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甲遍天下by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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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柳琢光在崔府分别后,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天机城。
作为暮明空计划中的最后一环,散生是以妖族身份而来的,在她进入天机城后,暮明空才与柳琢光一同进入天机城。
“这场祭祀,不会见血。”散生作为计划中的最后一环,知道的自然不算少,“剑尊留在天机城的灵纹,想必你见过了吧?”
“他莫不是要封住整座天机城?”柳琢光不解,“可这样,一旦师尊解开灵纹封印,他的计划无疑会败露。”
散生说:“所以,我猜他的目的,不是推谁成为魔尊。”
柳琢光凝眉,接着脑海中灵光乍现,她眸子闪过错愕。
“他要自己做魔尊。”
先以上任魔尊的名义祭祀封印这些人,使修士集体追杀上任魔尊。
等封印被破除,再将仇恨拉到新魔尊身上。
两任魔尊付诸东流,届时,暮明空便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散生没有说话,宛如无声的肯定。
柳琢光眉头紧皱,直觉或许还有什么被她落下的信息。
暮明空身处合欢,是为一宗之主,又为何一定要费那么大工夫,去做魔族的魔尊。
柳琢光余光随意扫过底下。
魔族佯装的修士,混在人群之中,难以分辨,唯有镇魔时不时的铮鸣提醒着柳琢光,那些人都是魔族乔装的事实。
“大典要开始了。”
散生骤然开口,伴随着她幽幽的嗓音,一同飘起的,还有偌大的光束。
光束中,有人吟唱着亘古悠久的誓言,对脚下这座城,这座城中的人,许下承诺。
“吾与天机,吾死城生……”
柳琢光手指缓慢搭上镇魔,眸子微微闪烁着。
已是箭在弦上!
暮明空笑着打断崔尔书,皙白的手指似是随意地搭在崔尔书的肩头,陡然打断了崔尔书激昂的嗓音与澎湃的心。
崔尔书面色一白。
“好了,已经够了,这样无用之话,还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啊。”暮明空无奈说,而后扬声,“诸位,为魔尊赴死,理应感到荣幸,切勿抵抗呀。”
本还在认真聆听吟唱的天机城人,忽地听到这种话,纷纷抬起了茫然的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天机城中,虽说偶也有魔族,但那些魔族大都小心翼翼,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加之这些年,魔族式微,对修仙界造成的危害并不大,天机城的修士一时之间,竟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数道魔息萦绕周遭,方才恍若隔世,骤然惊醒,他们也顾不得旁的,欲抬手召出武器,却发现体内灵力无法动用,霎时瞳孔紧锁,汗流浃背。
眼睛直勾勾看着脚下灵纹逐渐变得清晰,逐渐向外扩张,却始终奈何不得。
这是禾山封印夏令师时所用的灵纹阵法,被暮明空照搬过来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魔族悄无声息吞噬了天机城!
他们齐刷刷,望着崔尔书的方向,已然意识到了什么。
崔尔书被吓得下意识后退一步,暮明空抬手,笑着将他推前。
“怎么?后悔了?”暮明空好奇,“你与我立誓三年,我可连你兄长都帮你杀了,这时候反悔,可不好哦,你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此番话一出,霎时将崔尔书本欲吐出的所有话语,都堵了回去。
他颤抖着苍白的唇,颤颤巍巍地点头。
暮明空含笑:“这就对了,等事情结束,你还是天机城城主,没有人会知道,你曾与我有过交易,立过誓言。”
暮明空仿佛一条饱腹后的毒蛇,慢条斯理地观赏着他的食物,自己缓缓靠近餐桌。
“对了,你看,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暮明空转身,抬手示意魔族将人带上来,“你的侄子,你的两个侄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个整天在魔族给他找麻烦,一个在天机城也要给他找麻烦。
崔留鸣身上捆着厚厚的锁灵绳,清秀的面容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斑驳印迹,他死死盯着暮明空,暮明空则是朝他柔和一笑。
“镇魔,出!”
一道轰鸣声响起,暮明空含笑的眉宇骤然一变。
他侧身看过去,本还在扩张的灵纹封印,竟倏然黯淡下去。
散生那女人,居然又没拦住!
暮明空心底难得起了怒意,他眸子冷淡,抬手,指尖灵光旋转,又将灵纹加深几分。
崔尔书回过神,眼底思绪反转,最终化为狠厉。
“我来吧。”
他毅然决然接替过暮明空的位置,为灵纹封印注入自己寥寥无几的灵力,可暮明空嗤笑了声,拒绝了他。
“算了吧,这灵纹封印可是禾山亲绘,你不过金丹修为,第一道灵纹,就能花光你积攒的所有灵力。”
崔尔书面色苍白无力,慌慌张张避开了暮明空视线。
暮明空不再理他,视线遥遥看去,隔着层层的人影,暮明空瞧见持剑落地的少女,她双眸凛然,肆意璀璨,如一把真正的剑,站在灵纹封印中央。
接受着所有人畏惧的,敬仰的目光。
周遭一切,刹那间成为她的陪衬。
他漫不经心长叹了一口气,好似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连带着魅惑的眼眉都压低了几分,他低声无奈地对自己说道。
“心软还真是个坏毛病。”
暮明空缓缓向前迈了几步,宽阔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如水流铺散开来,修长的手指拽下腰间玉佩,轻轻摩挲着,轻柔的嗓音似是喃喃自语。
“禾山就爱心软,小琢光也爱心软,我也心软,分明都叫她走了,偏生她就不走,弄得如今这般,唉。”
他笑着故作叹息,目光随意落下,轻飘飘的,却压得崔留鸣喘不过气。
“你看,我们果然是一家人嘛。”
暮明空……方才在说什么?
崔留鸣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或许,他现在还安然睡在城主府,安然睡在明阙剑阁。
这一切一切不过只是他在做一场稀里糊涂的梦魇罢了。
可暮明空望着他呆愣的神情, 却像是心情很好般, 歪头。
“怎么,不像吗?”
暮明空轻挑起眉宇, 手指抚摸着脸庞,若有所思:“琢光的确不太像我,也不太像禾山。”
暮明空是美的, 不然也不会是合欢宗的宗主, 他长相妖魅, 摄人心魄。
禾山也是美的, 但与暮明空不同, 她长相温柔含蓄, 眉宇却压着几分冷意。
或许是柳琢光从小与她们都不怎么相处。
长得谁也不像。
只能从那样固执的凛冽的性子中, 窥见一二分相似之处。
暮明空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想伤她的, 可你瞧, 如今这般, 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吗?”
他叹息着, 眼眸却满是冷意。
“看来,我们命中注定,必有一死。”
白玉似的掌心摊开, 顺着掌纹溢出红血丝, 而后被掌心放置的玉佩, 尽数吸收。
须臾之间,崔留鸣来不及反应,他直觉想要上前一步, 夺过那玉佩。
暮明空身侧轻巧躲开,露出无奈的笑意,宛如在嘲笑崔留鸣的自不量力,指尖魔息倾泄流出,与血色紧紧缠绕,包裹着玉佩,如同包裹着婴孩般。
崔留鸣轰然倒地,白净的脸颊贴上地面,沾满了尘土,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反应过来的魔族死死将他压着。
他眼睁睁看着暮明空仿若闲庭漫步,走到窗前,将周身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玉佩狠狠掷向外面。
刹那间,乌云压顶,万物沉寂,天机城如一座死城,唯余寒风怒号声仍在撕扯着,始终不休。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间,那玉佩的光芒便显得格外惹眼,让人情不自禁眺望,宛若飞蛾扑火。
暮明空垂眸,唇角轻微扯动,他手指间飞快凝成一套术法,正欲将术法击向玉佩,却见一道金光忽现,在昏暗中裂开一线天!
暮明空脸上霎时阴沉下来,他眉心一跳,想将悬在半空的玉佩取回。
可玉佩却不听使唤,迟迟未动。
此刻,暮明空已然是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收回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崔尔书眼皮剧烈跳动,见暮明空神色不对,他也觉着不安,慌慌忙忙凑上前。
暮明空死死盯着外面。
乌云逐渐退散,那金光也随之消失。
而那原本悬在半空的玉佩,竟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
暮明空来不及思索,双手撑在窗边,双眼不停地搜寻着柳琢光的身影。
方才思绪一直在玉佩上,不曾注意柳琢光的身影,如今玉佩消失,柳琢光竟也不知去了哪里。
只有满地的魔族尸体,宣告着柳琢光曾在过的痕迹。
暮明空看着横七竖八的魔族,心中惊愕。
他晓得柳琢光天赋出众,实力不错,可再怎样,她如今也只是个元婴期罢了!
元婴期的剑修,是如何能在这么多魔族修士包围下,全身而退的?
暮明空难以想象。
柳琢光剑光流转,随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狠狠刺向身后正欲偷袭的魔族,魔族的血四溅开,她抬手随意擦过脸颊,很快投入下一场战斗。
方才玉佩的光也将不少魔族的视线引走,趁着那个时候,柳琢光突出魔族修士包围,直逼暮明空所在地。
她脚尖落地,饮尽魔血的镇魔剑发出轻微铮鸣。
柳琢光手指拍了拍镇魔剑,回首看向身后。
天机城修士目露惊恐。
面对救命恩人,修士不仅没有感激,甚至还隐隐透露出畏惧与警惕。
柳琢光淡淡收回眼眸,脚步沉稳,走上暮明空所在的阁楼。
暮明空此时此刻,双眸冷若冰霜,面对崔尔书急切地询问,一言不发。
崔尔书心底焦急万分,可触及暮明空的视线,毛骨悚然,喉头几度滚动,不敢再问。
暮明空阖眸,按捺下内心因计划突变而生的不悦。
柳琢光,柳琢光,她现在何处?
暮明空眼底晦涩,布满了杀意。
必须找到她。
还真是小看了那孩子。
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坏了他的事!
“暮宗主。”
还未等暮明空想清楚,脖颈处陡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镇魔剑锋凛冽,刹那间在暮明空脖颈勾勒出一道血痕。
他瞳孔紧缩。
怎么可能!
暮明空不顾脖颈处的长剑,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柳琢光,任凭血色蔓延。
悄无声息间,明阁内的魔族尽数倒地,原本站在暮明空身后的崔尔书,也在不知何时与崔留鸣交换。
崔尔书被吓得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崔留鸣将绳子绑在他身上。
暮明空没心思在意崔尔书的情况,他眼睛死死盯着柳琢光,脑海思绪翻涌。
柳琢光不过是个元婴期修士,怎么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溜到他身后,把持他的命脉!
怎么可能!
就算她手持镇魔,天资过人,也绝无可能啊!
此刻,暮明空心底已然是没了一开始志得意满,他唇色煞白,往日魅惑的容颜尽数褪色,他颤抖着唇,脑海骤然闪过一个猜测。
他想到方才消失的玉佩,和那一束金光。
“尊上……”
暮明空计划中,唯一承认的变量。
魔族的上任魔尊。
他早该想到,那个男人怎么会乖乖送上性命?
只是,究竟是谁,泄露了他的计划!
暮明空咬牙切齿。
“柳琢光,你真的以为,靠自己就能走到这吗?仅凭那把镇魔,你就能杀了我吗?”
柳琢光神色宁静,保持着剑横暮明空脖颈的动作,闻言,她轻轻挑眉。
“当然不会。”她说,“琢光本意,便不为杀。”
她随意将剑放下,罢剑还鞘。
暮明空怔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脚下一跃,从窗户翻越而出,手中魔息流转,意欲拦下柳琢光。
可在他要跳下明阁时,一道明光浮现,紧接着,层层光环加叠,显现半空。
径直将暮明空击了回去。
暮明空被猛地击倒,趴在地上吐出好大一口鲜血。
柳琢光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那双眸子依旧冷淡疏离,她抬手轻轻擦去唇边的血丝,勾起唇角。
“暮宗主修为高深,我不过初入元婴,强行持镇魔杀你,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落得个鱼死网破。”
这还只是最好的结果。
柳琢光从知道暮明空用意后,便做好了准备。
暮明空既然想用灵纹控制住天机城,那她也用灵纹控制住暮明空。
她唯一的机会就是继任大典。
继任大典前,暮明空安插的魔族,会时时刻刻监视城中情况,唯有继任大典时,柳琢光以身作饵,吸引魔族视线。
而后,让云珍她们暗中行事,在混乱中改变灵纹运行,使灵纹逆行,灵纹影响的地方,原本是天机城修士所在处。
灵纹逆行后,就变成了暮明空所在的明阁。
“你疯了!”
暮明空猛地按住柳琢光,对上少女黝黑宁静的眸子,他心底狠狠一沉。
明白柳琢光所言绝非作假。
这灵纹是禾山亲手绘制,又由他亲手补绘,威力有多大,暮明空又怎会不晓得?
灵纹一旦启动,除非禾山亲至,谁都出不去。
如果被封印的是天机城数百位修士,禾山一定会帮着解开灵纹封印。
可如今只有他们这几个,甚至这灵纹封印里,一半是魔族。
又有什么来的必要呢?
禾山怕是恨不得他生生死死都困在灵纹封印里。
想到这,暮明空扣着柳琢光的手,愈发用力,他嗓音嘶哑,讥笑说:“你真是不像我,太蠢了,你以为禾山会来救你吗?不会的!她不可能会来救你。”
崔留鸣眉头紧皱,上前拉过柳琢光。
柳琢光踉跄了两步,对上崔留鸣担忧的眼睛,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
暮明空似是陷入了魔障,不止地笑了起来:“你们,你们要一辈子留在灵纹封印了哈哈哈哈哈……直到死,你们也出不去的!”
“出不去就出不去,拉你这个魔头一起死,又有何妨!”
柳琢光一怔,撇头看向崔留鸣,崔留鸣满脸戾气,恨不得马上拉暮明空赴死,她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身后传来阵阵抽泣声。
是崔尔书。
她站定,环顾四周,而后眉头蹙起。
灵纹封印已经启动。
但柳琢光从前也不晓得,灵纹封印内部,竟会引出人心底的欲念。
难怪,难怪暮明空会那样激动,崔留鸣会那样戾气。
可为什么,她心底竟一丝波动都没有。
柳琢光疑惑垂眸,看向那只持剑的手,那只手和平常一模一样,皙白修长,因常年修剑留下的茧子清晰可见,没有任何异常。
“魔头,休要再说!”
柳琢光愣神之际,崔留鸣倏然大步流星走上前,拽起暮明空衣领,语气恶狠狠的。
暮明空猖笑:“怎么,你怕了?有本事真的来杀了我啊!”
“你!”
崔留鸣几乎是下意识拔剑。
刹那间,镇魔出鞘,两剑交锋,发出铮鸣。
崔留鸣佩剑落地,他似是猛地回过神,怔怔看向柳琢光。
柳琢光说:“不会的。”
崔留鸣语气急切:“他这样一个魔头,可是杀了天机城数百条人命,还有,还有我父亲!”
虽说他与父亲并不亲近,可那到底是他的父亲。
怎能在得知了父亲死在暮明空手中后,依旧心无波澜呢?
柳琢光说:“不,我是说,我们会出去的。”
不会一直停留在灵纹封印中。
“小琢光,你还是天真了。”暮明空嗤笑了声,“禾山不会为了你,费那么多心思的,何况这灵纹中还有个我,她巴不得我永远留在这里。”
柳琢光没理他,目光看着崔留鸣,笃定说:“我师兄会来的。”
师兄一定会来的。
就算师尊不会来,师兄也一定会赶过来的。
就算她未曾与师兄联系,她也依旧可以笃定地说,师兄一定会来的。
“纪明澈?”暮明空笑意更深了,他抬眸看着柳琢光,目光幽深,“你不会以为我在骗你吧?纪明澈都快死了,怎么可能会来天机城呢?”
崔留鸣转眸。
柳琢光面容平静,这使得崔留鸣也安心了不少。
果然,暮明空这魔头,恶毒狡诈!
暮明空继续说:“你想想,到底是什么事,才值得你师兄年年出宗,真的只是历练吗?旁人历练少则数月多则几年,时间从不固定,偏生纪明澈是个例外。”
怎么可能呢?
“那是因为,他快死了。”
暮明空紧紧看着柳琢光,不愿放过柳琢光脸上一丝波动,可终究是令他失望了,柳琢光神色如一潭静水,风过无痕。
“他天生残魂,修为一旦到达一定境界,就会神魂俱散!那些所谓的历练,其实都是在寻找救命的法子。”
纪明澈作为禾山第一个弟子。
暮明空对其格外谨慎,自从发现纪明澈年年出宗历练,便察觉到了不对,想方设法得到了纪明澈出宗历练的真正原因。
纪明澈天生剑骨,的确是修剑奇才。
可惜他体内是残魂,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纪明澈的修为一旦突破某个境界,就会超过他身体限制,继而魂飞魄散。
也就是说,无论纪明澈多么天才,他都永远不可能成为修仙界最顶尖的那批人。
正因如此,暮明空才没有出手将他遏制。
暮明空摇晃着身子,缓慢地站了起来,随手将散乱的头发挽成发髻,轻笑了声。
“后悔吗?小琢光,你师兄现在恐怕半个身子沦入地府,谁也救不得你了,我们谁都出不去了。”
“轰——”
崔留鸣心头一惊,望着被踹到墙上的暮明空,刹那间,所有的躁动都熄灭了。
柳琢光淡淡收回腿,快步走到暮明空身前。
从墙面拽出暮明空,低垂的眉宇下,一双眼眸如古潭般深邃,它落在暮明空脸上,没有带任何情绪。
“是吗?”柳琢光说,“师兄不一定会死,但你一定会。”
暮明空剧烈咳嗽起来,喉头涌上阵阵血腥味,他用力将其咽下,没有半分挣扎,望着柳琢光,笑了。
明阁外。
纪明澈手握着玉佩,静静站在寒风中,俊朗的面容似是因这寒风,徒增几分苍白。
“道友,道友。”
纪明澈淡然将玉佩合在掌心,回眸看去。
云珍一愣,颔首行礼:“道友可有事在身?天机城有不少修士受了伤,我们人手不够,若道友无事,可否搭救一二。”
纪明澈歪头。
“你们准备走了吗?”
“……自然。”云珍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还在那里,你们就准备走了吗?”
云珍脸色一僵,隐约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语气也生硬了几分:“道友,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柳道友愿以身殉道,我等敬佩,感激万分。”
“感激?”纪明澈低声念着,抬眸又问,“既是感激,那倘若我说,解开封印,救她出来,你可愿意?”
“道友慎言!”
云佳听见姐姐怒声,眉头瞬间皱起,布满杀意的双眼,如影随形,注视着纪明澈。
“哦。”纪明澈不气,反而笑了,“那我换个问题,你打算如何感激她?”
云珍脸色更为不悦,她索性一甩衣袖:“道友不帮就是,何必来挖苦我们!”
只是问两句,便算挖苦了吗?
“姐姐,你莫要理他!你这人好生无礼! ”云佳凑到云珍身侧,怒目向纪明澈。
“天机城如今能安然无恙,还得多亏我姐姐带人逆转封印,你倒端得正气凛然!她做的事,我们会上报仙盟,会心存感激,你如此说,倒显得我们是什么小人!”
何况,那女人也没做什么!
能救下天机城,还得靠姐姐逆转封印,不然,此时此刻,哪有这人在这说风凉话的资格!
纪明澈轻笑了声。
“心存感激。”他重复着云佳的话,“你们受尽名利,却不许她出来,空荡荡一句心存感激,就能磨灭了她。”
纪明澈此刻无比庆幸,还好他来了。
琢光以身作饵,拼命吸引魔族视线,将暮明空封印。
本意是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可她们怎么可能为她解开封印呢?
损失一个元婴期的小姑娘,便能折损一个魔族大能,多好啊。
有人增名,有人添利。
最后再随口惋惜几句。
他的师妹就这样,永无再见天日的可能。
是,将暮明空永远封印是件对修仙界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所以呢?
所以他的师妹呢,琢光在里面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寂寞,谁会在乎呢?
“纪师兄?”
太衍弟子身后跟着夏令师,见到纪明澈的一瞬间,两个人的面色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僵硬。
“纪师兄?”
云珍错愕,看向纪明澈。
她是知道城主府小厮真实身份的,也是知道禾山剑尊弟子纪明澈的。
可方才见到纪明澈,一时之间,竟未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难怪,难怪他方才执着问柳琢光。
“你,你是纪明澈?”
纪明澈抬眸,鸦羽般的眼睫下,一双墨色的眼眸如蕴着无垠的夜,涌动着难以分辨的意味。
太衍弟子愣愣看着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师兄,你的眼睛……”
“太衍的弟子?”
那有着记忆中俊逸面容的青年, 轻描淡写地投来一道视线,冷淡疏离,漫不经心, 印象中独特的金眸此刻无端染上几分暗色。
太衍弟子张了张嘴, 从喉头挤出一声“嗯”来,接着飞快低下头不敢直视纪明澈的目光, 只敢偷偷瞄几眼纪明澈。
“你有参与吗?”
纪明澈并不在乎他的视线,突兀道。
话说得没来由,可周围几人却不约而同地听懂了纪明澈话里的意思。
太衍弟子茫然抬头, 环顾四周, 试探性地问:“是柳师姐自请封印魔族一事吗?”
纪明澈不说话。
太衍弟子松了口气说:“柳师姐自请封印, 拖延时间, 高风亮节, 师兄放心, 如今天机城闭城令已废, 我已向师门传信, 待师门长者前来, 便能解开封印救出师姐。”
纪明澈眸光不变。
太衍弟子话音落下, 见纪明澈不语, 悻悻垂头。
云珍心思活跃,几度思忖后,又开口问:“纪道友, 你既身为太衍弟子, 自应救助城中人, 如今天机城有难,不知纪道友可是前来相助?”
纪明澈丝毫不理会她。
他来天机城,只是为了琢光。
纪明澈的目光缓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知情的不知情的……半晌,他轻笑了声,意味不明,惹得太衍弟子抬头。
“你们一群人,都拦不住暮明空,怎么会觉得,琢光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可以坚持到你们将所有事情解决呢?”
空口白话说了一堆。
不过是大义凛然的假话。
谁又会真心实意救琢光呢?
纪明澈一言不发,径直转身,朝明阁走去。
“纪道友!”
见他身影向明阁走去,云珍眼皮直跳,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骤然出声,想要拦下纪明澈,语气急促。
“你若现在救了柳道友,才真是枉费了柳道友的心意,柳道友是为了救天机城自请封印魔头,你这般执意,怕是要辜负了柳道友一腔热血!何况那魔头实力非凡,柳道友说不定早就死在他手下,如今解开封印,活着出来的,也只有那魔头。”
她们从一开始得知柳琢光这个计划,就是这样想的。
来自巍巍大宗的少女,修为虽是不凡,可心性到底还是太过稚嫩。
自请封印暮明空,然后她在里面拖延时间。
她们趁着闭城令解,联系宗门,等太衍派来的修士,解开封印,再一举歼灭那魔族。
云珍初听到这个计划,只觉得天真。
柳琢光能在封印里撑多久呢?一刻钟?一个时辰?
她撑不到太衍派人来的。
倒不如安安分分死在封印中,还能省不少麻烦事。
纪明澈背影略微顿住。
云珍心觉有希望,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话语如循循诱导。
“就算柳道友能撑得住,那纪道友可曾想过,这是柳道友自己的选择,你若罔顾人命解开封印,柳道友出来后,只怕是会对你心存怨念……”
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径直掠过云珍耳边,将云珍耳上悬挂的耳铛击落。
剑气森寒。
惊得云珍面色一白,脸颊传来隐隐的痛意,她竭力维持住镇定,想要继续开口。
却见不远处身姿清隽的青年随意向后瞥来,眼眸如方才刹那剑意,直戳人心魄,霎时,云珍心头溅起层层冷意。
“师兄,云道友也是一时心急!”
察觉周围气氛不对,太衍弟子上前仗义执言,不动声色将云珍护在身后,眸光躲闪。
好歹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他总不能看着纪师兄出手,杀了云珍。
“说完了吗?”
纪明澈很明显没兴趣听他们解释,他眉头微微上扬,淡漠道:“我晓得,琢光与你们没关系,她死在封印中,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反而她要是活着,倒是件麻烦事。”
暗藏的心思被人直白讲出来,云珍也不由得眼神躲闪,不复方才的坚定。
纪明澈:“可我不一样,我是她师兄。”
他们是世界上,至亲至爱之人。
他话语微微一顿,接着又说。
“谁的师妹谁救,无须旁人,我会带琢光回来。”
“可……师兄,你要为了柳师姐,负了这一城人吗?那可是一城人命啊。”
纪明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