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纯白的茉莉花by快乐如初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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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万……”宫人正准备行礼,明黄色的衣袍便已如阵风般刮过,留下满地的惊慌。
皇上心情不好,不,应该说十分恶劣。
这个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皇宫上下,所有听闻的宫人都恨不能缩起脖子走路,唯恐撞上皇上枪口。
这位可是动不动就杀人的主。
然而其他人能躲过,临安宫里的人却躲不过。他们颤抖着匍匐在地上,感受着年轻帝王带来的狂风暴雨。
萧統拿着剑,向他所见的任何东西挥去。花瓶、香炉、摆屏、玉石碎了一地,整个宫殿仿若被流沙席卷过,转瞬只剩下一片狼藉,连龙椅龙案都没逃脱。
直到再无东西可砍,他微喘着气停下,双眼通红,满脸阴鸷。一通发泄后,胸口的灼烧却似没有半分缓解,而是愈演愈烈。
脑海里一会是荣晏诅咒般的声音“你永远得不到她的心”,一会是她清淡的、好似十分无所谓的“那就选秀吧”……
选秀,她要开选秀,不在乎他身边会不会有别人,甚至主动给他选人。
他扯开嘴角,忽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阴森,宛如鬼魅。
宫人的身体愈发压低,几乎贴着地面,不知是谁,可能是太过害怕了,竟是打了个嗝。
突兀的响声让殿内一静,萧統收了笑,缓缓望过去。
那人浑身颤抖,像秋日飘零的落叶,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磕着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进喜狠狠闭上眼。
若是他不哭,或许还能一救,可惜他哭了,那就谁也救不了了。
果然,萧統慢慢朝那人走去,手里的剑垂下,剑尖抵到地面,行走间发出一阵刺啦的声响,听得人耳膜生疼,但无人敢捂起耳朵。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是死神的号角。
那人哭声一顿,仿若被掐住了喉咙,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视野尽头出现了一抹绣着祥云和龙纹的衣角,离他越来越近。
萧統走到他面前,刺啦的声音随之消失,可众人的心弦却绷得更紧。
死神的镰刀就在上方,随时都能砍下来,谁也无法保证他们不会受到牵连。
一秒,两秒,萧統都没动,似乎在故意拖长时间,以享受他们恐惧的时刻,甚至他还饶有兴致的用剑尖挑起那人的下巴,有意无意在他脖子上划啊划。
锋利的剑刃就在眼前,那人吓得涕泗横流。眼瞧着恶心的东西就要沾到宝剑,萧統嫌弃的挪开。
就在他刚挪开的一霎那,原本抖如筛糠的人蓦地暴起,直冲萧統命门。
“暴君,去死——”
惊叫声顿起,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骇住了,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变成了刺杀。
进喜霍然起身就要扑过去,却见剑光一闪,那人的身体僵了僵,随即轰地倒下。
脖子上一股股的鲜血往外冒着,眼睛圆瞪,直到咽气也没闭上。
他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远离了两步。
萧統睨了他一眼,看在他方才试图“救”他的份上,对他上不得台面的行为不予计较。
“收拾了。”他淡淡吩咐,剑上的血珠还在嘀嗒嘀嗒往下落。
进喜瞅了瞅,强忍着畏怯的上前,拖着那人的尸体往外走。
不是他不想让别人来,而是这人是何身份、为什么要行刺、背后还有没有同伙,尚且都不清楚,他担心他身上有重要的东西被人顺走了。
他这个大太监当得可太不容易了。
他长吁短叹着,艰难的t拖着人跨过门槛,所经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恐怖又渗人。
顾如澜站在殿门口,整张脸都白了。
他何时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再一瞧殿内,年轻的帝王侧着身,正闲适的擦着宝剑,白色的帕子上去,红色的帕子下来。
他又想起曾经一度洗都洗不干净的午门口,身体晃了晃,还没倒下,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他一惊,转头望去。做随从打扮的矮瘦“男子”晕倒在了殿前玉阶上,帽子散落,露出了内里纤长的发丝。
“玲珑!”
萧統听见声音抬起头,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眯了眯眼。
巧了不是,岳父大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爹爹来了?”顾茉莉惊讶,“进后宫了?”
“没有,和皇上说了两句话就又出宫了。”甘露扶着她坐下,“只怕会和婉夫人遇上。”
“知道他为什么进宫吗?”
“不知……”甘露觑着她的神色,“需要奴婢去打听打听吗?”
虽然是皇上宫里的事,但如果是娘娘想知道的话,定然能“打听”出来。
“不用了。”顾茉莉没太在意,她大概也能猜得到。
非上朝时间,大臣想进宫需皇帝宣召,而萧統找她爹有什么事……
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忍不住主动来告诉她。
不过这次,她好像想错了。直到夜幕降临,宫钥落了锁,她也没有再见到萧統的影子。
此后接连几天,都是如此,那个总是乐此不疲来逗她、烦她,一会高兴一会生气、性情像个孩子似的男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宝物依然送着,宫人也依旧恭敬如初,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隐隐比之之前更加战战兢兢,只是人却再未出现。
顾茉莉一如既往过着日子,没有打听,没有询问,除了偶尔在亭中坐着喝茶时,感觉周身过于安静外,一切都和之前没有区别。
“没良心的,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萧統坐在床边,望着床上佳人的睡颜,又是不忿又是难受。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能忍住白天不来见她,可他在那边抓心挠肺的难受,她这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真的没有半点在乎我吗?”
他伸出手指,虚虚临摹着她的眉眼,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有这么一副硬的心肠。
他的视线炙热又明亮,毫不掩藏,即使睡梦中的人只怕也要被吵醒,何况顾茉莉还有个“作弊器”。
她无奈的睁开眼,果然见虚空屏幕上弹幕刷得飞起。
【来来来,赌他今晚不会再来的人站出来,愿赌服输!】
【这家伙故意的吧?故意看的这么明目张胆,就是想让小茉莉发现,然后让她心软!】
【好心机……】
【不喜欢他,性格太阴晴不定了,还是萧彧稳重点。】
【话说萧彧到底去哪了,不会真死了吧?】
【垃圾公司,前bug还没搞清楚,现在又限制视角,竟然将范围缩小了好几倍,除了小茉莉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还不是你们总研究这研究那,一会说摆件是真古董,一会说衣服上的刺绣是什么失传的绣法,搞得很多部门都关注起了直播,研究院没办法才限制了范围,为得就是防止你们胡乱分析!】
【但是实话说确实很像真的……】
【你不会也觉得这不是游戏建模,而是真的穿越时空吧?哈哈,怎么可能啦。如果技术真到了这种程度,搞什么直播,直接带人回去找那些遗失的作物种子不更好?也省得我们天天吃营养剂。】
【不用找种子,直接找诺亚方舟就好,据说上面保存了地球时期所有的动植物基因。只要有它,我们恢复到地球时代的生活指日可待!】
星际时代物资匮乏,尤其自然作物,每样都价格高到离谱,产量还极其低,不是没有适宜培育的土壤,而是从种子到种植方法全都在“星际移民”过程中遗失了。后代再培育的,无论从产量还是口感,都比不上地球时期。
这也造成了最普通的粮食反而成了最昂贵的奢侈品、非贵族吃不起的现象。
关于寻找诺亚方舟的讨论,有段时间非常火热,甚至有很多人组成考察团前往旧母星地球遗址,希望能找到些许踪迹,只可惜全都有去无回。
人类星际迁移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的选择,因为当时地球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了根本无法生存的地步。之后随着千万年数次的变迁,里面更是不复当初美好的模样。
异种植物,有毒的海水,瘴气、丛生的沼泽,让曾经的家园变成了吃人的屠宰场,几乎所有进去的人都没有活着走出来。
在这样的形势下,地球不得不被封锁住,成了谁也不能擅闯的禁区。
即使众人都知道里面不仅存有丰富的矿产资源,还有一座移动的宝库,也只能望“球”兴叹,无从下手。
这时候你说能穿越时空?不用通过危险重重的现地球,而是直接进入没被破坏之前的原地球?
【那帝国和联邦会因为研究院开战的!】
粮食的重要性,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无法被取代。尤其不仅有粮食,还有动植物,很可能会彻底改变星际的整体生态。
这样的宝贝,没有哪个势力不想要。也没有哪个势力傻到不藏着掖着,反而拿出来大张旗鼓做直播。
所以在“最近特别火的那个直播很可能不是游戏,而是真的穿越时空”的说法出来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大部分人对此嗤之以鼻,不少人甚至觉得这是直播方搞出的噱头,就为了吸引更多人进入直播间。
至于控制镜头、压缩可视范围,不过是故布疑阵,配合流言的可信度。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顾茉莉慢慢坐起身,靠着墙内侧,视线从床边的多宝阁上滑过,指尖轻轻摩挲着被面,光滑细腻的手感仿若第二层皮肤,其上绣的花纹初看很寻常,可仔细一瞧便知道,那不是花纹,而是密密麻麻的经文。
如此工艺,至少需要一千个昼夜才能完成。
游戏建模也需要从现实中而来,星际会有这样的东西吗?如果有,“他们”又为什么还会对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感到好奇,就像从未见过、听过?
她细细抚摸着被上的纹路,眉眼低垂。
越不可能的选项,往往越接近真相。
她许久不说话,萧統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解释:“我只是想来见见你,又担心你不想见我才……”
说到一半,他又有些委屈,明明是她不对,如果不是她要开选秀,他也不会赌气白天躲着她,只能晚上偷偷摸摸来……
他没再说下去,室内没亮灯,只有窗外一缕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
顾茉莉看了看他,摸出床头的夜明珠。光线一下子亮了,萧統撇过头,似是被刺了眼。她却看到他眼角的微红,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
她叹了口气,“想见我,明天白天来,晚上是睡觉的时间。”
“睡不着……”萧統嘟哝,“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想说冷血无情,在她的瞪视下到底没有说出口,只轻哼了一声,带着不满和郁闷。
像是收拢了爪子的老虎,变成温顺的猫,傲娇的撒着娇。
顾茉莉无奈,他的性格千变万化,还真像个孩子一样。
看来一时半会是不想走了。
她又往后靠了靠,蜷起腿,用被子拢住膝盖,主动问起了其它。
“你叫我爹进宫了?”
“是。”萧統也不瞒她,老老实实的说了,“娘不是打算和离吗,我想帮她,本来打算威逼利诱一下,谁知道都没用上,他自己主动提出要告老回乡。”
“告老回乡?”顾茉莉一愣。
顾如澜才多大年纪,三十多不到四十,虽然在这个时代可以做祖父了,但在官场上正是黄金时段,怎么突然就要辞职归乡?
“你做什么了?”她狐疑的盯着他,显然不信他所说的“都没用上”。
“真没做什么!”萧統举起手,一脸无辜,“我发誓,我真的一句话都还没说,他就立马跪下磕头说‘臣年事已高、身体不适,恐不能继续为朝廷效力,还请皇上准臣回乡安度晚年。’”
他学着顾如澜当时的样子,诚惶诚恐中带着恳切,瞧着倒不像作假。
他也的确没说谎,顾如澜确实那么说、那么做的,只t不过是稍微精简了一点。
比如没提在他进殿之前他刚杀了人,他到时,殿里的血都还没擦干净——他不是故意吓他,却比任何恐吓的语言都要厉害。
他也没提顾如澜带了一个疑似姑娘的人进宫,却被“杀人现场”吓得晕倒了暴露了身份。或许是害怕他治那人的罪,他才毅然决然的提出了归乡。
他能猜到他召见他的目的,更知道这个选择比起和离对顾茉莉更好,他和齐婉婉都不会拒绝。
不用离异,夫妻却实质上分开了,她的名声也不会有瑕,一举多得。
顾如澜并不是不会抉择,他也不是笨,相反他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年少便考中了进士,被眼高于顶的齐婉婉看上。他只是习惯了和稀泥,什么都不想失去。
然而当他最在意的人面临杀身之祸时,他也会当机立断抛开那些,只求那人性命无忧。
不是不在乎她们了,而是顾玲珑更“弱”。
萧統想得明白其中的关节,对此嗤之以鼻,但是乐见其成。
无心插柳柳成荫,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的,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些就不用对顾茉莉说了,为了不让她伤心,他还尽量往好的方向引。
“可能是见你当了皇后,如果再为了和离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对你影响不好,他是出于对你的考虑,才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打量着她的神色,口吻中透着商量。
“我瞧着他性格也不适合做官,不如如了他的愿,我再在老家给他修座园子,让他荣归故里,你觉得怎么样?”
面子有了,又脱离了京城的是非圈,没有了与顾茉莉和齐婉婉的比较,或许对他、对顾玲珑都好。
顾茉莉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齐婉婉没说,但她多少能看出来,顾玲珑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似乎特别容易焦躁,易怒、易爆,情绪一上来,就想要破坏。
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次她闹着要抢婚约,起先大家都不同意,她就像发了疯一样胡乱砸着东西,直到顾如澜抱着她哭,她才稍稍安定下来。
那副状态看得“她”心惊胆颤,后来“她”大病一场,除了气的,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吓到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齐婉婉开始带着她在国公府长住,几乎能不回顾府就不回。就算回去,也极少让她和顾玲珑接触。
她来那日,一是顾玲珑故意找机会,二当时国公府上下都在忙于婚事,齐婉婉作为嫡亲姑姑也在新房里帮忙,这才给她钻了空子。
事情发生后齐婉婉的作为也让顾茉莉明白,恐怕顾玲珑身上真是有什么秘密,才让那么疼爱女儿的人忍着没有直接对她下手。
并且很有可能和顾家老夫人有关,所以齐婉婉才说她对老夫人“又恨又怕”,顾如澜那么愧疚、无底线的包容,只怕也源于此。
这样的情况,安稳的休养比让她继续胡乱折腾要强。
她没反对,只问:“什么时候走?”
“大概就这两日吧。”萧統见她不但没有生气他擅自做主,还赞同了,不由高兴的往前挪了两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送他?”
“我自己去,不用劳烦皇上。”顾茉莉低眸,“还有,别叫娘。”
他之前称呼齐婉婉娘,别以为她没听见。
“……”萧統沉默了会,连日压抑的郁闷在这个夜晚和她独处时终于遏制不住冒出了头。
“我不能叫,只能萧彧叫?”
顾茉莉一滞,抬眼看他。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意外发生后第一次听别人主动提起,一时间竟有种恍惚之感。
萧統却误会了,他蓦地抓住她的手,“不许想他!”
他抓得很紧,顾茉莉不禁蹙起眉,下意识挣了挣,反被他握得更牢。五指张开,将她的手掌包裹得严严实实。
男性的气息压过来,清瘦却并不瘦弱的身体靠近她,隐隐能闻到他身上淡雅的龙涎香,她这才恍然惊觉气氛的暧昧。
静谧的夜晚只有他们两人,拔步床犹如小房子的设计又为环境添了分私密性。她靠在墙角,他一腿压着床,上身倾起微微俯看着她,男人和女人天生的体型差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的压迫感。
她清晰的体会到,尽管眼前的人性格多变,但他不是孩子,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成熟男人。
她不应该和他说话,就该在发现他后立马让他走……她懊恼的想着,微微扬起脖子,正要开口,却见他再次压低,愈发挨近她的脸。
她可以清晰的望见他眼睑上阖起的浓密睫毛,仿若收拢翅膀的羽翼,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了红晕,粉粉的,他本就长得人畜无害,这么一瞧,更觉乖巧。
可顾茉莉没觉得他乖,只感受到了浓浓的侵略感。
她抿着唇,直视着他,“放开。”
“别让我讨厌你。”
萧統一顿,脑海里第一个念头不是退开,而是不管不顾。
反正她也不喜欢他,与其看她始终这么淡淡的,不如让她讨厌、让她恨,恨也总比一点都不在意强。
他神色不断变化,就在顾茉莉以为他真会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却猛地往后退。没再说一句话,飞快从窗户处跃了出去。
她:“……”
其实可以走门。
可是转瞬她就明白了他“跳窗”的原因——门口影影绰绰,是守夜的宫人在走动。
不想叫人看见,误以为他们真有了什么?
那就不要总大晚上来啊……
她摇摇头,望着窗棱有些愣神。他走时,还记得关了窗。
她忍不住想笑,萧統这个人是真的很矛盾。有时候不顾他人意愿,有时候又连这种小细节都能注意到。
掀开被子,她重新躺下,睡意经过这么一折腾所剩无几,所幸半靠着床头看起了之前还未看完的书。
姿态闲适,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萧統偷偷戳破窗纱瞅见这一幕,顿时更加气闷交加。
真没良心!
他恨恨的一甩袖,大步朝外走,再来他是狗!
“皇上。”
右侧传来一声低唤,他望过去,甘露恭敬的立在廊下,深深一福身,“奴婢有事禀告,关于娘娘选秀……”
“你说是南安王妃和东宁世子妃提的,娘娘为了保护婉夫人才同意了?”萧統站在她面前,眼神幽深森冷。
甘露将头埋得更低,“是,娘娘也是不得已。”
齐婉婉那么闹,不仅东宁世子妃,其他家有女儿的人也下不来台,即使真没那个心,也被看成有那个意。定下选秀,是那时最快最简单解决事情的办法。
多纠缠并无意义,想送人进宫,怎么都有办法,并不是只有选秀一种途径。
萧統自然明白,霎时云销雨霁,什么怨啊怪啊都没了。
不是她想推开他,而是她也没办法。
他眉开眼笑,吩咐:“告诉小厨房,明早多准备一份早膳,朕要来陪娘娘用膳!”
做狗就做狗,反正对着她低三下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甘露看着他一下子轻松的背影,又瞧了眼还亮着光的寝殿。
她知道皇上不一定真的不清楚当时发生的事,他只是想要个台阶,或者说他真正想要的是让娘娘哄一哄他,哪怕虚情假意。
可惜娘娘不愿意,那就她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管她的主人是谁,保护好她始终是她的任务。
想来上珠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她抬头望了望月亮,不知道他们到哪了,有没有和王爷会合?
上珠是在接近边关的时候找到了王爷。
她自落了水,便顺着水而下,而后在下流时被一块大石头挡住。等她冲破了穴道,第一时间就潜进了城里。
当时萧彧已经出城,城门紧闭,城里每处街道都有禁军巡逻,戒备森严,她不得不先行躲藏起来。
说来也是巧,她躲的地方正是大雪日被压垮的那座破庙。雪停后,王妃又命人重新建了起来,为的是让那些流浪的乞儿有个栖息之处,却不想无意中为她提供了庇佑。
她一边感慨着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边故意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以躲避巡查。直到数天后,萧統彻底掌控了皇城司,不再满城戒严,她才得以回到王府。
只是那时早已人去楼空。
大门前贴着封条,往日威严的石狮似乎也变得蔫头耷脑。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管家他们被关押的地方。t
不知是不是顾忌着王妃,萧統并没有处置原王府里的人,而是将他们分开羁押。
她没找其他人,只找了管家。他好似也并不惊讶见到她,没有说其它,他只告诉她“往北走,王爷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去那”。
一路上她想了很久,北边是哪里,王爷又为什么会往北边去,而不是直接杀回京城,把娘娘抢回来。
是的,她知道娘娘在宫里。确切说,全天下没有不知道的,皇上一亲政,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册封齐国公外孙女为皇后。
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明白吗?那日京城街上是她陪着王妃,然后遇到了皇上,和他一起结伴同行。
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来,只怕是那时候就起了心思。
她气愤却无能为力,凭她一个人,连宫门都进不去。为今之计,只能先找到王爷,再作打算。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无意间发现了独属于北冥王府的标记,而后一路寻找,终于在一个叫巽城的地方找到了王爷一行。
待看见他身边的魏小将军,她忽然就懂了为何管家信誓旦旦让她往北来。
原来如此!
“王爷!”她急切的上前,“娘娘……”
萧彧一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视线望向侧前方,那里有桌客人正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这个客栈不大,人员疏散,对方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中。
“听说了吗,皇上立皇后了!”
“早知道了,你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这都多才时间了。”
“……你们都知道?”
“你就问问全天下谁不知道吧?”同桌的伙伴半是鄙夷半是炫耀,“我还知道些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想听吗?”
“想想想,快说快说!”
“前个有位姓沈的商人被赐了黄金万两,还封了皇商,以后皇家采买的活计都归他管了!”
“这有什么。”最先开口却被驳了面子的人故意阴阳怪气,“人家封不封皇商和咱有什么关系,赚了银子又不给你。”
“你知道啥?”那人嫌弃,“封皇商不要紧,你知道他是因为啥封的吗?”
“啥呀?”
“因为献了个宝贝让皇后娘娘笑了!就笑了一下,皇上就赏了他黄金万两!”
“乖乖。”有人惊呼,“这什么笑啊,金子做的吗?”
这句话说得满堂哄笑,是啊,什么样的笑竟然值这么多钱,那得好看到什么程度啊?
怕不是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
“你见过皇后吗?”看客止不住好奇。
“做梦呢不是,皇后住在皇宫里,我上哪见去。”
“也是。”
几人嘻嘻哈哈,又说起了其它。上珠却觉得如芒在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她不仅见过那位皇后,还曾和她日日相处过。她偷偷瞅着萧彧,却见他面色平静,一手搭在桌上,一手端着茶,轻轻啄抿着。
她有些拿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说的娘娘就是王妃,一时不敢开口。
瞧王爷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路上应当都是急着赶路和躲避追杀,估计还不知道吧……
她垂下眼,也只当自己不知道。
“坐吧。”魏司旗端了个板凳给她,没有丝毫的架子,“出门在外,不用那么讲究。”
“谢魏将……谢魏公子。”上珠忐忑的在位置上坐下,刚坐稳,就听另一侧靠近柱子的地方又传来声音。
说的还是皇后。
“张兄,你刚从京城回来,是否听说过那沈姓商人送的是何宝贝?”
“说是西洋物件,中原不曾见过。”
“那就难怪了……”
“怎么吴兄也准备去京城碰碰运气?”
“呵呵,我的家底老兄还不了解,就那几个子,有啥资格去碰运气?”
“吴兄过谦了,不过你不去也是对的,真去了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怎么说,还请张兄指教。”
“……”那边停顿了片刻,许是在观察周围,萧彧一行坐在了柱子后面,正好是他们的视觉盲区。那人没发现他们,只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
“赏赐的事情已经是老黄历了,最新消息……皇上要选秀!”
“选秀?!”被称为吴兄的人显然十分诧异,“不是说皇上十分爱重皇后吗?怎地……这才多长时日啊……”
就厌倦了,要选新人了?
“害,都是男人你还不懂吗?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再美再倾城的仙女看多了也就不珍惜了。而且我听说那位皇后的身世很不同一般……”
萧彧手里的茶杯被捏得四分五裂,清脆的声响传至那边,低语声瞬间消失。须臾,从柱后走出两位身穿长袍的男人,匆匆瞧了这边一眼,便急忙离开了。
擅议皇家事,不被人追究没事,如果有人故意拿着这个不放,也会是个麻烦。
他们一走,这片角落顿时只剩下萧彧一行人。众人尽皆低垂着头,默默不敢言语。
上珠看了看萧彧被瓷片划破的手掌,哪还有不明白的。
王爷只怕早就知晓了。
“王爷,娘娘是被胁迫进宫的……”她急急想解释,魏司旗却摆了摆手,阻止了她往下说。
她不解,还待开口,萧彧已经起身往楼上走。
此时天色已晚,就算想走,也得等到明早。
他走得大步流星,背影清瘦挺拔,似乎并无异样,只有垂在身侧的手还在滴答滴答流着血。
魏司旗叹了声,放下筷子,也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