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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与我神合貌离by此年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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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臣知道了。”徐卿安垂眸,语气有些寂寥道。
上官栩不觉再看他一眼,竟有被他姿态可怜到。
她撇开目调整一瞬,临走之前终是宽慰了一句:“距三司会审还有三日,我等着你的礼物。”
礼物即为脱险,事成。
徐卿安压低的面容下终是勾起一抹笑。
“娘娘……”
他蓦地叫住她。
上官栩回身。
他却并未说其他,只轻声关切道:“您的风寒好些了么?”
上官栩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多亏了你的药。”
她微微一笑,随口夸一句:“徐卿当真是体贴细致,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处境下也能考虑到别人。”
徐卿安垂着眼帘,温声道:“牢中寒湿,臣身子弱,从进来到现在待了快半日,便时觉寒气侵体,如此,就想到了娘娘还未愈的风寒,心中故生了担忧。”
上官栩闻言默了默,瞧着他。
此前他的确向她说起过他的体质自幼就不好,到现在都还一直看着大夫,而牢房里难见光,环境愈发湿冷,恐怕于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而他的话还没完,说到一半时停了停,抬眼望向她的衣着再继续道:“不过今日见娘娘气色红润,想来娘娘身体恢复得不错,衣着出行也有宫人照顾,以后寒气应也再难侵体,臣便也就放心了。”
上官栩听他说了这些,又移眼去寻他看的地方,算是知道他此举到底为何了。
她不由得嗤笑一声,双手慢慢放到了斗篷的绳结之上:“这段日子,外面的天气的确好多了,但牢中阴湿,徐卿身子不好,还是应该多保重才是。”
绳结已经打开,斗篷落下,挂在了手中,上官栩借着栏杆之间的间隙扔了进去。
“冷就盖上。”
斗篷重重地打在胸膛上,但飘扬起来的边角却轻柔柔地拂过脸颊。
徐卿安扬了扬颈,单手将斗篷抱在了怀中。
上官栩已走远,他也不跪下谢恩,只过去倚在栏杆上,笑盈盈地对外喊:“谢娘娘赏赐。”

上官栩走回到大牢中段歇停处,青禾带着一干宫人还有御史中丞苏然在此等候。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上官栩温声:“今日多谢苏五哥行方便了。”
苏然回笑:“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说完,他又反问:“不知徐御史可曾向娘娘交代了什么?”
上官栩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没交代什么,刘昌所诉,他自然是不认的,这块实在帮不上苏五哥什么忙了。”
苏然宽慰道:“这些事到时三司会一起处理,娘娘不必忧心。”
上官栩点点头,话锋突转:“我可能看一看刘昌留下的那封血书?”
苏然迟疑。
上官栩了然道:“我知道苏五哥担忧什么,毕竟这人是我派出去的,他的行事或多或少就与我相关——”
“苏五哥可是担心我会偏私,想法包庇他?”
苏然张口欲辩,上官栩却抢先道:“可三司会审的日子已经定下,一切也都要按三司会审的结果来,我又能做什么呢?左不过是好奇那血书里的内容是什么罢了,当然,也包括刚才所说,想顺便看看那里面的东西可有牵连到我。”
苏然想了想血书里的内容,笑道:“娘娘多虑了,人虽是您派出去的,但事至如今也只是因他自己行事不周,自是与娘娘无关,娘娘想看血书,臣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他说:“娘娘请随我来。”
上官栩由苏然带去了证物存放的地方,看到了血书上的内容。
“果然字字泣血,声泪俱下啊。”上官栩将血书大致看了一遍后叹道。
苏然也叹:“是啊,最主要的是,血书中所提的用刑之事确实是我们御史台其它同僚都有所耳闻的,以及……臣后面也去查过,徐御史的确去查过工部近几年的账目。”
不提其它内容是否为真,用酷刑和牵扯四年前的旧事,确实与徐卿安最近所为对得上。
而且血书密密麻麻,用了两百余字来控诉,其中情绪不减,内容更是一环扣一环,逻辑之缜密,上官栩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破绽。
难怪苏然会同意带她来看。
她不禁觉得徐卿安乐观过头了。
“娘娘,依您看,可觉得这血书有什么问题?”苏然试探地轻声问道。
上官栩神色一如往常地再看了几眼,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倒是真像有冤之人写出来的东西。”她语气平静,“而且当年之事早已盖棺定论,若这血书所述为真,那提及之人当真是居心叵测啊。”
“苏中丞这几天打算如何审问那牢中之人?”说回公事时,上官栩便也用回了官职称呼。
“依章程,鞭刑应当是免不了的。娘娘可是有什么要嘱咐的?”说话间,苏然抬眼瞧向上官栩,似在寻找她表情之中有无破绽之处,她好像真的对当年之事没有疑心。
而上官栩转过头,完全面向他笑了笑:“没什么要嘱咐的,好奇罢了。”
她放下血书,准备离开,可她刚走出一步就回头,似想起什么遗忘之事道:“哦对了,我把我的斗篷留给他了。”
“他似乎身子不太好,有些畏寒,不过我那斗篷也只是给他御寒用,没有什么穿上可免刑的说法,他一贯张口就来,苏五哥到时可别被他诓了。”
苏然微惊讶于上官栩还会与他说这些,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应道:“是,多谢娘娘提醒。”
上官栩莞尔再留下一抹笑,终是离去。
是夜,立政殿中只点了寝灯,床帐尽垂,上官栩梳洗之后卧在榻上,回想着今日狱中之事——
他说他要送她件礼物。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句话的确勾起了她很大的兴趣。
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这份礼物若真的备好了,不会简单。
他面容虽总是带着笑意,可是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笑许多时候并不浸眼底,她虽看不清他的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眼中有一种不只限于对权力追逐的野心。
他能在她面前满眼无辜又言辞恳切地尽诉衷肠委屈,也能平淡地说出他在处理刘昌之事中施以酷刑的经过。
这不是一个儒士该有的模样。
这样的人左右逢源,有城府,有心计,往往他们所行的每一步,无论阴谋阳谋,他们都必要从中取之回报,只为得自己最终所求。
这样的人便是表面再温和光亮,内里都是薄情寒凉的。
所以这也是她今日不信他会只为了一群和他毫无交集的受难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的原因。
事实证明,她也预料对了。
他果真有其他目的。
但也正因如此,他是一把不错的刀。
刀下所铸的礼物,也断然不会是凡俗之物。
那么她便要利用好。
只是,他此番入狱,到底在不在他意料之中?
听他话中之意,他欲行之事仍有失败的可能,那可是刘昌的血书碍了他的去路?
想到此处,上官栩长缓一口气,闭目歇了歇——
刘昌血书的确棘手,洋洋洒洒竟写了两百余字,且所诉之罪皆有据可依,而刘昌如今又死了,他该如何在三司会审上与一个死人辩驳?
等等,不对!
上官栩骤然睁开眼,又缓缓坐起了身。
她凝眸沉思片刻后喊道:“青禾。”
青禾应声,从外殿走了进来。
“娘娘。”
上官栩道:“听闻御史台推鞠刑罚重于刑部和大理寺,他身子骨弱,今日受了鞭刑恐怕并不好过。你明日吩咐膳房炖一锅鸡汤,鸡要现杀的,炖好之后你亲自给他送去,也顺便告诉他,这鸡汤是如何做的。”
上官栩强调:“从杀鸡到炖煮,每一步都要告诉他!让他知道,这碗鸡汤到底有多贵重!”
青禾初时不解,沉吟片刻后,忽而眼眸一亮:“娘娘这是要……!”
此话一出,他自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是不知,她也没必要帮他了。
上官栩朝青禾笑了笑,肯定了她未说出的猜测,但嘴上却冷哼道:“到底上元夜落水是他把我从水里护了出来,这两件事功过虽不能相抵,但在旁人眼里我也不能没有一点表示,否则岂不冷血?”
“不过你将汤送去时定要骂一骂他,告诉他,此番祸事皆因他擅自行事而起,如今这样他也怪不得别人,若这次他还能出来,就让他以后守好规矩,这朝堂之上不是只有他一个办事的官员,真以为自己能够翻云覆雨?”
“苏行正那时应也会跟在你身边,顺便也让他听一听。”
青禾明白,欠身应了是。
而就在她要退出去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声音:“算了。”
上官栩改口道:“还是三司会审那日再给他送去吧。那日,他若是赢了,那这鸡汤就正好当是给他洗冤,他若是
败了,自然也就当断头饭吃了。”
话虽如此说,上官栩却想的是,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以身入局,还是马失前蹄。
若是后者,那便让他多急会儿吧。
接连两次擅自行动,得意得很呐。
牢房中,光线昏暗,徐卿安身上的白衣已经沾上了血,他无力地趴在杂草堆上,手中抱着那件斗篷在身侧。
他下午才受了刑,虽说因为中途咳嗽一阵后明显感觉到打到身上的鞭子轻了,但到底已先受了些,免不了皮开肉绽。
苏然审完送他回来时还假意问了他几句,他知道并不是苏然放过了他,只是害怕他死在狱中。
不过他仍是拒绝了苏然提出帮他盖上斗篷的好意——
血迹污浊,玄色依能被侵染。
而如今仍是正月,哪怕白日外面阳光再好,只要内里晒不到的地方,就是阴冷的,更别说现下正是夜间。
徐卿安闭着眼,半抱半枕地挨着那件斗篷,半张脸埋在里面。
伤势和寒气同时侵体,呼吸止不住地发颤。
他的手便抱得更紧,斗篷拢在鼻下,脑中浮现着往日画面:
“景哥哥,你好厉害,我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来我。”
少年忍笑:“你的眼睛又骗不了人。”
“那看来以后我还得把眼睛给蒙上。”
“那也没用。”
“为什么?!”少女娇嗔。
“你常熏芍药花香。”
“风一过,便都闻到了。”

第12章
转眼就到了三司会审的日子,青禾按照上官栩事先说好的在开审之前,先去牢中给徐卿安送了鸡汤,以及转达上官栩要求说给他听的话。
上官栩坐在梳妆镜前,上妆之后,她与镜中的自己相望,蓦地出了神。
昨夜她又梦见他了——
少年温声:“你常熏芍药花香。风一过,便都闻到了。”
少女忖道:“那这样的话,就算我蒙着眼,你寻出我时,我也知道是你来了。”
“因为……风一过,你身上的兰香我也都闻到了。”
春光明媚,少女灵动无比。
只可惜,梦境中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也闻不到他身上的清雅兰香。
“娘娘。”
青禾回了宫,一路到上官栩身侧复命。
“怎么样,他什么反应?”上官栩被她唤回神,拨回思绪问道。
青禾垂眸:“奴婢把娘娘的话转达之后,徐大人点了点头,谢了恩。他说他谨记娘娘的训责,以后他会注意的。”
上官栩继续道:“其他的呢?你将鸡汤的做法说给他听时,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青禾回忆:“虽带着笑,但也听得认真,还说感谢娘娘的讲授,若以后有机会他定要亲自炖煮一次,报答娘娘。”
上官栩冷笑:“听起来他精神倒是很好。”
青禾颔首:“精神是还不错,就是脸色差了些,想来这几日还是牢中受了些苦。”
上官栩沉吟。
这个人呐……
无论此番祸事是他刻意为之,还是不慎栽的跟头,这样的心境绝非常人所能比。
三司会审,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为首的官员分坐三席。
刘昌之案牵扯到上元夜游船漏水一事,又刘昌本职为四品侍郎,堪为朝廷重臣,作为垂帘太后的上官栩和辅政首相的苏望来旁听此案,自是无可厚非。
二人坐在堂侧的一扇山水绣地屏后面。
三司会审,纪律严明,徐卿安才被带来,三司长官便问:“刘昌自戕当夜,他在血书曾写到你去狱中找过他,是否属实?”
徐卿安答:“属实。”
“他说,你曾向他施以酷刑,是否属实?”
“属实。”
“那当夜,你寻他是为旧事,是否属实?”
“也属实。”
“所以,你趁他受刑之后,身心俱疲,以其族人性命威胁他认下枉加之罪,是否属实!”
周围安静,徐卿安缓缓抬眼,他因三日刑讯脸色微白,神情却极为从容,甚至还带着一股不屈的傲气,这般情况下身姿依旧出众,如竹如松。
他说:“不属实。”
全堂瞬间哗然。
有三司长官拍惊堂木道:“可他血书之中分明诉你此罪!”
徐卿安反问:“他所诉就一定为真吗?或者说,那血书内容就一定是他所诉吗?”
高座上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刑部尚书还算温和道:“既然以他血书之中的话来问你,自是在此之前就已鉴定过那血书的确是出自他之手。至于你所问的,他所诉是否为真,起码取自他血书内容的前三问,都得到了你的应证。”
徐卿安道:“前三问不假,但与最后一问没有关系。”
“我寻他确因旧事,但不是四年前的事,而是他在工部任职以来所涉及到的所有贪赃之事,往日旧事,国朝震荡,但已有定论,下官所查是为贪腐案,也与当时之事无关,不过是因嫌犯任期原因昨夜问询之时提了一句,下官实在不知为何他会在血书中只单独提及到那一件事。”
大理寺卿又问:“可是针对他贪赃一案,在他自戕的前一日,你就已做了结案准备,为何之后你却还要向他追问?”
徐卿安对答如流道:“因为在此之后,有证人找上了我。证人说,他们所留存下来的证据不过刘昌作恶之十一,在他们家乡还有许多没能存下证据的受难者,若此案就照着最初的那样结下,那么那些受难者就难得交代,也难得补偿,所以我想为他们再问一问刘昌。”
“诸位大人若是调查过,就不难知道,在下官去寻刘昌当天的下午,下官曾在自己的府宅外被人拦下过,那就是刘昌案的证人。”
三司长官相顾点头,确实是有这回事。
大理寺卿便再问:“就这样?没有其它原因了?你既要审理此案,又在深夜,为何不叫上与你同负责此案的陈御史一同前往,不然你现下也不至于毫无帮你作证的人物。”
说到这里,徐卿安垂眸静了下来,不似方才刚才那般从善如流,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
片刻,他才拱手:“此事,确实是下官考虑不周,然而我不叫上陈御史,实则是因为自有证人至御史台实名告诉之后,我与陈御史为保查案进度,就暂分为了两路,他继续去查上元夜祈福仪式中可能存在的致游船漏水的错漏处,而我则去负责了工部的事情,也就是刘昌贪污一事。”
说着,他顿了顿,又自嘲一笑:“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此前下官所查之事,皆是朝廷让下官查什么下官便查什么,事出则查,给个结果就是,如此一来,其实于下官自身而言,利处不大,不过任务耳。但若抽丝剥茧,查出了未知之事,那就不一样了,那当是一大功。”
“下官初入朝堂,在此事上确实是着急了。”
刑部尚书道:“你这话倒说得真诚。”
苏然身为御史中丞,亦在三司长官之列。
他开口道:“可是话说得真诚无用,凡是都得讲个证据。刘昌留下血书,以死告你,你要解的是这个。”
徐卿安唇角微扬。
上官栩坐在屏风后,隐约窥见了他的神态。
要开始了。
徐卿安道:“所以苏中丞就认定了刘昌所诉是真的?”
他不等苏然反驳便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可时至今日,在下都还未好好看过那封血书中的内容,只从各位大人的口中听过。”
徐卿安拱手:“不知现在能否让我看一看,也让我见识一下这把我按在罪行柱上的血书,到底写了些什么?”
三司官长商议之后同意了徐卿安的请求,让人将血书拿在他面前细看。
这血书只那三日,苏然在审讯时曾拿出来让他瞧过几眼,但都看得并不仔细。
而那段时日,徐卿安又一直受着刑,精神并不太好,所以也就并未对此发出什么异议。
徐卿安唇色透着淡白,看着血书的双眼却是目光如炬。
“诸位大人,这血书有问题!”他突然立身,在公堂之上高呼。
屏风后的上官栩浅浅勾了勾唇,抬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壶,给桌上的两个茶杯添上了热茶。
她轻声对苏望说:“苏公,喝茶。”
徐卿安一喊,
苏然立即坐直身子:“有什么问题?”
徐卿安道:“这血书若真是出自刘昌之手,那也是在旁人的相助下所作。”
刑部尚书问:“你此论从何而来?”
徐卿安先拱手问苏然:“敢问苏中丞,刘昌尸身上有几处伤痕?”
苏然道:“自然额角撞墙一处,食指撕咬一处。”
徐卿安似笑非笑:“那就是了。”
他抬眼道:“诸位大人,我此前对他用刑不假,但我对他所用之刑是水刑,此刑虽残酷,然却不留伤痕,且为防罪犯谋事不轨,台狱里一向连瓷碗都不留,他便更寻不到任何能划伤自己的东西。而他额间所伤是其致命伤,无论他是当即就毙命,还是昏沉片刻才慢慢死去,血书都不会是在那道伤之后所写。”
“也就是说,他能写下这两百余字的血书,全靠他食指上的那点血。”徐卿安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说道。
苏然大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察觉到了不对。
“撕拉!”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徐卿安撕下了衣袍的衣角,又当着众人的面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伤口在粗布上摩擦,徐卿安蹙眉,忍着痛照着刘昌的那封血书写下了前面几列文字。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是写不下去了,这个过程,徐卿安已然是一边挤着伤口一边将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磨的流出来。
他将自己临摹的那封血书举起来,额头上渗出几滴汗,又扯着唇笑道:“诸位大人请看,下官也咬破了手指,然而竭力也只能写出这几列字。”
他说:“就算刘昌真抱着死志写血书,咬出的伤口也比下官咬得更深,他也不至于靠着食指上的那点血就能写出两百余字吧?”
“就算他真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出血量大,也不至于两百余字写到最后,字形与最初所写相差无几吧?”
“诸位大人,啮指之痛当真是痛如穿心呐!”
说话间,徐卿安的呼吸又颤抖起来,他自身的问题加上多日来的处境,以及刚才手写血书,已是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又耗了一部分。
而他竟还在笑:“不过若是下官来写这封血书或许比他方便些,下官身上留下的鞭痕恰能帮下官出些血。”
端坐屏风后的上官栩闻言不禁觉得无语——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讨人怜啊。
堂上的苏然眼睫也不禁颤了颤,难怪他今日押徐卿安出狱时提出为他换身干净衣服,他含糊推辞了,原来就是为了现在!
而话到此处,其实事情已经明了了,一个人仅靠食指上那点伤口如何能写下那么长一篇血书,更何况刘昌的血书上,其字前后相差并不大,若真要如徐卿安那样,一边挤着血,一边写字,就算真的能写到那么长,痛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那必会造成失血过多,最后精神不济根本就撑不起人去写下去。
而且……三司的官长还都去看过刘昌的尸体,他食指上留下的伤口,根本不算深。
此前,苏然一直推着人去鉴定血书是否真是出自刘昌之手,倒是忽略了其它地方。
刑部尚书反应过来,向徐卿安道:“你说得的确在理。”
三司对此案开始商议。
此案本就因刘昌的血书而起,而今他血书有异,那么其中的控告自然也就算不得数,更讳莫如深的是这其中竟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果然,在三司宣布此案存疑,只得宣布徐卿安无罪之后,徐卿安立马拱手高喊道:“血书既有异,刘昌之死恐另有隐情,而台狱森严,旁人难入。”
“下官请查御史台,揪出幕后构陷之人,还下官清白!”
上官栩扬眉。
他的礼物到了。

御史台固然有问题,但在三司会审上朝三司官长请令调查也没什么用。
徐卿安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屏风后面的两个人听的。
屏风后的人有了动作,三司官长起身,向那边行礼。
“殿下,苏相公。”
上官栩和苏望先后走了出来。
上官栩微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道:“今日之事确实出乎我意料,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内里竟也出了这样的丑事。徐御史说得对,此事必须得详查,若不把这搅浑水之人抓出来,以后百官都会以为御史台监察上报之事皆是蓄意捏造,御史台也会失了其应有的威严。”
她侧过头,含笑问向一旁的苏望:“苏公觉得呢?”
事情已经发展在这个地步,自是要给个交代的。
苏望笑意并不明显地回望过去:“娘娘说得是,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朝廷赋予其弹劾监察之权,就是要求它自身要公正清明,如今出了这事,自是要查。”
上官栩颔首:“苏公的话说得更深一些。”
她商量道:“此事既出在御史台,那负责查案的就不能是他们自己人了,而此案特殊,不如就让刑部和大理寺协理调查吧。”
因上官栎曾任刑部侍郎,故而刑部的官员更多地偏向上官栩这一边,但大理寺就和苏望来往得更多了。
就算御史台中的御史大多倨傲,自恃中正,但苏然是御史中丞,自然御史台也就偏苏望一点。
上官栩此言不是刑部和大理寺合作,而是她和苏望合作,不让他觉得她此举是在针对他。
反正这件事已经是要查了,御史台再怎样也要闹腾一阵,她也就没必要把苏望逼得太紧,该拿下的人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拿下。
上官栩深知苏望看重名声,而她这个安排也周全妥帖,他自是会应。
果然此事就这样说下,而徐卿安这边也自然如刚才那样无罪释放了,又让他之后将上元夜游船和刘昌一案的卷宗整理好,适时结案。
等到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望在离去前看了眼堂下的徐卿安,突然意味深长道:“徐御史当真才思敏捷,公堂之上,临危不乱,一眼看出血书的破绽,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太后娘娘选人选得好啊。”
上官栩见苏望看过来,回笑道:“不是我选的好,是七郎选的好。”
“去年春闱,七郎身为礼部侍郎出任主考官,徐御史又是那年状元,想来,他的卷子七郎应当还批过。”上官栩笑一下,“这样看,他还算七郎的门生呢。”
徐卿安嘴边方才噙起的笑意淡了下去。
而上官栩还在继续问:“对了,七郎出使西燕也三个多月了,想来也快回程了,他可有写信来问候苏公?又可提及他具体的回程时间?”
说到这里,苏望回头静静地看向上官栩,眼神竟不似寻常般凌厉,柔软了许多。
他虽只笑了一下,但这一次的笑意却是明显了不少:“是写了几封信回来,但归期未定,他也不知何时回京。”
上官栩遗憾地“哦”一声:“那等他回京之后,我一定好好为他接风洗尘,他爱吃的吃食我都给他备上。”
苏望颔首:“我替七郎谢过娘娘了。”
三司会审结束,堂上官员自然也就没有停留的道理。
因上官栩来时所带随身品有些多,收拾起来需要些时间,她便说不好让苏相公相等,让苏望先离开了,而三司的官员也要就此番会审结果梳理卷宗,继续后面的章程,上官栩也让他们先退下了。
徐卿安还在原地,倒是没人管他。
上官栩抬眼间,不经意地见到他还在那儿站着,奇怪道:“会审结束了,徐御史还在这里,是觉得刚才那一番破案陈词没说过瘾吗?”
徐卿安拱手:“娘娘打趣臣了。这不是诸位大人都离开了,没有安排臣的去处嘛。”
上官栩看他面色不畅,又在他拱手行礼时发现他刚才咬破的食指周围沾着血,心难免就软了下来。
她温声说:“会审结束,你已然清白,自是可以回去了。”
徐卿安轻轻地“嗯”一声:“今日谢过娘娘了。”
上官栩扬眉:“谢我?”
徐卿安分明明白她的意思,却道了其它:“娘娘是准备回宫了吗?”
上官栩:“自然。”
徐卿安:“前段日子娘娘受了风寒,想来食欲会受些影响,东市里有
家铺子糕点做得不错,叫李记糕舍,臣住在旁边的安邑坊内,便时常路过去买,如今娘娘康复,今日又难得出宫一趟,皇城也离东市近,若娘娘喜爱糕点,不妨遣人买来尝一尝。”
三司会审的地点是在各官署所在的皇城里,而太极宫则算是宫城,皇城宫城虽然相邻,进入皇城也许凭证,但是皇城与宫城到底不同,于上官栩而言,出了太极宫便算出宫了,而皇城外就是长安城的东西两市。
上官栩面容平静,神色却似泛着笑地望着眼前之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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