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马甲遍天下by裕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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坍塌的明阁废墟角落,竟还好端端放着一把椅子,柳琢光正静静坐在那里,手握长剑,满身血渍,已然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旁人的,她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只是隐隐约约中,关栩觉得她似乎很是疲惫。
似乎是察觉到关栩的视线,柳琢光抬起眼眸,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而后,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关栩将晕倒的崔留鸣交到其他散修手中后,便踩着废墟,快步走到柳琢光身侧。
“关栩。”
柳琢光轻声说。
关栩:“怎么了?”
纪明澈手指轻轻搭在柳琢光肩头,两人之间,是旁人难以插入的亲近。
他瞥眼看关栩:“带着你的散修,先离开吧。”
关栩一愣。
柳琢光睫羽颤动,苍白的唇缓慢张合,嗓音轻飘飘的。
“我要突破了。”
与柳琢光话语同时响起的,还是道道天雷的鸣声。
关栩忍住内心的震惊,重重点了下头。
只是,他在临走时,依旧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柳琢光。
不过二十的元婴修士,已经是惊世奇才,如今不出一年,竟又要突破。
可他最开始遇见柳琢光时,她才不过金丹。
到底是何种机遇呢?
关栩眉头皱起,想到城外那些修士。
身为天才,自然是好,可太过天才,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如关栩所想,守在城外的修士并不像传统那般,满怀期待地盼望着,他们的“恩人”能顺利通过此次雷劫。
可谁都没能行动。
青年乌发如墨,嘴角噙着极淡的一抹笑,眼瞳如夜幕沉凉,他站在羲和降落的边界,与天际几近融为一体,视线漫不经心地朝众人看来。
“抱歉诸位,我家师妹尚在悟道,还请诸位莫要打扰。”
“纪明澈!”
有人认出了眼前之人,顿时惊愕失色。
眼前之人的模样分明是太衍纪明澈,可那双标志性的金眸,此刻竟是浓郁如墨。
“嗯?”纪明澈轻挑了下眉,淡淡垂下眼帘,说,“认识我啊,那就好办了。”
“管你是谁!在天机城放肆,还私放魔头!差点酿成大祸!我等今日定要替天行道!”
纪明澈颔首,轻描淡写说。
“看来你也与暮明空做过交易啊。”
“你!”那人被戳中,刹那间恼羞成怒,提起法器朝纪明澈而去。
纪明澈眉心微动,懒散垂落的睫羽下,眸光寒意乍现,他轻声说。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修仙界剑道之主的禾山, 已是百年未有离开太衍宗,甚至是离开剑峰。
这对修仙界来说并不算一个秘密。
何宁山步入禾山洞府, 目光缓慢地似是无意地游离在四周,观察着禾山的洞府。
洞府内摆件一如往昔,这让何宁山不由得内心升起淡淡的愁绪, 他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宁山。”
何宁山倏然转身, 目光落在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的禾山身上, 顿了顿, 而后恭敬一拜。
“师姐。”
禾山点点头, 神色自若, 她越过何宁山, 坐到洞府的石桌前, 平静地倒了杯茶水, 推了推杯子, 示意何宁山。
“坐。”
何宁山顺从着坐下, 两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这副模样出现在太衍宗宗主脸上,很是稀奇。
偏生禾山态度自然, 对何宁山这副模样颇为熟稔。
“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自从继承宗主之位, 便很少来剑峰。”禾山抿了一口茶水,思索片刻,而后抬眸看向何宁山, 眼眸冷淡,“太衍最近有出什么事吗?”
何宁山嘴唇翕动。
“宁山,你已身为太衍宗主,遇事不必吞吞吐吐,直言便是。”
何宁山抿唇,思定说:“师姐,你这些年当真与暮明空没有联系了吗?我知道你从未让他与琢光相见,但我问的是你,你与他可还有联系?”
“有。”
出乎何宁山的预料,禾山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她说,“前不久,他来太衍,我们还曾见过的,你知道,不是吗?”
“那师姐你可晓得,暮明空与魔族勾结……”
“知道。”禾山眼眸冷淡,面色始终不变。
何宁山彻底怔愣住了,但好歹坐在宗主之位上,历经大风大浪这么多年,何宁山很快反应过来,镇定询问:“师姐,你既然知道,为何不一早告知我,告知仙盟?”
“暮明空人魔混血,虽时常与魔族联络,但魔族那边一贯排外,对他也只是利用……”
禾山还在平静阐述,何宁山却是忍不住了,径直打断。
“暮明空欲成魔尊,献祭天机城,将修仙界玩弄一事,师姐,你可晓得!这么大的事,师姐你为何不能告知我们,你莫不是还对他有……”
禾山淡淡瞥了眼何宁山。
何宁山立即噤声,但他仍拧着眉头看向禾山。
禾山放下茶杯,说:“暮明空不可能坐上魔尊之位的。”
何宁山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说:“师姐,就算你确信他不可能坐上魔尊之位,又与不告知我们有何关联?”
“有出事吗?天机城有被献祭吗?暮明空有坐上魔尊之位吗?”
禾山反问着,眉头微微挑起,“既然一件事都没成,又何必多说。”
“可那都是因为琢光在,若是这次我没有派琢光前去,师姐可知道,将有多少人命丧黄泉,修仙界的颜面又将何在?”
“琢光的情况我比你清楚。”禾山面色依旧,两人对峙半晌,最终是何宁山低下头,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师姐,我这次来不是找你吵架的,纪明澈还在剑峰吧?”
“出去了。”
“出去了?”何宁山不自主地提高了嗓音,面露惊愕,“琢光在天机城以身作饵,启动封印,如今正与暮明空封印在一起,那封印据说只有你能解开,我原想着你出不去,便让纪明澈去,如今这般,该如何是好?”
何宁山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口中还念念有词。
禾山端着茶杯,眸光随着何宁山的身形移来移去,半晌,她缓缓开口。
“那封印应是我几百年前,在天机城设下的灵纹封印,我已经教给纪明澈解开封印的法子,如今他应是到了天机城了。”
何宁山步子一滞,回头看禾山:“师姐是如何猜到的?”
“暮明空此生最恨,莫过于我,若能在实现他愿景的路上,拉我下水,就算要费些波折,他也是愿意的。”
等修仙界发现,那封印他们的灵纹,出自禾山。
心底说不定会升起埋怨或是猜忌。
虽说不一定对禾山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能踩一把禾山,暮明空已是万分欢喜。
何宁山不语,他注视着禾山,嘴唇微微抿起。
“可是……师姐,我从头到尾说的,都是献祭天机城,我没有说过,暮明空要如何献祭,要如何将修仙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禾山眼睫微颤,一双眸子静静抬起,眼底波澜不惊。
“你说过的。”
何宁山笑了,他苦笑着,眸中不解:“师姐,我与你同为太衍弟子,你又何必如此防备我们?”
禾山说:“是你现在在猜忌我。”
何宁山阖眸:“不是我想猜忌你,是师姐你……”
故意露出的诸多破绽,想让我猜忌你。
“我已经坐在这几百年了!”禾山忽地提高音量,对上何宁山怔住的神色,眸光微微闪烁,轻声开口,“我还能做什么,太衍剑尊以身镇魔门,岁岁年年,世世代代,我还能做什么呢?”
何宁山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好垂下黯然的眼眸。
“宁山。”禾山轻声呼唤他,“我是自愿留在剑峰的,柳禾山的一生,会誓死守住魔门,我从未后悔。”
“师姐,我晓得的,对不起……”何宁山叹息说,嗓音夹杂着些许疲惫之意,“可师姐,琢光不仅是你的弟子,她更是太衍的弟子,你该信一点太衍,再信一点我。”
禾山垂眸,静静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沫,神色捉摸不定。
见状,何宁山告辞。
“既然纪明澈已去往天机城,那师弟便先去安排其它事情了,师姐……早些歇息。”
禾山抬眸,目送着何宁山的背影离去。
何宁山从剑峰回了宗主殿,心中只觉疲倦,挥挥手欲将殿中弟子遣退。
“怎得了,从剑峰回来,如今魂不守舍的?”
“并春?”何宁山挑眉,“你怎有闲心到我这来了?不守着你的炼丹炉了?”
并春长老似乎心情很是不错,面对何宁山略有带刺的话语,眉宇依旧舒展。
“我自是有闲心的,倒是你,过几日去仙盟,若还这副姿态,恐怕要被人看笑话了。”
何宁山撇开头,不愿理会。
见状,并春长老收了笑,思索的眸光微闪,她凑近何宁山,眉头轻皱。
“是禾山?”
何宁山没有回她,答非所问说:“天机城那边,纪明澈已经赶过去了,但我担心那些修士中,有人或许会拦着不许他解开封印,救出琢光。”
“不会吧,同为修士,何必做得如此决绝。”
并春长老下意识反驳,可也心知何宁山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那些修士不晓得柳琢光与暮明空的关系,只会猜测,柳琢光在封印中与暮明空交战,说不定早已身死。
为一个死人,放出一个魔头,实在不值得。
并春蹙眉:“要不我带人去……”
何宁山摇头:“若是等你说出这句话,我再让人过去,恐怕要迟,昨日信来时,我就派人过去了,灵舟上附上符咒,算算时辰,明日旭日东升之时,刚好能到。”
但愿纪明澈能撑到那个时辰。
何宁山思忖着,神情变化。
“你派去了谁?”
“秦暮山,戒律堂这几日也没什么事了,索性就让他带人去了,还有那几个在人界游历的弟子,我也都通知了。”
那些孩子能力虽说还不太强,但过去充当个场面也是好的。
并春颔首。
羲和初生,一道辉光落在天机城的城墙,照亮了城墙上飞溅起的暗红色血斑。
偌大的灵舟降落城门口。
秦暮山抬手,拦下意欲下舟的弟子,神情严肃。
“师兄?”
秦暮山不语,眸子闪过思忖的光。
昨夜分明看见此处有雷光闪烁,显然是有人在渡雷劫,他刻意等了一个时辰,天雷消散,才带着弟子赶过来。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滔天血光。
血水与天雷后的天水融为一体,混淆不清,城门外是遍地的尸骸,偶然有几个活人,脸上却是堆满了恐惧,如死一般的苍白,目光紧紧盯着一个地方。
顺着他们视线看去,那尽头,赫然是天机城的城门口,巍峨的城门下,那道人影渺小虚无,从灵舟看过去时,宛如沧海一粟,没有什么特别。
偏生秦暮山望着那道人影,心头一僵。
那人似是对秦暮山的视线若有所感,随意地抬起眼眸,而后又垂下,似乎只是随意的一眼罢了。
那过程不过须臾,秦暮山却从那须臾中,看清了那人的真实身份。
纪明澈!
可,秦暮山眉头蹙起,回想着方才那短短的一瞥,那双眼睛似乎不是纪明澈标志性的金耀色。
正当秦暮山还在思虑之时,城门缓缓打开。
秦暮山愣了下,随即撑起屏障。
是威压,是来自高阶修士的威压。
那人应该就是那场雷劫的主人,雷劫过后,突破时的威压残留,即便有意克制,也会给周遭带来压制。
秦暮山顶住威压,眯起双眼,眺目望去,而后神色怔住。
“小师姐?”
那身影,明显是柳琢光!
天机城下。
城门缓缓打开,望着第一眼就见到的纪明澈,柳琢光眉眼弯起,眸子一如既往的明亮。
“师兄,我回来了。”
“嗯,琢光。”
柳琢光眨了眨眼,忍住泪花。
“师兄,能不能……”
纪明澈唇角轻轻勾起。
还好,还好他在琢光开口的一刹那,施了个洁尘咒。
不然,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去抱琢光,那也太糟糕了。
他会忍不住先把自己捅死的。
纪明澈轻轻抚摸着柳琢光的发丝,轻轻抱住少女,双手却不敢用力,他眸子落在柳琢光受伤的肩头,背对着柳琢光的眼眸,骤然暗下。
柳琢光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嗓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颤抖:“我差点以为,我要见不到你了。”
元婴后的每一场雷劫都格外艰难,修士只能从滚滚天雷中,求得一生。
七七四十九道天雷,生死只在一息之间。
纪明澈眉宇低垂,忽地,他轻轻推开琢光,拂过少女湿润的眼角,嗓音温和。
“琢光,疼吗?”
“不疼。”柳琢光摇摇头,顿了顿,才又小声说,“就是会有点害怕。”
“怕什么?琢光是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日日勤勉,若是琢光都熬不过雷劫,谁还能过?”
“师兄又在哄我,我又不是小孩了。”柳琢光笑了下,说,“我怕我熬不过就再见不到师兄,回不了太衍。”
纪明澈手指不自觉蜷缩。
半晌,才说出一句。
“琢光,不能这样。”
他的嗓音宛如一阵清风,静静吹过湖畔,未能泛起一丝涟漪。
纪明澈单膝半跪在地面,轻轻拉起柳琢光的手指,冰凉的指腹按压在他的眼角眉梢,他心头忽地一窒。
有那么一瞬间,纪明澈什么都不愿再说了。
柳琢光眸子疑惑。
纪明澈闭上眼,又睁开,温柔而残忍地说。
“琢光,我不能一直陪着你。”
“我的身体,可能没办法,撑太久了。”
那声音隐隐约约, 恍恍惚惚,似近似远,就是不像他自己的声音。
甚至听了半晌, 纪明澈方才意识到, 自己的嗓音中,竟是难得的颤抖。
“师兄胡说八道。”
柳琢光瞪眼看着他, 她方才渡了雷劫,状态不稳,如玉的泪珠不自觉滚落, 重重砸在纪明澈心头。
一直刻意忽略, 不愿承认的事实, 被正主陡然揭开, 赤裸在柳琢光眼前。
暮明空说的是事实。
纪明澈张了张嘴, 嘴唇翕动许久, 却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从前, 他哄过那么多次琢光。
最后惹得她哭得停不下来的那个, 居然还是他。
他沉默地擦去少女眼角的泪珠, 看向柳琢光的眸子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对不起, 琢光。”
如果可以, 纪明澈也不愿如此。
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纪明澈能清晰的感觉到,这具身躯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是连剑都再也提不起了。
“琢光。”他轻轻抱住了柳琢光, 低声说, “回去吧,师兄会看着你回家的。”
回到太衍,回到剑峰。
纪明澈咽下喉头涌上的血腥气, 轻轻抚摸着少女的发丝,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缱绻。
柳琢光紧紧拽着他的纪明澈的衣角,一言不发。
“琢光。”纪明澈垂首,轻浅的吐息打在柳琢光耳尖,说,“别怕,无论何时,师兄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即便是死,他也会为琢光铺平前路。
纪明澈睫羽颤动,眸底一片寒意。
“师兄不回太衍吗?和我回太衍,好不好,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柳琢光平复好情绪,离开纪明澈的怀抱,泛红的眸子注视着纪明澈,问道。
纪明澈拂过她的鬓发,说:“会回的,但不是现在,我身体已经禁不起灵舟之力,琢光,和她们回去吧。”
“师兄骗人。”
“唯独不骗琢光。”
柳琢光的眼眸越过纪明澈的身影,看向他身后堆叠的尸骸。
“可是师兄,就算你的身体还能撑着回去,那他们呢?他们真的会让你回去吗?”
太衍威势千百年,仙盟中始终不缺想要将太衍拉下马的人。
纪明澈敛眸,说:“没关系的,师兄有办法。”
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秦暮山带着太衍弟子走了过来,踏过片片血污,秦暮山站定,与柳琢光颔首行礼。
“小师姐,我等奉宗主之命,前来护送小师姐回宗。”
纪明澈没有回头,他依旧宁静地注视着柳琢光,说:“和他们走吧。”
柳琢光不语,只是一味地盯着他,清凌凌的眸子充满了固执。
纪明澈抿唇,些许无奈一笑,指腹缓缓擦过柳琢光眼角眉梢。
“琢光,相信师兄,好不好?”
柳琢光再次重复:“师兄,随我回太衍吧,我一定找到办法的。”
纪明澈摇摇头,神色平静。
见状,柳琢光缓缓松开了拽着纪明澈衣角的手,微微阖眸。
“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回太衍,不许骗我。”
纪明澈弯起眉眼,柔声哄道:“不骗琢光。”
柳琢光撇开视线,径直走到秦暮山身侧,脚步不带半分停留。
“走吧。”
“是,师姐。”
秦暮山眸光微暗,幽幽落在纪明澈身上,又轻飘飘转移,他扬起唇角,正要快步追上柳琢光步伐,却见前面不远处,柳琢光步伐忽地一顿。
紧接着,少女如一缕清风自身旁掠过,冰冷的发丝轻飘飘扫过秦暮山的脸颊,秦暮山一愣,倏然回头。
柳琢光用力抱着纪明澈,双手搂得紧紧的。
“师兄,不许骗我。”
纪明澈喉头滚动,半天才“嗯”了声,小心翼翼抬起手,拍了拍柳琢光的背脊。
柳琢光迅速抽身,目光交汇,半晌,她大步流星离去。
纪明澈凝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道人影消失在前路,消失在偌大的灵舟。
“……尊上。”
夏令师刻意压制着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步子,走到纪明澈身后,心中还尚存着一丝妄念。
“嗯。”
纪明澈平淡无波的回应,彻底打碎了夏令师残存的期冀,她在心底绝望叹息,面上强行露出笑意。
“尊上为何会成禾山的弟子?”
纪明澈随意扫了她一眼,霎时,夏令师低下了头。
但出乎意料的,纪明澈态度温和,甚至还颇有闲心地朝她解释。
“交易罢了。”
虽说只有一句,但对夏令师来说,还是格外称奇。
她试探性地抬眸看向纪明澈。
纪明澈如墨幽深的眸子,此刻静静注视着太衍的灵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尊上,您既然已经醒来,为何还纵容暮明空他们滋生野心?”
半晌,灵舟逐渐消失在天际。
夏令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纪明澈回神,闻言,眉梢微扬。
夏令师似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难道这一切都是您的计划吗?”
纪明澈也不明白她到底想清楚了什么,只见夏令师感慨地点头,激动地看着他。
“那尊上,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回魔界吗?”
纪明澈颔首。
夏令师欣喜点头,抬眸余光看见散生,倏然间笑意僵在脸上。
“纪明澈。”
散生走到跟前,目光冷淡死寂。
纪明澈唇角扬起一丝弧度,说:“许久不见,师姐。”
夏令师瞬时扭头。
散生冷眸:“原来你就是魔尊。”
她跟在暮明空身后,自然是晓得,夏令师的真实身份。
也就能通过夏令师方才的“尊上”,知道纪明澈的身份。
还真是出人意料,与魔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禾山剑尊,首徒居然是魔尊!
当年的封印,看来真的不过是禾山剑尊与魔尊的一场交易。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交易内容,值得他们如此而为?
散生敛眸,冷静思索着。
这样的消息,就算她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从前是。”纪明澈语气轻描淡写地说着。
散生沉默了片刻,说:“我倒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魔尊。”
她埋伏在暮明空身后,以冷血大妖的身份相助暮明空,取得暮明空的信任,便是因她晓得暮明空骨子里的狠厉。
若是暮明空成了魔尊,掌握魔族,势必会给修仙界带来生灵涂炭的灾祸。
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上一把,推着那位传闻中逍遥不问世事的上任魔尊回来。
但和散生想得不一样的是,上任魔尊回来是回来了,却是以这样的身份,以这样的理由。
倒是叫散生难得觉得棘手起来。
“你是为琢光而来的。”
纪明澈毫不掩饰地笑了。
夏令师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是神色一怔。
散生阖眸又睁开,宛如无奈地叹息:“我晓得了,那天机城就与你无关了,今日天机之难,从魔族暮明空起,也该从暮明空了结。”
夏令师不明白:“什么意思?”
散生没说话,只是骤然之间抬手,刹那间,大妖气息外溢,充斥方圆十里,数不尽的蝴蝶自散生体内倾泻而出,向四周飞散开来。
“就由我来,予诸位一场好梦。”
纪明澈垂眸,他抬起手,捂着唇,轻咳起来。
“你现在恐怕时日不多了。”散生走到他身前,说,“我已经引导着将他们的记忆变化,如今除了离开的太衍弟子,其他人记忆中,都是暮明空手下杀的人,你大可放心了。”
纪明澈睫羽轻颤,似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蝶翼如夜幕幽深,他微微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散生蹙眉,细细回想,哪里还有缺漏的地方。
夏令师左顾右盼,皱着眉问:“尊上,需不需要我把他们都杀了啊?”
还没等纪明澈开口,散生一双眸子倏然盯住了她,如有实质,悚得夏令师立刻噤了声。
散生:“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我方才杀的人,身上都带有魔气。”纪明澈缓缓说,“天机城半城修士都与魔族有关,但暮明空似乎,对此并不知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暮明空心狠手辣,根本不顾惜那些人。
散生怔愣了下,接着眉头蹙起,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去查的。”
说罢,散生转身离去。
“尊上。”
夏令师没太明白两人说的意思,正欲求问纪明澈,却见纪明澈早不知何时就已离开。
她四处搜寻,方才在城主府嗅到了魔气。
推开城主府大门,映入眼帘的,却非纪明澈。
而是一面如冠玉的青年,他身姿懒散地靠在木椅上,脚下血流成河,双眸幽幽注视着夏令师,宛若古井无波。
青年略一歪头,眉眼如玉温和,继而笑说。
“披着我母亲皮囊的魔族,你有见到魔族的尊上吗?”
夏令师唇色发白:“崔应秋。”
崔应秋慢吞吞起身,说:“猜对了,可惜没奖励,你见到了我,唯有死路一条。”
夏令师急忙回神,堪躲过崔应秋的攻击,急忙高喊。
“你不能杀我!我是魔尊护法!”
崔应秋疑惑地“嗯”了声。
“我母亲是魔族三长老!”
这下,崔应秋晓得了,他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原来是靠关系上位的那位护法啊,我还以为谁呢?”崔应秋语气平淡自然,甚至还颇为随和地朝夏令师说,“坐啊,把这当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
夏令师嘴唇翕动,正要说什么,脑海却突然闪过纪明澈的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崔应秋轻笑一声,双手交叠:“为了带沉溺世俗的尊上回魔界啊。”
他态度极为坦然。
“那,那你知道暮明空的计划吗?”
崔应秋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我还帮了他好多忙,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尊上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他的好师妹哪有突破的机会。”
想到这,崔应秋叹息:“早知道柳琢光会突破,我就不帮忙了。”
这不是给魔界徒增强悍的敌人吗?
“不过,她一年突破两个大境,实在古怪,恐怕也是……”
说着说着,崔应秋的声音逐渐微弱,直到被纪明澈的嗓音打断。
他抬眸,似笑非笑。
“尊上,这次能回魔界了吗,再不回去,你这具身体可真的要分崩离析了啊。”
纪明澈:“我答应了琢光,要回太衍。”
崔应秋挑眉,毫不意外。
“哇哦。”
他单手托着脸颊,眸底没有丝毫波澜,“说真的,尊上,你既然如此离不开柳琢光,不如带她入魔,我魔界也能添得一员大将。”
纪明澈冷眼扫过来。
“而且,柳琢光身上很不对劲,继续待在太衍,反而是危险,你也察觉到了,不是吗?”
纪明澈眸子冷淡。
灵舟上。
柳琢光抬手拂过浅薄的云气,神色怅惘。
“小师姐,披件衣服吧。”
柳琢光回神,摇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小师姐?”
“没事。”柳琢光说,“何时到太衍?”
“灵舟上有宗主附加的符咒,约莫最迟后日就能到太衍。”
柳琢光颔首,垂眸思忖着。
她的修炼速度,实在是诡异。
短短一年间便跨越两大重境界,这样的修士,便是在人族修行的漫长岁月中,放眼望去,也是前所未有之事。
柳琢光阖眸不语。
秦暮山以为她是在担心天机城后续处理, 垂眸开口:“小师姐放心,天机城的后续处置,太衍会在仙盟中斡旋, 此事, 师姐不必太过担心。”
柳琢光点点头,双眸眺望远方, 却始终没有实处。
秦暮山张了张嘴,顿了片刻,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转为一份包含同门关怀的祝贺。
“师姐年轻有为, 如今再度突破, 回去之后, 恐怕宗主要为师姐奉上长老之位了。”