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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by挑灯看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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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见她面若冰霜,连那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不敢再拦,闪到一边道:“好,奴婢叫人送薛娘子回去!主子若有怪罪,奴婢担着就是!”
他话说得急,心里的算盘却打得精,往常见她是个容易心软的样子,看见宫女受了欺负也会仗义执言,想着自己说些担责的话,不定就留下她了。
可这一次他却打错了算盘,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请来的祖宗,拄着拐杖,一步一声响动,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走得虽慢,长裙瘦影无比决绝,孤傲得紧。
容安忽然想起她前几年的样子,真是像团火往东宫里扑,尤其冬天穿了红斗篷的样子,更像了。流言蜚语她不为所动,冷嘲热讽也无动于衷,满心满眼装的只有主子,再是铁石心肠的人,看着都难免动容。
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不肯在东宫逗留半步,走得头也不回。
不知为何,容安竟觉得有些难过起来,也觉主子有些事做得伤人太过了。
他赶了上去,不再有小心思,“薛娘子,奴婢这就去叫车马。”
刚走到台阶那里,居玄堂匆匆走出了一人,高冠玉面,步子迈得很快,脸上有股挥之不去的沉郁。
“是霍大人?这就走了么?”容安见客是他,已经出来了,赶紧含笑送了送。
“嗯。”霍荣脚步未停,随口应了声,一心在想自己的事。
“薛娘子且稍等等,主子已见完客了,说不准便有空了!奴婢去问问!”
他拦着人,边看了眼居玄堂前,程昱走出来了,指了指里面,点点头。
这就是主子得空了。
容安忙请人进去。
薛明英拐杖都戳到最近的那一级台阶上了,被硬生生逼着收回来,送到了居玄堂里,看到了那人。
他手里拿了折子在看,头也没抬,和从前没半分差别。
刹那之间,薛明英感觉到心莫名一跳后,不受控地跃动起来,跳得太过用力,让她卧床近半个月的身体都有些受不住。
“孤王何时叫你让她来了?”李珣以为是容安先进来禀报,看完了折子里头的内容,才略不耐烦地抬眼。
没想过会在此时看见她生生立在他跟前,脸上病容苍白,拄着拐杖,给他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她说话举止都挑不出错,可李珣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大如意。
“你先坐。”
他没多想,手里的折子其实没完,不过是上半阙,下半阙在另本折子里,说的是一件事。
他让薛明英找个位子坐下,自己看起折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看着看着,心神渐渐分出去了一些,不免有些烦躁,只能耐着性子往下看。
薛明英静静地坐着,腰背挺得笔直,没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吃了快半个月的药,身上有股药草香,徐徐地传到李珣鼻端,缠着不肯走。
他不得不将折子一合,丢在了桌案上,微狭的凤眼看向她手边的拐杖,又想起刚才听见的几声动静,想必就是她拄拐杖的声音。
她还没好就出门?
他皱了下眉头,“你今日来,是容安擅作主张,孤王并不知晓。”
薛明英起身,答了声是,头低着,没和他对视。
听了他这一句,心口那里的剧烈跳动慢慢平复下来,心如止水。
是从前的他。
不是她从前预想中,被打动的他。
李珣觉察出异常来。一打量,发现她进来就挑了个最远的位子,从始至终低着头,没看他。
和从前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个人。
薛明英在他的打量下,渐渐地,竟有一丝不耐。
她不明白他把她叫来这里坐着是要做什么。
就为了羞辱她被容安轻易骗来?
还是要替意中人出口气,让她在这里受冷待。
“冒然前来,惹了太子殿下不快,是臣女的错,若太子殿下想责罚,臣女领受。若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愿意原宥,臣女便请告退了。”
薛明英一字一句,说得客气守礼。
李珣已想通,只当她换了个法子引自己关注。
齐国公是他身边重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该知道,他不可能轻易罚她。
到底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揉了揉眉间,没跟她计较,语气上缓和了些,“容安回话说,你没用那些药膏,为何?快好了?”
他没想过别的可能,比如是她不想要。
薛明英却几乎算是挑明了,“太子殿下所赐药膏,太珍贵,臣女没资格用,也不敢用。”
李珣听了她的话愣住了,从她进来后,第一次认真地看起她。
脸虽看不见,但她在他注视下向后退了半步,拐杖重重地拄在了地上,方才稳住身形。
“你在和孤王置气”,李珣语气肯定,十分平静,“为什么?”
“没有”,薛明英淡淡道,“臣女怎么敢和太子殿下置气。”
这下李珣听出来了。
她一口一个太子殿下,说话时头也不抬一下,是故意要和他生疏。
他盯着她,下令:“抬头。”
薛明英手握在拐杖上,指尖用力到发红,仍旧低着头,“太子殿下叫臣女来,就是想问药膏的事吗?问完了,臣女可以告退了吗?”
见她旁的话不说一句,只是要走,从前多少次要进居玄堂进不来,今天来了却是这副模样。
她究竟想做什么?为的事,还是人?
想到人,桌案底下,他的手掌慢慢地蜷紧了,无形中形成了一股压迫,压得薛明英透不过气来。
“你这是在任性赌气。”
薛明英听出了他对她的不耐烦,更加不想看见他那张脸,于是仍旧没抬头,只一味地问,“所以臣女可以告退了吗?”
见她这个样子,李珣想到这几天她在做的事,要给岭南写信,都改了几封了,也不知要写得多情深义重才肯寄出去。想着,火气蹭的一下子冒了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住,“告诉孤王,你在赌什么气?”
薛明英没回答,只是道:“臣女可以走了吗?”
“你究竟在赌什么气!”李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重。
薛明英忍不住一颤,想起母亲说过的他是储君,也是将来的皇帝……
她声音低了些,“臣女只是不想打搅太子殿下。”
“打搅?你过去打搅得少吗?今日为什么急着要走?你想去哪里?国公府?岭南?”
李珣冷哼一声。
提到岭南,薛明英久久压抑的怒火瞬间压不住,倏得抬起头,见他脸上不屑又嘲弄,怒意与委屈之下,气得直发抖道:“太子殿下远在上京,竟也知道岭南吗?那太子殿下知道岭南都督之子崔延昭是如何回去的吗?”
李珣想到那个该死的人,漠然道:“他来述职,述完了,不该走?”
“对,他是来述职!可太子殿下应该比我清楚,陛下明明特许了他与母亲留到春天再回去,怎么现在就走了?太子殿下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事办完了,就该回去。”
“回去?是被赶回去!那么冷的天,雪还下着,他就被人像条丧家犬一样丢到马车上,监送犯人一样赶回岭南!我倒想问问太子殿下,他犯了什么罪?还是他哪里惹怒了太子殿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
说着,薛明英又想起那天晚上,眼中泪意涌动地逼视着他。
李珣见了她这个样子,又听她口口声声护着那该死之人,本就隐藏心中的杀意沸腾而起,紧紧握住了扶手压抑道:“薛明英,不要胡搅蛮缠,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是他做错。”
可见她脸上毫不悔改,还有对那人的心疼,李珣再也压不住那些杀意,怒道:“在宫中闹出这样的事,孤王没有要了他的命已是仁慈!孤男寡女,夜里应当出现在那里吗?”
薛明英冷笑,“那请殿下告诉我,孤男寡女,应当出现在哪里?东宫?还是殿下面前?还是应该像殿下和那位霍娘子一样,过了众人的眼,就没事了?是他做错吗?我看太子殿下是想包庇谁,才希望我真与他淫/乱后……”
李珣一下子站了起来,玄衣两侧双拳紧握,“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不够!远远不够!”
“我今天就告诉太子殿下,即便他走了,这件事我也会查到底!”
“谁是罪魁祸首,若叫我查出来了,我绝不放过!”
薛明英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直到站在他面前,颤抖着仰望他。
眼中含泪。

第23章 并不值得的六年。……
李珣看着她步步紧逼,口口声声都在说那个该死之人,脸色铁青得不能再铁青。
缓缓扬起下颏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偶然看见她微敞开的斗篷间,腰肢处大片墨迹未干。
竟就这样草草打扮而来,敷衍至极。
从前她到他面前,从未如此。
李珣的怒意中瞬间带了可怖的冰冷。
那个人,不过来了数月,竟然就让她在他面前变成这副陌生模样,身上墨迹,只怕也是为了写那封信沾上的。
“如果你冷静不了”,他口吻变得一沉,仿佛快刀即将落下夺人性命,在给人下着最后通牒。
“有本事查得明明白。”
“孤王等着你带来罪魁祸首,还你那个好兄长清白!”
薛明英无法不被他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再度激怒,更加用力仰着头道:“那太子殿下定要,说话算话!”
她声音沙哑,说出的话,却一个字比一个字重。
“啪”的一声,李珣手掌拍向桌案,桌上的折子弹起来,又落下,仿佛整个书室都随之一震。
他冷冷地道了声好,一眼没看薛明英,大步出了书室。
他走后,薛明英一下子便耗尽了力气,整个人由拐杖摇摇晃晃地撑着,撑不住,拐杖一倒,她撞到了桌角,疼得她眼里的泪珠滚落而下,落到了手背上,热得发烫。
一下子便止不住了。
她顺着桌案的边角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形,捂着唇,一声声哭到喘不上气。
为什么明明是他在包庇袒护,却可以高高在上,无动于衷。
她的清白,哥哥的清白,那天夜里的真相,在他眼中,比不上讨好一个人来得重要。
她为什么到如今才知道,他有这般痴情。
又为什么在怨愤后,还是难受。
直到眼泪晕透了身上长裙,薛明英感到一阵冰凉,泪眼朦胧地看着周遭摆设,她脑子发钝地想起来,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居玄堂。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有这么冷。
打了个寒颤后,慢慢看向窗外,那成片的松柏冬日常青,让她想起站在居玄堂外时,看见这松柏,便暗道也要如它们一般,任凭四季流转,心意耿耿不改。
甚至就在才过去的这个夏天,她仍作这般想。
那现在呢?她还这般想吗?
薛明英问了自己一句,随后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泪忽然就干涸了。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难受从何而来。
过去的六年,是她用心投入,却并不值得的六年。
那么多的四季,她都压在了一人身上,换来的是悔。
薛明英慢慢地擦干了残留的泪痕,扶着拐杖站了起来,手里捏紧那方湿透了的帕子。
经过香炉时,她看了眼那曲曲折折升起的青烟,毫不迟疑地将帕子丢了进去。
火舌一跃而起,将那帕子焚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走出居玄堂,容安又迎了上来,低着头,没太敢看她,只小心翼翼道:“薛娘子,车马已经备好了,就在门口。”
来时是在宫门处,并非在东宫前,薛明英想,也许这是储君的怀柔之策。
打一棍,再给个枣子。
也许他便是这样驾驭群臣的。
薛明英平平淡淡应了下来,没道谢,也没推辞。
太子殿下的手腕,刚才已经充分领受,再来一次,她太疲倦了。
就这样罢。
她要真相,得罪他的时候还多着,不必急。
薛明英拄着拐杖,脸色淡漠,不回头地走出了东宫。
一到国公府正门,她没在车上多逗留一时半刻,钻出车厢后,几步从车里走下,避之不及。
容安连和她打声招呼都来不及,看着她进去的背影,心里头却在天翻地覆。
旁人没听见,他却听得清楚。
薛娘子在书室里头当面忤逆主子,那字字句句都锋利得紧,别说世家郎君,百姓家的郎君听了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主子。
他只听了几句就害怕地躲了出去,怕被主子事后想起来,秋后算账。
只是有一件事他没料到,主子怒便怒了,竟会那般大怒,失态到和薛娘子较起声量,实在太不寻常。
容安只想了想就戛然而止,不敢再想下去,他总觉得要是让主子知道他听见了,非要了他脑袋不可。
薛明英才入了国公府,就有人抬了软轿来,接她往上房去。
她将拐杖递到云合手里,正准备入里,不知哪里跑出个稚童,还未及腰,上来就拽着她的斗篷道:“姐姐!你的衣裳好好看!真漂亮!”
云合一见薛明英被吓到了,忙要将那稚童抱走,“哪里来的野孩子,乱跑乱撞!等会儿撞伤了人!”
那稚童看着才五岁上下,手劲却不小,攥着斗篷的边缘就是不松手,撒泼哭闹道:“我也要做这样衣裳!娘!我也要!你叫姐姐给我!”
云合一时掰扯不开。
恰这时,从门房里跑出个妇人,她发髻挽得松垮,几步上来抱住了那稚童,喝他松手。稚童还是不松,她急得眼里溅泪,“你这不争气的!眼皮子这样浅!”
那稚童受了打,疼得大哭出声,嚎啕似要震破天际,但见他一哭,妇人脸色缓和了一些,立马又哭又闹道:“娘!姐姐在这里!我要姐姐的衣裳!”
薛明英本以为他母亲来该听话了,不料他反倒觉得多出个倚仗,力气更大起来,她腿脚不便,被他拽得往前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她扶着轿厢,单手解了斗篷带子,丢到地上给她,对云合道:“从他手里拿回来后,烧掉。”
看了眼那妇人,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哪里见过,没打算理会,准备交给母亲处置。
刚要走,却见秦妈妈疾风一般地走来,见了这妇人脸上顿时多出了几分厉色,扯着那妇人的手臂就往外走,“是你!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薛明英忽然想起来,那妇人她在哪里见过。
那次母亲陪着她去别院散心,有个庄户求着见母亲,说是谢恩,但见了后秦妈妈领她出去时仿佛还有些委屈。
母亲当时神色也有些不对。
“娘!看姐姐!姐姐里头衣裳也好看!”
她正回忆,那稚童一声姐姐,让秦妈妈脸沉得更厉害了,骂了声“没家教的东西,混叫什么!小姐,你先进去,我将这些混账东西赶走!”
说着,她叫上几个府里的嬷嬷,撵着那妇人和稚童往门外去了。
薛明英眉间一颤,总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坐进了软轿,催着到上房。

第24章 她不再想他偏爱谁。……
到了上房,薛明英发现里头静悄悄的,连个守门的侍女也没有,只有西厢卧房隐隐传来争执声。
争执声里,那郎子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把把锋利的刀,扎进薛明英的心,让她想起了净莲寺发生过的事。
咒骂声中,伴随着一声声野兽般的低吼,等她冲进去时,已是血腥冲天,仿佛人间炼狱。
连陆原,也是那样的人吗?
他对母亲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薛明英在院子里紧紧握住拐杖,随后满脸风雨欲来地走进了上房。
她可以带母亲走一次,便可以走第二次,便是和陆原拼了,她也不会让母亲再经受一次过去的痛苦。
等她拄着拐杖,踏踏地走到与卧房就一帘之隔的厅上,终于听清了里面在说什么。
“怎么成了是我让她来闹的!我满身清白,夫人为何要冤屈我?我与她有什么瓜葛!”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夫人不听我解释,好,那请夫人一五一十讲出来,那妇人对夫人说了什么!是我陆原强占了兄弟之妻!还是我多卑鄙下流,如何逼她生了孩子!这样的话你也信?她本就是贪爱权势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从府里离开,过去种种,夫人都忘了吗!”
陆原声声质问,俱如惊雷洪钟,母亲没再往下答,剧烈咳嗽了起来,薛明英一听就直直冲了进去,手上的拐杖都在抖。
她瞪着陆原道:“你凭什么对娘这么说话!”
“阿英,你怎么……”薛玉柔脸上震惊不已,马上反应过来,指了指帘子对陆原道,“你立马出去!这件事不提了!”
陆原站在原地不走,喘/息一声重过一声,知道她这是看着这个孩子面上,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想解释,看了眼瞪着他的薛明英,终究什么都没说,只咬着牙对两人道:“我和她、和那个孩子没半分干系,人我去处置!夫人不信,我书房里有刀有剑,什么时候想审了,自可用来审我!”
说完,他一甩帘子出去了。
薛明英望着那被他甩开后不断颤动的猩红色帘子,绷着张脸,整个人气得发抖。
他凭什么对母亲重声重气,就算事情如他所说,他怎么不想想,他无辜,母亲不更无辜?
“阿英”,薛玉柔在榻上朝她招手,见她生气的模样,不由缓和了脸色笑道,“怎么气成这样?我与你父亲玩笑呢。”
薛明英走了过去,靠着她坐下,“什么玩笑可以这样开?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对娘这样,娘又没做错事!”
薛玉柔笑道:“大人间的事,你眼下还不懂。他说了这几句话出去,等会回来还要赔礼呢,你信不信。多大的事,还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说着,她又打量了她几眼,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冰凉,笑意少了一大半,皱眉道:“你没披了斗篷出去?天寒地冻的,别又病了。”
“进来热,我随手脱下了”,薛明英没说自己将斗篷解了丢给门口那稚童,只是挽住母亲的手臂道,“娘,陆原说的是真的吗?真不是他闹出来的事?”
“你会这样问,就知道不是他”,薛玉柔不想多说,将身上盖着的白狐毯子分到了她身上些,还将手炉放到她怀里,看了看她眼底微微发湿,犹豫了片刻道:“你是不是去了东宫回来?”
薛明英愣了愣,知道自己没瞒住了,仰起头朝她笑笑,“娘好生厉害,神机妙算。”
但她唇上血色尚未完全恢复,还有些发白,薛玉柔看在眼里,摸了摸她脸上,又冰又带了湿气,心疼着抱怨道:“哪里是我厉害?你哪回不是在那里受了委屈回来?还次次都巴巴地赶上去。”
说着,又叫侍女送来热汤,亲手挽起袖子给她洗了脸。
等侍女又出去了,她沉默了两息,轻握住薛明英尚未完全暖和的手问道:“……你可是还想着他”“这回不是了”,薛明英没犹豫,正想和她说这件事,认真对她道,“娘,那天夜里的事,我始终没忘。哥哥的清白,我的清白,乃至旁人说母亲的闲话,不能就这样算了。”
“可你忘了娘说过的话了吗?他是储君,也是将来的皇帝,这件事他不想查,你忤逆了他,日后该怎么办?阿英,娘没什么,只是你还要住在这上京城里,正是天子脚下,若日后他又纳了……你的日子该怎么过?”
薛明英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忽然问道:“娘,你说他会要了我的命吗?”
她想到了那件事。
在记忆里尘封了许久的一件。
若他真的有心,当真可以要走她的命。
薛玉柔却无比肯定道:“绝不会!你父亲在一日,他即便再生气,也该有分寸。阿英,别害怕,那件事早已过去了,不会再翻出来的。”
薛明英也是这般想的。
他再是包庇偏爱,总得顾忌着齐国公府,只要有齐国公府在一日,母亲就不会有事。
至于她自己……
天高海阔,也许她不一定非得留在上京。
“阿英,你当真打算好了?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若嫁了夫郎,可能就因为这件事,他一辈子就得不到重用。旁人也会依着那人的心思,不时就朝你下个绊子。他是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可要你活得难受,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只要他表露半分厌恶,就够了。”
薛明英在她忧心忡忡的视线下点了点头,甚至还笑了笑,“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即便从前不知,去了趟东宫,心里也该有数了。
可她抬起眼,望着琉璃窗上慢慢融化流下的水珠,慢慢道:“娘,就当是我的私心,也当做是我最后一次任性罢。”
“也许他不在乎,但我得让他知道。”
“即便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即便我喜欢过他。”
“但他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一鼓作气说了出来,甚至她自己都惊讶,那些在他面前生出的委屈,哭过一次后,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再想他偏爱谁、包庇谁,满心只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仅此而已。

薛玉柔答应了她。
就在她说欺负二字之前,她还在想着怎么劝她,说了欺负二字之后,薛玉柔没再说一句反对的话。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那天夜里回来后,这个孩子在梦中的呓语充斥了多少痛苦,让她恨不能钻入她的梦里,去替她亲自承受。
她不能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孩子。
薛玉柔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哽咽道:“阿英,娘帮你就是,说什么任性。”
薛明英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像靠在港湾里的船,喃喃道:“我知道,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了错事,娘也一定会帮我的。我就是这般笃定。”
“傻孩子。”薛玉柔摸了摸她的脑袋,破涕为笑。
只是薛明英没想到,要查清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竟有这般难。
她读过书里的一句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蜀道再难行,也有条路可走,她想查的事却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借了齐国公府在宫中埋的钉子,本以为能打探出些有用的消息。真去打探时,才发现凡略微知情些的宫女太监,都讳莫如深,只道事关重大,不可妄言。
问他们事关何人之时,更是个个露出了惊恐之色,嘴瞬间闭得比蚌壳还紧。
无论什么东西,都无法让他们开口说只言片语。
薛明英听着传回来的消息,无一处可以下手。
晚间用过饭,她和母亲说了,母亲带她到了书房来找陆原。
这几日,陆原都是歇在书房里,一张围榻加床简单被褥便是他夜里休息的地方,更是发脾气将身边侍女都打发走了,说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伺候。
眼下他正挑灯夜读,也不知看的什么书,见了人来也没放下来。
薛玉柔和他说了宫里传出的消息后,他眼都不抬一下,只说知道了,明日亲自去看看情况。
薛明英有些诧异,想着那个妇人和孩子不是个误会吗,为何母亲与父亲好像还在闹别扭……
“多谢老爷。”薛玉柔淡淡一声道谢后,牵着她,离开了书房。
“母亲,这也是玩笑吗?”薛明英见母亲面色如常,毫不在意,忍不住问出了声。
“他是想我服软,但眼下有些事我还没想通,不急。既然他说了亲自插手,就不会有误,你在家里等消息就是。”薛玉柔眼里有过一丝倦意,也有些茫然。
她没想通的事,许是天底下的女子都会遇见的。
像极了她从前偶然听过的一问,若是家中夫郎远行,与人有了首尾,还生了孩子。与他有首尾之人,还有那个孩子都在极远之处,若非刻意找寻,不会到你家中来。等夫郎归来时,身为女子,你究竟是情愿知道此事,还是一辈子不知,就蒙在鼓里。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要拿这一问问自己,心中放下又拿起过多次,却始终做不出抉择。
但眼下有件事是清楚的,她需要人来庇护她与这个孩子,尤其查清那天夜里的事,少不了他。
“我和你父亲之间,是大人的事,你不必操心。”薛玉柔替她拢了拢衣裳,温声道,“夜深了风大,你回去歇息罢,有什么都明日再说。”
隔日下起了大雨,又在冬日里头,凡出了门,寒气往骨缝里钻,穿多少衣裳都挡不住。
陆原出了门,等他亲自打探完消息后,破天荒地到了上房这里,脸色无比凝重。
甚至比天气还要阴沉几分。
“阿英,你有没有想过就此罢手?”
陆原什么话没说,就先抛出了这句话,薛明英一听就心里发沉,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样的事,能让一个国公也觉得棘手难办到想要退却,甚至脸上还有股惧意。
薛明英没看错,刚才从门外进来时,陆原仿佛想到了谁,直挺挺地站在了那里,母亲叫了两声才回过神。
“你……可知道”,陆原语气沉重,“凡是牵涉到里头的人,除了东宫的一个宫女,在冬至宴的当夜,就再也没人看见过他们了。”
秦妈妈送来了热茶,他接过来直接搁在了桌子上,越说语速越快:“那是活生生的七八个人,前一天,就前一天的时候见他们还好好的!”
“过了一夜,在宫中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悄无声息地没了,仿佛从未在这个世上活过。”
“这样的手腕,这样的雷霆之势……”
他在军中多年,自知道整个大晏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唯有两人。
一个是陛下,另一个就是太子殿下。
除此外,再无旁人。
“若我猜得不错”,陆原斩钉截铁道,“那些人应在当夜,就被人秘密处死了。”
薛明英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瞬间理解了那天那位太子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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