不会同意娄卿如进入我们林家做媳妇。”
“且不说娄卿如是纪家的人,就说她行径放荡,往日里不是下酒楼抛头露面,便是逛梨园点戏人听曲,真要娶她进门,咱们林家的列祖列宗都要蒙羞了。”
“何况,她嫁人之后又和离,克死前夫,如今拖着一个孩子回京……简直,简直令人恐惧。”
林夫人本来还要说难听的话,林斯年看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她瞬间便改了口。
良久之后,林斯年冷笑,“母亲只想着我们林家是高门大户,就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想嫁过来,甚至看不上你儿子。”
林夫人怔了一会之后道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娄卿如还看不上你?!”
若是看得上,当初她怎么会偷偷摸摸嫁人?
至于那个孩子……
林斯年思及此,垂眸。
林夫人不可置信到发笑,甚至忘记了她提起娄卿如与林斯年旧情的初衷是为何。
“她有什么看不上你的?你在京城当中争不过温祈砚,拿不了第一,好歹也是第二啊,她凭什么看不上你?”
“她娄卿如在京城贵女里面能排上第二吗?”
看着林夫人如今的架势,倒是要去纪家吵个高低。
缓了一会,回神之后,她觉得不对劲,“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现如今不是说你跟她相不相配的事情,而是你们不能在一起!”
林斯年看向林夫人,“母亲是觉得她有了个别人的孩子,容忍不了那孩子叫您祖母?”
林夫人反问,“你都清楚还问我?”
“你难道就这么喜欢娄卿如,喜欢到要帮她养她与旁人的孩子吗?”
林斯年轻飘飘甩下一句,“若儿子说,那个孩子是我跟她的呢?”
“你说什么?!”
林夫人闻言,简直犹如晴天霹雳,被这惊雷劈得失态愣站在原地。
原以为她听错了,可林斯年又重复了一遍,“儿子说,娄卿如带回京城的那个孩子是我的。”
天塌了,林夫人也被气晕了过去。
看着眼前晕倒的母亲,林斯年跟前几日一样,气定神闲叫人去找郎中来。
林家恢复宁静没有多久,又再次乱成一团。
消息传到温家的时候,温夫人疑惑不解,“这林家的人,怎么接二连三病倒了?”
她正打算偷偷去纪家呢,没想到,这都不用防备林家的人了?
温父看着御史台的卷宗,“恐怕是林斯年的手笔。”
“两人都病倒了,这下手会不会太重了?”
温夫人说林斯年往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润有礼,怎么下手这么狠?
闻言,温父却忍不住嗤嘲,“夫人此言差矣,祈砚你看着他不也是清冷克制吗?”
话虽然难听,温母不得不承认,的确如此。
两人还真是……真不愧为挚友。
“到底是别家的事情,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这两日命人给纪绾沅做了几件斗篷袄裙,过纪家去时,让人送到幽州去,听说幽州很冷,也不知她的身孕如——”
温夫人说着话时,目光不经意间投向外面,惊诧道,“青菱,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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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依旧随机掉落小红包哟[彩虹屁]
温青菱连忙掩下神色之间的不自然, 接连眨眼,“母亲,您该到吃燕窝粥的时候了。”
适才在内室寻不见温夫人, 绕到南书房, 得知她在跟温父说话,隔着门扉依稀听到有关于林家和纪家的字眼, 下意识顿住脚默不作声,谁知道……竟然得知这么大的事情。
纪绾沅不在京城, 反去了幽州?
什么时候去的?不会是很早之前,跟着哥哥就去了?
难怪林家那边一点进展也没有, 林念曦几次碰壁,敢情纪绾沅早就不在京城了。
怪不得母亲一直没有过纪家去,原来家中的人都知道。
不管纪绾沅是不是跟着大哥二哥一起去的幽州,他二人同行, 且都在幽州, 纪绾沅同兄长没有和离,她在幽州的事情,两位兄长一定知道。
远在京城的父亲母亲清楚, 唯独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这种被人排外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温青菱愣了一会神在想这件事情, 就连温母跟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听到,直到温母一直在摇晃她的手腕, 她方才回神。
“母、母亲,您说什么?”
“我说你脸色怎么那么不好?是怎么了,唤你几声了还在走神。”温夫人问她是不是最近管着家里的事情累到了, 若是累到了,那就歇歇吧。
温青菱连忙摇头,“没有,就是……”
正在脑子里想着怎么回答,错眼撞入她父亲若有所思的眼神,温青菱连忙补充转移话茬道,“就是想到家里的事情,前些时日他给我来信了……”
温青菱口中的他,是她的夫郎。
提到女婿,温夫人叹了一口气,“信中说什么?”
她拉着温青菱坐下。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起女儿的近况,又说临峡的梅花要开了。”是她最喜欢的花,往年,两人都会一起酿梅花酒。
温夫人还没有想好说些什么安抚她,温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青菱,你回京城也有些时日了,既然你的夫郎已经来信,你便回去吧。”
温夫人和温青菱同时朝温父看了过去。
温夫人神色不解,温青菱却是受伤,开口之时带着幽怨,“父亲这是在赶女儿走吗?”
温父放下茶盏,“为父不是这个意思。”
“那父亲是什么意思?”
适才意外得知的事情已经叫她觉得,家中唯独背着她一个人暗地里谋事,眼下她的亲生父亲居然要赶她走,是不是嫌弃她在家中待得太久了?
“为父是害怕你与你夫郎之间闹了嫌隙久了,伤了情意,他既然低头了,你何不如顺着台阶下去?”
话虽这么说的确没错。
可他怎么不把话说得好听一点?更何况,她就是不想回去,除非他来京城接她,那才是真的给足了脸面,她才会顺着台阶下去。
眼下她家中父兄得力,二哥哥已经任职御林军首领,大哥哥就更不必说了,她还怕什么?
但是父亲……
温青菱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往日里也多是惯着的,嫁出去以后在婆家受了不少委屈,原以为回家以后,会备受优待,可家中的人也让她懂事,更没有离京去帮她撑腰。
凭什么纪绾沅嫁到她们家里来就处处做大?别说是哥哥,就连父亲母亲都站到她那边去了?她的孩子都没有生出来呢。
思及此,温青菱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父亲不疼女儿了。”
温母见她的眼眶红了,便知道她要哭,没想到这眼泪珠子果真往往顺着往下流淌了,哄都哄不住。
“你少说两句!”温母训斥着温父,领着温青菱出了南书房。
温青菱走后,想到她往日里跟林家那个姑娘交好,温父叫来守门的侍卫询问,得知温青菱来了有一会了,温父面色凝重。
因为是在家里,又是书房之内,他和温夫人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想必被温青菱给听去了。
若适才温青菱大方坦荡说出她听到了这件事情,温父还不至于如此心事重重,她不说就算了,甚至开始闹脾气。
“以后书房之内,不许三小姐随意进入,她过来时,也要第一时间通传。”
“是。”侍卫领命。
温父想了想,依然觉得不妥当,他吩咐下人一会去把温夫人给请来。
这一请,就到了晚上。
温父处理完御史台的事情,回了院子,见到温夫人皱着眉头,问她温青菱怎么样了?
“青菱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闹起来也是个没完没了的。”温母摇头,说她越发像是小孩子了,哭一个下午。
“那她有没有提起在书房听到我与夫人议论的事情?”温父净手之后坐下。
温母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没有。”
“菱儿只是一直在哭诉,说她婆家的人对她不怎么好,明里暗里骂她生不出孩子,老爷,你说这件事情,我要不要去临峡给她撑撑腰?”
温父摇头,“菱儿先前的孩子是怎么流掉的,你也清楚,她的性子就是从小被惯坏了,得好生磨一磨,这一次本来就是她的错,你再去给她抬头,岂不是助长她的威势?”
“日后真不知道要出什么岔子!”温父让温夫人赶快打消这个念头,不能去临峡。
“到底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见她受苦,总是心疼。”
温青菱半生顺遂,哪里吃过什么苦,多数麻烦都是她自找的,温父知道,他若是说出来,温母又要唠叨了。
但不说也不行,便挑挑拣拣,“当初明明知道那季家子风流,她也非要嫁过去,无异于飞蛾扑火,如今吃到苦头了,你顺着她,就算是了结了这个季家子,将来指不定还有多少个季家子。”
温母叹气,“唉……”
“这三个孩子,骨子里的性子是一样的倔。”
当初温青菱出游,见到临峡郡守的公子,被他花言巧语迷得不行,非要嫁出去,怎么说都不听,现如今又嚷嚷着后悔,温母摇头,“算了,依着老爷吧。”
“对了,她果真没提吗?”温父又追着问了书房的事情。
温夫人说真的,“没有提。”
“菱儿估计没有听到吧。”
温父跟温母说起,侍卫道温青菱过来有一会了。
“咱们又没刻意避人,她怎么没听到?”
“老爷的意思?”温母不解。
“青菱跟林家那丫头走得很近,我觉得这件事情要提防一二。”
“不会吧?”
温夫人说温青菱虽然骄纵,但在大事情也拎得清楚,更何况温祈砚在离开京城之前刻意警告过她,不准再掺和他与纪绾沅之间的事情,她这些时日都非常乖觉。
“林家那丫头也是个有心眼的人,青菱单纯,恐怕被她利用。”
听着温父的口吻,似乎不太喜欢林念曦了?
温母还要追问,便听到他说,温青菱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还是让她回去吧。
“可她今日才哭成那样,我怎么劝啊?”
“京中时局紧张,夫人要为大局考虑。”温父甩了这么一句话,倒叫温夫人不好吭声了。
“那……”她犹豫着。
温父的口吻透着不容置喙,“这件事情,夫人要尽力做好。”
温母只能点头,“我知道了。”
温青菱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四更天了,她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里迷雾重重。
她听到有人在哭,在叫,那哭声无比凄厉,叫声几乎要划破天际,听得原本无动于衷的她隐隐打寒颤。
她听到自己说话,说纪绾沅好像要死了?
纪绾沅?
纪绾沅怎么会死?是她在哭在叫?
梦境之内的迷雾忽而散开,她看到自己站在庭院的角落隐蔽处。
这是她家,她为何要站在角落处?虽然这地方是兄长和纪绾沅的庭院,但根本就说不清楚。
她的旁边是…林念曦,她跟她藏在隐蔽处,看着不远处的外院站满了婆子,小丫鬟们端着血盆进进出出。
的确是纪绾沅在哭在叫,她在生产。
梦中的她面色紧张得不行,说纪绾沅不会真的难产吧?
纪绾沅怎么会在京城产育,还是难产?
梦里的林念曦说,“那就讲不好了,毕竟我们不是郎中,只能多为少夫人祈祷。”
“她叫得好惨,必然很痛。”
同为经历过小产的人,听着正在产育的女子划破天际的叫喊声,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反观旁边的林念曦倒是冷静,即便她也正闭眼虔诚求着什么,可看着样子……
很快,有人前来传话,似乎是她父亲身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得纪绾沅的贴身婢女,好似叫翡翠的那个丫头在鬼叫,说着什么保小不保大。
旋即,惊雷划破天际,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叫喊声,婴儿的啼哭也随之而来。
里面的小丫鬟跑出来,“生了生了,但少夫人血崩了!!!”
没一会,纪家的下人哭着出来,说纪绾沅死了。
死了?!
因为太过于震惊,她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下人往这边过来。
林念曦似乎是偷偷过温家来的,为了不使她暴露,她只能站出去,假装问情况怎么样了?
下人哭着说,生了一个小公子,但是少夫人却死了。
她往里面去看,还没有进入内室,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纪家下人们的哭声萦绕在内院,透过屏风,她看到了纪绾沅死不瞑目的样子,吓得她怔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梦中接下来的几日,她在梦里的梦里也一直都在做噩梦,反反复复出现纪绾沅死不瞑目的样子。
几次把她吓醒,吓得尖叫,家中因为她的死闹得不安宁,尽管兄长还远在幽州没有回来,但纪家下人哭诉不休,二哥哥将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纪绾沅生下来的孩子也一直在哭,特别是到了傍晚时分,纪绾沅死的那一会,他的哭嚎十分响亮,就连母亲都被这个孩子嚷得心绪衰弱。
纪绾沅死后的几日,林家人上门,林夫人前来探望,跟家里的人提议,说怕是纪绾沅阴魂不散,不如早早下葬。
母亲却道这样不好,至少要停灵七日,“原本就是我们温家对不起她。”
纪家出事,纪绾沅被困在后宅之内,始终不能够得知外面的天气,就连纪丞相和纪夫人出事,她也不曾得见。
林夫人安抚了母亲,道这不能够怪温家,都是纪绾沅没有福气,更何况,纪家谋逆,那是纪家人自己造的孽,如今纪绾沅死了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