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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与我神合貌离by此年岸上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27

恰在此时,青禾来到她身边道:“娘娘,已经收拾好了。”
上官栩临走前终是扬唇笑了出来:“我知道了,徐卿推荐,我自会遣人去买的。”
徐卿安先回了一趟台狱取东西。
御史台的人也将他入狱那日所穿的衣物送还给了他,他换好衣服,拿上斗篷后,便准备离去。
牢房所在的位置很深,路过其它地方时,徐卿安听到一间牢房中传出来的交谈声。
“这里面可是验尸房?”徐卿安停下来问身旁跟着的狱吏。
狱吏点头,解释里面为何会传来交谈声道:“是,那位刘侍郎的尸身就停在那儿,如今案子有了变化,听说尸体要移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去。”
“哦。”徐卿安了解,“我能进去看一眼么?”
狱吏迟疑片刻,虽不解他看尸体要做什么,但又心想如今徐卿安也无罪,依旧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他自然也就没有阻拦的道理。
徐卿安便去了。
验尸房里安排搬尸的狱吏都认得徐卿安,见状纷纷向他行礼。
徐卿安以微笑应之,然后便走到了刘昌尸体旁边。
如今惨白冰冷的人却在那夜私审时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我、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因为我交的那些东西最后那么惨,我以为,最多就是削官,流放……”
“我、我、我……但我也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我一个五品郎中,我只能听上面的安排,我不这样做,那遭殃的就是我了啊……”
“可我真的无时不在后悔,那事之后我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要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我一定想办法和他们周旋。”
“我还在净明寺里为那几位大人,立了牌位,点了长明灯,就是想他们往生极乐。徐御史、徐大人,你说你能救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我一定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做法事,去找他们被流放家眷,想法安置他们,以此赎罪好不好?”
徐卿安俯视着眼前这个声音极近哀嚎、表情似带着无尽悔恨的人,冷眸幽幽,看不出情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来一颗药丸到手上:“吃下去。”
刘昌不明就里,但仍乖乖地听了他的话。
徐卿安道:“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定有人来寻你,到时你就将我们刚才的对话告诉他,就说我查到了四年前上巳夜的事,所以今夜才来问你话,至于其它的,你想活命,就埋在心底。”
刘昌却一下慌了起来,他似乎猜测到了徐卿安说的那个要来寻他的人是谁:“不不不、我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他还要杀我灭口!而你,恐怕也逃不掉。”
“对了,就是让他这么做,就是要让他杀你灭口。”徐卿安浅笑道,“他不杀你,我如何救你?难不成等到你秋决的时候我去劫法场么?”
徐卿安徐徐道:“我刚才给你吃的那颗药叫凝息丹,能吊住人最后一丝气脉从而伪造出死亡的假象,你顺着他的意去死,到时我才好偷天换日救你出来,而你家人也不至于被牵连,这才是两全之策。”
“而你刚才说的也对,那话说出之后,他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这就要你帮我了。”
徐卿安唇边勾起笑:“我想,他最好的、能将你我一起灭口的方法,多半就是逼你自己了结,以此反咬我一口。”
徐卿安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圈牢房中的环境:“看这四周条件,我猜你最后应是撞墙自戕而死,同时你应该还会留下一份血书,以此悲壮之举,告我屈打成招,欲给你扣上枉加之罪。”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轻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真的么?”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刘昌问了最一句话,他抬眼望向准备离去徐卿安,“那药真的有这个作用么?你真的会救我么?”
“当然。”徐卿安不加迟疑的,“君子之言,金石不渝,而且你也只能信我,不是么?”
是啊,苏氏不会救他的,刘昌心想。
而徐卿安还在好心提醒道:“记得装得像一点,别那么痛快地就听了他的话去死。哭一哭,求一求,再和他谈谈条件,说不定你家人还能过得更好。”
“还有那药,是吊命的,下手狠点,别让仵作查出端倪。”
刘昌终是应了。
徐卿安站在验尸房中,身旁木床上的尸身冰凉,且生了斑。
少时,他常读文人诗词,其中不乏有喻君子之风的梅兰竹菊的身影,他以君子立身,求贤达,求高志,故尤爱之,也常熏兰香。
可如今他不熏兰香,也不做君子了。
他冷眼睨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刘昌。
哪有什么凝息丹啊。
不过普通的山参丸罢了。
该下地狱的人,不配因为最后的忏悔而得到救赎。
徐卿安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还是赶快回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吧。
等会还要迎接客人呢。

太后的车驾已经回了宫,不过皇城里又驶出了另一辆马车——
太后听闻东市一家糕点不错,遣了人去买来尝尝。
安邑坊内,一座宅邸的院侧小门被敲响。
徐卿安从里打开门,露出笑,拱手向外行礼:“娘娘。”
他已换了服饰,最外面穿的是一身杏色长袍,又许是刚洗浴完,只觉他周身还散着弥弥雾气,气色也好了很多,配着最外面那层柔软的颜色,颇有一股“陌上人如玉”,君子温润清和的风姿。
霎那间,上官栩一怔,似见故人。
然而他内里却偏不是故人那样。
上官栩冷下眼色。
徐卿安哪知她的想法,只侧过身,依旧带笑,抬手请她入内:“臣已将家仆全部遣至前院,内院已无旁人,娘娘不必担心被旁人看见。”
上官栩虽是垂帘太后,但太后无故也不可轻易出宫,不管是为皇室安全着想,还是为天家威严考虑,这都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就凭想吃外面糕点,是不够上官栩出宫一趟的。
故而她如今来,严重的不是被人撞见她与徐卿安私下会面,而是她被发现出宫。
若是被发现,免不了又要被一些言官上表谏诤了,这样于她时下的局势自是有不好的影响。
她跟着徐卿安一路走到他书房。
“徐御史倒是考虑周全。”
徐卿安为她倒了热茶:“娘娘能至微臣寒舍,微臣已不甚感激,自是不能为娘娘留下后顾之忧。”
上官栩轻笑,直入主题:“说吧,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公堂上说的,偏要我到你这儿来。”
跟随上官栩而来的侍从都被安排在了稍远的位置等候,如今书房内外这一方地只有她与徐卿安两人。
徐卿安抬眼,含笑望她:“臣的礼物,娘娘喜欢么?”
上官栩却做迟疑:“什么礼物?你不惜以身入局,搅乱御史台,这就是你的礼物?”
徐卿安见她不承认,也不急,先问道:“如何就是臣以身入局呢?”
上官栩道:“初时我还不确定,直到你在公堂上说起你背上的伤痕时,我才明白,这局从你一接手刘昌贪污一案时你就想好了。”
“你对刘昌用刑,不只是为了逼供,还是为了将你酷吏的名声传扬出去,给刘昌写下血书的动机,但你又偏不打他伤他,不留下任何伤口,为的就是今日公堂之上下的转圜。”
“而他会留下血书,想来也是你夜审他那夜,对他说了什么,诱他如此,诱他身后之人如此。”
着,上官栩突然停了片刻,眉眼含俏,深深地看过去:“只是我实在好奇啊,你缘何就相信,他不会中途偏离了你的想法,将你彻底卖出去?又缘何就肯定,他背后一定有人会就此出手?”
徐卿安噙笑道:“娘娘厉害,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
他承认道:“此事确实从刘昌入狱起,臣就开始谋划了,因臣仔细查过刘昌,发现他所为的罪行罄竹难书,绝非他一人所能为,尤其是他前几年官职还不是这么高的时候,竟能多次躲过六部例查,所以臣断定,他身后一定还有人与他同盟,而如今他所为被捅露出来,与他同盟之人要么要救他,要么就是杀他灭口。”
“不过他贪污之事,传遍整个京城,处境如此,他背后之人能不被他牵连就已是不错,断然不会施手相救,那么臣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出手杀他了,而他们一旦出手,势必有迹可循,臣就可以顺势抓住他们。”
“你是这样想的?”上官栩听完他的话之后问道。
徐卿安反问:“不然娘娘以为呢?”
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刘昌所为确实罄竹难书,但也有他为恶多年积攒至今的原因,就算有人与他同流合污,也多半不会是苏望授意,徐卿安这样说,不过只是为了给上官栩一个他所为的动机罢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而他与她对视一眼后,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娘娘刚才所问的,我如何就确定他会按着我的路子走下去,是因为我激他的话,其实是为了激他身后之人的。”
徐卿安在这里改述了自己的计划,半真半假道:“自他入狱时,臣便察觉到这桩案子暗地里有旁人关注,所以当夜我就故意告诉他,我要深挖此案,让他交代他背后还有谁?”
“呵,他自然是不肯说的,但臣当夜去寻他的不寻常之举定会引起他背后之人的注意,我此举不过借他之口将话转述给他背后之人,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而娘娘刚才说的将我彻底卖出去?”徐卿安自若一笑道,“我只是单方面地激他,又未与他达成协议,又何谈他卖我呢?”
其实针对这一事,徐卿安不是没有担忧过,所以他最先对刘昌施以酷刑,除了上官栩说到的那两点原因外,还有就是他想试一试刘昌,到底他是只贪财贪色,还是既贪财贪色又贪生怕死。
徐卿安自然得到了后面那个结果,而水刑残酷,除了在生理上的直观感受外,还会让受刑者在反复的窒息感中蒙生求生欲,受刑越久,求生欲越强烈。
刘昌毫无骨气,多日受刑使得他求生的欲.望达到顶峰,又因苏四郎的例子在前,深知苏氏绝不会救他,那么徐卿安与他的交易就成了他不得不抓住的稻草。
不过这也确实加着赌的成分。
然而退一万步说,就算徐卿安真的赌输了,刘昌要与他玉石俱焚,他也不至于陷入死局。
刘昌这么多年都没被苏望清算,就是因为他当初帮他们所做的丑事不涉及他们最核心的部分,也就是说他只是参与了构陷工部官长一事,在他的视角中,当年上巳夜之事仍是意外。
所以哪怕刘昌告诉他背后之人,徐卿安已经知晓四年前他构陷一事,那么徐卿安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近日通过刘昌贪污案查到了一些,从而搪塞过去。
这样对于以后来说是要麻烦些,但也只是麻烦,在几乎确保刘昌不会与他同归于尽的情况下,完全值得一赌。
生死一次,到底更会看人心了。
徐卿安兀自轻笑一下。
上官栩又问:“那你又如何确定,他们会用血书这个法子?”
徐卿安抬眼望去,深深地笑了笑,为她添了新茶:“不知娘娘听不听戏?知不知道最近京城中唱得最热闹的是哪出戏?”
民间热闹,哪能事事都传入宫中,而上官栩一向没有看戏的兴趣,自然不知。
徐卿安答道:“是《缇萦救父》,故事也就是取自于汉代文帝时期,淳于缇萦为救父,写下血书求能以己代父受罪的故事。”
所以徐卿安从来都不是只把赌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还要潜移默化地影响环节中的每个人。
上官栩了然:“牢中本就条件有限,他们若想借刘昌之死来拉你下水,写血书这个方法写血书确实是最快、最震撼也是最合理的法子,就算他们没有想到,这戏一唱出去也帮他们想到了。”
“而你去审刘昌的时间也定是测算好的,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要让刘昌能写完血书,又不能等到白日放任你去细查此案,所以逼刘昌去死的人不会耐心等刘昌一点一点地将血书磨出来,而是会帮他“出血”。”
“谁知此举却正中你下怀,就算他们后面反应过来,此案应该也到了押你审讯的地步,那血书作为证据也是动不了了。”
徐卿安道:“娘娘说得是。”
其实为了保证他能顺利破局,让人帮刘昌“出血”,也是那夜徐卿安向刘昌暗示过的事。
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上官栩不禁扬声笑了出来,拍掌道:“精彩!环环相扣,精彩至极!果真是数十年才能出一位的春闱铨选双元啊,徐御史如此厉害,可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徐卿安谦逊道:“不敢当,臣以身入局,押的是自己性命,自然要事事小心些。反是娘娘,才是真正聪慧之人。”
他迎上她的目光,含笑道:“娘娘不仅看出了血书中的端倪,还借以告诉臣如何炖煮鸡汤的名义,告诉了臣那血书中存在的问题,臣很感恩娘娘。”
是,上官栩见过血书后的当晚也察觉到血书上血量不对的问题,故而以杀鸡取血的方式向徐卿安做了暗示。
上官栩瞥目,不甚在意道:“那又如何?既是你提前就谋划好的,我那汤自然也就没算帮上忙。”
徐卿安顿时眼泛真诚道:“可是臣喝到娘娘送来的鸡汤了呀,虽不是娘娘亲手所炖,但那碗鸡汤却确实鲜美。”
上官栩一下回目:“你怎知不是我亲手所炖?青禾有给你说过?”
徐卿安神情微滞。
自是没有的。
他能知道,只是因为良久以前他曾喝过她亲手所炖的鸡汤,他刻骨铭心。
那味道许久不见,如今一时回味,怎知竟随口说了出来。
上官栩反问后,徐卿快速调整神情,从容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么?臣自是知道娘娘金枝玉叶,不会轻易下厨,如此说也不过是聊表遗憾罢了。”
到底是个理由,没露出什么破绽,恰上官栩也不是特别在意,此问也就顺过去了。
而徐卿安也趁机转移到其它话题:“所以,臣送的礼物,娘娘喜欢么?”
可上官栩仍是装傻道:“你把整个御史台搞得乱,此盘棋确实厉害,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在御史台任职的也不是我啊。”
徐卿安叹了口气:“娘娘何必如此,臣都这般细致地将臣所行之事讲了出来,娘娘为何还是不信臣。”
“也罢,那臣便再讲讲吧,也好让娘娘看看臣的忠心。”
他道:“如今陛下年幼,朝堂政事大致有您和苏相公共同协力处理,表面看似其乐融融、风平浪静,但背地里的暗流涌动,谁又说得清楚?”
“臣寒窗苦读十余载,有幸能入朝堂自然不甘只做一个下品官吏,而臣若想有所建树,单打独斗确是万万不行的,臣想投身娘娘,为娘娘谋事,除想借娘娘之势大展宏图外,自也是想求得娘娘的庇护。”
“但臣深知,娘娘手下绝不养闲人、蠢人,所以臣便用今日发生在御史台的乱事向娘娘表诚意。”
上官栩嗤笑一声:“这话稀奇,御史台乱了,算什么诚意?”
“因为御史台不在娘娘的掌控之下啊。”徐卿安微扬眉,一双桃花眼盈盈,“难道娘娘真的甘心让朝权悉数旁落于一人手上,任他做大,架空皇权么?”
风吹过窗牖,茶盏中的茶水表面泛起涟漪。
二人对视几瞬。
上官栩忽而轻笑,她眼波柔柔,语气轻缓,妩媚中带着讥诮道:“你当真大胆,你说的那个人在世人面前为朝事殚精竭虑,无人不称他为贤相,你如此挑拨……”她眼神和语气蓦地变冷变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他,杀了你么?”
徐卿安抬眼,泰然自若地回以微笑:“就是为了能让娘
娘杀了我啊。”

她凝眸看他,目光幽沉。
可是人观寒潭,能看见的也不过只是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焉能看透潭底到底有着怎样的风云。
而徐卿安垂眸解释道:“臣子侍君,若想取得主君信任,绝非只光靠‘忠诚’二字就能实现,甚至这两字都不是其中最重要的。”
他抬眼,缓声而正色道:“最重要的当是‘掌控’。”
“一个臣子能力越强,主意便会越多,也就更容易引得主君猜疑,然而臣若能为娘娘效力,自然是想做能臣的,所以在此期间,臣就需要安娘娘的心。”
“臣如今将臣所为全数告诉娘娘,就是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把柄交到娘娘手中,若哪一日,您不要臣了,觉得臣没有可用之地了,那么这些把柄就是能让娘娘轻松杀了臣的刀剑。”
说到此处,徐卿安突然撩袍而跪,拱手诚心诚意道:“臣自春闱后就曾向娘娘表过心意,然时至今日,娘娘似乎仍不信臣,故臣今日剖肝沥胆,只求娘娘能够多垂信臣几分,让臣能于娘娘手中觅得几寸容身之地。”
一番倾心相诉后,上官栩面无波澜,只望着茶盏中的茶水,手指轻轻敲在盏壁上:“徐御史如此识得人心,若想大有作为选苏相公岂不是更好?”
她始终没有移眼看他,只望着那茶盏中若有若无的涟漪。
不过徐卿安上身立直,身姿依旧挺拔恭敬:“娘娘莫不是在玩笑臣?苏相公背后的势力如何,娘娘一清二楚。他势力发展至今,且不说有多少心腹,就光说苏氏子侄就有好几个在朝中任要职,臣若到他那儿去,何时能够出头?”
上官栩笑:“你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感觉。”
“娘娘才是凤。”徐卿安正色道,“臣效忠娘娘才是遵循礼法之举。”
上官栩一顿。
是啊,如今皇帝年幼,她以太后之尊代帝理政,可以说她代的其实是君权,纵而苏望权倾朝野,势力再大,究其根本,也不过只是相权浸盛,君权式微而已,但君在臣上,按理说君权相权,君权才是正统。
徐卿安埋下头,压住不受控地情绪。
是啊,明明她已是皇后,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
“其实按着你的想法想下去,你应该已经对逼死刘昌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吧?”上官栩轻声道。
徐卿安依旧垂眼说着:“刘昌官至四品,能这样对他的,自是地位比他还要高的人,而他又是在台狱中出的事,那么那人的范围便更小了。”
上官栩:“如此说来你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若是真能借此把那人抓出来,再以此对他背后的势力发难,到时莫说御史台,恐怕就是三公之位也保不住。”
徐卿安:“这确实是一种手段,然而若行此事,也需徐徐图之。”
“娘娘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力与另一位相比实在算不得占上风,甚至还可以说差了一大截,所以臣以为不可一下逼得紧了,否则引得他们鱼死网破反而是弄巧成拙。”
上官栩当然知道如今不能把苏望逼急了,她说那话也只是想试一试徐卿安,若他真有其它心思,那他或许刚才就应该顺着她的话让她借御史台的事直接向苏望下手。
不过如今他的想法倒和她是一样。
只是……怎么觉得他现在安静了许多,更感觉他周身蒙上了一层阴翳,雾蒙蒙的,似一下落寞了。
上官栩不禁问:“你怎么了?你还在想其它的事情?”
徐卿安终是抬起眼,如水洗过的双眸望来,眼底反着亮光:“娘娘为何这样问?”
上官栩瞥目:“没什么,只是看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徐卿安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臣不是想着娘娘还没对臣的话表态嘛,臣紧张得很呐。”
他语气轻松,又是花言巧语起来,上官栩便知自己刚才想多了。
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有哪里会有什么可怜之处呢?
她复而冷声道:“徐御史才高识远,这段日子以身入局,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徐御史。”
听到“辜负”二字,徐卿安袖中的手慢慢攒紧,然脸上的笑意却愈盛,但也愈发僵硬。
而上官栩继续道:“至于你刚才说的……其实徐御史这样的才士,能选择为我谋事,也是我的幸事,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起来吧,地上凉,徐御史也跪得够久了。”她莞尔露出一笑,然笑意似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
徐卿安便谢恩起身。
“能得娘娘此言,臣不胜……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徐卿安突然剧烈地咳起来,瞬间满脸涨红,骇得上官栩一跳。
然他还没完,他似失了力气,身形一个不稳,陡然半跪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噗嗤”一声,一口鲜血被喷在地上,脸色由红转白。
“你怎么了?!”上官栩离开座位,半蹲到他身旁扶住他,“你……”
一切毫无征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徐卿安连跪地的力气都没有,脚下一松,跌靠在了上官栩中的怀中。
咳嗽之后他开始大口喘气,感觉他的一切动作都变得吃力:“药……药!”
“在哪儿?”人命关天,上官栩也顾不上他失仪了。
徐卿安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书案后的物架:“那个匣子……药瓶在那个匣子里!”
上官栩将他扶到坐榻旁倚着,起身去到他所指的地方寻药。
然而她打开时才发现里面不止一个药瓶。
“是哪个颜色的?”
其中有两个瓷瓶,一个净白瓶,稍大些,瓶口由瓶盖盖之,一个朱红瓶,瓶口是用瓶塞塞住的。
“红色、红色的那个……”徐卿安痛苦地回答。
上官栩取了药瓶回来:“几粒?”
徐卿安喉中挤出一个“一”字。
她当着徐卿安的面将药丸倒出来帮他服下,又为他取了茶水。
终于,过了一会儿,徐卿安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
虽然他脸上血色依旧惨白,但神情看起来已没刚才那般痛苦。
上官栩松口气。
而怀中的人撑着起身,在她面前转变为跪姿,俯首道:“臣……谢娘娘救命之恩。”
上官栩蹙眉看他,见他唇上还挂着几抹红:“你此前只说你身子不好,我竟没想到如此严重,那你还……”
还不惜以身入局,去牢里受那样的罪。
她问:“你此番反应是否与前几日你入狱有关?”
徐卿安微微颔首,勉强回笑道:“既是想要争得什么,就总得付出什么,有得有舍,也是常事。不过这其实也怪臣一时马虎,入狱前忘了把药带在身上,又心想着几日不吃药没什么大碍,便也一直没有提及,谁知,是臣高估自己了。”
狱中寒湿,本就不适合人居住,期间还要受刑,寻常人都难免不堪重负,身子骨差的人更是雪上加霜了。
然而这些话上官栩终是没说出来。
“那你之后可能安好?”
“免不了需要调养一阵子。”
上官栩沉默。
徐卿安悄悄看过去,见她脸上似乎除对刚才他的反应还没完全回过神外,并没有任何关切的神情浮现。
恍惚间又忆起了以往一起玩乐的日子……
他不禁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今日让娘娘看笑话了。”
上官栩回看向他:“不用再说这些话,你当下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御史台的事就先别去操心了。”
徐卿安轻轻地“嗯”。
上官栩道:“时辰不早了,我不能在外耽误太久,你好生歇着。”
“臣送娘娘。”徐卿安挣扎着要起身。
上官栩轻按住他:“何必逞强,徐御史是聪明人,理应知道力气该用到哪些地方。”
徐卿安歉声:“娘娘说得极是。”
上官栩再看他几眼,终是起身,沿着她来时的路离开。
可本该在屋中的休息人并没有听她的劝。
拐角的廊柱边,徐卿安手撑着,无声地望着她的背影,眼眶猩红带泪。
“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脑中的声音重复不停,和他的执念不停抗争。
对啊,你
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呼吸愈发不稳,身姿轻晃。
又是一阵呛心的咳嗽。
他恍惚着,更痛苦着,连从院外慌忙奔来的荀阳向他说的话都像世间其他的杂音一般,过耳即忘——
“你几日不吃药就是为了今日在她面前吐血?你狱中一趟本就不易,才养好的身子……”
声音戛然而止,荀阳把着他的脉,面露震愕:“你刚才吃的什么?吃的什么!那不是缓毒丹!你疯了?!”
荀阳歇斯底里,声音终是被捕捉。
“噗……”
伴随着一声闷闷地噗吐声,一汪鲜血从徐卿安嘴中泻出。
他无力地向后仰倒,头望着廊顶。
双目失神,脑中仍是重复着:
你怎么舍得……

安和七年,庄帝立六皇子景知为太子,授宰相上官适太子太傅衔,以老师之名辅佐太子。
庄帝晚年时身体不好,在培养太子的许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为宰相的上官适也是事务繁多,难常抽身去东宫讲学,庄帝与上官适是少时好友,更是对其多加信任,他欲教太子尊师重道,便让太子常去上官府中执经问难。
而年幼的周景知好学好问,每每去时都要呆上好几个时辰,直到所有问题完全得到解惑才肯离去,上官府便也为他置了间书房。
那日,他向上官适请教了昨夜他于东宫中自学时所留下的疑问,而后他就独自在书房中开始对当日所问进行查漏补缺。
日光熹微,暖光洒入房内,少年端坐在书案前,捧卷细读,他年纪不大,然举手投足间皆是隽秀文雅,锦衣金冠,风姿特秀,如玉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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